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從武漢到西北“圍剿”共產黨後,陳昶新也跟著來到西安,擔任東北軍上校團長,張學良對他十分信任。
想到這裏,毛人鳳立即趕往陳昶新的家,陳昶新見到毛人鳳十分驚訝。毛人鳳雙手舉起做了一下投降的樣子說:“陳兄,我毛人鳳自動來投降,你說不定還可升官呢!”
陳昶新笑道:“我倒是想這樣做,隻是你這條魚太小了,不夠資格。”
對於陳昶新的調侃,毛人鳳也不介意地說:“我確實是一條小魚,但今天我來是請求陳兄帶我去見一條大的。”
陳昶新瞪大眼睛看著毛人鳳說:“據我所知,戴老板剛下飛機,就被扣留,至今下落不明,你去找他,不是尋死嗎?”
毛人鳳慷慨激昂地說:“士為知己者死,老板於我就是再生父母。現在老板有難,我如何還能袖手旁觀?昶新兄一定要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的份上,幫我一把。老板如果死了,我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明天就去投案自首,免得東北軍麻煩。”
陳昶新被毛人鳳的真情所感動,他說:“你能為老板兩肋插刀,我當然也要為朋友出力。”
陳昶新出門去給他打聽。一會兒,陳昶新進來,告訴了毛人鳳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就可以見到老板了
幾個小時以後,毛人鳳和陳昶新一前一後,來到關押戴笠的地下室。
陳昶新先進去報告戴笠說:“戴老板,毛人鳳和我前來看你來了。”
戴笠一聽到“毛人鳳”三個字,那如死灰一般的臉立即活躍起來,隻聽他罵道:“王八蛋,你來幹什麼?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敢活著來見我,真是一個酒囊飯袋,給我滾出去!”
毛人鳳愣愣地看著他,突然一下子跪倒在戴笠麵前,扶著他的膝蓋大聲哭了出來,邊哭邊說:“你罵的是,你罵的是。該罵死我,我真是不會辦事。現在蔣委員長這樣,我,我真是該死啊。”
戴笠聽到他的話,不由得也感動了,深深地歎了口氣。毛人鳳繼續哭著說:“戴老板,你再多罵罵我,我好怕,再也聽不到你罵我了。”
戴笠和顏悅色地扶他起來,說:“我平時稱兄道弟的朋友不少,但今天我到了這快死的地步,卻隻有你一個冒著掉腦袋的危險來見我,可以看出你對我是多麼忠心。你跟我說,那江雄風、馬誌超到哪裏去了?”
毛人鳳把馬誌超和江雄風的表現一說,戴笠又是氣又是恨,罵了半天才停住。他站起來,手搭在毛人鳳的肩上說:“齊五兄,我錯怪你了,還是貧賤之交最可貴啊。”
毛人鳳感動得痛哭流涕,但這眼淚一半是擔驚受怕,另一半卻是喜悅。他知道自己在戴笠心目中的地位又已經大大提高了。他這趟私自探視還打聽到一個好消息,張學良並沒有要殺蔣介石的計劃,而且還在千方百計地保護蔣介石和戴笠。隻要蔣介石接收他們的條件,立刻就能得到自由。這樣一來,戴笠和軍統局也都安然無恙了。
毛人鳳帶著這個好消息回到周養浩的住處,沒想到周養浩卻愁眉苦臉地望著他說:“毛先生,我這裏廟小留不住菩薩。我家中窩藏嫌犯的消息已經被楊軍長知道,很快就會有衛隊來檢查。我也是剛剛從親信那裏得到的消息。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毛人鳳心想剛在戴笠那裏做了英雄,馬上又要做烈士,這是無論如何絕對劃不來。他無論如何也要逃離西安。可是怎樣走呢?西安的城門早已經被重兵所把守,他的容貌也已經被許多人熟悉,畫像通緝隻是舉手之勞。如今當務之急是盡快找一個避風港,避免自己成為俘虜。
但是毛人鳳在西安人生地不熟,所認識的也多是中下層的小嘍囉,在楊虎城那裏很難說得上話,更沒有權利保他出城。眼看毛人鳳著急地把隨身攜帶的文件資料放火盆裏燒掉,周養浩躊躇了一下說:“毛先生,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毛人鳳滿麵被火光映得紅通通的,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沒好氣地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是猴子撒尿——不著急,快說,快說!”‘
周養浩說:“現在西安的大街小巷都是亂兵,旅館更是被搶劫的對象,是絕對不能去的,要說安全,妓院倒是一個好去處,隻怕先生的臉麵太薄,不願意屈就。”
毛人鳳一聽心裏就鬆快許多,暗想周養浩倒是出了一個好主意,隻是麵上還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說:“周先生這麼說就不對了。蔣委員長當初落難的時候,也曾在妓院藏身。隻要心地正直,無處不是光明大道。我們不是為了嫖妓,進妓院也是工作需要。隻是這幫家夥能搜查旅館,為什麼就不會搜查妓院呢?”
