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鄭介民知道自己遭到戴笠的暗算,長期不去軍統局上班,主任秘書這個位置長期空閑。戴笠知道鄭介民心裏不舒服,也不好勉強他,弄得軍統局內部竟然不知道有主任秘書的存在。戴笠的這一招雖然厲害,但鄭介民正好可以以此為借口,為脫離特務係統打基礎,於是傾注心血在國防部二廳。鄭介民不上班,給人這樣一個印象,戴笠和毛人鳳在軍統搞獨立王國,排擠非江山派。為此蔣介石幾次找戴笠,大罵他有私心,肚量狹窄,不能團結同誌。
戴笠感到這樣下去不好,軍統內部沒有人領導,紀律很差。抗戰時期,軍統的業務擴展很快,這樣下去,難以組織起來進行有效工作。
這時,戴笠決定另設一個代理主任秘書職位。
但是,在確定具體人選時,戴笠卻感到十分頭疼。眼下,軍統局內部僅僅黃埔軍校的同學就有一大把,張嚴佛、周偉龍、吳賡恕,甚至還有搞外勤的馬誌超等等。
這些人的資格夠,也有能力,但是都不為戴笠所信任,在軍統內戴笠最信任的是毛人鳳,可是毛人鳳外沒有當過站長,內沒有當過處長,現在一下把他提為代理主任秘書,恐怕不能服眾。戴笠又想打仗還靠父子兵,毛人鳳從小和自己玩到大,這麼重要的位置隻能給毛人鳳。
戴笠又把毛人鳳叫來問道:“你想當官嗎?”
毛人鳳心想,誰不想當官,當初我在崇德時,媳婦都不要了,一心一意跟著你,不就是想當官嗎?他說:“我是跟春風兄出來闖世界的,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如果你要我上刀山我也萬死不辭,至於能不能當官,倒是其次問題。”
戴笠高興地說:“真是我的好兄弟,我信任你,也相信你的能力,從現在起,我交給你一項重要的任務,擔任代理主任秘書,行使鄭介民的一切權力。”
毛人鳳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安地說:“春風兄的提攜,我十分感謝,隻是我很擔心自己能否勝任這個職務。”
戴笠從來都是嫌官職太小,現在毛人鳳突然有點推脫,他有點奇怪地問:“人鳳兄是不是嫌官位太小?”
毛人鳳趕忙表白:“我能跟春風兄幹,隻要有飯吃就可以了,哪裏還敢有其他的期望。隻是軍統局內資格老的人太多,那幫黃馬褂從來不把我們江山人放在眼裏,如果我擔任這個職務,那幫人難保不上委員長那裏告狀,這樣你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戴笠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堅決地要你擔任這個職務,你這樣說真是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
毛人鳳睜大眼睛看著戴笠,戴笠好像動了感情,他的聲音有點激動:“人鳳兄,我創建這份家業不容易,這幾年我全是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幹活。西安事變的時候,我為什麼冒死去救駕?就是要用生命去賭博。軍統有現在這樣的地位,靠的是這種精神。”
毛人鳳說:“軍統的家業確實是春風兄拚出來的。”
“光是拚出來的還不夠,這裏流的是血啊,現在我們軍統的孤兒寡母至少上千。這份家當無論如何也不能交給鄭介民,鄭介民貪生怕死,早年在策反李明瑞時,他怕死不敢指揮軍隊,逃到香港;福建事變的時候,他害怕被人認出來,我隻能隻身到廈門建立組織。這份家業堅決不能給鄭介民,更不能讓給湖南人,他們是利用的對象。這份家業隻能給江山人,代理主任秘書就是半個當家人,你不要再讓賢了。”
毛人鳳感動地哭了起來,不知道這是被戴笠所感動還是被主任秘書的位置所激動,他說:“春風兄如此看得起我,我再推脫就是我的不是,隻是我做了主任秘書如何處理工作,春風兄還得教教我。”
戴笠走過去,按著毛人鳳的肩膀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可以擔大事的人,除了資格外,你做事穩健、勤懇,人際關係處理得很好,這都是其他江山人所沒有的。對於你我是放心的。軍統的事情你要學習,要從宏觀考慮問題。以後你主要負責內部這攤子,我現在兼了很多的職務,將來我們江山人會有更大的發展,不是說我們江山沒有出現大人物嗎?你我就是要破這個戒。”
毛人鳳頓時有了偉大的感覺,他站起來說:“我一定不辜負春風兄的栽培,努力工作,爭取幹出一個樣來。”
戴笠笑了起來,他親切地握住毛人鳳的手說:“現在就是我們兩個,你不要太客氣。好好幹,我一定在委員長那裏推薦你。”
毛人鳳說:“如果我擔任主任秘書,其他老資格的人不服氣怎麼辦?鄭介民那邊怎麼處理?”
戴笠沉思一會兒說:“鄭介民和唐縱是軍統局的人,不論他們在什麼地方吃飯,軍統的麵子還是要維護的。唐縱你一定要和他搞好關係,鄭介民那裏你不用特別做工作,隻是要他回來做做樣子,這樣在老頭子那裏好交代,避免落個排擠別人的惡名。”
毛人鳳回到辦公室仔細思考戴笠的話,想了半天,覺得自己盡管有老板撐腰,但是根基畢竟不深,以後的工作還要靠老一輩的人抬樁,他想如果能活動鄭介民和唐縱,讓他們不反對自己,下麵的人才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過了幾天,戴笠即在局本部會議上宣布撤銷書記長,增設代理主任秘書,由毛人鳳擔任。出乎毛人鳳的意料,特務們對此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因為他們都知道毛人鳳和老板的關係不一般。
毛人鳳決心不辜負戴笠的重托,大幹一場。
3.製定家法燒三把火
不久,軍統局從武漢遷往重慶,此時的毛人鳳剛進入不惑之年,身體已經有些發福,他覺得自己除了情場不得意外,官場漸入“佳境”。眾人的稱呼也由“大毛秘書”變成了“毛大秘書”。
說來也是恰逢良機,軍統局遷到重慶後,人員機構迅速膨脹,與此同時工作次序也有點混亂,嚴重影響了工作效率。在老頭子那裏不斷失分,急得戴笠破口大罵。毛人鳳鑒於這種情況,提出了重整秩序的口號。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製定了一係列的“新家法”。
“新家法”包括三個方麵:第一是關於文件處理的程序和要求。當時軍統局本部設四處五室,其中主管軍事情報的第一處和主管政治鬥爭的第二處最為重要。毛人鳳為這兩個處的工作運行方式製定了十分詳細的新規定。凡是由各區、站、辦事處等軍統外勤單位呈送上來的情報,一律先集中到收發股。收發股做過登記後,再根據情報性質,按黨政、社會、國際、經濟動態等類別進行區分,隨收隨發,再分送各主管科室的有關人員。卷宗分四種顏色,白色的是一般件;黃色的為快件;紅色的為急件;紫色的是絕密件。這些不同的顏色表示著不同的處理方法,如果處理有誤就要追究責任。毛人鳳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把全部的權力掌握控製在自己手裏。因為全部情報的分類和簽發都必須經過秘書處,這樣秘書處的位置就居於軍統的核心,代理主任秘書的職務就高了起來。
對於毛人鳳的攬權,一批老牌特務十分不滿,他們習慣於特立獨行,常常炫耀自己能當機決斷,現在事事都要請示彙報,行動受到限製,因此非常不滿。他們不敢到戴笠那裏告狀,於是幾個湖南派的特務張嚴佛、沈醉等到唐縱那裏告狀,唐縱不知情況,跑來和毛人鳳交換意見,毛人鳳不敢得罪他,靜靜地聽唐縱把話說完,也不爭辯,搪塞一番,“新家法”仍然進行。幾次過後,唐縱也感到沒有什麼意思,就不再理會。這個製度就固定下來。
第二是建立特務內部的監察製度,用特務監視特務。早在毛人鳳負責西北情報工作時期,他就不斷向戴笠彙報周偉龍和馬誌超的行動,使戴笠對他們的一言一行都有了解。特務處升格為軍統局後,機構擴大了幾十倍,人馬上升到1000多人,要監察的對象急劇增多。特別在抗戰時期,各特務站的特務分開工作,在淪陷區的老牌特務往往不聽指揮,自作主張,甚至暗中和日本人勾結。如何加強對這批殺人魔王的控製,戴笠是煞費苦心,可是收效不大。毛人鳳針對這種情況,發明了秘密督察製度。
秘密督察分為內、外兩種:對外的辦法是安排江山籍的特務,分插到各外勤單位,掛一個職務不大的官。讓他們在暗中監視本單位的特務工作,一旦發現有人搞越軌活動,直接向老板報告。為了讓這種監視行之有效,他又派江山籍的特務擔任譯電部門的工作。這樣一來,軍統局本部給所有外勤單位的指示,以及從重慶外各外勤單位的情報,基本上都從江山人的手上過,一旦發現有舉報的內容,戴笠就能迅速知道,采取行動。
對內的督察製度叫“周督察製度”,即在軍統局本部機關內,以科室為單位,每個人輪流擔任一周的秘密督察,以監視和舉報本單位的“違法”行為,附帶著也關照其他部門,隨時密報督察室。“秘密督察”的項目五花八門,小到遲到早退,大到失職泄密,“反動言行”等等。
通過內、外兩種督察製度的實施,軍統局內部人人自危,氣氛緊張起來,誰都害怕自己被檢舉,又都不敢不檢舉別人。
第三個方麵是從“關心職員生活”著手,建立良好的“家風”。如果說前兩個是一明一暗,透著肅殺之氣的硬手段的話,那麼這個方麵卻是和風細雨的軟招數。毛人鳳覺得“治家”之法,應該恩威並施。
軍統局成立以來,正是抗戰進入相持階段,陪都重慶物質匱乏,物價高昂,軍統局的經費本來就非常緊張,加上戴笠大手大腳的花錢,特務們的生活非常辛苦,經常是工資都發不下來。特務們為養家糊口,真是無惡不作,有的特務為妓院作後台,自己嫖女人不給錢,每月還收保護費;有的特務搞敲詐、綁票,總之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把陪都重慶弄得沸沸揚揚,烏煙瘴氣。不斷有人打報告給蔣介石,戴笠的臉上挨了幾次耳光。戴笠感到如果不對這幫特務加以約束,軍統局的名聲太壞,會影響自己的政治前途,可是怎樣約束也得解決特務們的嘴巴問題。為此,戴笠召開幾次會議討論,戴笠在會上說:“外邊的人罵我們是土匪強盜,是殺人放火的胡子,這太丟臉了,軍統局為國家和民族的抗戰事業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就為幾件小事壞了名聲,太不劃算了。”可是說歸說,戴笠一直拿不出一個有效的解決措施,因為任何解決都要錢,而在抗戰的大背景下,要拿出一大筆錢來,談何容易。為改善軍統在公眾麵前的形象,毛人鳳製定了公關措施,努力宣傳軍統的新形象。
首先從關心特務的生活著手,比如本部的夥食搞得豐盛一點,大小特務的家庭成員可以就業的,盡量安排就業,實在沒有辦法安排的由軍統內部給一些錢,維持生活。在搞緝私活動中搞出一些黑錢,拿出一些救濟窮困的特務。物質條件的改善,使一些特務的心思安定下來,把腦筋用到工作上,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特務們作惡的行徑,也增加了團體的凝聚力。
同時,毛人鳳還著意把軍統包裝起來,在局本部的院子裏種上花草,粉刷得頗有詩情畫意。無論什麼人來訪,衛兵和接待人員都竭力擺出一副恭敬有禮的樣子,使人暫時忘記這裏是殺人魔王的領地。經過一番改造,軍統的外部形象大為改觀,罵聲自然少了很多。
毛人鳳的“理家”才能在這裏能有效發揮,當然是戴笠給的權力,兩人的配合可謂互為表裏,天衣無縫。毛人鳳因此提高了威信,當初別人眼裏小夥計的形象改變了,而戴笠得以從容地在外麵周旋,實施自己的政治野心。
正當毛人鳳躊躇滿誌、大刀闊斧地準備逐步實施計劃時,一股陰風吹了過來,讓毛人鳳打了幾個寒戰。這股陰風是從鄭介民那裏先吹出來,唐縱又加了一股力,使蔣介石越來越覺得戴笠排擠異己,有野心。戴笠也感到非常麻煩,讓毛人鳳想辦法,要鄭介民在軍統局上班,即使是做做樣子也可以。所以毛人鳳趕忙把處理同鄭介民、唐縱的關係擺在了首要位置。如何能做好工作呢,這二人雖然性格相異,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懼內”,因此他決定走夫人路線。
4.搞好關係再圖前途
毛人鳳選擇的第一個突破口是鄭介民。鄭介民的老婆柯淑芳是他在策反李明瑞時泡上的。當時蔣桂戰爭開始,鄭介民認為桂軍的李明瑞對白崇禧不滿,可以利用他來打擊李宗仁,於是自告奮勇到武漢前線做離間工作。在武漢的一場舞會上,鄭介民和柯淑芳一見鍾情,不久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鄭介民索性把家搬到了柯淑芬家,他的發報機也搬到柯家,柯公館成了鄭介民向蔣介石彙報工作的場所。
1929年4月蔣桂戰爭爆發,雙方勢均力敵,但是蔣介石用鄭介民策反了李明瑞,桂軍迅速土崩瓦解。蔣桂戰爭結束,鄭介民和柯淑芬的愛情之樹也開花結果,兩人在武漢舉行婚禮。鄭介民事業成功,又抱了一個大姑娘回家,一時非常得意。可是柯淑芬總是不忘記提醒他,其成功的根本還在於她的幫助,加上柯家非常有錢,而鄭介民卻一文不名,無形之中鄭介民的“妻管嚴”越發嚴重了。
鄭介民儀表堂堂,又是大名鼎鼎的特務頭子,為何寧願讓自己“懼內”的形象成為同僚中的笑柄?那是因為鄭介民有意讓人知道這個毛病,一旦有自己不便出麵的事情,就由老婆代勞。一旦出現問題,還可以推脫到老婆身上。
但同樣的,凡是有貪汙受賄的事情,他都推說不知道,一律由老婆來辦。毛人鳳了解這些情況,就到了鄭介民的家中。
門一打開,一個刀削臉、小眼睛,長得奇醜無比的女仆出來問道:“先生你找誰?”
