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2 / 3)

麵對時間,最有力的武器便是回憶,時間提醒我正在失去些什麼,而回憶卻能告訴我還擁有些什麼,所以我總能無端端地想到某個夏季雨夜,範昭冰涼的胳膊碰在我胳膊上的那一絲細微觸動,為了回憶清楚這一絲遙遠得已經不太真切的觸動,我願意枯坐著耗上一整晚的時間。

在白茫茫的2009年4月,我從CEO助理升職為集團副總裁,分管人事和自有品牌業務。我知道有很多人羨慕我,所以我像石頭一樣不露聲色,一來是因為擔心惹人嫉妒後會生出麻煩事,二來是站在我的角度去看,這事也沒什麼特別。如果把視野再放寬點,三十二歲坐上這個位子也隻能算中流。

坐上副總裁的位子後,我審批的第一張職務異動單就是冷雙的升職異動,和冷雙麵談時,我照例給她準備了幾個西紅柿。麵談時公事公辦,該問什麼問什麼,該打多少分就打多少分。麵談結束,我看了看分數,然後站起身來向冷雙伸出手:“恭喜你,冷雙。”冷雙的話很圓滑:“都靠您一路提攜我,我才能從一個普通的營業員變成大南門店的店總經理,以後還請您繼續提攜。”

為了慶祝冷雙升職,集團總部和貴陽大區的管理層專門去酒店裏開了一桌。雖然是冷雙的升職宴會,但到場的最高級領導是我,所以我剛一坐下大家就都過來敬我的酒。喝得醉醺醺後大家一起去KTV唱歌,我借著酒勁霸占麥克風一連吼了幾首老歌。吼完後,我把麥克風交給別人,然後半躺在沙發上喘氣。躺了一會兒,酒勁下去了,身上冒出了一身冷汗,我像一個漏氣的皮球一樣打不起精神。

人群中的冷雙笑靨動人,她像蝴蝶一樣在各個領導中間翩翩纏繞,她的溫看上去能溶解世上一切障礙。冷雙在其他領導身邊纏繞了一番之後,理所當然地坐到了我身邊,和我聊了許多許多話。

我聚集精力和冷雙演對手戲,她向我表決心,我就要她慢慢來,她向我表成績,我就敲打她還有哪些不足,她向我做檢討,我就鼓勵她繼續努力。冷雙說得越起勁我越是懷念範昭,冷雙越是表示願意當我的左臂右膀和我一齊頭並進,我越是懷念一聲不吭跟著我逃亡的範昭。範昭象征著很多的東西,她象征著忠誠,象征著可靠,象征著任何時候都站在原地的一棵樹。

演著演著,我發現眼前的這個女人黏力無窮比我想的還要難以對付,我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娶她當老婆。想到這一點後,我突然不想再演戲了,見我的表情變了後,冷雙的笑容也隨之凝結住了:“是不是不舒服呀?”我說:“有點。”冷雙說:“我送你回家吧。”我說:“沒關係,我自己開車回家就可以了。”

回到家裏,我蹬掉鞋就趴床上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小樹把我喊了起來,她先是遞給我一條熱毛巾,然後告訴我餐桌上已經為我準備好了龍井茶和蛋炒飯。小樹笑盈盈地說:“我知道爸爸每次喝多了酒以後都要吃點宵夜喝點茶。”我心中可真叫一個舒服,就衝這件事,我這個爸爸也當得無怨無悔了。

幾天後,我去大南門店巡場,冷雙帶著門店管理人員早早地在門口等著我了。在賣場裏轉了一圈之後,我穿過員工通道去會議室裏主持會議。

會議室不開會時也可以拿來當就餐區,但隻有管理人員才有資格在這裏吃飯,想當初我和範昭弄不清楚情況,看別人坐在會議室裏舒舒服服地吃飯所以我們也端著飯進去吃,結果沒吃幾口就被防損員轟了出來:“你們兩個是什麼級別?居然敢跑到這裏來吃飯了,簡直是無法無天!”

我想去看看那個轟過我的防損員還在不在,所以走過防損休息室時敲了下門然後推門而進。休息室裏,一個收銀員打扮的小美女正坐在一個防損員打扮的小帥哥的腿上卿卿我我,我推門進去後,收銀員忙不迭地低頭站起身來整理衣服。

見此情景,冷雙立即破口大罵起來,前台經理和防損經理也教訓起了各自的員工。我問冷雙:“你打算怎麼處理?”冷雙說:“按公司規定,書麵勸導一次,扣當月工資百分之十。”我搖搖頭:“你們先出去吧,我和他倆談談。”

等冷雙帶著一群人出去後,我問收銀員:“你看上去好像年齡很小?”收銀員支支吾吾地說:“16歲。”我算了算:“16歲是哪一年出生的來著?”收銀員說:“1994年出生的。”我說:“你是1994年出生的?”收銀員點著頭說:“是的。”我扭頭問防損員:“你多大?”防損員說:“比她大一歲,1993年出生的。”我竟然念叨起了自己的年齡:“我是1977年出生的,比你們老多了。”這兩個戀愛中的小同誌很奇怪我為什麼會這麼說,我察覺到了自己的反常,連忙改口訓斥起了他倆:“這次就算了,下次別再讓我抓到了,否則直接解除勞動合同。”

冷雙問我:“不處理他們?”我說:“算了吧。”防損經理像獻殷勤一樣嚷嚷著一定要處理他們兩個,我眼睛一斜,他立即明白拍錯了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