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吧，沒人聽得到。”
我鬆手讓茹女自己跑，女頭頭一把拽起骨鏈將我拉到她腳下，我見她伸手入袍，眼神盯著跑向那頭高聲叫喊的茹女，茹女攏手仰頭，扯著嗓子，渾然不絕身後女頭頭手下殺意。
我伸手摸到布蒲團，甩手向她揮去，她後退一步，“噌噌”兩聲，險險接住那兩根烏骨。
我正想翻身逃跑，卻見眼前多了一雙錦織小鞋，女頭頭在我腦袋頂自言自語道：“這丫頭沒你狡詐，卻比你有骨頭，從她嘴裏一定不容易撬消息，殺你，還是殺她呢？”
茹女自小無爹，好不容易受雲家庇護，過幾天好日子，而今將要及萁，我怎麼會讓你殺了她。
我動著摔瑟的肩，從蒲團上拔出一枚烏骨，向她腿上紮去，我也知曉自己如此無力的舉動，她肯定輕鬆躲過，果真，她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如踩螻蟻般踩住我的手，“尋死？我成全你。”
自然地，我閉上了眼。
那一瞬間，我恍然看見白衣勝雪的南宮越，皺著好看的眉，站在鏡湖上俯視著一臉狼狽的我。他高高在上，不可觸及，麵龐冷峻，也是一臉輕蔑，卻真似是畫中仙。哦，對了，那個時候，鏡湖還隻是我口中的溫泉暖湖，冬青門沒有被滅，我的仇人沒有死，南宮越沒有失蹤，我也沒有什麼國仇家恨，一心隻想逃出南宮越的庇護，去尋易邊，去冬青做我的門主大小姐。
“啊！我的茶杯！”一名男子驚呼，絲竹嬌笑一霎停滯，我猛然被拉回現實，睜開眼，隻見女頭頭手上的烏骨懸停半空，二樓的茹女手中捧著什麼愣神，忽地大喊道：“救命！先生救命！”
這下，所有人都聽到了。
霎時間，舫頂守備從三麵紛紛翻下二樓，腳步穩穩落地，光是聲音就足以證明，這些隨從並非泛泛之輩，稍有走動後，間隔相當的他們已經將二樓緊緊圍住。
太好了，終於聽到了。
然而我高興的太早，我手腕一緊，女頭頭將我人如破布一般斜斜扯起，不用低頭我也知道，方才一瞬間被她從蒲團上拔下來的烏骨，已經抵在我脖子下麵，稍有動作，小命難保，我亦是嚇得連口水都不敢吞，神知道剛才我中了什麼邪術，讓她殺我。
“別過來！再敢上前我就殺了她！”女頭頭警惕地看著四周止住向前縮小包圍圈的守備。
守備們互相對視幾眼，而後齊齊上前一步。
我欲哭無淚，大哥們，我以前沒欠你們錢吧！
女頭頭眼中略顯驚訝，她冷冷笑道：“殺你果真沒用。”
我手臂又被她提高了些，眼看烏骨就要紮在手臂。
“慢著！”
雲遊的高呼聲傳來，守備們不再向前。
“嘖嘖，大通原家坊的茶杯啊，幸虧沒摔碎。”雲遊從舫頂走下，他蹙眉看眼前對峙局麵，道：“姑娘即為我舫上客，想要甚，同遊說便是，何必大動幹戈？”
三樓的女子跟在雲遊身後，紛紛驚訝地小聲議論起來。
“我不想要什麼。隻是，要從這裏脫身，還得請她幫忙。”她說著，還不忘加重地踩了踩我。
我心中叫苦，這女頭頭肯定是把部下覆滅的帳算我頭上了。
雲遊輕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何必要挾人？”他一揮手，守備們便從包圍圈中讓出一條口子。
女頭頭不及雲遊瀟灑，也不敢掉以輕心，她還是繼續要挾著我，拖我到船舷，忽而飛身躍起，猶如暗夜精靈一般，飄到一艘小舟上。
小舟漁人正在撐船，見來人身如鬼魅，大驚，還沒看清，就被蹬下了水。
那女頭頭上了舟，回頭對舫上雲遊嬌笑道：“雲公子果真風輕雲淡，在下佩服。不過，小女子還有東西要帶走！”
說著，她雙臂一揮，我驚叫著被帶了上去。天呐，我怎麼忘了她的烏骨還纏在我手上！
恐懼讓我忽略了身上的重量，撲通落水時，才發覺茹女竟然抱著我跳了下來。
茹女絲毫不馬虎，舉手挑斷了連接烏骨的筋，她手上拿的，正是被我扔掉的烏骨。
忽然，她的身子開始向下沉，手腳上掙紮如同將死之魚。
茹女不會水！這小屁孩……
八歲時，霍小世子入洱海嬉戲，我站一側靜候，他想起我不會水，曾一度教我遊泳，我被他壓著喝了幾肚子洱海水，才算有了自保的功夫。
我沉下江，撈起茹女往上浮，她拚了命地手腳纏上我，害得我行動不便，好不容易才從她懷裏拔出我的手，費勁地往上遊著。
其實，她也沒沉多少，隻是那一身冬衣吸了水，在江裏如同灌鉛一般沉重。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帶著她破出江麵，呼吸新鮮空氣。
眼前木舟劃來，我下意識雙手攀上，茹女早已不省人事。
然而，那鬼魅一般的女子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你要入江二度尋死，還是上船尋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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