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猶豫了一番,對劉小七吩咐道:“你去看看鄧圓,知道該怎麼說嗎?”
劉小七愣了一下,說道:“奴才愚鈍,請陛下示下。”
元康帝哼了一聲,“你替朕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反省過?有沒有對朕包藏禍心?”
劉小七有些驚訝,又趕緊低下頭,躬身說道:“奴才領旨。”
劉小七帶著元康帝的旨意,去見鄧公公。
鄧公公這些日子都被軟禁在臥房裏,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就連外麵的消息都快要斷絕了。
鄧公公見到劉小七過來,有些吃驚,心頭還有些慌亂。如果元康帝要見他,來的人肯定不是劉小七。
劉小七來這裏,隻意味著一點,事情嚴重了。
劉小七板著臉,顯得極為嚴肅,開口就說道:“代陛下問話。”
鄧公公當即跪下來,朝思政殿的方向磕頭。
劉小七麵無表情地問道:“鄧圓,你有沒有反省過?”’
鄧公公老淚縱橫,“從出事的那一天開始,奴才一直在反省。奴才後悔沒能把好關,差點讓賊子得逞。奴才有罪。”
劉小七心頭暗自冷哼一聲,接著又問道:“鄧圓,你有沒有對陛下包藏禍心?”
“奴才絕對沒有對陛下包藏禍心。如果奴才有二心,定要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鄧公公發著毒誓,顯得特別的堅定。
劉小七麵容嚴肅的說道:“問題問完了,鄧公公可以起來了。”
鄧公公扶著桌子站起來,整個人蒼老了十歲。
劉小七略顯恭敬地對鄧公公說道:“鄧公公見諒,我也是奉命行事。”
“我知道。難為劉公公跑這一趟。”
劉小七說道:“鄧公公放心,陛下那裏,我肯定會替你說話。鄧公公耐心等待。陛下那裏還等著我回去複命,我就先告辭了。”
“劉公公慢走。”鄧公公客氣的將劉小七送走。
劉小七走出房門,嘴角微微一翹,麵露嘲諷之色。不過轉眼間,劉小七又恢複了嚴肅的表情。
劉小七到思政殿複命,如實的稟報鄧公公的回答。元康帝聽完後,不置可否,沒說要怎麼處置鄧公公,也沒說要將鄧公公放出來。
於是乎,鄧公公就繼續被關在臥房內,不得自由。
天氣炎熱,鄧公公被關在臥房裏,又沒有冰盆降暑,日子越來難過,人也越來越憔悴。
外麵的消息,陸陸續續傳到鄧公公耳朵裏。
鄧公公知道陳淑儀已經死了,陳淑儀的父兄被斬首,陳家其他人則被抄家流放。
鄧公公還聽說,他的好幾個幹兒子也被牽連其中,先後被處死了。
外麵的消息,就像是重錘一樣,一下接下一下,重重的敲擊在鄧公公脆弱的心髒上,讓鄧公公快要承受不住。
鄧公公在元康帝身邊伺候的時候,比現在辛苦十倍,可是鄧公公依舊幹勁十足。如今什麼都不敢,鄧公公反而就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方向,整個人萎靡下去,越來越蒼老。同年輕俊俏的劉小七一比,鄧公公完敗。
自劉小七問完話,時間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
鄧公公越來越慌亂,越來越恐懼,也越來越沒有人樣。
某天晚上,當有人站在窗戶外麵,怒問鄧公公,“鄧圓,你知罪嗎?”
鄧公公一聽這話,驚懼交加。多日來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崩斷。鄧公公再也承受不起,果斷昏了過去。
鄧公公昏迷不醒,似乎有中風症狀。
宮裏麵的規矩,凡是重病病人,都要被移出皇宮。就算是鄧公公也不例外。
很快,鄧公公就在昏迷中,被人移出了皇宮。從昏迷到出宮,也才過了兩三個時辰而已。
鄧公公被移出皇宮後兩天才緩緩醒來。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皇宮裏。
鄧公公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鄧公公想要起身,可憐半邊身子毫無知覺,果然是中風之症。
鄧公公痛哭流涕,他沒有被元康帝下旨處死,最終卻敗在了中風之症。鄧公公不甘心啊。從高高在上的內侍監總管,一朝跌落,變成分文不名的半癱瘓太監,這個落差實在是太大了一點,讓鄧公公接受不了。
鄧公公靠著以前的積蓄,還能好好活著。可是這對鄧公公來說,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直到中秋之後的某天,劉小七來看望鄧公公,鄧公公腦光乍現,瞬間全都明白了過來。
鄧公公指著劉小七,怒問:“是你,對不對?是你害了咱家,對不對?那天晚上,在窗戶外麵的人是不是你?”
劉小七坐在床前,嘴角微翹,看著鄧公公如今的模樣,劉小七滿意的笑了起來。鄧公公也有今日,真是報應不爽。想當初,鄧公公處心積慮想要弄死他的時候,他也差一點落到這個地步。好在他有宋安然的銀錢支持,最終才穩住了陣腳,沒被鄧公公弄死。
劉小七對鄧公公說道:“鄧公公息怒。我隻是和鄧公公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誰知道鄧公公如此不經嚇,竟然被嚇得中風了。鄧公公,莫非你真的做了虧心事?”