周養浩說:“先生有所不知,你如果躲到下等人常去的野雞窩去,自然容易被查。但是妓院越是高檔,出入的越是達官顯貴。你想想那些當兵的怎麼會敢到那些地方搜查?萬一搜出的是自己的上司,他們的腦袋還保得住嗎?”
毛人鳳一聽之下大喜,抓著周養浩的手問:“你快說,西安哪家妓院是有權有勢的人最愛去的地方?”
周養浩說:“你別急,要去那種地方,你自然不能穿得太寒酸。快先換上我的衣服,再叫一輛馬車,我帶你一同去。”
說話間,毛人鳳梳洗完畢,身穿寶藍色的夾棉長衫,外套盤龍黑緞的馬甲,頭戴禮帽,手持拐杖,再加上他能善於做笑臉拉關係的麵孔,頗有點生意場上跑買賣的派頭。兩人坐上一輛豪華馬車,一路上衛兵見了,竟也不敢阻攔,就這麼橫衝直撞地一直到了常做皮肉生意的地界,下車一頭鑽進留春園。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身穿翠油油的旗袍,頭上別著一大朵珍珠串成的頭花,抹著紅嘴唇正在教訓一個新來的小丫頭。一轉頭看到周養浩來了,連忙撇下小丫頭就扭了過來,一把扯住周養浩的胳膊,像扭股糖一樣甩來甩去,破鑼嗓子偏要裝出嬌滴滴的聲音,嗲嗲地說:“周老爺啊,最近好久沒來了,荷花姑娘都想死你了。”
周養浩看看毛人鳳,臉色有點尷尬,毛人鳳微笑著點點頭,表示理解。於是周養浩對老鴇說:“最近工作忙,過來這一段一定來看她。這個是張老爺,他可是在南京做大買賣的。你這裏有什麼新來的姑娘叫來伺候他,要幹淨一點的。說不定張老爺一高興,就待在你這兒不走了。哈哈哈。”
老鴇打量了一下毛人鳳的穿著,馬上撒開周養浩的胳膊,扭動著貼了上來,嘴裏不停說:“張老爺快請看看,我們這兒的姑娘什麼樣的都有,包你滿意。不知道張老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毛人鳳正在緊張,哪裏還有這等閑情逸致?他隨口說看看,就被老鴇一把拉住往後麵廂房去了。
一邊走,老鴇一邊小聲地對毛人鳳說:“我看張先生是做大生意的,不怕花錢。我才敢跟張先生介紹這個女人。你也知道,現在局勢很緊張,外麵很多兵來來往往,我們這兒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躲在我這裏的,就有一個很有名的交際花。隻要張先生願意花錢,我可以帶你去看看。安全我可以負責,但是這介紹費,張先生也不要小氣啊。”
一聽到交際花,毛人鳳就渾身一顫,似乎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體正跳起翩翩的華爾茲。他馬上掏出大張的銀票說:“錢不是問題,你帶我去看。”
老鴇看到錢,眼睛立刻放光。她一把抓住,媚笑著說:“多謝張老爺。不過那個女人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別人都是客人來挑姑娘,她要求由她自己來挑客人。因為她和十七路軍的很多軍官都認識,怕身份暴露了,有性命危險。”
毛人鳳已經越來越確定那就是向影心,他的腦子裏亂亂的都是各自疑問:為什麼向影心會到妓院裏來?西安事變之後,她都遇到過什麼?胡逸民現在在做什麼?為什麼不管向影心的去處?這種種疑問糾纏在腦子裏,如同一團亂麻。
那個老鴇看到毛人鳳在猶豫,以為他害怕了,連忙又補上一句:“這個女人非常美麗非常妖豔,而且她眼光很高,一般的男人都瞧不上。在我這裏這幾天還都沒接過客。我看隻有張老爺這樣的大人物才能討得他的歡心。”
毛人鳳已經是按捺不住了,他著急地想見向影心,馬上說:“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快帶我去。”
老鴇把毛人鳳引到一間布置好的房間。房間裏有桌椅,還有一張珠光寶氣的大床,桌上點著一根非常明亮的大蠟燭。房間四周全部用布幔和紗巾遮起來,布後一片陰暗,有輕輕的腳步聲不時傳出來。
毛人鳳讓老鴇和周養浩都出去,一個人坐在桌邊,心裏拚命打鼓。他不知道向影心會不會認他。而且還有太多疑問在腦子裏盤旋,他急於找向影心打聽個明白。
他看見紗幔背後有個熟悉的黑影晃動,甚至還能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他激動地站起來,就在那時,紗幔也突然被掀開,他魂牽夢縈的女人就站在紗幔後,滿眼含淚地望著他,突然輕輕喚一聲:“毛先生!”然後一下子撲到他的懷中。
