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事情已經過去許多年了,每想到商州,我就想起李天喜。因為李天喜,我一直對商州包括商州人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李天喜是洛南縣石坡郵電支局的鄉郵員,一身郵電標誌服,一輛綠色郵電自行車,一隻綠色郵電包,伴隨他在秦嶺深處的山山嶺嶺、溝溝岔岔裏奔波了近三十個春秋。平凡的人,平凡的工作,卻做出了不平凡的業績,贏得了當地政府領導和郵路上群眾們的一致好評。記得偉大領袖毛主席曾經教導我們,一個人做點兒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李天喜就是這樣一個做了一輩子好事的人。於是,他成了全國郵電部門的勞動模範,戴著大紅花,進了北京城領獎狀。

采訪李天喜我是充滿信心的,因為李天喜是山區投遞員,又被評為全國郵電部門勞動模範,應該有豐富的素材和典型的事跡材料。見到李天喜我才知道采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的確應該稱作一門學問。

李天喜,瘦高個兒,微微有點兒駝背,一對大眼睛放射著柔和的光,瘦長的臉上總是帶著憨憨的笑。

這是個深秋的下午,李天喜送信回來就接受了我們的采訪。我介紹了來意之後,請李天喜講述個人的工作和生活情況,可是等了半個小時他竟沒說一句話。沒辦法,我隻好按洛南縣郵政局和石坡郵電支局領導提供的線索提問,李天喜隻是憨憨地笑,問什麼都是一句話:“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還說那幹啥?”我問,你跑一趟郵路要翻那麼多溝,爬那麼多山,?那麼多河,你就不感到艱苦嗎?李天喜說,那早都習慣了。我問,你經常給郵路上的群眾捎買東西,還幫學校的學生買文具什麼的,這些年你是怎麼堅持的?李天喜說那都是順路捎帶的,沒有啥堅持不堅持的。我又問,你在郵路跑了20多年,就沒想過調動工作嗎?李天喜回答說,就愛幹這工作,自己文化程度低,恐怕其他啥也幹不好。

我希望李天喜講幾件記憶深刻、許多年一直忘不掉的事情。李天喜說,就是那些事,談不上深刻不深刻的,沒有啥。我很無奈地望著李天喜,好長時間沒說話,屋子裏靜得出奇,隻有座鍾走動的聲音。李天喜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兩隻手在兩腿之間不停地搓著。為了緩解這種尷尬,我給他杯子裏添了一次水,在李天喜抬起頭接杯子時,我發現他額頭上有密密的汗珠。我知道,這樣談下去是不會有收獲的,於是轉了話題問石坡一帶的風土人情,效果依然同上。我借出來上廁所的機會,與同行的攝影記者喬樹發商量,決定跟著李天喜走郵路,進行實地采訪。當我們把這個意思告訴李天喜時,他喃喃地說:“去也好,不過都是些溝溝嶺嶺的,遠著呢,怕你們城裏人不習慣。”我說這是采訪,采訪要求這樣做的。李天喜憨憨地笑了,再沒說話。

第二天,我們早早吃了飯,就跟著李天喜上了郵路。我們意外地發現李天喜穿了一身嶄新的郵電標誌服,頭上戴的大蓋帽也是新的。發現我們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李天喜紅著臉低下了頭。走出石坡鎮,遠遠就有人和李天喜打招呼:“老李,今兒個是走丈人家呀,咋穿得這麼硬紮的?”李天喜還是那麼一笑,算是回答了

這條郵路通往李河鄉,是李天喜跑得距離最近、路況最好的一段。由於中途采訪了幾戶群眾,走到李河鄉鄉政府時已是下午1點多了。這天正好是星期天,鄉政府隻有一位副鄉長值班,聽說我們是采訪李天喜的記者,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親自動手為我們下廚做飯。他一邊做飯,一邊給我們講李天喜的故事,講完一個就回頭問幫他燒火的李天喜是不是這樣。李天喜望著副鄉長笑笑,又低頭給灶膛添柴禾了。

在郵路上我們見了幾十個人,包括上小學的學生,每個人都認識李天喜,而且非常親切地叫他“老李”。被采訪的每一個人,都能說出幾件關於李天喜的感人事跡。

回到石坡鎮,天已經黑了。晚上,我們采訪了石坡郵電支局的其他幾位職工,並采訪了李天喜的獨生女,休息的時候已經有雞啼聲了。

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當我們帶著記滿了李天喜故事的筆記本離開石坡鎮時,他早已在大門外等候了,還穿著那身平時不穿的新郵電標誌服,推著就要出班的綠色自行車。他雙手握著我的手,漲紅了臉,隻說了三個字:“還來啊!”我感覺他的手是有力的,而且手心冒著汗。

回到西安,我一口氣寫完了《魂係山間鄉郵路》這篇記述李天喜事跡的人物通訊,發表在《陝西郵電報》試刊號頭版頭條上,並配有總編輯寫的評論。不久這篇通訊被《陝西日報》采用,同年被評為全國郵電新聞通訊優秀獎。

原載2009年12月18日《工人日報》

§§十九、去了一次白浪

白浪,我知道的很早,一直想象不出這“一腳踏三省”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兒,因此總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