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姨娘離開後,宋安樂才從隔壁廂房出來。
她偏著頭,略有深意地看著宋安然。
宋安然笑著問道:“大姐姐幹什麼這麼看我?難不成我臉上有東西?還是說我用姐夫威脅邱姨娘,大姐姐不高興了?”
宋安樂緩緩搖頭,說道:“我沒有不高興,相反,我很高興。二妹妹,我發現真的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到你。在我眼裏千難萬難的事情,到你這裏,幾句話的時間就想出了解決的辦法。而且還不用驚動表哥,就將邱姨娘給鎮住了。”
宋安然笑了起來,自嘲道:“惡人還需惡人磨,而我就是那個‘惡人’。大姐姐,你平時給人的印象太過和善,大家都覺著你好說話。
剛才我對邱姨娘說的那番話,換做你來說,肯定就沒有這麼好的效果。十有八九,邱姨娘根本就不相信你真的敢這麼做。
反之,換做我來說這番話,邱姨娘可不敢賭這萬分之一。因為她知道我就是個‘惡人’,說得出做得到。”
宋安樂苦笑一聲,“看來做人太和善也不太好。人人都當我是軟柿子,好說話也好捏。都不怕得罪我,更不怕我去告狀。因為她們知道我不可能真的去告狀。就算真的告狀,我也沒辦法像二妹妹這般理直氣壯,氣勢驚人。”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不用灰心。這種事情是需要曆練的。等你經曆的事情多了,終有一天你也會和我一樣,變成一個‘惡人’。屆時你說出的話,沒有人敢不聽。”
“真有那麼一天嗎?”宋安樂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宋安然指著宋安樂的肚子,“大姐姐如今連孩子都有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大姐姐要對自己有信心。你要明白,你可是宋家的長女。宋家的名頭,足以碾壓侯府上下所有人。”
宋安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實話,她對宋家的名頭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她沒有一個清晰的了解。
畢竟她不像宋安然會經常接觸外麵的人。她以前做姑娘的時候,一年到頭大部分的時間都窩在閨房裏。嫁人之後,整天周旋在侯府一眾人當中。
長這麼大,她還沒有清晰得感受過宋家對外的威懾力。這也是她不太自信的一個原因。
宋安樂拉著宋安然的手,說道:“多謝你二妹妹。今天多虧了你。”
“大姐姐太客氣了。”
宋安樂笑道:“二妹妹,要不今天你就留在這裏用午飯,我讓人在小廚房裏炒幾樣你喜歡吃的菜。”
宋安然搖頭,笑道:“不用麻煩了。中午我還是要趕回家。大姐姐也知道,我昨天剛從西北回來,家裏還有好多事情等著我去處理。時間不等人,實在是耽誤不得。”
“好吧。我就不強留二妹妹。二妹妹,你知道蔣菲兒懷孕的消息嗎?”
宋安然搖頭,“真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半個月前的事情。說是快兩個月了。古家人都高興壞了。大太太當天就去了古家,帶了好多滋補的藥材還有棉布過去。”
宋安然衝宋安樂曖昧一笑,“如今大太太一邊要忙著和三太太吵架,一邊還要惦記著蔣菲兒的身體。那她就沒時間來找你的麻煩,大姐姐總算能過幾天清閑日子。”
宋安樂笑著說道:“這還多虧了二妹妹。上次要不是你幫我出頭,大太太肯定還會明著暗著的為難我。”
宋安然悄聲問道:“大太太還有往你們房裏塞人嗎?”
宋安樂搖頭,“從那以後,大太太都不怎麼搭理我,也沒有往表哥房裏塞人。對了,蔣菀兒快要定親了。對方是蔣沐文在軍中的袍澤。
原本在大軍出征之前,就該定親的。二太太拖著不答應,說打仗危險。萬一有個意外,豈不是害了蔣菀兒。
最後說定,等打完仗,隻要男方平安歸來兩家就定親。昨日蔣沐文送了消息回家,他和那位袍澤都平安回來了。那位袍澤還立了功,如今是五品的武將。蔣菀兒嫁過去就是五品太太。”
宋安然笑道:“這事我還真沒聽說。二太太怎麼會看上軍中的粗人?”
宋安然雖然和二太太羅氏來往不多,但是通過她的觀察,她也看得出二太太羅氏想拿蔣菀兒攀高枝。五品武將,正兒八經的說,對侯府的姑娘可不是什麼高枝。
宋安樂笑著說道:“這門婚事還是沐文表哥介紹的。原本沐文表哥也沒想過給他們牽線搭橋,是他那位袍澤看中了蔣菀兒,蔣菀兒自個也願意,所以這門婚事才能成。”
宋安然好奇地問道:“二太太沒反對嗎?”
