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處漂泊積累資曆(1 / 3)

毛人鳳仕途起步格外順利。或許是因為科員當了太久,他太明白該怎樣和上級與同事相處,該怎樣明哲保身,同時又不露聲色的展示自己的能力。在武漢的優秀表現使得毛人鳳獲得潛伏西安的機會。但他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在那裏遇到一見鍾情的女人。但是,好事總是多磨。這個女人還是被戴笠看上了。

——武漢行營政治鍍金

宦海沉浮,總是免不了升升貶貶,起起伏伏。而國民官場上的鑽營和進退,並不全然和個人的能力和抱負聯係在一起,更多的是關聯了個人的裙帶關係和厚黑經驗。這千年以來巋然不變的潛規則,也是普羅大眾命運痛苦的根源。

厚黑術是仕途中人的官場寶典。官場難免遇到不順心的時候,受辱而不心灰,受挫而不喪誌,是厚也;官場難免遇到需要較量心智的時候,被砸而不變色,被捧而不飄然,是黑也。隻有將厚黑之法水乳交融,方能在官場所向披靡,步步高升。這種厚黑術也是毛人鳳在官場混了十幾年之後,總結出來的經驗。他秉持這樣的經驗,將為民謀福的信念拋在腦後,隻顧自己仕途的一路通暢。

1935年初夏,毛人鳳接到調令,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武漢行營辦公廳第三科第一股任股長,佩少校軍銜。這枚金光閃閃的少校軍銜讓他激動不已。當初在小地方熬了五六年,卻遠遠比不過這幾個月帶給他的榮耀之大。他的心中騰騰燃起宏偉的希望,他仿佛看到蔣介石正親切地同他對麵交談,甚至把他視為最信任的親信那樣打他罵他,用馬鞭在他身上抽下道道傷痕……

武漢的夏天悶熱難耐,樹幹上的知了反複地呱噪著,更讓人心裏煩悶。在這個炎炎的火爐裏,大多數人想的都是尋一片清涼的樹蔭,吃幾片冰涼的井水鎮過的西瓜,躺在躺椅上,搖著蒲扇,一動不動地熬過最熱的季節。但是對於毛人鳳說,他內心的狂熱比戶外的烈日更盛,等他默默忍耐,壓力,積蓄著自己的政治資本。

複興社在各地的分社與特務處在各地的分站,全都是分灶埋鍋的,而且明裏暗裏的關係也不一樣。明裏看,分社書記長的名頭和級別要比特務站長高;暗裏,書記長的一舉一動,都要受特務站的監督,特務站的事卻不能過問,有時甚至連特務站機關設在哪裏都不知道。這是因為特務活動在工作性質上有著很大的特殊性和隱秘性。即使是在南京複興社總部,複興社的其他部門和特務處也是分開的。特務機關單獨偏居在雞鵝巷53號時,是有它獨特的需要和考慮。

而毛人鳳前往的武漢行營,也是相同模式的配置。武漢行營跟“鄂豫皖剿匪總司令部”是一套人馬掛兩塊牌子。表麵上由“剿總副司令”張學良兼行營主任。而毛人鳳所在的第三科同時也掛著軍事委員會調統局第二處武漢站的牌子。實際上由特務處武漢站的站長周偉龍負責,直接領導著擔任三科科長的陳郡年。

周偉龍過去是唐生智的手下,被戴笠直接策反過來,成為了特務處的一員猛將。他是黃埔四期的學生,寧漢分裂時,他在唐生智部下當憲兵營營長。當戴笠還是在跑單幹的時候,曾潛入唐生智的隊伍,想要離間官兵,沒想到很快被察覺,通緝他的頭像也掛滿大街小巷。戴笠沒有束手就擒,而是“自投羅網”,主動找到周偉龍,用黃埔手足、師生之誼勸說他“棄暗投明”,結果周偉龍丟下憲兵營長的官帽,隨戴笠一起跑到南京,投靠了蔣介石。從此戴笠和周偉龍結下了深厚的交情,周偉龍也就成了戴笠最早成立的“十人團”中的成員。

