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燈影裏的酥油茶(3)(1 / 3)

在蒙古包裏喝酒沒法兒不醉,那是醉酒氛圍和歌唱的氛圍,坐在蒙古包裏想像辦公室裏的勾心鬥角和用一大堆電器製造出來的音響效果,你會把你平時的日子對比得很不堪,很沒勁,很假,很做作。在蒙古包裏喝酒並不像我們平常所想像的那樣,是大碗大碗地拚碰。相反,蒙古人喝酒用的是極小極斯文的盅(或許是照顧我們漢族人的緣故?)。他們喝酒的氣氛很寬鬆,用很小的盅給你倒酒,並不逼迫你喝,隻是不停地說:

“滿上滿上,喝不喝在你呀。”

這話讓人聽著舒服,也覺得在理,於是就任人一次一次地加滿酒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越是小酒杯越容易讓人喝醉,不知不覺就喝了許多,到後來多一杯少一杯已經無所謂了,甚至自己人跟自己人對著幹起來,我們還主動挑釁向人敬酒,反客為主地大包大攬,忘了自己平時是幾斤幾兩了。

蒙古人喝酒,酒桌上是歌聲不斷的。蒙古女孩的嗓子極為高亢,聲音裏有一種尖而有力的東西,穿透力極強,她來到蒙古包裏給每一位客人唱歌,她站著,我們坐著,雖是她給我們敬酒,但我們全都得集體仰臉看著她,好像學生在聽老師講課,需仰視才見。

那女孩穿著深紅色蒙古袍,腰帶和滾邊是金黃色的,刺目而且燦爛,有一種純樸與輝煌渾然一體的感覺。她的嗓音很高,是“刺破青天”的唱法,她唱歌的時候給周圍空氣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不知不覺進入她的磁場當中,目光和心思全都跟著她轉。她唱的是蒙語歌,我們一句也聽不懂,但她的聲音在高音區徘徊,久久不肯離去。

草原的歌聲是非常具有表現力的,而且我驚奇地發現,草原男人的歌聲比女人更纏綿,是那種柔柔的繞在舌尖的唱法,男人的柔情比女人的柔情更容易打動人。

唱一支歌就得喝一杯酒,這是規矩。不知不覺,我已喝到了臉色煞白、喝倒了算的程度,那時候,膽量也上來了,豪情也上來了,連自己是個女的都給忘了,吆五喝六,大聲挑釁,讓別人舔一下酒杯我就能幹一杯,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越來越遙遠,仿佛不是從我體內發出來的,而是來自一個別的什麼地方。後來我知道,那就是醉了。

第10節 遵義蔣三米粉

那次旅行路過遵義,遵義的“蔣三米粉”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也許是一種不起眼的小吃,也許沒有蘭州拉麵、桂林米粉那麼有名,但它確實很好吃,以至於過了好幾年,想起遵義那座城市來,我總是想起它早點攤上的“蔣三米粉”。

如果我們總是呆在大飯店裏吃早餐,我們永遠不會和“蔣三米粉”這樣好吃的東西相遇。一大早,是當地的朋友帶我們去的,步行穿過坑窪不平的街市,來到一處吃早點的密集區,隻見熱氣騰騰小吃攤位一個緊挨一個,吃的都是一些比較新奇的東西,沒有一一記住名稱,大都是一些湯湯水水。

當地的朋友帶著我們往小吃街縱深處走,很有經驗地在“蔣三米粉”攤前坐下來。低矮的條凳上,人挨人地坐著,旁邊的一口大鐵鍋裏,沸水像一朵花瓣潔白的菊花,不斷騰起、開放又落下,攤主抓起一把米粉朝鍋裏一丟,至於切得極薄的羊肉片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我竟沒看見。

很快地,一碗又油又香的蔣三米粉就端上來了,上麵漂著一層紅油,滾燙的油將切得極薄的羊肉燙熟,那羊肉片雖然很薄,但卻浮在碗麵上絲毫也不卷曲,一般薄羊肉片在遇熱後都將縮小、變形,而蔣三米粉裏的羊肉可能是經過特殊處理,平展得就像用熨鬥熨過一般。

蔣三米粉實在是太好吃了,米粉雪白柔嫩,光滑得在筷子尖上抖抖的,活像有靈性的、就要逃走的活物。羊肉入口即化,鮮得來,沒等嚐出什麼味來,那肉片已經逃也似的沒了。再喝一口湯,辣燙辣燙的,口腔裏的味覺都讓它挑逗起來,張開嘴“哈哈”呼著辣氣,仿佛被燙傷了似的,又好像受了什麼委屈,眼兒紅紅的,但是,誘惑就在一個“辣”字上,越辣越想吃。我體會貴州人吃辣的本事,一點也不比四川人遜色,甚至略勝一籌。

蔣三米粉雖然油,雖然辣,但湯卻十分清亮。桂林米粉是完全無湯的。我在桂林吃過桂林米粉,酒店裏吃到的“改良型”和在民間吃到的“正宗型”完全是兩碼事。正宗的桂林米粉裝在其貌不揚的普通搪瓷碗裏,那種搪瓷碗黃黃的、扁扁的,就是任何一個建築工地民工使的那種。而且有的搪瓷碗由於年代久遠,還被摔得碗沿上掉了一大塊瓷,露出裏麵黑黢黢的鐵來。就是這樣的碗,一點也不影響桂林米粉的口感,它幹幹的,不像遵義米粉那般有湯有水,但也味道十足,配料裏用的是馬肉,據說,隻有用馬肉才算得上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