“你這個奸賊。咱家隻恨沒有早點弄死你。反倒是讓你鑽了空子。咱家當初還在疑惑,你怎麼會這麼好心,不僅不落井下石,反而還要幫著咱家。咱家有眼無珠,看錯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咱家悔啊,早知道就不該手下留情。”
鄧公公恨不得將劉小七這扒皮拆骨,以全他心頭隻恨。
劉小七毫不在意鄧公公的怒罵。劉小七極有氣度的說道:“公公可知,為何我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反而還在陛下跟前幫你說話?”
鄧公公怒道:“你這是在害咱家。你早就想弄死咱家,好取而代之。”
劉小七得意一笑,“公公說的沒錯,我是想取而代之。內侍監總管的位置本來就是我的。當初被鄧公公竊取,你可知道我有多恨。如今,內侍監總管這個位置總算落到了我的手裏。鄧公公,你是不是很恨我?盡管恨吧,你越恨我,我就越得意。哈哈……”
笑過之後,劉小七繼續說道:“鄧公公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陛下麵前替你說好話?因為關於你的好話說得越多,求情的人越多,陛下就會越猜忌你,越防備你。
我和鄧公公是對手,此事陛下心知肚明。連我這個對手都要替鄧公公求情說好話,陛下能不忌憚你?能不處死你嗎?
陛下尚不能下定決心,鄧公公卻已經被自己的猜測給嚇了個半死。我隻略是小計,在窗戶外麵怒問一句‘你可知罪’,鄧公公竟然就嚇得中風昏迷不醒。
哈哈,天道好輪回,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沒想到風光一時的鄧公公,也會落到我的手裏。當初鄧公公對我趕盡殺絕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今天吧。”
鄧公公指著劉小七,用盡所有的力氣,怒罵:“你這奸賊,你不得好死。”
劉小七卻笑了起來,“就算有一天我會不得好死,鄧公公也沒有機會見到那一幕。鄧公公,今日我親自來送你一程,你不要太感動。”
鄧公公急促的喘息,頭腦發脹,原本還能活動的半邊身子也越來越麻木。
鄧公公怒指劉小七,“是不是你在陛下的湯水裏麵下毒?是不是你在栽贓陷害咱家和陳淑儀?”
劉小七嗤笑一聲,“好叫公公知道,在湯水裏麵下毒,還真不是我幹的。我可沒那膽子,我還指望著靠著陛下榮華富貴一輩子。
這些年,鄧公公在宮裏麵威風八麵,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說不定鄧公公和陳淑儀是被某個仇家盯上了,然後湯水裏就被人下毒。
正巧,那天鄧公公就趕上了。真是時也命也。鄧公公要怨,就怨你作惡太多,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你,你胡說八道。定是你……這個小賊,一定是你。咱家要見皇上,咱家要……”
鄧公公艱難地說著話,可是這番話卻說給了劉小七聽。
劉小七嗬嗬一笑,“鄧公公死到臨頭,還不忘陰我一把。既然鄧公公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鄧公公,你該上路了。”
一張張浸濕的草紙蓋在鄧公公的麵上。鄧公公先是掙紮,急促呼吸。後來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小,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弱。
片刻之後,鄧公公終於和這個世界告別。
劉小七冷漠的看著這一幕,心情很平靜,沒有一絲波動。
鄧公公離世,劉小七並不覺著多高興。因為早在鄧公公中風的那天晚上,劉小七就已經高興過了。
劉小七揮揮手,讓人處理了鄧公公的屍首。
宋安然曾說劉小七是大太監收割器。永和帝身邊的心腹太監劉公公,伺候元康帝的曹公公,加上鄧公公,這三人全都死在劉小七的手裏。
劉小七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大太監收割器。
劉小七站在這些前輩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往上爬。從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小內侍,終於成為內侍監總管,完成了身為太監的最大成就。
劉小七有一點點興奮,有一點點惆悵,有一點點的煩惱。更多的是無所適從。
劉小七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的來到了西市世寶齋門口。
遠遠的一輛馬車駛來,那上麵有著晉國公府的徽記。劉小七心頭激動,那一定是宋姐姐的馬車。宋姐姐來了,今天他能見到宋姐姐。
劉小七昂首站在世寶齋門口。他在宮裏麵卑躬屈膝,但是在宋姐姐麵前,他不需要這麼做。在宋姐姐麵前,他可以做一個正常人,因為宋姐姐不會看不起他,更不會嘲笑他。
馬車停了下來,先下來的是丫鬟。最後才是宋安然。
見到宋姐姐下來,劉小七反而變得矜持。他的目光同宋姐姐的目光,於空中碰撞。二人之間,自有一種被人無法理解的默契存在。
宋姐姐若無其事的走進了世寶齋。劉小七很高興,然後他也跟著進入了世寶齋。
宋姐姐,許久不見,你好嗎?我有點想你,不知你是否惦記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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