毛人鳳知道周偉龍的底細,周偉龍也從戴笠那裏知道了毛人鳳和戴笠之間的交情。於是毛人鳳剛到,周偉龍便替他舉行了一個接風的酒宴,同他抵足密談。

周偉龍見毛人鳳總是微微笑著不多話,便主動談起當初戴笠和自己談話的情況:“那一次戴先生喬裝闖入我的書房,對我說了一番話,讓我至今印象深刻。他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先總統孫先生領導辛亥革命依賴,群雄並起,軍閥林立,國無寧日。民心所向皆是天下統一。蔣校長繼承孫先生遺誌,決心鏟除列強,統一中國,順乎天理人情民心,可以說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你我都是校長門生,本就應該團結起來,助校長完成大業。不能形如散沙,心似亂箭,找不到歸屬的方向啊。’這些年來,我一直銘記著為校長辦事,為戴先生辦事,從來不敢掉以輕心。”

毛人鳳說:“周站長是武漢站的實際負責人,我也對周站長向來十分敬佩。我隻是希望,自己能夠勤勤懇懇地做出一些成績,不讓周站長和戴處長失望。”

周偉龍嗬嗬一笑說:“現在像毛先生這樣謙虛的人不多見了。其實我除了對張學良那幾個大官略有敬畏之外,其他一般人我並不放在眼裏,更不可能親自為新來的一個股長接風。隻是因為戴先生讓我要好好提拔你,我才想看看戴先生器重的是什麼樣的人物。今日一見,果然戴先生眼力不俗。隻有毛先生這樣隱而不發,內藏不露的人,才是真正的池中龍鳳,一有機會必然會一飛衝天。”

毛人鳳連謙讓道:“周站長過獎了,您叫我齊五就可以了。我初來乍到,本地很多規矩都不知道,請周站長還請指點一二。”

周偉龍說:“武漢這裏吃特務飯的同行們遠不止我們軍統一家。我們第三科自然隸屬於軍統,第二科裏有張學良把持的情報機構。此外還有政訓處,是蔣委員長直接安插的耳目,因此工作不好做呀。齊五兄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被卷入無謂的鬥爭中。”

毛人鳳點點頭,心底不由得竊喜。他深知越是亂世,越能夠從中渾水摸魚,得到更大的好處。

一開始工作,毛人鳳就發覺各個部門的不合。辦公廳中各科室的人各事其主,互不溝通。平時言語中間也是互相刻薄,深知上升到用武力解決,常常鬧得拉破臉皮,形同陌路。

第三科的人仗著有戴笠撐腰,更是氣勢蠻橫,惡毒悍狠,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政訓處的正、副處長的賀衷寒和袁守謙,仗著黃埔一期生的牌子,並不把戴笠放在眼裏。他們更因為特務處處長的位子被戴笠奪去,跟他勢不兩立。毛人鳳不想自己在裏頭變成犧牲品,所以便處處忍讓。

政訓處的人原本就繃著勁兒想跟第三科鬥,但是他們卻發現自己怒氣衝衝的拳頭總是砸在軟綿綿的海綿上,使不上勁。他們每次對第三科第一股的人冷嘲熱諷時,對方都笑眯眯地聽完,恭敬客氣地低頭稱是,絕不還嘴。如果克扣了第一股的文件或福利,第一股的來人也都是態度溫良恭順地來討要,有時不重要的東西幹脆拱手送給他們。

此外,之前各科室的人都是各自為政的,重要情報都相互隱瞞。但是現在,第一股的人卻時常主動找政訓處合作,文件共享,推崇“合作”。這讓政訓處怒氣衝天的仇恨慢慢也平息下來了。他們打聽到第一股換了毛人鳳這個股長之後,不由得也都稱讚起他的修養來。

第一股的科員有時也會感到不平,為什麼政訓處對自己像大爺一樣呼來喝去的,自己還要裝小忍讓?明明在地位上是平級的,何必要自己做奴才,讓對方做老爺?

毛人鳳就勸導他們說:“諸位也都是自幼受儒學熏陶的人,大丈夫之氣還是有的。孟子說:‘侍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吾何畏彼哉!’可見,隻要內裏的主心骨堅決不倒,麵上的聰明就不能外露,要韜光養晦。你敬人一尺,人就讓你一丈。既然咱們都是為黨國效勞,還非要弄個魚死網破嗎?我們應當有儒將的風範,要有胸懷大誌,腹有良謀,包藏宇宙,吞吐天地之誌。怎能這般小家子氣呢?”