“我是軍統的毛人鳳,找你們家的老爺,有事情要商量。”毛人鳳答道。
過了好大一會兒,那位女仆又出來說:“我們老爺今天有公幹,不在家。”說著把著門,一點讓毛人鳳進門的意思都沒有。
毛人鳳心裏奇怪,剛有特務從國防部二廳回來說,鄭介民今天休息,怎麼會不在家?他不甘心又問:“你們家的女主人在家嗎?”
那位女仆遲疑一會兒說:“我家的女主人也不在家,先生你改天再來吧。”
看來是有意給自己吃閉門羹,毛人鳳非常氣憤,隻好回到軍統局。沈醉看毛人鳳臉色不對,就問毛大主任是不是遇到難解的事情,毛人鳳一說,沈醉笑道:“主任,你這樣去,不吃閉門羹才怪,我每次去柯淑芬都是高接遠送,因為我一去,柯淑芬就知道局裏要發東西,這個女人最為貪心,隻要能得到錢財,她才不管別的。”
毛人鳳立即給鄭介民家掛了一個電話:“是柯姐嗎?我是毛人鳳啊,今天局裏有一大批東西要發,戴局長不在家,我想去請示一下鄭長官。”
那邊立即回答:“你是毛秘書,快點來,中午在我家吃飯吧。”
毛人鳳放下電話,連連稱讚沈醉最能了解別人的心理。
沈醉好不得意,又給毛人鳳獻一計:“鄭介民最愛向別人誇耀自己的學問。毛主任到他家,最好帶幾本鄭介民寫的《軍事情報學》、《遊擊戰術詳解》,一邊談工作,一邊裝樣子請教問題,效果肯定不錯。”
毛人鳳連忙誇好。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沈醉好心好意給毛人鳳出主意,誰知在毛人鳳的心中留下了陰影,這個小子不老實,以後沈醉受到毛人鳳的冷遇,與此不無關係。
毛人鳳再次來到鄭家,這次是柯淑芬開門。一進門,毛人鳳就柯姐長、柯姐短叫個不停,把那柯淑芬叫得摸不著北了。
“柯姐是革命的有功之臣,當初要不是你和鄭長官配合,策反李明瑞,今天的政治局麵恐怕要改寫了。”毛人鳳肉麻地吹捧柯淑芬。
要換了別人都知道這是恭維之詞,誰知柯淑芬不但不謙虛,反而說:“要說貢獻,我們當然是做了一些,但都是耀全的功勞,我一個婦道人家,能認識耀全和他結為夫妻,就很滿足了。可是委員長厚此薄彼,耀全為他打江山,差點把命搭上,現在他的位置竟然在戴笠的下麵,怎麼讓人服氣!”
毛人鳳趕忙說:“鄭長官是模範丈夫,從來不在外麵拈花惹草,我可以作證。”
柯淑芬說:“毛秘書的話我相信,你是一個老實人,那戴笠就不是一個好東西,聽說情婦有一大串,他討厭耀全在他身邊,我正好歡迎,以免學壞了。”
毛人鳳尷尬地笑了一笑,正在這時,鄭介民從外麵回來,假裝不知道毛人鳳來了似的說:“毛秘書光臨寒舍,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柯淑芬罵道:“你們男人就是麻煩,毛秘書不是外人,何必假裝客氣。”
柯淑芬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問:“毛秘書,你在電話裏說什麼來著?好像是分東西吧?”
毛人鳳立即說:“這個月老板沒在家,這次總理紀念周,軍統局都希望鄭長官能去給他們講講形勢。”
鄭介民擺了擺手說:“我在國防部的工作很忙,沒有空去,再說軍統局的那幫特務隻知道殺人放火,講形勢他們也不感興趣,沒有必要去湊熱鬧。”
柯淑芬很怕鄭介民不去,軍統的東西就泡了湯,忙說:“耀全,你為啥不去,你又不是害怕誰,就是要去。”
毛人鳳也勸道:“鄭長官在軍統的威信很高,大家都想提高理論修養。我現在就在拜讀你的著作,很受啟發,隻是有些地方想不太清楚,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請教問題呢。”
一聽有人在讀自己的書,鄭介民來了精神:“我們搞特務工作的,一方麵要注意行動,更要重視理論,否則是無法站在高度上看待問題的,這些東西就是我在業餘時間寫的,跟我的工作是相得益彰,互相補充。”
毛人鳳連連稱是,鄭介民也不好再堅持不去了。
這以後,每當總理紀念周,鄭介民都去講演,當然沒少從軍統拿東西。戴笠囑咐毛人鳳對鄭介民要的東西,要登記造冊,如果再跟蔣介石告狀,就把這個東西拿給蔣介石。由於理順了與鄭介民的關係,加以其他手段,軍統局的風波竟然逐漸平息了。毛人鳳的代理主任秘書的位置也越坐越穩了。
1.西北策反初遇佳人
其實西安事變給毛人鳳帶來的好處,不隻是在戴笠和蔣介石麵前地位的提高,更是感情世界的啟蒙。西北工作中,他遇到了讓他一生都不能忘懷的女人——向影心。
當初為了找出一個可以打入西北軍內部的人選,毛人鳳費盡腦筋。最終鎖定了國民黨司法史上以“三次建獄四次坐牢”出名的胡逸民。胡逸民原籍浙江永康,是老同盟會會員,北伐時出任國民革命軍軍法官及總司令部軍法處執法科長兼監獄科長。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前後,因與蔣介石有大同鄉之誼等關係,一躍而為清黨審製委員會主席。沒想到爬得太快,被人向蔣介石打了小報告,說“胡逸民自己的秘書就是共產黨!”蔣介石派人一查,發現結果屬實,把胡逸民喚過來一頓臭罵外加兩個巴掌,送進了監獄。後來靠著李烈鈞、蔣伯誠等人的說情,又恰逢老蔣新娶宋美齡的好心情,才被釋放出來,並且恢複了監獄科長的職務。這職務官兒不大,油水不小,幾年裏胡通過建造監獄的工程,撈到了五六十萬元的外快,接著買地皮、造洋房、購汽車、玩女人,胡吃海喝地抖擻起來。可是紙包不住火,他貪汙的事件泄露出來,蔣介石大怒,本來要辦他個貪汙罪,可是戴笠卻提出他跟楊虎城部下有著特殊關係,可以派他去搜集情報,蔣介石於是鬆口讓他戴罪立功。
胡逸民接受了“中央”的秘密使命,隻身來到西安。楊虎城卻表現出了少有的熱情,馬上給他一個陝西省政府委員的職務,再委他兼任十七路軍駐武漢辦事處主任的軍職。同時還為他主婚,娶了一房姨太太。望著位子、娘子、票子一作堆地湧來,胡逸民一下子不明白自己是應該為蔣介石辦事,還是報答楊虎城的知遇之恩。戴笠每次跟他聯絡,他都支支吾吾地說楊虎城對他防守嚴密,沒有調查到什麼情況。這種情況自然讓戴笠氣急敗壞。
但是經過偵查,軍統特務發現胡逸民新娶的姨太太向影心不是個省油的燈,經常紅杏出牆。如果能做得她的工作,那麼西北軍的內幕也就會源源不斷地從枕邊送到軍統站來。
於是戴笠派出了最得力的毛人鳳去做工作想辦法。毛人鳳也是雷厲風行,幾天之後就摸清了胡逸民和向影心的情況。向影心的確常紅杏出牆,但胡逸民也不甘寂寞,娶了向影心以後,又在外秘密包了一個穆小姐,向影心的不滿足也自然可以理解了。毛人鳳把情況告訴戴笠後,戴笠當即命令毛人鳳到武漢做前期工作。
毛人鳳到了武漢後,會同軍統駐武漢站站長周偉龍和武漢警察局局長蔡孟堅,商量了一個接觸向影心的辦法。
華燈初上,漢口最著名的大世界歌舞廳內,人頭攢動。而毛人鳳和周偉龍卻無心欣賞這群俊男靚女。根據監視胡逸民的特務報告,胡逸民的小妾向影心今天晚上要到大世界跳舞。毛人鳳和周偉龍都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早早地,他倆就在舞廳外焦急地等待。
遠遠地,一個身形高挑、衣著華麗的女人走過來,周偉龍立即拉拉毛人鳳的衣角,暗暗地告訴他:“這就是向影心。”
毛人鳳隻覺得眼前一亮,不禁脫口而出:“好漂亮的娘們,身段跟蛇一樣。”
不顧周偉龍笑話,剛進入舞廳不久,毛人鳳就徑直走到向影心麵前,鞠了一個躬,無限溫柔地說:“小姐,我能請你跳個舞嗎?”
向影心正坐在沙發上休息,聽見話音,轉過頭來,很詫異地看看毛人鳳說:“你是誰,我幹嗎要跟你跳舞?”說實在話,向影心對毛人鳳請她跳舞確實興趣不大。今天胡逸民外出,她抽出一個空子來跳舞,對毛人鳳這樣其貌不揚的人,她怎能看上眼!
她又說:“在大世界,來請我跳舞的人有兩類,一類是瀟灑漂亮的浪蕩闊少,一類是腰纏萬貫的商界強人。先生你恐怕是屬於第二類吧?”
這分明是嘲笑毛人鳳長得令人不敢恭維,毛人鳳聽了微微一笑:“小姐,我不是什麼闊人,今天請你跳舞,隻是因為你長得實在漂亮,令我不能自已罷了,如果小姐不願賣我的一個麵子,那我們就改天再會麵吧。”
向影心聽罷說:“我在大世界這麼久,還沒有遇見像你這樣說話又直接又動聽的人,好吧,我們去跳一曲。”
毛人鳳挽著向影心滑入舞池,可毛人鳳實在不諳此道,一曲下來,踩了向影心幾腳。
向影心不想跳舞了,她逗毛人鳳說:“先生,我們玩點別的,好嗎?”
毛人鳳聽到這話,全身一陣興奮。
突然,舞廳的燈光熄了。毛人鳳知道計劃開始了,這時舞廳一片混亂,許多男人趁此機會占女人的便宜。向影心有點害怕,不自覺地將身子靠近毛人鳳。毛人鳳感到呼吸急促,他安慰向影心說:“你放心,有我在呢!”
正說著,兩個身材高大的家夥走上前,拽起向影心就走,向影心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隻覺得自己被拉上一輛汽車,不知駛往何方。一會兒,車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向影心被拉入屋中。
“向小姐,在這個地方見麵,實在是非常抱歉。”戴笠走了出來,衝著向影心說。
“你是誰?我老公是十七路軍的高級參謀,現在武漢,豈是你們這幫小嘍囉可以對付的。”向影心抬出她丈夫嚇唬戴笠。
“我是誰,你一會就知道了,至於你的丈夫胡逸民我們可是老相識了。”戴笠說。
向影心非常恐慌,尖叫:“你,你想幹什麼?”
