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靠西的城鎮,我並不熟悉,當年露水劫走我,恰巧被路過的越救起時,他們應該是繞過這裏,直接往東北方向去鎬京。
邊鎮與其說是個鎮,還不如說是個縣。中午下船時,僅是路上行走的人,都多的數不過來,許是過了農忙時節,這裏集市從早開到晚,人更是絡繹不絕。集市向著南邊是一排小二層的木樓,更令我驚訝的是,這一小小的鎮子竟如半年前改造後的鎬京一般,裝潢統一,門麵規整,飛簷更是連成一排,就好像有人專門規劃設計過一般。木樓裏的店麵多為布料染坊、肉食藥堂,這裏的商業說是城裏的規格也不為過。
沿街小販叫喚著摩豁美玉,地攤老板喊著白海珍珠,揮刀的魚老板挽著袖子打著環江大魚的招牌吼著,路邊還有扛著冰糖葫蘆的小販,我目不轉睛地觀察集市,像是個沒去過大城的土豹子一般,茹女不忘嘲笑我這幾年在鎬京都白混了。
而雲遊卻悄悄地放慢了步子,和我走在一起,目不斜視地解釋道:“姑娘誒,你當這裏還是大理?這都過了兩日了,我們已入西梁,此地為央郡王轄地,他治下以統一規整為特色,微顏見多後則不奇。”
我點了點頭,“我以為雲兄會說西梁質子沒有死,用這幾年地時間將大燕地建築技術都學了個遍,然後又偷偷把所有西梁城鎮都打造成一個樣子,用來掩人耳目。”
雲遊被我逗笑了,他問我:“若是西梁質子在,為何他不現身?告訴他父王,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好邀功請賞擠掉現在的西梁世子呢?”
“也許是怕兄弟殺了他?”
我本是開玩笑的一句話,誰之雲遊卻好似認認真真地想了起來,直到走過了他要去的那家店,被茹女拽了回來,才尷尬地笑著往回走。
那店麵並不臨大街,要穿過一個小巷才到。
路上行人太多,一個牛車路過,將我和雲遊隔開,雲遊回頭看我,我卻望著小鎮外地牌樓,牌樓那處有人高聲吆喝道:“世子鑾駕,閑人避讓!”
易邊……
“世子鑾駕,閑人避讓!”
我想起那個溫柔的少年,站在船邊,風兒撥著綠水,也撥動著他的發絲……“你會信嗎?”
吼聲震耳,響亮。
他的鳳目清涼,柔和的笑容也變得苦澀……“也罷,讓我冷靜一下。”
我怔怔地站在原處,攬著雞蛋地大媽裝在我身上,而我眼裏隻有那座鑲玉裹綢的馬車,他遠去了,隨著綠水,隨著涼風。而他現在,又乘著五花大馬的車,越來越近。
車前的侍衛很容易發現了我的存在,那緊裹著腰的斑斕玉帶,頭頂牛角狀的裝飾,以及身後長及靴底的馬毛辮,顯示著他們作為西梁貴族的尊貴。侍衛一句話也未說,用沒有槍沒有矛的那頭,輕易地將我撥到了路邊。
……“世子鑾駕,閑人避讓!”
我眼睜睜看著世子鑾駕從我眼前路過,上下的顛簸揚起錦繡窗簾……
易邊單手拿著書卷,專注地看著,鳳目一片淡然,我忽然心中一陣刺痛,那時間好似靜止,護衛謹慎地盯著我,準備著隨時攔住有可能衝上去的我。
我聽著周圍的大人小孩都叫喊著世子,蹦蹦跳跳地就為看見車裏的宋易邊。我忍不住和人群一同隨車跑起來。
我看見了!他的手伸出了窗外,他的發絲飄出了窗外,四周人的呼聲更甚,周圍無關的人也因為這一舉動一擁而上,我完完全全被擁擠的人群寄出了追逐大軍,不知是那個該死的人將抵車的石頭放在了路邊,我慌張中沒有看到,絆了個狗吃屎,我想用手攏在嘴上大吼易邊,卻發現自己的手早就被人踩得酸痛無比。
易邊……
我想站起來,四肢卻使不上勁,我腦中忽然閃過南宮越的麵孔,被磨砂玻璃般滿滿化為一片奶白色,我甩了甩頭,那顏色漸漸褪去,浮現出的卻是街的盡頭,被人群簇擁而去的馬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塵土反而撲進了我的眼睛。手臂被人扶了起來,耳旁響起茹女擔憂的聲音:“團長,你哪兒去了,我和先生找你半天了!……你怎麼哭了,團長,你怎麼了……”
我用手背揉掉眼角少得可憐的淚水,轉身望去,雲遊站在街對麵,看著我,眉頭緊皺。
車馬喧鬧時,集市販棗紅,炊煙不曾斷絕,我的仇怨也沒能隨著時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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