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藝已存幾千年,門派林立,其豐厚可比中華大地,找不到學習門徑,學習百年恐也見不到真徑所在。魯德林自學書始,便明白了尋找門徑的重要。宋人歐陽修讚顏魯公雲:“斯人忠義出天性,故其字畫剛勁,獨立不襲前跡,挺然奇偉,有似其為人。”說的是書如其人的真理。清書評家張祖翼曾說:“習漢碑者不知凡幾,竟無人學《石門頌》,蓋因其雄原奔放之氣,膽怯者不敢淡定,力弱者不能學。”這話便是在說學書要慎選師承了。魯德林學書伊始,便得當代陽剛派代表人物李鐸、夏湘平身傳,加之德林天性耿直,有顏魯公忠義之氣,他二十多年來主學顏,尤喜嶽飛,就很好解釋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俗語,恰能說明學書的取法原則。漢碑名作不下十種,魯德林選《史晨碑》學步,而少染《乙瑛碑》,可以證明他的眼力。《乙瑛碑》樸翔捷出,後開雋利一門,也堪稱可開一代風氣的宗師之作,然它的過於嫋娜纖巧,靡麗甜美,實不是性情大樸厚嚴者應該師承的宗師。這麼一個善學習的魯德林,理當有大成就。
觀德林目前書藝,已有駘蕩舒放、氣勢森然的主體氣象,也有拙厚中見駿邁、纖巧處顯雄健的風格泄出跡象。這顯然是魯德林用20餘年心智,進行博書藝史上剛正一派大師眾長的必然結果。惜哉德林身負俗務甚重,尚無大批時日和怡然心態,對研習心得進行整合,爾後寫出有一定規模,能全麵展示實力和潛力的作品。加之對剛直、大氣、樸拙一脈摸著石頭過河尋找尚有失準之弊,內力尚不夠充盈,表現時好時壞便不可避免。這可能是近代書藝理論對創新的誤讀導致,一般都認為學習當循正隸行草路徑漸進。殊不知書藝最講究的是底蘊和內氣。剛正一派,其鼻祖不在唐,而在漢。清書評家王澍指出:“漢人隸書每碑各種一格,莫有同者,大多以方勁古拙為尚。獨《尹宙碑》筆法圓健,於楷為近,唐人祖其法者,斂之則為虞伯施,擴之則為顏清臣。”此言需魯德林細細研之。如德林再能從漢《尹宙碑》中再采一些最純正質樸的正音,超越出嶽飛書《出師表》的氣象,他的書藝境界,定會洞然大開。
書家多高壽。以年齡而論書藝上揚空間,四十餘歲的魯德林還屬青年,前景尚不可一眼望見。再過十年,德林的書藝定會顯出另一番大景像。我們期待著那個時候在這樣景象中的再次漫遊。
1998.4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