聽到這樣的話,原本埋怨毛人鳳的情緒也散去許多,第一股的人對他也是更加尊敬。毛人鳳此時最想做的就是打入第二科,使出他的“忍”功收買人心。

武漢行營第二科的科長叫陳昶新,是東北講武堂的畢業生,到日本的炮兵學校鍍過“金”。在武漢行營中流行一種說法:三科的陳郡年是蔣委員長的“耳朵”,二科陳昶新是張學良的“耳朵”,但這兩隻“耳朵”總是老是打架。陳郡年一個上舉“中央”的牌照,下靠周偉龍撐腰,總想把陳昶新比下去,而陳昶新自恃是張學良的得意門生(張曾任東北講武堂監督),奉將門第(其兄陳再新是張作霖手下的猛將),直把陳郡年看作後生小輩,根本不正眼瞧一下。

但是毛人鳳來到後,情形就不同了,他見到佩戴上校領章的陳昶新,不管對方如何麵帶嚴霜,總是畢恭畢敬地行禮,表現了十二分的尊重,時間一長,冰消雪融,換來了好態度。隨後有了合作的可能。於是毛人鳳常拿一些自己搞來的,諸如東北軍內部軍官吃空額、賣給養、盜軍需、搞腐化之類的情報,通給陳昶新,表示自己對東北軍“不見外”。看著毛人鳳麼講義氣,陳昶新也認為來而不往非禮也,就也回贈一些對軍統有利的情報,諸如賀衷寒派到部隊裏的“政訓員”有拉幫結夥、吞黑吃白之類的非法勾當,湖北保警的內部腐化,暗通土匪的情況等等。

而三科科長陳郡年是直接受周偉龍領導,其他人對他都愛理不理的。但毛人鳳卻對他很是恭敬。他進辦公室,其他人照樣喝茶聊天,毛人鳳則立即立正起身,恭聽吩咐。陳郡年有吩咐讓大家去辦事,也隻有毛人鳳馬上行動。很快就有人開始傳說毛人鳳是個天生的奴才,沒有本事,對誰都唯唯諾諾,慢慢的也有些科員大著膽子指使毛人鳳做這做那。對這一點,毛人鳳總是安之若素,絕不辯解,更不回擊。因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忍是自己的看家本領,心字頭上一把刀,隻要忍住了,時間不負苦心人,水滴石穿,再蠻橫的性子也爆不出火星。許多人就是因為這一點最終對他產生了好感。

這樣一來,不僅毛人鳳的情報源擴大了,耳目靈通了,也使得軍統多爭取到了一個盟友。戴笠在收到毛人鳳的報告之後,十分喜悅。他本人甚至不惜降尊紆貴,親自出麵跟陳昶新拉交情。其直接結果,就是拉攏了兩個情報部門之間的親密關係。而間接結果,卻是抬高了毛人鳳在三科的地位。

一段時間下來,三科的同僚們都驚異地發現,毛人鳳不但挨訓最少,而且看上去畏怯恭順的他,卻把左鄰右舍(特務同行們)身上的戧刺都撫平了。戴笠更是專門下達了秘密的指令,誇讚他的“廣結朋友,為我所用”的方針,要求其他人向他學習。這一來,當初那些指使毛人鳳的科員知道了毛人鳳和戴笠的關係,哪裏還敢對他氣宇軒昂?一個個爭著討好他,拍他馬屁,讓他儼然成為了戴笠“替身”。

其他人刮目相看之下,毛人鳳卻依然是埋頭工作,他的勤奮比其他人更加突出,幾乎整天足不出戶,不言不笑。不管有事沒事,總是默默地守在辦公桌旁。別人抽煙他不抽,別人喝茶他不喝,別人吹牛皮侃大山他也總是一言不發,笑眯眯地參與。同僚經常成群結夥地出去撮一頓,毛人鳳卻極少參與,有去也是不聊天,搶著付賬後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