戴笠淫笑道:“你想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你是誰?”向影心問。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戴笠,怎麼樣,聽說過嗎?”戴笠問道。
向影心一聽到“戴笠”兩個字,嚇得從床上跳了下來:“你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戴笠?你為什麼要設計害我?”
戴笠又笑道:“我不是設計你,而是來幫你。我看向小姐如此年輕漂亮,讓胡逸民那個老頭子糟蹋了豈不可惜?不知他是否會怪小姐常在外投交朋友?”
向影心嫵媚一笑:“他在老家還有一個明媒正娶的黃臉婆呢,怎麼好來怪我?”
戴笠看似漫不經心地說:“恐怕他不隻隻有兩個女人吧?我聽說他最近又在外麵偷築香巢,養了一個姓穆的小姐。他有告訴過你嗎?”
這話一下子打翻了向影心的醋壇子。她立刻開始一口一個“糟老頭子”地痛罵起來。戴笠含笑坐在一旁,他知道要開發一個女人的最大能量,最好的辦法就是激起她的醋意。看到向影心鬧到說要跟胡逸民拚個魚死網破時,戴笠淡淡地說:“要不,你就加入我們軍統吧,跟他胡逸民對著幹。我保證你一直會有好日子過,而且還能不動聲色地把胡逸民整他個永無翻身之日,你看怎麼樣?”
向影心眼珠一轉,便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許下了“效忠”軍統的承諾。就這樣,向影心成為了戴笠手下的一名特務。自此,有關十七路軍及西安方麵的情報便源源不斷地落到了戴笠的案頭上。
為縝密起見,戴笠采用了單線聯係的方法,這個唯一的交通員就是毛人鳳。幾個月下來,向影心經毛人鳳的精心點撥,“工作”得相當出色,頻頻獲得嘉獎。而毛人鳳也有收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毛人鳳的視線就始終離不開向影心活潑妖媚的影子。向影心的熱情就像火焰一樣點燃了毛人鳳始終壓抑隱忍的內心。毛人鳳在軍統裏素來是以“忍、等、狠”著稱的,他對待工作始終低調負責,從不炫耀。就連笑都是有容無聲。但是他所做出的成績卻是在所有人之首。再加上戴笠看重老鄉之情和想要報答他的舉薦之恩,毛人鳳是連連升官。可是他卻始終沒有在感情方麵有所收獲。而向影心對自己的上司毛人鳳不僅有順從,有感激,還有著一種“征服”的快感。她大膽爽利地把毛人鳳強作鎮靜的外表刮去,撩撥出他久埋心中的幾條色蟲。這也使得兩個人續下了一段半掩半埋的情緣。
2.妓院再見便思嫁娶
武漢一別,雖然毛人鳳對向影心還是魂牽夢縈,但是向影心卻已經是忘記了這個其貌不揚的單線上司,繼續過自己的風流日子去了。除了送情報的時候會跟毛人鳳小談幾句,卻也都出於安全考慮而馬上掛斷電話。毛人鳳的心中卻始終盼望著能夠再見到她。他沒想到再見麵的時候,還是西安事變帶來的契機。
當時毛人鳳寄宿在周養浩家,因為這幾天在西安城活動不斷,其行蹤早已被別人所掌握。毛人鳳心想剛在老板那裏得了分,馬上又做了烈士,絕對劃不來,無論如何也要逃離西安。可是怎樣走呢?西安的城門早已經被重兵所把守,當務之急是盡快找一個避風港。
眼看毛人鳳急得在屋裏轉來轉去,周養浩給毛人鳳出了一個主意,他說:“毛先生,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毛人鳳急得頭發都白了,沒好氣地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是猴子撒尿——不著急,快說,快說!”
周養浩說:“現在西安的大街小巷都是亂兵,旅館更是被搶劫的對象,是絕對不能去的,要說安全,妓院倒是一個好去處,隻怕先生的臉麵太薄。”
毛人鳳暗笑說:“英雄落難,小姐搭救,進妓院也是工作需要,隻是這幫家夥能搜查旅館,為什麼就不會搜查妓院呢?”
周養浩說:“先生有所不知,這西安的幾家妓院平時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光顧的地方,那些當兵的怎會想到這些地方搜查。”
毛人鳳覺得周養浩說得有理,急忙讓周養浩帶路,周養浩是妓院的常客,他帶著毛人鳳來到西安的留春園。
留春園是西安有名的妓院,在這裏有一個嫖妓的方法可以說是天下無雙。凡是來留春園的客人,隻要交一定數量的錢,就有權在這裏挑一個姑娘。但它跟別的妓院不同的地方是不準看姑娘的臉,隻準摸姑娘的小腳,客人可以根據自己對腳的觀察,做出判斷,以推出姑娘的年齡、皮膚、相貌等。這樣雖然增加了風險,卻也增添不少樂趣。
一會兒,兩人就來到了留春園。
留春園的老板老遠就看到周養浩,立即不停地作揖:“周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有失遠迎,得罪得罪。”
周養浩指著毛人鳳說:“這是我朋友,好好照顧一下。”
妓院老板把毛人鳳領到一個小房間的門前,神秘地對他說:“這個女人非常不尋常,先生如果沒有好功夫就不要進去了。”
沒想到,老板的話反而引起毛人鳳的好奇,他把老板和周養浩推走,隨手掀開門簾,往裏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屋裏的那個女人卻異常的鎮靜,“先生莫不是討厭我長得不美,要是這樣,我去告訴老板一聲,讓他給你換一個。”
毛人鳳急忙辯解說:“哪裏,姑娘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大美人。怎麼會不美,隻是你太像一個人,讓我一時不敢相信。”
那女人追問:“是不是像你的過去的情人,聽客人的口音是南方的人,兵荒馬亂的,怎麼到了西安城?”
毛人鳳無限惋惜地說:“我當然是希望她做我的情人,可惜是野地裏烤火——一麵熱。這麼漂亮的女人,我還沒有來得及向她表白,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至今已經半年未見麵了。”毛人鳳說罷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那女人聽了吃吃地笑。毛人鳳痛斥說:“真是煙花女子無法去體會人間真情,唉!”
那女人停住笑問道:“先生可認識一個叫毛人鳳的人?”
毛人鳳頓時打了一個冷戰,他驚恐地問:“你是誰?”
那女人笑出聲來:“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向影心,你呢?”
毛人鳳又呆了,不過這次是因為邂逅相遇的喜悅。
西安事變發生時,向影心在枕頭邊聽胡逸民這個老頭子說蔣介石已經被扣,而胡逸民也是事變發生3個小時後才知道的。老頭子嘴不關風,把這個告訴了向影心。向影心知道這絕對是一個重量級的情報,急忙給特務處打電話。也活該向影心倒黴,胡逸民起來解手,碰巧把這個電話聽見了,當下就懷疑向影心是奸細。聯係平時的一舉一動,胡逸民立即命令把向影心給綁起來。可是幾審過後,向影心就是不承認,急得胡逸民隻好把她關在屋子裏。向影心雖然是風流種子,平時在胡府卻很討人喜歡。向影心對看守她的老媽子說,她是因為在外偷情被老胡抓住,現在肯定沒命了,說得比真的還像,這位老媽子被她打動,給她鬆了綁,向影心逃了出來。出來後向影心看到西安城到處都是軍人,因為平時向影心是有名的交際花,認識她的人很多,沒有辦法。隻好把自己賣到妓院,先躲藏幾天再說。誰知竟在這裏碰見毛人鳳,開始她還不相信,後來一聽毛人鳳的口音才斷定他就是毛人鳳。
毛人鳳把自己的經曆說了一遍。向影心知道後就說:“戴老板這次來西安,提到我沒有?”
毛人鳳一聽就知道自己在向影心心中的地位,他真是嫉妒老板為什麼對女人就有那麼大的吸引力,沒好氣地說:“老板來西安又不是玩女人,又何必非提到你不可。”
毛人鳳又道:“你不如嫁給我算了。”
向影心聽了很認真地說:“我不想給你做情人,女人總有老的時候,與其老了被人拋棄,不如現在嫁個好男人。跟老板我總有不安全的感覺,不知哪天被他甩了,不如今天我們一言為定,定下終身。”
毛人鳳覺得能娶向影心這樣的老婆,也是自己的福氣,不但長得好,而且特別能幹,一定會是自己的好幫手。他早就有娶她的心思,不是西安事變,自己隻能將這話藏在心裏。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自己要轉運了。
3.協助向影心脫魔窟
從西安平安歸來的毛人鳳和向影心並沒有過上想象中琴瑟和鳴的生活,反而再次兩地分居。因為戴笠又給了向影心一個新任務:監視漢奸殷汝耕。毛人鳳雖然十分不情願,但是他也不敢流露出來,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成為別人的床榻之寵。
殷汝耕本來是蔣介石的駐日代表,後來漸漸被日方收買,成了向日本人溜須拍馬的大漢奸。他倒行逆施的種種行為已經為蔣介石所不容。他命令戴笠派人監視這個心頭大患。戴笠馬上就想到了讓向影心用美人計。
這對向影心來說簡直是駕輕就熟。沒過多久,她就成了殷汝耕的新歡,能夠自由進出殷的內室。而殷汝耕負責的偽“冀東防共自治政府”的核心機密也就及時地被送到了戴笠手中。
不久之後,殷汝耕就發現這位姨太太不僅在床上很“能幹”,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秘書。他開始放心大膽地讓向影心處理一些更加機密的文件。此時,毛人鳳也在外地執行其他的公務。一對野鴛鴦不能相會,這讓他們對對方都倍加思念。
1937年抗戰全麵爆發,蔣介石發出全國抗戰的號召。戴笠與此配合,向向影心發出暗殺漢奸殷汝耕的命令。
這天晚上,向影心風情萬種地纏著殷汝耕溫存,到他筋疲力盡的時候,摟著他的脖子說:“你餓了吧?先歇一會兒,今晚我要親自下廚為你做宵夜。”殷汝耕已被眼前的軟語香風熏得暈暈乎乎,他看著那個妖嬈的腰肢扭動著走向廚房,美滋滋地躺在床上,盡情享受著這一份天降的豔福。
向影心走進廚房,馬上找了個借口支開仆人。她嚐了口煮好的麵,從胸口雞心項鏈中取出一份無色無味的毒藥,投入麵碗,用勺攪和了幾下。她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因為毛人鳳已經通過特殊途徑向她傳遞了一個消息,告訴她在這次行動完成之後,就把她帶到自己身邊,和她結婚。她想著從此之後就可以和軍統的二號人物雙宿雙飛,心裏難掩喜悅和激動。
殷汝耕還躺在床上閉目休息。向影心雙手托著熱騰騰的麵,極為殷勤地端到殷汝耕麵前。用筷子挑起喂他:“汝耕,快趁熱嚐嚐我做得怎麼樣。”殷汝耕心裏是極受用,卻賴在床上非要向影心用嘴喂他。向影心一急,重重放下碗說:“拍馬屁拍在驢蹄上,你不吃就算了。”看她一轉身就要往外走,殷汝耕連忙拉住她說:“我吃我吃,我現在就吃。”他拿起筷子,正要張嘴——也是殷汝耕命不該絕,他的副官恰恰在這時急急地敲門。殷汝耕大聲問:“什麼事?”副官說:“有客人在客廳等您。”殷汝耕馬上放下碗起身。向影心著急地拉住他,殷汝耕說:“既然是深夜來訪,一定有要事相商。我必須前去。”
他離開之後,向影心是越等越著急。她知道時間一長,這碗麵就會出問題。等了半炷香的時間,她看殷汝耕還沒有回來,正準備把麵去倒掉,沒想到副官又折身返回,對她說:“太太,老爺讓你一起去見客人。”見副官一直盯著自己,向影心隻得把麵放下,裝出笑臉出去。這一聊不料就是足足3個小時。等到客人走之後,殷汝耕見向影心臉色蒼白,以為她還在生氣,就一邊把她摟在懷裏,一邊叫仆人說:“把夫人給我做的麵端上來。”過了一會兒女傭走上來說:“老爺,麵已壞了,重新給您做吧。”
殷汝耕皺著眉頭說:“怎麼會壞呢?冷了的話熱一下不就好了?”向影心聽了,心裏一驚,頭上的汗唰地流了出來。殷汝耕看她這樣,心裏更加懷疑。他走過去瞧了麵碗一眼,見“麵”色大變,原本白刷刷的麵條竟然泛出了詭異的紫色。他也麵色大變。當下命人前來檢驗,果然是劇毒無比。他冷笑幾聲,大聲喝道:“來人呐,把向影心給我綁了!”
