臨到頭要送聶經緯回去,他還是穿著鬥笠帶著蓑衣,說是怕驚動周圍人,不願意馬車相送,他從院子後門走時,腿上的靴子還是一片泥濘,我忍不住拉他問了最後一句:“孝兒賢妻在家,聶先生為何還要招這與己無關之禍,聶夫人……不會傷心嗎?”
他吃驚的雙眼慢慢平靜,笑容中也難掩悲傷,“禦史大人已知經緯家底,又怎可一再隱瞞,經緯本非多情之人,內子也十分賢德,隻獨獨是經緯的內心……”他敲了敲胸口,苦澀地笑著一口哀歎,“那人烙的太深,抹不去啊……”
那夜我睡得極晚,意識強迫自己睡著也沒有成功,雨點滴滴答答的聲音好像砸在鼓膜,還有房門的聲音嘎吱作響……
我一個轉身趕緊閉上眼睛,沒有聽到來人翻騰我東西的聲音,卻問到了一股雍容花香,莫名地,竟讓我感到輕鬆。
是易邊,他不是在燕北當地方保安嗎?怎麼到這來了。
宋易邊將我輕輕抱起,我在他懷中翻了個身,攬住他脖子,好久沒見他,心情甚是高興,卻還是壓著嗓子沉沉道:“抱緊了,別摔著我。”
他胸腔震動,在我耳旁沉沉笑著,雨聲不絕的夜晚,他雍容華貴的嗓音就在正上方,不正經地問道:“那小微顏你回答我,你是喜歡現在抱著你的人,還是喜歡扔你在這兒的人,你答對了,我就好好抱著你。”
我緊了緊胳膊,頭埋在他懷中,那嗓音誘惑著我,我卻不敢說話。
喜歡誰,我沒有想過,也不願去想,白思江跪在我病床前的模樣曆曆在目,心髒一陣陣收縮著。
此時才發覺,自己心中的怪獸貪婪地吸食這他二人的溫柔,無理由的關心和保護,這讓我突然想到《山河故人》,你喜歡他們,卻連個名分都不給。
心靈通透的宋易邊怎會不曉得我在想什麼,他沉默著將我抱出了屋,立即有黑衣人閃在兩側,撐開傘來遮住我身上的雨,傘上嘩啦啦地聲音噪耳,宋易邊笑著低頭,看著一臉迷茫的我,眼神中卻是難以忽略的寒涼,“微顏若是信我,就跟我走,你若是放不下他,明日回來便罷。誰來找過你我不管,可你有危險,不是今晚便是明日,南宮越不告訴微顏,定是有他的打算,可我,又怎能將你安安心心放在這裏。”
“易邊為何不全告訴我罷了。”
他將我放在馬車內的軟榻上,替我蓋好涼被,一如既往溫柔道:“你若是知道了,恐怕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溫潤的唇瓣落在我額上,帶著雨夜的冰涼,車轍碾壓這泥與水,不知最終停在何處,我靜靜看著那俊美的容顏,眼下寫滿疲憊,歪著頭靠在那裏,輕柔地呼吸著,胸口緩緩起伏著,碎發下是他美麗的鳳目,孩童般的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