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此處,我忍不住得意起來。那禍害自小就有個惡趣味,同我鬥嘴。而我卻隻是僅有的幾次,沒有被他說氣,更莫說能夠讓他啞口無言,比我見過的金條都少。
可那禍害的腳步忽然快了起來,眨眼間,不見了身影。
“霍止?”我仰頭叫他,視野中除了崖壁,便是雲霧繚繞一片。這小子,當真生氣了?
我輕歎一聲,緩緩向上攀著。
說來也奇怪,我這羸弱的身子骨竟然能撐如此之久,身後懸崖寒濕之氣浸在後背,貼得我後背也好似潑了盆冷水,冰冰涼涼。
沒多久,便攀上了九重巔。
一片枯木無生的苔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名名青衣勁裝男子,我腳下如同生根,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一步外的地方,參天大樹,茂密如蓋,明陽高照,寒蟬啼鳴。我再熟悉不過的小路邊,正橫著我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五師兄……我越數越慌,連指尖都在顫抖……九師兄、十師兄。
多了一個。
我淚眼迷離地往前邁去,一步比一步沉重,鮮血侵染布鞋,血液瘮人的溫度一絲絲滲入。我擦著眼淚,卻總也止不住,“爹……爹!”
渾身的力氣都抽去,老爹的容顏還是離別時的模樣,他銀白的長發,舒展的胡須,他平靜的容顏。
我再也忍不住,撲在殘存餘溫的老爹身上,往事一幕幕回憶。爹爹的懷抱,擁著我,我坐在他腿上,隨著他輕搖,拽著他的胡須。他皺眉看我,終化成無奈的笑。
為什麼這麼平靜,為什麼這麼安詳?我多麼希望,希望你再對我皺著眉,輕歎著叫我:“小微顏啊……”
原來這就是絕望!
“微顏。”
我猛然抬頭,可那一聲喚,仿佛是幻境,老爹的麵容,還是紋絲不動。
“吳氏微顏。”
一道白影佇立湖邊,他扭身向我看來,僅一眼,足以讓人永生永世陷入其中。那世間本不存在般的白衣少年,伸手拔下頭上玉簪,抬步走向小亭。
“微顏,過來。”他恬淡地勾笑,拍了拍身旁。在天顏的吸引下,我竟不知何時走到鏡湖邊,聽見他的呼喚,我走了上去……“七爺……”
他輕攬過我,將我壓坐在身側,不知何時,我走過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木架桌,桌上有他的鏡湖春。
他手拂過畫作旁的一行小字……
我顫著聲念道:“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越……”
“昨日我請的琴師,硬被你和燊趕了回去,此時當真?”
我愣在當場。庭外燊低頭駁道:“回七爺,女子家,就應該做些家務事。更何況,微顏不喜韻律……”
我點頭道:“我不想學。”
那圖撒同聶先生並肩走來,那圖撒笑得前仰後合,“我就說,這傻姑絕對想掀了琴。”
聶先生皺眉道:“姑娘過些年有了名分,何以立足皇子府?還是學些琴技好。”
“我不會琴,難道七爺就要將我趕出白霧苑不成?”我衝那圖撒那頭做了個鬼臉,轉身看南宮越,他笑得一臉寵溺,看得我砰然心動,一個激靈轉身,結結巴巴道:“總,總之,讓我學琴,不如讓長頸鹿遊泳。”
我一悶頭跑出庭外,身後是南宮越爽朗的笑聲。不知多久,他都沒有如此開懷笑過了,我摸上發燙的臉,才發覺自己嘴角竟也染了笑。
正在傻笑的我,沒注意身前忽然出現的一人,一頭栽進他懷中。
竹影稀疏,寒蟬泣命,烈陽高照,寒由地升。
我抬首,是一道高大的玄黑剪影。
他廣袖一卷,將我攏入衣袖,溫柔而華麗的聲音響起:“小微顏啊,同我走吧。”
易邊?是他!我掙紮無果,他的懷抱幾乎將我窒息。
“放下我!放,放下我!”
易變絲毫沒有理會,笑聲突然變得尖利:“你是我的!你懷中的八晶石皆是我所有!沒人能搶走,沒有人!”
他抓住我脖前掛著的八晶石,一把扯斷,握在手中,另一隻手還緊緊環著我的腰。
“放開我!”
我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易變,他的笑幾近發狂,再不是溫暖而慵懶,放開我時,我已忍不住爬在地上,扶嗓喘息。
“宮,商,角,徵,羽。諸神已至,亡魂歸位,輪回轉生,君臨天下!”易變重重舉起雙手,被他奪取的八晶石在陽光的照應下,閃出耀人的光芒,我下意識遮住雙眼,手縫間,之間五彩光芒從宋易邊手中幻化成五彩霧氣,如綢如煙升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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