剛才還是千嬌萬寵的姨太太,轉眼就成了階下囚。傭人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下手都不敢太重。殷汝耕氣不過,踹開下人用盡力氣把向影心的手牢牢反綁起來,左右開弓打了幾個耳光,質問她:“說,誰指使你下毒的?”
向影心臨危不亂,馬上使放潑婦本領,大哭大吵:“汝耕,我冤枉啊!我的人都是你的了,怎麼還會下毒害你呢?你不信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殷汝耕被她幾句話說得啞口無言,但是他剛剛死裏逃生,心裏一肚子氣沒處發作,恨恨地上去又猛踢了她幾腳。向影心仍然是矢口否認,她故意在地上哭鬧著打滾,還扯破了衣服,露出那一對鼓鼓的乳房。殷汝耕一看是倒吸了一口氣,心裏馬上軟了下來,叫人把她關進了 “優待室”,不殺也不放。
向影心畢竟也經曆過這些,她故技重施,說服看守她的小兵放她出來,換了仆人的衣服,溜出殷家大院,直奔軍統的聯絡地點。第二天早上,開灤城裏到處貼著向影心的畫像,殷汝耕懸賞1萬大洋,捉拿向影心。
幾天以後,風聲漸漸平息,向影心搭上南下的火車,跑到了重慶。向影心知道自己沒有完成任務,十分害怕戴笠的製裁,於是首先來找毛人鳳。
毛人鳳正在辦公,忽然有人通報說一個女人來找他。不知為什麼,毛人鳳憑直覺和從殷家傳來的情報知道來人是向影心,他馬上站了起來,主動迎了出去。
隻見樓下,一個衣著樸素、眉眼卻妖媚含情的女人深情款款地望著他。那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向影心會是誰?他頭腦發熱,一股血往上湧,卻隻能拚命克製自己的欲望,伸手扶向影心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門一關上,兩人就忘情地擁抱在了一起。
4.終成眷屬外遇不斷
其實向影心本來是想要傍上戴笠,做戴老板的女人。但是幾次出任務回來,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做戴笠心中的唯一了。而戴笠也不會喜歡像她這樣風流成性的女人做妻子。但是轉念一想,戴笠對於女人很少專一,不是一個可以終身相托的人,毛人鳳雖然沒有什麼魅力,也沒有什麼前途,但是對愛情專一,自己眼看年老色衰,不趁這個機會賣個好價錢,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聽到向影心答應了自己的求婚,毛人鳳喜出望外,立刻找來總務處長沈醉,請他幫忙籌劃,要搞一個簡樸而熱鬧的婚禮。
但是在他們選好了日子,報告戴笠時,出乎意料的是戴笠卻反對早日舉辦婚禮。他交給毛人鳳一封信說:“你還是看看吧。”
毛人鳳拆開信一看,原來都是告狀的。一封信寫道:老板要求我們將青春獻給國家,不準我們結婚,毛人鳳是老板的親信,當然就可以結婚了。不過這樣我們不服,我強烈要求平等,請允許我也結婚。落款是王春泉。
毛人鳳氣得渾身直抖,戴笠說:“還有更厲害的。”他又拿出一封信給向影心看,向影心不看則已,一看當場就哭了起來。
這封信確實更加歹毒,上麵寫到:“向影心勾結漢奸,甘心給殷汝耕作小老婆,現在又勾引黨國幹部,要同毛主任結婚,其實這個蕩婦尚未和以前的丈夫胡逸民離婚,是公然的重婚。如果組織允許他們結婚,將置國家法律和組織榮譽於何地?”
原來,戴笠規定抗戰不結束,組織成員不準結婚。所以當聽說毛人鳳要結婚時,大家都憤憤不平。結婚是人的基本要求,況且當時特務們傳宗接代的觀念十分濃厚,許多特務在背後偷偷與女人同居,戴笠知道了還要重重處理。可現在毛人鳳居然能結婚,那些平時受江山幫氣的人紛紛告狀。
毛人鳳說:“我和影心都辜負了老板的一片好心,現在反對我的人這麼多,也隻好不忙結婚,以免給你找麻煩。”
向影心聽到後不同意了:“你說得輕巧,現在整個重慶都知道我們要結婚,你突然不結了,那幫人還以為你害怕了。況且你把我當成什麼人?想結就結,不結就拉倒,我算什麼東西?”
戴笠思考了一下說:“你們暫時不忙結婚,待我把這些問題處理好後再結婚。局裏的人好處理,隻是胡逸民的事情必須認真對待,否則出麻煩就大了,這小子有於右任、居正這些大佬撐腰,不能掉以輕心。影心明天就去漢口,把離婚手續辦一下。”
滿懷著委屈和希望,向影心和毛人鳳踏上開往漢口的火車。本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原則,毛人鳳一到武漢就開始動用手下人調查胡逸民的近況,不調查倒好,一調查把那向影心的肺都氣炸了。
西安事變以後,楊虎城被迫流亡國外,張學良遭軟禁,胡逸民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被蔣介石一腳踢開。可他憑著自己在軍界、政界的老關係,撈了一個督造漢口監獄的美差,搞了一大筆錢,當時正在和穆小姐享福。
向影心心想自己還沒有和胡逸民離婚,老不死的這樣逍遙,自己跟毛人鳳結婚反倒是違犯法律,這事是太不公平了,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向影心本來就是一個潑婦,按照別人提供的地址,就威風凜凜地殺將過去,要胡逸民賠償其“損失費”。胡逸民的家在漢口三陽路的一座大院內,向影心不費勁就找上門來。
不一會兒,胡逸民的安樂窩就弄了個底朝天:玻璃渣子鋪滿一地,清代的花瓶碎了幾半,胡逸民心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不禁罵道:“臭婊子,今天老子一定要讓你坐大獄,讓你也看看老子的監獄建得怎麼樣。”說罷揮揮手讓仆人趕快去報警。仆人剛走到門口,胡逸民又把他喊回來了。胡逸民想,向影心已不是一個普通的舞女了,她是軍統的特務,如果讓偽警察抓去,自己不就是漢奸了嗎?胡逸民目前還不想當漢奸,所以決定還是在家中解決。
向影心看胡逸民把仆人又喊回來,更加撒起潑來。胡逸民沒有辦法隻好問:“姑奶奶,你到底要幹什麼,趕快提出來快滾。”
向影心覺得再鬧下去,讓他真的叫來警察,自己也下不了台,就提出了要求:第一,要賠償損失費,法幣10萬元。第二,結束這有名無實的婚姻,盡快離婚。
胡逸民說:“想和我離婚,沒有那麼容易,還想跟我要錢,更是異想天開。向影心,我告訴你,跟我老胡鬥,你還嫩了點。”
向影心正要發作,胡逸民又說:“你把我的東西砸得稀巴爛,就算是我們兩口子吵架,我不跟你計較。再跟我胡鬧,我要你好看。你既然回家,沒有我的準許就不準外出,否則我就登報說家門不幸,小妾向影心卷款潛逃,看你的臉往哪擱。”
薑還是老的辣,向影心讓胡逸民說得欲哭無淚。隻好灰溜溜地出去找毛人鳳,毛人鳳也沒有辦法,在敵占區,他的威力也發揮不出來,隻好再回重慶找戴笠。
恰好這時,胡逸民的一個把柄落到戴笠手裏。原來自歐洲大戰爆發後,胡逸民十分擔心自己在德國留學的兒子,想讓他盡快回國。當時日、德、意三國已經簽訂《柏林公約》,中、德事實上已處於交戰狀態,要辦成此事,非走上層路線不可。胡逸民為了兒子,決定找自己以前的黃埔老朋友——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幫忙,顧祝同又去找何應欽。想不到這件事情,被軍統得知,報告了戴笠。
戴笠決定以此事向胡逸民要挾,向影心想置胡逸民於死地,戴笠搖搖頭說:“胡逸民雖然是個不起眼的角色,但他結交廣泛,和委員長有一定交情,這件事,我看你就忍了,先離婚再說吧。”
於是,向影心又到漢口,誰知胡逸民已經到南京去了,向影心趕到南京,聲稱胡逸民不離婚,將永遠見不到兒子了,胡逸民本來就是為了嚇唬向影心,跟她並無感情,於是順坡下驢,跟她辦了離婚手續,毛人鳳結婚的第一個障礙沒有了。
對於軍統內部的障礙,戴笠和毛人鳳商量決定用王春泉殺一儆百,打擊一下黃埔係的囂張氣焰。
王春泉是戴笠的一個警衛,跟財政部的李小姐好上了,決定結婚。但是戴笠的紀律在此,有情人難成眷屬,申請了幾次都被拒絕。現在毛人鳳要結婚,王春泉的牢騷最多,經常指責戴笠偏心,他毛人鳳可以結婚,我為什麼不能?於是一氣之下在重慶租了一間房子,和李小姐同居了,這在軍統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王春泉雖色膽包天,錢囊卻空空如也,結婚時欠了一大筆債,現在催債的人很多,隻好鋌而走險,答應重慶商行的一位老板,給他帶私貨。那位老板心想,這王春泉是戴笠的警衛,又是專門緝私的,帶點私貨不成問題,所以就付了一大筆定金。王春泉收了人家的錢,到辦事的時候傻了眼,因為戴笠管得嚴,根本無法辦成。商行老板幾次追問,均無下文,又要不回先付的定金,於是向軍統告狀。毛人鳳正愁沒有機會,現在有個現成的,立即收集材料,把這當作典型案件,在軍統大造輿論。
戴笠知道後,數罪並罰,判了個死刑。
這時李小姐為救丈夫,幾次跪倒求情,表示要替丈夫還錢,一些同事也找毛人風請求通融,毛人鳳哪裏肯讓步,硬是拉出去槍斃了。其實當時軍統做生意的多得是,要抓什麼樣的人都有,為什麼隻有王春泉倒黴呢,大家都知道是觸犯了毛主任的忌諱。此後誰也不敢再反對毛人鳳和向影心的婚事了,對他倆的議論漸漸平息了。
戴笠一看時機成熟了,馬上宣布不久就為毛人鳳他們舉行婚禮,1940年11月,毛人鳳與向影心的婚禮在重慶楊森公館舉行。
向影心一整天坐在屋裏,記了幾大賬本。有送錢的,送禮品的,甚至還有美國的商品,大家都覺得毛主任今非昔比,正好借此機會巴結一下。向影心看到像小山一樣的禮品,感到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毛人鳳以前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現在居然有這麼大影響,暗自慶幸自己找對了人。
不一會兒,大廳擠滿了人,不少都是重慶的軍政要員,毛人鳳和戴笠忙得不亦樂乎。
賓客散去,一對紅燭照亮了洞房,但毛人鳳已經沒有了多少興奮的感覺。人們常說洞房花燭、金榜題名是人生的兩大幸事,可是毛人鳳卻沒有多少這種心情。他想的卻是自己的根基不穩,外有鄭介民和唐縱逼迫,內有一幫特務不服,從這次結婚的曲折經曆就可以看出,自己如果沒有戴笠在後麵擋著,那就什麼也不是。想到這他覺得應該把自己的弟弟毛萬裏提起來,另外還有一個毛森,身邊必須有自己的人。
向影心躺在毛人鳳身邊,暗想這個男人竟然還有如此大的潛力。自己跟他結婚,就該妻憑夫貴,好好輔佐他,全力支持他邁向更大的發展。為了這個目的,犧牲自己的色相都不成問題。
1.精簡機構汰弱留強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在這8年抗戰中幾乎沒有為民族抗戰做過一點事的毛人鳳,卻因戰後接收工作中的“大功勞”獲兩枚勳章:一枚是青天白日勝利勳章;另一枚是忠勤勳章。對照著抗日勇士冤死於毛人鳳領導下的特工之手,曆史顯出幾分滑稽和蒼涼。當然毛人鳳顧不上有這等思考曆史的閑心,更無此自覺。他一方麵沉浸在獲得勳章的愉悅中;另一方麵更為自己地位日益穩定,蔣介石越來越信任自己而歡欣鼓舞。
福兮,禍之所依。災禍總是在不經意中悄然降臨。
1945年10月10日,《國共代表會議紀要》(即“雙十協定”)在重慶正式簽署,大街小巷到處洋溢著喜悅祥和的氣氛。羅家灣大院毛人鳳辦公室中,毛卻一人呆坐在桌前,背對著辦公室的門,眼光越過窗外,投向遠處的不知何方。原來,這個經國共兩黨談判43天才得以達成的協定,出於對特務暗殺、逮捕及借各種理由進行的搜查和掠奪的痛恨,更出於對民主政治的向往,共產黨和民主黨派人士均一致要求結束特務的恐怖活動。因此,《雙十協定》的重要內容之一,就是取消特務機關,嚴禁司法和警察機關以外的團體組織享有拘捕、審訊和處罰之權,並要求“釋放政治犯”。
而軍統局經過10多年的發展和演變,其力量之大已經從純特工滲入軍事、政治、黨務、軍政、經濟、文化、教育、交通、警察、財政、外交等各個部門,所能調動的稅警、緝私及特務武裝達數十萬人之多,加之軍統組織之嚴密,號令之嚴明,調動之靈活,實力之雄厚,超過了任何一支國民黨正規軍隊。這就不能不引起蔣介石的警戒之心。以蔣介石慣有的極重的猜忌之心,以及在他腦子裏根深蒂固的中國傳統的權術觀念,是不能容忍某個部下的係統發展太快太大,打破整個係統平衡,脫出他的控製的。現在軍統發展如此之快,勢力如此之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勢”,蔣介石又如何能不猜忌、不防範呢?