在生死未卜的情況下意外相遇,毛人鳳和向影心都是感慨萬千。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渾身發抖。毛人鳳急切地捧起向影心的臉,望著她那美豔風騷的容貌,餓虎撲食一般地吻了下去……
等到兩個人在床上相擁著醒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桌上的蠟燭已經燒了一多半,燭淚滴滴答答,流到了桌上。毛人鳳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麼激情過,從身體到心理都得到了完全的滿足。他和向影心都精疲力竭,連穿上衣服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裸著身子半躺在床上,緊緊靠在一起。他一邊摸著向影心那柔滑的皮膚,一邊問她最近的經曆。
在向影心斷斷續續的講述中,他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西安事變發生也是胡逸民在枕邊跟她說的。她連忙趁胡逸民去解手的時候,匆忙打了個電話給毛人鳳。但是也是不巧,胡逸民聽到了她打電話,馬上懷疑她是奸細。再加上向影心平時行為都不檢點,所以悶著一肚子氣,馬上派人把向影心給綁了起來,關在屋子裏親自審問。向影心也是打定主意,什麼都不說。如果胡逸民要動手打她,她就把胡逸民包養穆小姐的事大喊大叫嚷出來。因為擔心自己身邊有奸細的事情被楊虎城知道,所以他不敢聲張出去,對傭人隻說向影心行為不檢點,自己要教訓她。
剛巧向影心生性風流的事情她自己也不向傭人隱瞞,甚至平時經常塞給傭人一些費用,要求他們為自己保守秘密。所以這一次傭人們也都以為隻是普通的家務事。向影心對看守自己的老媽子百般哀求,又拿出私房錢讓她帶自己逃出這裏。在一個胡逸民出外的晚上,向影心在老媽子的幫助下,偷了胡逸民的一些財物,逃出了胡家的公寓。
出來之後,她看到大街上都是官兵,所有城門也都防守嚴密。再加上她是個有名的交際花,想要逃出去不容易,於是她幹脆就想了一個歪門邪道,把自己賣到了妓院裏,躲藏幾天再說。
她來到留春園,對老鴇密談了自己的事情,答應她自己在妓院裏的食宿都會付錢,另外有客人的時候還會另外多給老鴇介紹費,這樣才在留春園裏安下身來。這幾天風聲很緊,她一直都不願意出來,加上從胡逸民那裏偷來的錢還夠花,就不出來接客。但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毛人鳳,真是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兩人說到動情處,再次纏綿了一番。然後向影心摟著毛人鳳的脖子問:“戴老板這次來西安,提到我沒有?”
毛人鳳一聽就知道在向影心心中,戴笠的位置是他無法取代的。他真是嫉妒老板為什麼對女人就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他沒好氣地說:“老板來西安又不是玩女人,又何必非提到你不可。”
向影心好笑地爬起來,拍了他一下說:“怎麼?吃醋了?”
毛人鳳很認真地說:“戴老板身邊有很多女人,他不會記得你一個。你還不如嫁給我,我會一心一意對你好的。”
毛人鳳是鼓足勇氣說了這番話,不料向影心聽了之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爬到毛人鳳身上,扭來扭去撒嬌說:“毛先生,我可是風流慣了的人,你怕不怕收了我的人,收不住我的心啊?”
毛人鳳撫摸著向影心的大腿,心裏有如墜夢中的感覺。他連聲說:“我不怕,女人有本事,當然也可以出去找自由。我絕對不會苦了你,也不會把你看管起來,就算你嫁了我,你還有自己的生活空間。”
向影心看毛人鳳一臉認真的樣子,知道他不是說笑。便也正色說:“我見過太多男人,跟你好的時候就花言巧語,到有一天玩膩了,就翻臉不認人。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逗我玩呢?”
毛人鳳立刻把自己全部的錢都掏出來給向影心說:“你看,我有的,全部都是你的了。就算你和我不能馬上結婚,我還是會對你好。我現在雖然隻是普通的股長,但是我有信心,一定能夠帶你一起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