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壺》reference_book_ids\":[6620648289660308494]}]},\"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鄧友梅
感謝作家出版社,鼓勵與督促我編出這五卷本的集來。借此對我將近半個世紀來的文學寫作,作一下檢閱和小結。
我發表第一篇作品,是一九四六年,在新四軍的刊物《歌與劇》上,鼓勵我寫與為我發表那篇作品的是戲劇家張拓。這篇作品連同發表它的刊物已經無法找到。但從此引發了我從事寫作的誌願,所以對張拓同誌和這本刊物都終生難忘。
我從那時算起,到今天已經過了四十三年。
我的寫作時間卻不能以四十三年來算,因為從一九五七年到一九七八年的二十二年間,我除了寫“檢查書”、“思想彙報”、“改造總結”之外沒寫過別的東西。雖然檢討書中少不了批判自己受外國資產階級文藝思想,中國文藝黑線的影響,也還是歸不到文學門類裏邊去。所以公平點說,我從事寫作的時間應該把前十二年和後十五年加在一起,隻有二十多年時間。好在文化大革命中我沒有參加“大批判組”“寫作班子”之類的榮幸,倒也用不著把一些心愛的產品忍痛燒掉。
當然,我還是作了些選擇的。
這次出的五本書,一本短篇小說,兩本中篇小說,一本長篇小說,一本散文。
我寫小說從短篇入手,頭兩篇都發表在“說說唱唱”上。是經趙樹理同誌的手發的。頭一篇是參加朝鮮前線慰問團文藝組,在田漢、田間等同誌帶領下,在大連集中時寫出來的。當時參加那組的多是老作家,我在裏邊是個小催班。跟著人家學習,得到大家的指導。那批人現在剩下的大概不到半數了。田漢同誌,安娥同誌,田間同誌都早已作古。王汶石、黃穀柳、劉盛亞、海默,也已去世。路翎雖然活著,已經不大能動筆;嚴辰、逯斐同誌,老病纏身。倒是草明同誌還精力俱佳。年輕的就剩下了我和林斤瀾。斤瀾功成名就,自成一家,結廬在人境,心遠地自偏,滿頭銀發,一麵紅顏。仍時有新作驚世。前些年在天津還見到過何苦,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我在年輕這輩人中也是最不成材的。但這頭一篇小說得到幾位老師的鼓勵,就增強了我寫小說的信心。樹理同誌看了這篇小說後,隻提了一個意見:“你以後把字寫清楚點行不行?別的我還能猜,這人名地名卻沒法猜。”同時又給我分派了一個任務:“馬上就是八一節了,你再寫一篇反映八路軍生活的小說來。”於是就接著寫第二篇。這就是《咱們都是同誌》和《成長》。今天來看,實在是連中學生作文水平都沒達到。我選這兩篇,一是為紀念扶持我起步的幾位老前輩,二是想露露自己的醜。提醒自己:別以為你有什麼天才、靈氣。扯淡!是老一輩人把著,扶著幫你走上這條路的。今天作出來的比前輩們期望的還相差得遠。精力好就再努努力,精力不濟了就老實呆著。別不知道自己吃幾碗幹飯,作輕薄相!
《我們的軍長》是我複出後發表的第一篇作品。寫時還沒有粉碎“四人幫”,在廣播中聽到陳毅同誌去世的訃告後悲痛不已,偷著寫幾點回憶抒發一下對老軍長的懷念,並沒打算發表。我打成右派後曾給陳毅軍長寫過信,過了不久有個單位就找我去談話。對我說:“陳毅同誌來信了。現在中央對右派沒有可以甄別的政策。隻要一有,我們馬上解決你的問題!”雖然中央這個政策直到文化大革命後才發布,但陳毅同誌在日理萬機之際親自過問我的事,卻給了我在九死一生的境遇中堅持活下來的決心與勇氣。聽到他去世的消息,那種心情是不能用語言表達的。
這篇寫完就密藏起來的作品,“四人幫”剛打倒後,被我兒時的戰友,終生的大姐茹誌鵑看見,在我還沒落實政策的情況下,冒險拿到上海發表出來。她們曾向我退休前單位去信征求意見(我四十五歲那年曾奉命“自願退休”),那邊保衛科的同誌很好,回信說:“改造期間沒有新的罪行”。但世界變化比人想得更快,待作品發出時,全國已經在批判兩個“凡是”,提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