心中疑慮重重的毛人鳳找到戴笠,和他一起商討應對之法。兩人繞了半天,終於找到關鍵,當務之急是要猜透“領袖”的心思,看一看老蔣還打不打算和中共鬥法。想到這裏,毛人鳳不由又對戴笠說道:“老板,您最善於琢磨委座的心思。您看,在眼下這種情勢下,委座是真的打算和共匪講和呢?還是虛與委蛇呢?”
“那還用說,委座對共匪向來是抱著不清除幹淨誓不罷休的決心的。”戴笠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
“如果委座現在仍抱此決心,我想我們這些人他還是要用的。因為共匪太狡猾了,手段又一天比一天高明,我們這些人忠心耿耿地替委座清除這些眼中釘、肉中刺,委座不用我們用誰?隻是現在的關鍵是要弄清委座的具體的真實的想法。”毛人鳳急於提醒戴笠,不由來了一番長論。
“您看,我們已把日偽與八路軍、新四軍曆次作戰的檔案,以及他們對付中共地下機關的各種資料全麵接收。這事委座知道嗎?”毛人鳳小心翼翼地說。
戴笠大手一揮:“好了,我知道了。你現在就趕快回去,叫人給我把這方麵的材料給整理出來。”
當晚,毛人鳳不敢大意,熬了一個通宵,寫出一份材料。第二天一早,毛人鳳就將準備好的資料送來,戴笠接過來往包中一放,一言未發地走了。看著漸漸遠去的戴笠的身影,毛人鳳心中也似大石當胸,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見蔣介石,見他對自己笑眯眯的,且非常客氣,戴笠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叫苦,但仍然裝得非常鎮定,按照昨天想的開始向蔣介石彙報,尤其詳細地彙報了日偽為對付中共地下機關搜集的情報,把毛人鳳對這些資料的詳盡分類和歸納總結細細說給蔣介石聽,並注意留神蔣的表情。看著蔣在那裏微微頷首,戴笠緊張的心情開始緩解。
“嗯,你對中共的警惕心很高。彙報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學生。”蔣介石在聽完之後稱讚道,他甚至還拍了拍戴笠的肩膀,弄得戴笠心中一熱。
“委座,今天給您彙報的隻是一部分,其他的我們都已整理出來。共匪實在是狡猾可惡,我們隻有對他們的情報掌握得越充分,對他們的打擊才能越有力。”戴笠不失時機地說。
蔣介石又點了點頭:“好,很好。你回去再整理一下,將其中有關軍事部門的資料交由軍令部改組的國防部,其他的,你們要妥善保管,為今後作進一步的斟酌研究作準備。”
戴笠一邊做記錄,一邊暗自高興。可等到起身準備告辭的時候,蔣介石突然想起了什麼,召回戴笠說:“嗯,還有,根據中常委的決定,軍委會即將取消,軍統局當然也要一起撤銷,你回去考慮考慮。……”蔣介石一席話,如五雷轟頂,擊得戴笠半邊身子發麻,張大了嘴,發不出一個音來。
看到戴笠失魂落魄的樣子,蔣介石忍不住好笑:“哎,你們是我的好學生,就應該能體諒我的苦衷,這個決定,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苦衷,包括葉秀峰的中統局,也要撤銷,你還是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怎麼個結束法。”
戴笠如一個溺水的人,想抓住點什麼,卻又什麼也撈不著。滿懷著不安和狐疑,他從蔣介石官邸退出。
回到公館,發現毛人鳳已候在小客廳裏。其實毛人鳳比他更著急,他早就來到戴公館,等戴笠回來。一見戴笠回來,毛人鳳馬上迎上去,“老板,怎麼樣?”
戴笠一五一十地把見蔣介石的經過講完,聽著聽著,原本一臉焦急的毛人鳳的臉上顯出笑容:“委座仍要我們保管研究中共的資料,說明原先的基本職能和團體不會取消。”毛人鳳斬釘截鐵地說。
戴笠雖受到毛人鳳樂觀情緒的鼓舞,但仍憂心忡忡:“可是,委座已經說了,撤銷是一定的。”
“說的要取消這個名字,可眼下的組織不至於全不要吧!”毛人鳳提醒道。
“是呀。看來,我們一定要搶先拿出一套讓領袖滿意的化整為零的方案來。”戴笠興奮地說,毛人鳳的話顯然又激起了他的信心。他對多難興邦的舊訓頗有體會,相信經此一劫,軍統又將迎來大發展的前景。
送走毛人鳳後,戴笠依然平靜不下來,他把自己一人關在屋子裏,冥思苦想,尋萬全之策。整整想了一夜,他總算為自己準備出一套新的方案,盡管此時的戴笠感到危機四伏,但他的計劃仍是野心勃勃,充滿鬥誌。
整個計劃包括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化整為零”的具體招式,核心是軍統化整之後,自己的班底大勢不失,這是為軍統的整個將來作打算。第二部分,則是盡快把海軍抓在自己手中,這樣,哪怕將來軍統真的不保,戴笠也不致兩手空空。
為使此計劃順利進行,在後來的幾天裏,戴笠每天都要把毛人鳳叫到家中,共同討論細節問題。不久,毛人鳳就隨戴笠日夜不停地奔走於南京、上海、北平、天津、青島等大城市之間,一方麵處理肅奸案件,一方麵絞盡腦汁完善“化整為零”的具體方案。
10月下旬,具體方案出台,它包括三個招式:第一招是,在內部體製上減少指揮層次,精簡人員,公、秘分開,轉入地下,以轉移整個社會注意的目標;第二招是,在軍統工作部署方麵加強反共活動的成分,以增加其在蔣介石心中的分量;第三招是,迅速整頓清理軍統內部的貪汙受賄問題,整飭風氣,以免被蔣介石或政敵抓住口實,自招其禍。
11月初,毛人鳳將方案具體完備地總結出來,並在戴笠的授意下,召集全體特務開會,會議由毛人鳳主持,戴笠作重要講話。戴笠簡要介紹了“取消特務”的條款,然後馬上強調:“最近大家都為這一消息弄得人心惶惶,這是完全不必要的。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因為我們以前的工作開展得太有聲勢,招人怕、招人忌,才有今天的困境。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不再被需要了,相反,今後由於‘剿共’任務的加重,我們的工作將更為繁多,更為重要。”
說到這裏,戴笠停了一下,換而用一種更嚴肅的語氣提醒道:“但是有幾點需要注意。第一,一定要注意遵守工作紀律,該保密的一定要嚴格保密;第二,要進一步加大對共產黨分子的打擊力度,第三,大家要潔身自好。這一點最為重要,現在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誰敢以權謀私,貪汙受賄,被別人抓到把柄,影響到軍統名聲,就別怪我老戴不客氣!”聽到此,底下的特務一片嘩然,本來當特務工資就不多,不搞“外快”怎麼辦?此時戴笠又接著說:“不久我們就要查肅了,有這方麵問題的人,最好及時懸崖勒馬,並向我彙報。爭取從寬處理。”這下,下麵的特務更像開了鍋似的——畢竟,他們中難得有幾個人是幹淨的。對此,戴笠不予理睬,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了毛人鳳耐心講解、勸說,再加以威脅。
於是,從1945年底開始,軍統在“裁弱留強”的同時,撤銷所有區一級組織(東北區除外),恢複在省範圍內的省站為最高機關。同時,所有特務組織和特務人員一律轉入地下,絕對保密,不再以公開機關和任何名義作掩護。這是為在軍統改組過程中,保存實力,以防不測而采取的一個關鍵措施。
2.天不藏奸戴笠殞命
1946年3月17日早晨,毛人鳳與戴笠聯係過後,驅車往軍委大禮堂。這一天是國民黨六屆二中全會的閉幕式,所有的黨政要人都與會,戴笠不在,保衛工作的重任全落到了毛人鳳身上。
大會議程排得很滿,先是宣布頭天下午常務委員會選舉和“國大代表”的推選結果;接著是通過財政經濟案、國民政府組織案。可不知為什麼,毛人鳳總覺得右眼皮跳個不停,他從心裏不太願意相信“左眼跳福,右眼跳禍”的老話,可是忐忐忑忑、無著無落的感覺總使他往壞處上想。1935年,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上發生過刺殺汪精衛的血案,難道今天也會有類似的不測?
正在重慶的毛人鳳胡思亂想,進而加強保衛工作,唯恐出現亂子,印證“右眼跳禍”時,戴笠於3月17日上午11點45分,乘坐飛機飛往上海。航空委員會撥給的飛機名為DC47型222號,由美國提供導航設備,可以全天候飛行,技術精確,設備完善,堪稱20世紀40年代世界一流水平,十分安全可靠。
會議總算結束了。盡管會議中的內容有大大不利於戴笠和軍統前途的部分,但好在總算沒出意外。下午2點看著蔣介石微笑著步入專車,毛人鳳繃緊的神經開始慢慢放鬆。
回到羅家灣,回想著大會的內容,毛人鳳頗覺心緒難平,右眼皮還在跳。“今天這是怎麼了?”毛人鳳問自己,抬腕一看手表,已近下午4點,早已過了聯絡的時間了,毛人鳳心裏不由“咯噔”一下,急急派人與青島聯係。
半小時後,青島方麵來電,青島辦事處主任梁若節稱,戴笠已於近12點時飛去上海,自己是在機場眼見飛機升空後才離開的。“哦,到上海去了。”毛人鳳自言自語,“看來又被胡蝶纏上了,難怪忘了我們。”毛人鳳深知胡蝶在老板心中的分量,知道老板一見胡蝶什麼事都會放下,當下,也就放心了,開始在辦公室裏眯起眼,小憩一下,放鬆一天來緊張的心緒。
話說那天在上海龍華機場,傾盆大雨不住地下著,卻有一小幫人打著傘在雨中等待。他們是軍統局上海特務站的李崇詩等人,按戴笠前一天的指示,於下午2點就到機場等待,準備迎接老板。
在機場,他們耐心地守候了兩個小時,議論著這場暴雨來得太快,不時仰望灰蒙蒙的天際尋找飛機的影子。雨越下越大,滿耳都是雨聲,不時夾雜著一記響雷,閃電也在天空中拉出一道道閃亮的弧線。
這幫等候的人開始不安了。李崇詩首先行動,去機場電台向北平辦事處詢問,答電稱老板已於前日到青島。又發電青島,答電稱老板於11時45分飛往上海……
那專機早應到了,為何遲遲不見蹤影?焦急不安開始籠罩在李崇詩心中,他急忙返回辦事處,發電報給毛人鳳,告知詳情。
毛人鳳正在辦公室裏放鬆養神,一聲尖銳的推門聲打斷了他。
“出什麼事了?”毛人鳳有些奇怪。
“上海來電,到現在老板還沒抵滬。”來人邊說邊遞上電文。
接過電文一看,毛人鳳就急了,一聯係到今天跳個不停的右眼皮,他開始心中發慌。
“馬上接南京辦事處。”毛人鳳急急地說。
南京辦事處主任李人士不久來電稱,沒有見到戴笠。毛人鳳叫他立即去附近所有的機場查詢。一個小時後情況來了,說是下午1時20分光景,明故宮機場導航台曾收到過222號專機的呼叫,當時南京也在下雷陣雨,雲高300米,能見度極低,不具備降落條件。但222號飛機堅持要著陸,嚐試了兩次,沒有成功,隨後便失去了聯係。
“快接濟南站!”毛人鳳顧不得讓屬下喘息一下,不停地催促著,於是從濟南到青島,再到天津、北平,老板可能去的地方都問到了,答複仍是不知下落。毛人鳳終於覺得大事不妙了,方寸漸亂。“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毛人鳳跌坐在座椅裏,目光呆滯地盯著天花板。突然,戴笠早先跟他與周念行說過的一句話閃入腦際——“我將來若不是死在共產黨手裏,也會死在委員長手裏。”難道委座會加害於他?毛人鳳心裏又“咯噔”一下,人從椅子上彈起。果真要這樣,暗箭難防,老板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毛人鳳想到了這一層,再順藤摸瓜地往下琢磨,發現的征兆愈多,愈覺得此事大有蹊蹺,禁不住冷汗淋漓而下。
山城重慶多霧,夜原本就顯得比別處長些,而這一夜對於毛人鳳來講就顯得更加漫長難耐。整整一夜,他動用軍統電台四處呼叫,皆無老板下落。焦急、失望、猜忌、害怕各種情緒似無形大手,壓迫著他,使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早8點,天終於亮了,毛人鳳想:“現在隻有找委員長了。”
一見蔣介石,毛人鳳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得心口發悶,聲音不由有些哽咽:“委員長,戴局長的222號專機失蹤,局長本人不知下落。”
待到聽完毛人鳳講完所有情況,蔣介石顯得非常吃驚,立刻撥通航空委員會電話,下令航空委員會主任周至柔馬上派搜索機沿青島、南京、上海一線及周圍地區尋找,弄清222號專機降落地點,並通知空軍各機場協助查尋,將情況隨時報告。
放下電話,蔣介石又將臉轉向毛人鳳:“現在你馬上帶一名校級幹部,攜電台、報務員、醫生,前往上述地區尋找,一旦發現專機,馬上降落,不能降落就跳傘下去。總之,要想盡辦法,找到戴局長!”
