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還是一臉淡漠,卻微微弓下了身軀。
他明明是個白發老頭,看著他,我的心跳卻明顯錯了節拍。那細膩的臉頰,微揚的眉角,單薄的唇色,如玉雕般高挺的鼻梁,而那雙眼,更是能讓人在其中隨著遊弋的紫芒喪失心智。
忽然,他眼眸一轉,一點不露地將我花癡的表情盡收眼底,眼神中更是不屑。
明明沒有張口,我卻可以確信,耳中傳來如笛聲般細膩而沉穩的男聲是他的沒錯。
“隻問你,便救她。你心悅誰?”
“臥槽!”我蹦了起來,仰頭看著這麵無表情的白衣美人,吼道:“你丫怎麼這麼八卦,就說,你救不救!”
白衣美人仍然麵不改色心不跳,對我的慍怒沒有絲毫反應,“誠實答我,便救她。”
“悅你!悅你行了吧!”
當我吼完這句話後,救有些後悔,偷眼看那美少年時,他的麵容還是如此平靜。然而我方鬆了一口氣,剛要開口讓他送我回去,他突然欺身而來,雙手掐著我的脖子,我被勒得快要咽氣,朦朦朧朧間,他的聲音恍惚:“你騙我,騙我,都得死!”
我猛然睜眼,眼前漆黑一片,唯有頸間壓迫感最為強烈,隨著雙目適應夜晚,我的耳朵也接收到了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吸……以及如狼如虎的鼾聲。
我扯了扯脖子上的手,眼前躺著的霍止傻張著嘴,龍涎蜿蜒而下,我這一動,沒將他胳膊扯開,還被他突如其來搭在我身上的一條腿給製得服服的。
“我去!”有些惱怒的我一把推下他的腿,他忽地縮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誰!”
“你小聲點兒啊!”我壓低聲音道:“是我,莫慌。”
他癟了癟嘴,睡意朦朧地坐在地上:“說吧,什麼事兒。晚上跑到本世子身邊,謀財謀色?”
“謀你妹!”
“我義妹你應稱呼為香河郡主。”
不是吧,這家夥竟然還有妹妹!我搖搖頭,那姑娘或許是我走了以後才被封郡主的。不知為何,我竟有些同情那姑娘,這幾年霍止沒鬧出什麼大事兒,應該是代替我被他折磨了吧。霍止這禍害如此能折騰人,真是辛苦那姑娘了……
我正分析,霍止扭頭,“喂!又發呆。”
那一瞬,彎月出雲,方過霍止頭頂,他的輪廓散著黯淡月光,連發絲都透著瑩亮。高出寒殿裏,箜篌蜿蜒成曲,霍止側耳聽去,彎著一條腿,指尖在膝上打著節拍。
前幾年在南宮烏蘇身邊時,白衣的南宮越亦是如此,依靠在廊柱旁,瑩白剔透的手指微點,曲罷時,扶上額間,我這才想起,這人的睫毛太過單薄,太過纖長。
反觀霍止,明眸星璨,閃映火光,他沒有閉眼,嘴上也待著輕蔑的笑,“便是神女宮中的琴師,也隻有此種水平。還不如高……”他的聲音一頓,低聲嘟囔道:“還不如那狗賊的琴藝好。”
我汗顏,除了高更,誰還會如此萬能。即便聽見高更能飛上天,我也不會太過驚訝,習以為常了……
事實證明,霍止這禍害被毒害地實是可怖,半夜醒來後再也控製自己幾欲傾吐的欲望,竹簍倒豆子一般劈裏啪啦說了一堆,我卻忽然明白了如今洪路的形勢絕無我想象的那般簡單。
霍王爺家將高更“碰巧”被霍王爺撿回家後,便早早爬上了最高將領之位,有人懷疑過他如此能幹,是否會威脅到霍王爺地位,霍止卻聽他老爹霍王爺說:“若皇帝誅我霍家,也難逃一死,既然皇帝肯派人來,那就讓他控權,莫惹禍上身。”
後來霍止說自己完全是為了霍家,為了大理百姓,口若懸河,頭頭是道。連我都被他說得激動起來,覺得高更真是個城府深不可測的家夥。可待到霍止眼皮打架,睡意漸濃時,口中還喃喃不斷,我被冷風一激,猛地打了個寒戰。
不,事實絕不是一麵之詞。
綿延草叢隨風浮起波浪,吹響燈火通明的主殿,主殿內琵琶換了古琴,撥人心弦,我剛注意到,卻已至尾聲。
高更是南宮烏蘇的私生子,應不會幫扶南宮蘇素吧……
地上滿是青澀草香,霍止麵容安然,呼吸愈漸綿長。
可高更為什麼反叛,為什麼這個時候反叛?
我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也許是想幫助他弟弟南宮越?
不合理……高更那般人才,應是想借大理的兵,以推翻南宮蘇素還未坐穩的江山也說不定……
算了,縱橫天下的事,交給霍止這樣的戰爭瘋子去,我還是安安心心賣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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