宋安樂說道:“沒怎麼反對。就算真的有反對我,我也不清楚。我們和二房幾乎沒什麼來往。平日裏隻有到鬆鶴堂請安的時候,才有機會和二房的人碰麵。二房的人在我麵前從來不說這些事情,剛才告訴二妹妹的那些,都是丫鬟們打聽來的。幸虧丫鬟們能幹,要不然我真成了睜眼瞎子。”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如今身懷有孕,不方便出門,更不能多操心。丫鬟們多替大姐姐分擔一點,也是應該的。”
頓了頓,宋安然又說道:“要是蔣菀兒真的和那位軍中將士訂婚的話,屆時我還得另外準備一份禮物。蔣菲兒那裏,也得準備一份禮物。幸虧今兒大姐姐告訴我,不然我就要失禮了。”
宋安樂擺擺手,“這不算什麼。其實蔣沐元也快定親了。還有二房的蔣沐風,以及三房的蔣英兒,都在議親。”
宋安然瞬間想到一件事情,“侯府連著嫁娶,可要花費不少錢。光是小子們的聘禮和姑娘們的嫁妝,就是一大筆開銷。更別說酒席等等方麵的花費。”
“誰說不是。幸虧三老爺在南邊賺了點錢,否則侯府早就破敗了。”宋安樂也是感慨。
侯府還真是時來運轉。遇到了宋家,雖然遭遇了兩三次驚嚇,可是也因為宋家,侯府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沒有宋家幫忙穿針引線,侯府根本別想在南州開礦。
宋安然問道:“大太太舍得一次出這麼多錢嗎?”
宋安樂說道:“大太太就算舍不得,她也要出錢。府裏麵的姑娘小夥都老大不小了,難不成都不要娶妻嫁人嗎?就算她敢摟著錢不撒手,老夫人也會有辦法讓她將錢吐出來。要知道,在南邊開礦的本錢可都是老夫人一個人掏的。賬房是一分錢都沒出。”
宋安然笑著點點頭,這件事情她比誰都清楚。
宋安然問宋安樂,“蔣沐元說了誰家的姑娘?我們認識嗎?”
“我聽人說,大太太想和鎮國公府結親。不過鎮國公府未必會答應。還有種說法,是讓蔣沐元娶方家的閨女。兩家本來就是親戚,親上加親,也是一樁美事。”
宋安然偷偷吐槽,親上加親的後果,有可能是生出來的孩子會是畸形。
幸虧宋安樂和蔣沐紹沒有半點血緣關心。要不然宋安然還要偷偷擔心一下下。
宋安然拉著宋安樂的手,說道:“大姐姐,要是他們的婚事有了著落,大姐姐一定要派個人到隔壁說一聲。免得我後知後覺的,錯過了送禮的時間。”
“二妹妹放心,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告訴你。”
宋安然辭了宋安樂,又去鬆鶴堂坐了會,然後就告辭回宋家。
回到千墨院,宋安然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還是自己家裏舒服,光是這份自在,就是侯府沒法比的。
不過宋安然還沒舒服到半個時辰,長安就從外麵急匆匆地進來,“姑娘,開始了。”
宋安然瞬間坐直了身體。
所謂的開始,是指永和帝對太子殿下出手了。
宋安然揮揮手,讓所有丫鬟都退下去,然後悄聲問長安,“怎麼回事?”
長安悄聲告訴宋安然:“今早陛下下旨,收回太子大印,命太子閉門思過,無旨不能見任何人。同時命錦衣衛調查糧食被焚燒一事。李指揮使接到命令,點齊人手,這會已經出發前往西北邊關。”
宋安然長歎一聲,的確是開始了。永和帝此舉分明是在為廢太子做準備。
宋安然輕聲問道:“朝中大臣們是什麼反應?”
長安小聲說道:“陛下乾綱獨斷,事先沒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見,在早朝的時候突然就下了這道旨意。內閣幾位大人以旨意沒經內閣,不符合程序為由,拒絕執行這道旨意。
大部分文官當場跪下來,請陛下收回旨意。陛下震怒,指著大臣們大罵了半個時辰,說朝中有奸人,說朝中大臣個個無君無父,心中隻有太子殿下,沒有他這個天子。
小的趕回來給姑娘報信,走的時候早朝還沒散。小的估計,全京城的文臣們十有八九都會去跪金鑾殿。真到了那個時候,太子的處境隻會更壞。可惜,文臣們聽不進去。”
宋安然嗤笑一聲,“其實文官們都清楚,陛下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廢太子。隻是他們不甘心多年的努力化為灰燼,所以他們要做最後一搏。就算無法改變太子殿下的命運,也要惡心惡心永和帝,讓永和帝知道文臣們的力量有多麼的恐怖。”
“他們就不怕陛下殺了他們?”
宋安然笑道:“他們當然怕。可如果死了後能在青史留名,就算怕死,他們也會慷慨赴死。永和帝如果真敢對文臣們大開殺戒,那他的好名聲就徹底沒了。
而死去的文臣則青史留名,成為全天下讀書人的榜樣,會被無數後人稱頌。這樣的買賣,一輩子也未必能遇到一次。
難得遇上了,你說那些文官和讀書人還會放棄這大好的機會嗎?他們情願死,也要永和帝遺臭萬年。如果能扶持太子殿下上位,那就最好不過。
等太子殿下登上大寶之後,必定會回報他們的恩情。屆時朝中就是文官說了算,勳貴和武將都得靠邊站。
這樣必贏的買賣,我都想要。那些讀書人沒有一個是傻子,他們隻會牢牢抓緊這次機會,不成功便成仁。”
長安消化了一下這番內容,然後問道:“姑娘,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靜觀其變!這種事情不該我們參與。小心防備有人狗急跳牆就行了。”
“小的明白。那小的繼續去盯著朝中的動靜。”
“去吧。”
長安離開,宋安然深思了好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