很快,毛人鳳趕回軍統局,召集了駐渝中、少校級以上的大特務共20餘人開會。通報完戴笠座機失蹤的消息後,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這幫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心裏開始一陣敲小鼓,甚至是渾身冷汗直冒。
但當毛人鳳傳達蔣介石命令,問誰願搭乘航委會飛機去找戴笠時,在場的特務竟無一人應聲。最後,隻有與會幹部中年紀最輕的總務處長沈醉立起,表示願意承擔這一任務。
蔣介石立即接見了沈醉和毛人鳳,叮囑沈醉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又從抽鬥內拿出一張紙寫了幾句話,要秘書拿去蓋章,然後,遞給他們。隻見上麵寫著:“無論何人,不許傷害戴笠。各軍政機關、地方政府,如發現戴笠,應負責護送其出境。此令,蔣中正。”
沈醉走後,毛人鳳一任各種想法在自己頭腦中交戰,不知不覺,在胡思亂想中,30多個小時過去,他一直沒合眼。
3月18日晚,就在他積極準備乘飛機前往中共武裝控製區尋找戴笠的時候,李人士在南京得到戴笠行蹤的第一個消息:3月17日午後,在南京西南郊的江寧縣上空,有一架軍用飛機墜毀。
消息傳到重慶,毛人鳳正在迷迷糊糊中,秘書薑毅英推門而入,他立刻驚起:“什麼事?”
“先生,南京李主任剛才發來緊急電報,說陸軍總司令部情報處轉來消息,證實昨天午後有一軍用飛機在南京附近江寧縣墜毀,是否為222號飛機尚待他去調查……”
“什麼,軍用機墜毀?”毛人鳳又重複了一遍。這時他已如五雷轟頂,聲音顯得飄忽不定。
呆了一會,羅家灣的大特務們都彙集到了毛人鳳的辦公室。見他們到來,毛人鳳無神地環視了一下周圍的這些人,然後幾近自語地喃喃道:“戴局長可能已遭不幸!”話未說完,一股酸淚已湧上,他別過頭去,淚水奪眶而出,順著麵頰流淌。各處頭頭們見狀也一個個低下了頭,抽泣聲開始在房間響起——雖然不能弄清誰是真哭,誰是假哭。
3月19日,李人士進一步得到新的線索,在飛機墜毀處找到一顆私章,刻著龔仙舫的名字。至此,222號座機失事,戴笠及其一行遇難已確定無疑。
現在對毛人鳳來說,隻剩下一件事可以做了,那就是麵諭蔣介石。
晚上10點,毛人鳳驅車去蔣介石官邸,重慶此時還是春寒料峭,一如車中的毛人鳳悲戚的心。到官邸近11點,侍衛官一反常態,徑直把毛人鳳領到蔣介石臥室前的小客廳。
一見到身穿睡衣的蔣介石,毛人鳳隻說了半句話:“委座,局長他……”就禁不住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3.拉攏親信擺局布棋
應該說,毛人鳳為戴笠的死感到悲傷也是情理中事。兩個人如一塊稻田裏的螞蚱,沆瀣一氣,為害人民。尤其戴笠是一隻比他“出道”較早的大螞蚱,毛人鳳後來投靠他,一直在他的卵翼下才得以生存。如今戴笠突然死去,他就像一隻小螞蚱失去了主心骨,心中悵然若失。這時候,他把戴笠的死訊告訴蔣介石,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在蔣介石麵前大放悲聲,那不爭氣的眼淚越像決堤的洪水奔流不止。這樣的氣氛也感染了蔣介石,他把手放在毛人鳳的肩膀上,輕聲地說:“哭吧,哭出來心情會好一些。”
毛人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誠惶誠恐地站起來,小聲地說:“謝謝委員長,人鳳實在壓抑不住內心的悲傷,打擾您休息了。”
“沒關係,沒關係。”蔣介石看毛人鳳漸漸恢複了平靜,開始和他談論戴笠的身後事。
“目前還都南京的工作迫在眉睫,軍統局的工作任務很重,需要盡快地確立領導人選,你看誰比較合適繼承戴笠?”
毛人鳳立即從悲傷中恢複過來,恢複成平日精明、狡詐的毛人鳳,他裝模作樣沉思片刻說:“委座,這幾天人鳳神情大受刺激,還沒有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你看……”
“唔,”蔣介石應了一聲又說,“現在軍統局的兩位副局長鄭介民和唐縱,哪一個更為合適一些?”
毛人鳳說:“兩人各有千秋,鄭介民由於長期從事特務工作,和中上級的關係比較熟悉,唐局長因為不專注於特務工作,所以業務相對生疏。”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休息,過兩天我還要找你。”蔣介石做送客狀。
毛人鳳立即從委員長官邸退出,坐上汽車向家駛去。這時山城重慶大霧彌漫,汽車的前燈也照不了多遠,隻能依靠按按喇叭,來提醒行人。毛人鳳打開車窗,潮濕的霧氣被晚上的寒風裹進車內,使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老板死了,未來會是怎麼樣的呢?這份家業將來由誰繼承呢?從委員長的問話看,他根本沒有把自己列入軍統局長的候選人之列。”所有這些問題交織在毛人鳳的腦海裏,使他不能安寧。他往車窗外望去,四周一片寂靜,隻聽到汽車喇叭的聲音在有節奏地響著。毛人鳳仿佛又看到了戴笠,嚇得他慌忙雙手合十,默默為自己祈禱:“戴先生,望你在天之靈,保佑我渡過這一劫難。”
戴笠在世時,軍統局就分了幾個派別,相互還有很多交叉:從資格上分有黃埔係與江山幫的對立。由於戴笠隻是黃埔六期生,資格不老,而軍統內像徐遠舉、喬家才、鄭介民等人都是黃埔一、二期的,為防止他們不服氣,戴笠千方百計扶持以毛人風為代表的江山人。在他死的時候,江山縣的毛萬裏、毛森、周念行、王莆臣、周養浩、葉翔之、潘其武等人都已占據重要位置。而黃埔係則因資格老、經驗豐富又是“天子門生”,地位也相當重要,兩派平分軍統秋色。如果從地域上分,又可分為廣東派、浙江派、湖南派,分別以鄭介民、戴笠、唐縱為首。戴笠活著的時候,對派係活動嚴格控製,所以各種派係處在潛伏狀態。現在戴笠突然歸西,隱藏在軍統內的派係矛盾迅速明朗化,各個派係相互聯結,為爭奪軍統的主導位置而明爭暗鬥。
應該說江山人的實力不差,但遺憾的是沒有黃埔軍校這塊招牌,毛人鳳雖自詡自己是半個黃埔學生,但大家誰也不承認。後來由於戴笠的提攜,毛人鳳有了單獨覲見蔣介石的機會,但他那不顯山露水的性格,又使蔣介石認為毛隻不過是一個搞內勤的料,守成有餘而開拓不足,不適合領導軍統,所以在蔣介石的人才庫中,毛人鳳暫時還排不上名。毛人鳳也有自知之明,主動推薦鄭介民,這中間除鄭不管細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廣東派的實力最弱,無法構成鄭介民當政的“群眾基礎”。真正讓毛人鳳感覺到麻煩的是湖南派,其首領唐縱號稱“智多星”,下麵又有周偉龍、張毅夫、李崇詩等大將,而且多是黃埔學生。因此這種派係力量的對比使毛更加傾向鄭介民。
第二天,毛人鳳派向影心把軍統所有的江山籍大特務召集在家裏開會,以商“後事”。
很快,毛家客廳擠了十來個人,大家都哭喪著臉。因為戴笠在世時,這幫家夥依仗有後台為所欲為,就連黃埔係他們也不放在眼裏。現在戴笠一死,大家都有一種大廈將傾的感覺。毛人鳳一臉悲戚,以十分沉痛的語調宣布了戴笠已經死亡。深受戴笠之恩的毛萬裏首先忍不住哭起來,然後是一片悲泣之聲。望著這幫人,毛人鳳不禁眼睛發潮,喉嚨又哽咽起來。
還是最愛說話的潘其武打破這一局麵:“現在情況危急,鄭、唐兩派躍躍欲試,想奪戴先生留下的家業,我們應該化悲痛為力量,努力爭氣把他們鬥敗才對,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戴老板的在天之靈。”
毛人鳳使勁地點點頭說:“其武兄說得很對,現在情況緊急,當務之急是加強團結,冷靜分析局勢,葉翔之,你說呢?”
葉翔之是浙江派大將,但又是李崇詩這個湖南派大將的姊婿,因此毛人鳳特地問他,就是要讓他盡快表明態度。葉翔之是何等聰明的人,毛人鳳不但有恩於他,而且處處提拔他做自己的親信。在這種情況下,葉翔之站起來一拍胸脯,慷慨陳詞:“我雖然是李崇詩的大舅子,但我的根在浙江,搞政治就是要壁壘森嚴,立場鮮明,戴先生不幸遇難,我今後就是要聽毛先生的。”
周養浩說:“搞政治最忌諱的是群龍無首,不能充分發揮團體力量,現在戴老板過世,我們都應該站在毛先生身邊,以他為核心,重新組織團體。”
毛人鳳暗暗稱讚周養浩這幾年有進步,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了。他威嚴地環顧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人敢犯上作亂,或者有不服氣的目光,他的心緊張極了,十分害怕有人起來和他叫板。突然,毛萬裏站起來說:“這個團體當然應該以我阿哥為核心,這也是戴先生生前的意思,他本來想當海軍總司令,把這份家業留給我阿兄的,今後誰敢不服從老板的決定,我就跟他不客氣。”
看到這個情景,毛人鳳大受鼓舞,他激動地說:“各位兄弟都是自家人,等我們收拾了廣東派和湖南派,大家一定都有官做。”
戴笠的表哥,老謀深算的張冠夫說:“現在最主要的是取得總裁的信任,我看可以找戴笠生前好友胡宗南在老頭子麵前推薦齊五兄,任軍統局局長一職。”
毛人鳳聽到這話,趕忙把同蔣介石會麵的情況介紹一下,然後說:“我已經向總裁推薦了鄭介民做軍統局局長。”
眾人一聽大驚失色,周念行大罵毛人鳳糊塗。
毛人鳳臉上露出戴笠死後難得的笑容,讓人看了隻覺得他更像在哭。他用和緩的聲音向大家分析了形勢。
毛人鳳認為,鄭介民雖然是特工元老,但由於戴笠生前對他的防範,鄭介民在軍統內部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力量,而軍統有限的廣東派也因為忌諱戴笠跟鄭介民的不和,跟鄭介民並不親近。戴笠死後,眾人雖然也想以鄭介民為核心,扯起一麵大旗,但無奈鄭介民尚在北平軍事問題調查部,還沒來得及回來。毛人鳳斷定,即使鄭介民當局長,廣東派也不可能對浙江派構成威脅。同時,鄭介民比較愛護自己的名譽,特務經常搞暗殺、綁架、偷聽等把戲,惡名在外,鄭介民卻經常宣稱自己不是搞偷雞摸狗勾當的,屢次強調自己跟戴笠不一樣。更重要的是,鄭介民雖然號稱軍事戰略家,但對具體特務工作並不內行,也非常討厭接觸這些事情。戴笠在世時,鄭介民就有意居於超然地位,經常自嘲是“冒腦根”(廣東方言,意思是沒腦筋,忘性大等),不適合幹特務工作。鄭介民當局長,對內事務不免仍然要以毛人鳳為首,因此,毛人鳳決計推薦鄭介民。
毛人鳳剛分析完,眾人一掃臉上的陰沉,精神隨之振作起來。周養浩對向影心說:“嫂子,這幾天我是粒米未進,現在有毛先生掌舵,我心裏安頓了,今天要喝他幾盅。”
江山幫的人一起舉杯,像是已經預見了將來的勝利。
4.養虎為患前功盡棄
3月20日下午,蔣介石召集毛人鳳和唐縱,宣布發表鄭介民為軍統局局長的任命,並指示毛人鳳盡快通知鄭介民速回重慶。任命毛人鳳和唐縱為軍統局副局長。毛人鳳接到蔣介石麵諭,極力壓抑內心的激動,以自己的資格能夠和唐縱平起平坐,終於如願以償。更重要的是,將鄭介民推上了軍統局局長的位置對自己以後是大大有利的。
從蔣介石官邸出來,毛人鳳壓抑著內心的興奮之情,趕回羅家灣大院,立即給鄭介民拍了三封電報,負責拍發電報的是毛人鳳的老鄉薑毅英,軍統有名的老姑娘。她吃驚地問:“毛主任,鄭介民當了局長,我們江山人怎麼辦呢?”
