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垃圾桶……鬱淇奧是可惡的垃圾桶……
氣悶悶地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如燒烤架上的墨魚,陶凡九得出一個結論——鬱淇奧這四年來根本沒想過她。
“啊!”“騰”地坐起,五指蹂躪著半濕碎發,疲憊一天的人兒有發狂傾向。
夜深人靜,窗台全開。
租賃的樓層在關氏研究所比鄰的小區內,露台方向正對“關氏”,放眼放去,能看到漆黑夜空下霓旋彩燈勾畫出的雄偉建築。
城郊的空氣質量好,入夜後更勝百倍。陽台上種植的勿忘草散出清幽的香氣,乘著涼風送入,她深吸一口氣,將惱人的回憶全部丟開。
她幹嗎要想他?她幹嗎要折磨自己的腦袋?她幹嗎要陷入該死的回憶?做低等生物好了,感官進化得不完全就是輕鬆快樂無壓力。
放空腦袋,睡覺、睡覺。
與此同時——
明亮的臥室內,男人正在聽電話。
“鬱老大,電話號碼給你了,地址也給你了,你怎麼還沒動靜啊?!”電話那端大是不滿地大叫。
“嗯,謝謝。”鬱淇奧微笑,讓電話那端的人明顯聽出他的笑意。
“哇哇咧,鬱老大你知不知道,我們被陶老師罵到狗血淋頭啦,雖然每次不是‘滾’就是‘我剖了你們’,但陶老師的眼神很凶耶,害得我們心跳五百帶抽筋。”
“嗯,謝謝。”微笑不變。
又拉扯了些有的沒有的瑣屑言語,他合上手機蓋,倒向大床。
翻側身子,看到枕上一抹銀白,唇角緩緩上勾。
有一種人,經年累月的不慍不火、不緊不慢,突然一下子作出決定或有所動作,便會令看慣他的人覺得突兀。鬱淇奧或許是個溫吞到沒性格的男人,可,也未嚐不是個令人覺得突兀的男人。他並不喜歡突兀的舉止,他習慣了按部就班。隻是、隻是……
將枕上的銀白挑入掌心,笑容夾上些許遲疑。
隻是不習慣,不習慣啊。
在愛戀與追逐之間,四年前的他是被動者,她說喜歡他要追他,當時隻覺得這女孩有趣,卻不會想要因這女孩而改變自己。她率真而熱情,依常理,已有女友的他應該拒絕,而他也的確拒絕了。
漸漸,習慣了她每天午後來他的小店,習慣了她趴在櫃台上自言自語,習慣了隻有當她主動提問的時候他才回答,也習慣了……拒絕她。
當拒絕成為習慣時,不拒絕……反而是怪異了,嗬!
直到那個冬天的午後,她麵無表情一如既往地趴上櫃台,說“我不追了”……習慣,在一瞬間打破。
從此,他變得不習慣,不習慣耳邊沒了低啞喁喁的聲音,不習慣書店中少了她百無聊賴的身影,甚至不習慣沒了拒絕的感覺。
四年前因為她引來的“不習慣”,卻漸漸成了他的“習慣”。每日午後空閑,視線常定在玻璃門上,希冀她會突然出現;每學期新來了實習老師,他常會留意高中生的言談中有無生物實習老師;每次感冒發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拉開大門……
這好嗎?他不知道,卻也不覺得難受。
有一點卻忽視不得——他的不習慣該怎麼辦。
真令人哭笑不得,不是嗎?偏偏在她抽身離開後才發覺,那個麵無表情說喜歡他的女孩,那道旋身飛踢的利落身影,那一縷輕淡到近乎無味的香氣,已揮之不去地停留在記憶裏,進而烙刻在心上。
真要追究起來,冠冕堂皇的人是他,對不起解環的人也是他。記得解環提出分手時,他竟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他才是見異思遷的人啊。
想過找她,可笑的自卑心理卻肆虐作怪。他怕。直至兩個月前,粉色桃花林中的戲鬧身影與四年前的利落重疊,心,禁不住狂跳,也夾上一絲抑鬱幽怨。
她說喜歡就喜歡,說不追就不追,逗他很好玩嗎?
既然她放棄了,剩下的是否該由他來完成?
她的聲音沒變,容貌沒變,給他的感覺沒變,那麼……要賭一賭嗎?賭她對他的情……也沒變。
他的賭注隻有一個,唯一的一個。
銀光映上深灰的瞳孔,泛起陣陣漣漪。
凝著掌心的銀白,心頭湧上可怕的衝動,這衝動令他不由自主拿起手機,按下不久前存入的號碼……
“有什麼東西要還給我?”
剛坐下,陶凡九硬邦邦丟出一句。咖啡廳流淌的輕音樂並未讓她緊繃的臉色柔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