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燈影裏的酥油茶(2)(2 / 3)

過橋米線的味道,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鮮。湯鮮,肉鮮,米線鮮。坐在幽暗的燈光下,聽隔壁傳來的淒美古樂,喝一口鮮湯,被夜晚的涼風輕撫著臉,衣袖拂拂地飄著,真不知今夜在何處,是天上,還是人間?

第7節 北京的飯局

北京的飯局通常都有點像一個小型的座談會,在座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吃飯”就相當於在某一個行業內的江湖上露麵,所以,吃飯有時比開會更為重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江湖要混,江湖究竟在哪兒呢?依我看就在北京大大小小的酒樓裏。全國隻有北京的酒樓最“江湖”,它往往能決定一個人的藝術命運。一個默默無聞的幕後工作人員,在吃了一頓飯之後,就幹起了主持人的行當,並且幹得相當不錯,很快就在衛星電視裏躥紅,如果沒有酒樓這塊“江湖”,他恐怕現在還是一個搬運布景道具的工作人員。

每年都有許多著名刊物來北京組稿,他們一般都要設飯局與京城的作家們見見麵。有一陣子常常去的酒樓是“玫瑰坊”,裏麵經營著正宗地道的上海菜。文人對上海菜似乎情有獨鍾,那種清麗溫婉的環境很適合談論文學藝術這類有點清高的話題。

“玫瑰坊”的疙瘩湯(是上海菜的改良品種?)每回都是飯局的高潮,受歡迎程度如同一台歌手演唱會上,周傑倫突然出場,贏得的歡呼聲叫好聲無人能比。疙瘩湯是北京飯館的一大特色,老北京特色的餐館裏有它,烤鴨店裏有它,上海菜館裏也有它的身影。聽老一輩的人講,疙瘩湯是“困難時期”的吃食,因為它太簡樸了,稀湯寡水不說,還有許多不值錢的蔬菜在裏麵晃蕩。

在魚蝦螃蟹都吃煩了的今天,“困難時期”的食物又重新成為寶貝,這可能是過去的人所沒想到的。在物質豐富的今天,人們重新又回歸簡潔。北京的飯局,重要的不是“吃”,而是“談”,由於這個重點跟別的城市不同,吃法也跟別的城市不同。

北京的飯局最大的特點就是:說得多,吃得少。在北京的飯局上,常常看見一堆人麵對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侃侃而談,談興正濃,相比之下吃的興趣就要寡淡得多。不是飯菜不好吃,而是要談的事情太重要,因為飯局就是江湖,在江湖上不顯山、不露水,那怎麼成?

近來談事情又多改在茶館,“哪天請你一道喝個茶”差不多成了“約你寫本書”的另一種說法,具體條件要在茶館裏慢慢談,然後才能敲定。茶館最適合談事,也最容易成事。在北京泡酒吧過於稀鬆平常,酒吧又太吵,娛樂可以,談事的話容易聽錯一個小數點。

北京的茶館都有一股風雅、幽靜的味道。很靜,有鳥叫,聽得見流水的聲音,隔著薄薄一層玻璃,外麵是滾滾車流,裏麵卻天外有天,仿佛生命的旋鈕被調慢了,沒有什麼事需要緊趕慢趕去做,隻需要捧一杯綠茶,說著話,隔5分鍾品上一口即可。

茶館還很適合簽合同,因為桌上沒那麼多油膩,在咕嘟咕嘟的紅油火鍋旁簽訂出版合同,將來做出來的書,也一定透著股涮羊肉味兒吧?

北京的飯局比前兩年少多了,是文人已厭倦了吃喝,還是電腦網絡的普及,使文人變得越來越“自閉”?坐在家裏,除了不能印刷人民幣,別的事情統統可以在網上完成,可以用收發電子郵件的方式傳稿子、傳照片、傳新書封麵,與朋友互致問候,也可發郵件。發個郵件隻需要輕輕一點,而要去趕個飯局得穿過偌大一個北京城,飽受堵車之苦。六點半吃飯,四五點鍾就得從家裏出來,所以很不劃算。

在北京,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過去沒有私家車,人們卻很愛聚會,現在有車了,聚會倒少多了。北京的飯局,就快成為曆史了吧?

我們懷念在“玫瑰坊”喝疙瘩湯的日子;懷念98年“孔乙己酒館”的女兒紅;懷念99年“蜀味濃”的火鍋;懷念“醜鳥酒吧”裏無數次的文學聚會,我們吃掉的爆米花比我們寫過的字還要多。沒有愛情發生,所有的愛情都給了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