望著薑毅英,毛人鳳壓抑不住興奮,一把攬住她的腰,薑毅英紅著臉說:“別這樣,毛主任,讓嫂子看見多不好啊!”
“沒事,隻是你的稱呼要改了,我的薑毅英小姐。”
薑毅英一愣,隨即點著毛人鳳的鼻子說:“遵命,毛局長。”
在這時候,沈醉也沒閑著,他遵從毛人鳳的指示,拎了幾大包東西,前來拜會鄭介民的太太柯淑芬。
“沈處長,難得你到家一趟,請進,請進。”沈醉因為經常給鄭介民送東西而成了柯淑芬跟前的紅人。柯淑芬雖然厲害如猛虎,鄭介民在她麵前抬不起頭來,但她向來不分敵我,誰給她送東西,誰就是她的座上賓,否則即使是鄭介民的廣東派老鄉來,也一樣沒有好臉色。她跟沈醉說話的同時,眼睛卻緊盯著沈醉手上的東西。
“鄭夫人,最近我們軍統得到了一些美國贈的禮品,毛局長特地吩咐給你送過來。”
“沈老弟,我們都是熟人了,還什麼夫人、夫人的,你叫柯姐好了。美國貨是我最喜歡的,還是沈兄弟懂得柯姐的心思。”
沈醉把東西放在桌上說:“柯姐,鄭長官現在官居局長,你以後可得多照顧我。”
柯淑芬把嘴一撇說:“我們介民是個典型的‘冒腦根’,哪像戴笠會撈錢,現在你們都去接收了,委員長卻讓他去北平軍調部,又沒有錢。”
沈醉覺得這魚兒也真是太容易上鉤了。本來,毛人鳳拍了電報給鄭介民,結果鄭介民偏偏不回電。毛人鳳十分擔心鄭介民不回來做軍統局長,這樣局長位置就落到唐縱身上了,這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他讓沈醉利用柯淑芬貪財好利的習性,引誘她給鄭介民拍電報,讓鄭介民盡快回來。鄭介民是個有名的床頭跪,柯淑芬的話當然是一句頂一萬句。
“柯姐,這軍統局長可是一個肥差,抗戰時期,經濟困難。現在委員長讓軍統負責接收……”
沈醉的一席話對柯淑芬果然發揮效力,她立即要沈醉給鄭介民發報,就說自己在家不小心把腰扭傷了,要他迅速回來。夫人的命令確實比蔣介石的更有效力,不一會兒,北平軍調部發來回電稱,飛機準備起飛,3個小時後可以到達重慶。
一會兒,飛機停住,鄭介民拿著禮帽向大家瀟灑地揮揮手。沈醉立即指揮特務舉起了歡迎的標語,一條是“熱烈歡迎鄭局長回軍統指導工作”;另一條是“祝賀鄭長官北平軍調成功歸來”。鄭介民看到這種熱烈的場麵,不禁得意非凡,心想戴笠死了,這一下就看我的了。
柯淑芬一下子挽著鄭介民,鄭介民忙低聲地說:“人很多,注意形象。”柯淑芬十分乖巧地鬆開丈夫,開始用手給他梳了梳頭發。
鄭介民走過來同毛人鳳邊握手邊說:“今天天氣異常,我隻當是戴笠招呼一聲上西天享福呢!”
毛人鳳趕忙恭維道:“戴先生肯定不讓你去,軍統局現在十幾萬人都眼巴巴地瞅著鄭長官歸來,領導我們重振雄風呢!”
鄭介民立刻說道:“依靠大家共同努力,我們也可以把戴先生未做好的事情做好。”
當天晚上,鄭介民拜會了蔣介石,蔣介石異常傷感地說:“耀全,你能安全歸來,我就放心了。雨農和你是最先開始情報工作的,現在他已經乘鶴西去了,你一定要好好工作。”
戴笠活著的時候,總是把鄭介民壓得抬不起頭來,現在真的死了,鄭介民又不免有點傷感,他垂淚向蔣介石保證:“一定繼承戴笠盡忠盡責的精神,把軍統工作搞好。”
鄭介民雖然答應蔣介石“盡全力搞好工作”,但內心對軍統局的工作卻有著雞肋一般的感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他現在正和美國代表馬歇爾、中共代表葉劍英合組成軍事衝突情況調查部進行國共間的周旋,這是一個受世界矚目的工作,還能和美國的五星上將一塊工作,真是風光之至。因此他對軍統局是隻願掛名,不願意實際操作。從這一方麵看,毛人鳳確實是弄權好手,對鄭介民果真算中了。
第二天,新局長鄭介民到軍統局開會。毛人鳳對於這樣的會議非常重視,這將決定鄭介民是否對軍統局真抓實管,如果鄭介民仍然持超然態度,毛人鳳就成功地走了第一步。因此會議之前,毛人鳳特地來找鄭介民探探口風,他問道:
“鄭長官,此次到軍統局有沒有新的工作思路?”
鄭介民連忙擺手說:“我在軍調部的工作相當繁重,估計不會在這裏待很久。不過委員長既然讓我任局長,我覺得還是了解一些情況再說。”
毛人鳳問道:“鄭局長的工作既然這樣急迫,還是不浪費你的時間,不知你要了解哪方麵的情況?”
鄭介民想了想說:“你還是跟我介紹一些財務收支情況吧。”
毛人鳳心中暗想,你既然問我,我就先嚇唬嚇唬你再說。“唉,”毛人鳳長歎了一口氣,開始了他的苦訴:“經過八年抗戰,軍統的規模增加數倍,開支增加數倍,但撥給的經費一直沒有變,這些年來,軍統年年虧空,早已經寅吃卯糧,負債累累。過去完全靠戴先生東挪西借,拆東牆補西牆,馬馬虎虎不至於關門。現在戴先生一死,留下這個爛攤子,不知誰有本事能借錢開工資。”
鄭介民大吃一驚問:“工資難道也成問題?”
毛人鳳點點頭,道:“軍統十幾萬人口,幾萬名傷員,烈士家屬都要張嘴吃飯,我真想辭職不幹了。”
鄭介民連說:“別這樣,軍統局的規模太大,必須進行整編,否則組織不能生存,隻有汰弱留強。”
“汰弱留強說的容易,要幹真的,端誰的飯碗,誰都跟你拚命,好在鄭局長可以親自處理,我就輕鬆了。”毛人鳳不動聲色地說。
鄭介民最害怕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自詡為軍事戰略家,考慮問題以宏觀著稱,也常以此為榮。聽毛人鳳婆婆媽媽說了一大堆難題,心中早已不耐煩,他說:“軍調部的工作非常重要,我需要先去處理,現在應該是毛先生負責為好。”
毛人鳳一攤雙手,表示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時葉翔之來邀請鄭局長訓話。
鄭介民清清嗓子說:“介民不才,被委員長任命為局長,以後自當與大家同甘共苦,共渡難關。但是目前,北平軍調部的工作事關黨國前途,又為世界矚目。因此,我不能親自處理這裏的工作,大家要聽從毛先生的指揮,除重大問題外,一般問題由毛先生決定。”
毛人鳳鬆了一口氣,他壓抑不住興奮說:“謝謝鄭局長的信任,謝謝大家的支持。”
第二天,鄭介民飛往北平,毛人鳳滿心歡喜,覺得自己真是神算,現在鄭介民走了,唐縱不敢來了,軍統局豈不是自己的天下了嗎?
下午,軍統局全體大特務齊集會議室,潘其武念道:“委員長手諭:由於鄭介民在軍調部工作重要,不可脫離,軍統局局長職務暫由唐縱代理,希各位同仁同心同德,風雨同舟。”
毛人鳳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呆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好不容易把鄭介民扶上局長之位,又按計劃順利地把他趕走,千方百計阻止唐縱,現在何以前功盡棄,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呢?
1.四一大會為難唐縱
“真是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毛人鳳呆坐在太師椅上,喃喃自語。
“局長不要憂慮過度,我猜這又是誰在後麵使起了手腳。”葉翔之安慰毛人鳳說。
毛人鳳低頭沉思,這幾天鄭介民來重慶,自己處處賠著小心,哪個地方也沒有得罪他。為什麼?突然他一拍腦袋對葉翔之說:“快去把沈醉喊來。”
沈醉一過來,毛人鳳就急切地問:“這幾天柯淑芬這個母老虎跟你要東西沒有?”
沈醉說:“我已經給了她兩部汽車,一幢花園別墅,考慮到她愛吃‘珍珠粉’(一種毒品),我還特地從美軍那裏弄了一些。”
毛人鳳點點頭說:“你做得對,現在是非常時期,該破財的時候一定不能惜錢,隻是這鄭介民既然得了利,何必又來為難老子?”
沈醉說:“這需要直接問委員長,隻有他才有權下手諭,所以隻有他才知道是誰玩的花招。”
毛人鳳皺著眉說:“唐縱在侍從室多年,關係非常之多,這個事情,我們又不能直接問蔣委員長,又不能問侍從室,看來隻能等著挨悶棍。”
葉翔之說:“唐縱在侍從室關係深厚當然是實際情況,但要說每個人都跟他好也未必是,俞濟時因為是我同鄉,有一次我上那去,俞濟時就向我抱怨唐縱專愛攬權,看起來兩個人的矛盾不少。”
毛人鳳一拍大腿高興地說:“你怎麼不早說,明天你就帶一份厚禮去找俞濟時。”
葉翔之為難地說:“俞濟時這家夥依仗在老頭子跟前當差,平時非常傲慢,對侍從室的事情又忌諱很深,想從他嘴裏套出情況,恐怕不容易。但是此人有兩個致命的弱點,一是嗜賭如命,一個是好色如命,如果尋找這兩個突破口,就可以從他嘴中套出一些情況來。”
毛人鳳是“沙蟹”高手,其技術在軍統內部無人能敵,而俞濟時的賭術也是遠近有名,在葉翔之的安排下,不久在毛家就有了一個“群英會”。
賭局開始,毛人鳳竟然連連失手,而俞濟時的桌前則堆得像個小山,喜得他合不攏嘴地說:“人家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反之亦然,但不知這賭場與官場的關係如何。反正自從我當上了委員長的侍衛長,賭運就一天好似一天,人鳳兄,你不能不服氣啊!”
毛人鳳氣呼呼地對向影心說:“去把家裏所有的現洋拿來,今天一定要跟俞侍衛長拚個你死我活。”
葉翔之趕忙說:“不必當真,千萬不可傷了和氣。”
俞濟時吸著煙卻笑而不答。
毛人鳳真是時運不濟,押了幾手都被俞濟時吃了,這時已輸得一文不剩。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最終俞濟時道出了個中變化的原委。
原來鬼出在鄭介民身上,這鄭介民遠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樣僅是個“戰略家”,而是一個極擅長玩權術的人。他知道自己如果去北平的話,整個軍統將歸毛人鳳來管,他擔心自己軍調部工作完成後,軍統局成為清一色毛派天下,因此就想挑撥唐縱與毛人鳳的矛盾,等到兩派鬧得不可收拾,自己再回來主政,到時候毛、唐兩派肯定會敬他如上賓。因此臨到北平前,他特地跟老蔣建議:“軍統局的攤子太大,人事關係極其複雜,必須有一個業務、資曆都夠格的人坐鎮,才能擺得平。”蔣介石本來就屬意唐縱協助,現在鄭介民也有這個意思,隻當是從工作考慮,便點頭應允了。
毛人鳳道:“真是人心險惡,鄭介民平時在我麵前表現得那麼厚道,今天如果不是俞濟時對我們說,我們怎會知道他在背後搞我?這樣反倒很好,就讓唐先生進來好了。”
葉翔之不解地問道:“難道你就心甘情願放棄軍統局局長的位置?”
