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再三確認無人,假祁便一個跟頭翻了進去,立穩在地的同時,單刀出鞘。
她讓我在門外等候,沒過多久,我在外麵看見她衝我打了個進來的手勢。我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煙雲般的白紗在四周繚繞,和記憶中那鮮血四濺被染得不成樣子的大殿白紗形成對比,一方聖潔,一方血腥。
我忽然覺得,自己真是自私。竟然為了還水,讓無數人喪命。雖然自私的不止我一個,還有霍止他們,可我還是覺得罪惡,暗宮的紗越白,越罪惡。
假祁在牆上摸索機關,我隻是四處打量,方要掀起白紗,手就被人握住,我扭頭,假祁便知道我想問什麼,她解釋道:“此處機關定然不少,小心為妙。”
然後又指了指我腳下,道:“從下方窺來,並無人足佇立。”
這樣……難道神女不在此處?
假祁忽然扭頭看向前方,隨之而來的,是石門轉動,發出低沉的摩擦聲。
假祁將我往門口一推,自己翻進白紗中。我立刻趴在門口,露一隻眼窺探其中情況。
來者是一名白衣人,他麵如美玉,黑發若墨,鬆鬆散散地束著長發,白衣拖地,若仙若畫。
隻是他一時側臉對我,一時留個背影,總是看不清他的五官全貌,隻能大抵算他是神女宮一個神女心腹的麵首。
麵首走到門口幾步,便聽了下來,攏著袍子,淡然道:“公子,神女已備好,請您隨我來。”
暗宮一片肅然,無人應聲。
麵首又重複了一遍,仍舊無人應答。
他忽然向我這邊看來,嚇得我一個擰身,靠在外壁上急喘。
是阿淵!是那個聰慧無比,謀略無雙的少年,阿淵!
我不敢確定他是否看到了我,也許隻是自己心驚肉跳。不對,我為什麼怕?為什麼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暗宮內不是還有假祁嘛!我為什麼怕?
思及此,我終於邁進了明亮的暗宮。當時我的打算,是冒個險,先將阿淵綁架,若是假祁搶不來還水,同神女談判時,有阿淵這個她喜愛的麵首做籌碼,勝算多少會大一些。
然而我萬沒想到,就在我跨出暗宮的那一瞬,曾經笑顏明媚如春,內心陰冷無比的還水擁有者神女,正抬手,從袖裏飛出幾枚細針,將那層蓋不住風的輕紗定在牆上,掀開了脖子上被刀架住的少年阿淵,和驚恐萬分的假祁。
天違人願。
在神女的手抹上我脖頸時,我才反應過來,這所有的勝算,都被我跨進暗宮那貿然的一步,毀盡了。
假祁驚恐的當然是我,她好容易在白紗下拿到把柄,這下完全被我毀了個全。
神女冷笑道:“放開他。”
“先放掉知悉。”
我發現假祁困住阿淵的手在顫抖,她很恐懼,當直麵這個服從了幾年的人時,她的內心也不可能不恐懼。
這時我忽然明白了假祁的話:背叛神女,隻有一次,也隻可能是一次。
她明知自己打不過神女,正麵交鋒絕無生還可能,偷襲才可能成功,可無論如何,一但被神女發覺背叛,隻有死路一條。
神女在我耳旁輕蔑地笑:“你以為,這地兒,有人會活著出去嗎?”
該死的,我這時才明白自己有多誤事,連最可能殺死神女的假祁都被我拖累了。
假祁勒了一把阿淵的肚子,掩飾著恐懼,亦冷笑道:“你當我想過活著回去嗎?”
“神女宮的規矩,你也曉得。而今你來,幫知悉進來,你的目的,我也猜到了九成……”
“住口!”假祁厲聲打斷神女,“你這忘恩負義的賤女人,還有臉提!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堂主她那麼忠誠,無論何種任務,都盡心竭力,她為你,受了多少傷!糟了多少醉!活人堆掉進死人堆,生生死死徘徊了多少回!你就是這麼對你的手下的?啊?你如此對她,還想瞞我多久?”
神女冷眼看著她如同發瘋一般地咆哮,手因為激動而顫抖,阿淵緊咬著唇,脖間鮮血流進了純白的領子,染成一朵朱花。
神女的話在嘴邊吐了又吞,雙眸卻始終留意著假祁的情緒,和她手上的劍,思索半晌,才對假祁道:“你對那拉堂主有意思。”
“如何?你不是對那戲子也有意思嗎?你招來一群麵首,不就是為了掩蓋她的存在嗎?哼,還當人不知道,你能蠻多久!你霍亂綱常,違背倫理,繞了天青的民俗,自己還如此出格!若不是憑那還水,你早就被沁朱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