毛人鳳搖頭,咬牙切齒道:“到口的肉豈有吐出去的道理?我是不會放棄的!”
葉翔之見毛人鳳成竹在胸的樣子,探過頭去問道:“莫非毛先生有錦囊妙計?”
毛人鳳對葉翔之“這麼這麼”交代一番,葉翔之聽後果然說:“好計、好計。”
蔣介石的命令對於唐縱而言也是有苦說不出,他本來不想沾染特務工作,可現在蔣介石把代局長的烏紗帽往頭上一戴,也由不得他不管軍統的事,而警察署長的任命書遲遲下不來。唐縱想,如不能當警察署長,當軍統局長獨當一麵也是好事,所以他對軍統的事情一下子又熱心起來。
1946年4月1日,在一片淒淒惶惶、悲悲戚戚的氣氛中,軍統局成立14周年的紀念活動拉開了帷幕。按老規矩,除了在羅家灣本部及安置在重慶各機構的大小特工全部參加外,還有各地幹外勤的特務頭腦都趕回來,把偌大一個禮堂,擠得嚴嚴實實。朱紹良作為蔣介石的代表,率領著軍委會各部、廳、室的負責人參加了這個活動。
上午,毛人鳳做軍統內外情況的總結報告,博取了一片掌聲,特別是軍統局浙江派把手都拍紅了,一個個聲淚俱下,氣氛相當活躍。唐縱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利用中午吃飯的時候,召集湖南派將士注意在他下午訓話時,也使勁鼓掌,務必使掌聲超過毛人鳳。
下午,唐縱走進廳堂,大小特務雲集此地。唐縱左顧右盼,發現李肖白、李崇詩等湖南派特務全不在場,急得他連忙問毛人鳳。毛人鳳笑著說,這幾個人因為有特殊情況,不能來參加會議。機警的唐縱心裏一沉,頓時覺得這裏麵有文章,可已經到了會場,在幾百個特務麵前,也不好打退堂鼓。毛人鳳首先介紹了唐縱,然後請唐代局長訓話,下麵立即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唐縱開始訓話,開始的時候還好,可是,沒說到五分鍾,台下已亂成一片,有議論的,有聒噪的,有罵娘的,唐縱察覺場麵失控,一再要求大家肅靜,聽自己解釋,都毫無結果,隻好求救一般地看著毛人鳳。毛人鳳一拍桌子,下麵立刻安靜下來,毛人鳳說:“此次唐代局長光臨軍統,對大家而言是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大家要安靜。”說罷示意唐縱再講。
接著,唐縱又講:“軍統局之歸並裁撤,既不是因為戴局長之死,也不是因為共產黨的反對,而是由於時勢之需要產生。因此,在裁並調整的時候,義利公私之分甚為重要,如果把握不住,將來是會犯嚴重的過失的,希望大家勿存私見,勿圖私利……”
正講話間,下麵葉翔之和談榮章突然打起來了,頓時禮堂裏又亂成了一鍋粥,唐縱連自己講話的聲音也聽不見了。他轉臉看毛人鳳,毛人鳳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唐縱忍無可忍,氣得把桌子一拍,叫道:“葉翔之、談榮章你們還把本局長放在眼裏嗎?”
葉翔之說:“談榮章這混蛋罵我是王八。”眾人一聽哄堂大笑。
唐縱氣得臉色慘白,正要拂袖而去。毛人鳳站起來對葉翔之和談榮章說:“兩位要注意場合,不要胡鬧。”
見毛人鳳發話,葉翔之和談榮章立即像孩子似的聽話,安安靜靜坐下來,會場再次安靜。此時那唐縱根本沒有心思講話了,他用雪白的手帕擦擦臉上的汗,怒氣衝衝地離開會場。
晚上,餘怒未消的唐縱給李崇詩等湖南派大將掛電話,責怪他們為什麼不去捧場,這些大將們都驚奇地說:“毛主任通知我們,你的訓話明天開始。”
“真他媽的小人!”唐縱在心裏暗暗地罵了一聲毛人鳳,但經此一挫,唐縱直覺得自己在軍統的麵子已丟,威信盡失,索性對軍統的事來個不聞不問,軍統又回到毛人鳳手裏。
2.巴結陳誠和何應欽
毛人鳳用盡心機,一心一意在軍統發展,唐縱被趕回侍從室,鄭介民遠走北平。軍統局內部鬥爭剛剛結束,“外患”就接踵而至,不斷有各種勢力要求取消軍統局。
毛人鳳審時度勢,覺得共產黨的反對並不可怕,軍統局換塊牌子完全沒有關係,最根本的是要保留機構。於是他把鬥爭中心轉向黨內。國民黨內反對軍統的勢力主要有陳誠、何應欽、CC係陳果夫、陳立夫兄弟和財閥孔祥熙。
幾經考慮,毛人鳳首先向陳誠拋去橄欖枝。
對於陳誠,這人著實不好對付,作為蔣介石最得寵的新貴,一向討厭軍統,憎恨戴笠。戴笠死後,他又把一腔怨氣全發在軍統身上,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毛人鳳雖然和戴笠同穿一條褲子,但是在對待陳誠的問題上,同戴笠還是有區別的。抗戰期間,毛人鳳和陳誠同住在軍統局局本部隔壁的楊森在重慶的房子裏。他們每天進出見麵的時候,盡管毛很客氣有禮貌地向陳打招呼,陳總是愛理不理地看一下,彼此極少交談。戴死後,陳比過去更有權勢。
毛人鳳感覺到,如果不和陳誠疏通關係,憑借他在國民黨內的地位,十個軍統也要被他吃了。從那以後,他便決心要想盡一切辦法來緩和陳對軍統的惡感。他除了低聲下氣去請教之外,更托楊森去和陳誠拉關係,可是收效仍不大。陳誠到南京後,照樣對軍統進行過公開的責罵,但以後突然間改變了態度。
原因就在於,毛人鳳知道陳誠的心病所在,於是對症下藥。他專程到陳誠府上拜訪。他首先恭維陳誠說:“陳將軍是黨國的台柱,是當今中國的英雄,人鳳一直想來拜訪,苦無機會。”
陳誠沒好氣地看著他說:“隻要不在背後使刀子,就是好同誌。他媽的!有的人就是壞,壞人沒有好報應,摔死郊外,大雨衝屍三天三夜。”
毛人鳳知道陳誠罵的是戴笠,可他仍舊低聲下氣地說:“戴先生是個火暴脾氣,他在世的時候,我對於他的有些做法也不滿意,但是卻沒有辦法,例如抗戰時期的第六戰區軍官叛變案就是一樁假案。”
陳誠眼睛一亮,對毛人鳳親善起來。
毛人鳳又說:“我已經決定把張振國那幾個人放了並申報給委員長,說是一樁假案,並決定為這些將領洗刷了莫須有罪名,恢複名譽。”
陳誠一下子抓住毛人鳳的手說:“你和雨農不一樣,是好同誌!”
第二天,毛人鳳令人從中美合作所把張振國等人提出來,在局本部設宴款待。席間,毛人鳳頻頻向張振國敬酒,道:“張先生,真是委屈你了,以前我明明知道你們無罪,可我沒有權力,沒有資格替你們主持公道,這回我放了你們,並非存什麼心,而是作為一個國民黨政府公務員憑本能的良心做事。回去以後,望你們不要有怨言,仍像從前一樣一心一意為陳將軍賣力,效忠黨國。”
張振國等人以為這輩子再也出不來了,見毛人鳳不僅放了他們,還說出一番如此動聽得體的話,感動得熱淚盈眶。回去後,在陳誠麵前大大地讚揚毛人鳳。
毛人鳳放走張振國,又上書蔣介石,說張振國等人本意以生命捍衛領袖安全,維護領袖尊嚴,才準備成立一個小組織。蔣介石見了,很高興地說:“這就對了嘛,我是不會看錯人的,陳誠的人怎麼反對政府呢?”
從此,陳誠見到毛人鳳總是親昵地拍拍肩膀說:“我們是自己人,以後有什麼事盡管說。”能同陳誠是“自己人”,毛人鳳當然受寵若驚,他要求陳誠支持軍統,不要讓軍統這個機構撤了,陳誠一拍肩膀說:“毫無問題。”
對付了陳誠,下一個大佬就是何應欽了,這家夥位居國防部長,也是一個叫嚷取消軍統最凶的人。
拉攏何應欽,毛人鳳感到沒有冤假錯案可以利用,隻好以色、財、物予以拉攏。
戴笠死後,給軍統局留下四輛小轎車,毛人鳳挑選了最好的一輛“別克”牌小轎車。潘其武說:“這轎車和局長身份正相配。”毛人鳳一瞪眼睛說:“這轎車跟三國時的‘的盧’馬一樣,是會給人惹禍的。”潘其武大惑不解,毛人鳳說:“這是給何部長準備的。”
一天,毛人鳳坐上“別克”到了何應欽的府上。何應欽立即對這輛車讚不絕口:“好車、好車,不愧是世界名牌。”
毛人鳳微笑著從車中出來,作揖道:“毛人鳳拜見何部長。”
何應欽一愣說:“毛先生真是好福氣,坐這麼高級的轎車。”
毛人鳳說:“我哪有資格坐這樣的好車,這是戴先生留下來的,我想何部長為黨國元老,整天為國事操心,又經常參加會議,隻有這樣級別的車和您的地位相符。請您收下這輛車,它表現了我們軍統全體人員對您的恭敬和推崇,請您一定要給麵子。”
何應欽想到平時對軍統沒有好臉色,就不好意思要,可是這車對他的吸引力又太大了,真是舍不得。看透他的這個心思,毛人鳳把車鑰匙往何應欽手上一放,一溜煙似的跑了。
俗話說,拿人家的手軟,何應欽自從坐上這個汽車,對軍統的氣也順了,不止在一個場合說:“共黨不滅,軍統不可取消。共產黨消滅了,軍統也不能取消。”毛人鳳聽了真是心花怒放。
可就在這時,軍統又得罪了何應欽。
一天,毛人鳳正在辦公室處理公文,電話鈴響了起來。毛人鳳威嚴地說:“我是毛人鳳!”
一個更威嚴的聲音說:“找的就是你!”
毛人鳳一聽來頭不小,立即換了語氣:“請問,先生你是哪一位。”
“我是何應欽!”
毛人鳳一聽語氣,就知道大事不好,忙問:“何部長,是不是我們軍統又惹你老生氣了?”
“毛人鳳,你真是個小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你們在貴州的報紙罵我是貴州第一大財主,這不是說我貪汙嗎!你毛人鳳要對這個謠言負責!”不等毛人鳳回答,電話掛上了。
後來經過調查得知,周養浩在報紙上攻擊何應欽,這才讓原本緩和的矛盾又尖銳起來。
潘其武說:“我當是什麼事情,把你急得這樣,明天打個電話,讓周養浩在報紙上登個申明,向何應欽道歉不就行了。”
毛人鳳長歎一聲說:“你這個人真是沒有腦筋,現在軍統處境十分危險。軍統撤銷了,唐縱去做警察署長,鄭介民在軍調部,我們這般人到哪裏去?隻有喝西北風了。一般同誌不了解這些,你們這些核心對此萬萬不可大意。”
第二天,毛人鳳顧不得身體的疲乏,乘飛機赴貴州,找來貴州省站站長周養浩,一改平日溫文爾雅的作風,劈頭蓋臉將周養浩一頓臭罵。
毛人鳳隨即宣布,由於周養浩目無長官,對何部長無端攻擊,從今天起,立即撤銷其貴州省站站長和保安司令部情報處處長職務,報紙查封。
周養浩垂頭喪氣,一些大特務也頗不平。毛人鳳則說:“現在哪一個當權的不貪汙,連委員長對此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軍統何必要做得罪人的事情。”
消息傳來,何應欽十分吃驚,連忙對毛人鳳說:“處理太重了,處理太重了,一定要給周養浩複職,不然我的良心不安啊!”
周養浩本來就是毛人鳳的親信,既然何應欽這樣說了,毛人鳳巴不得來一個就坡下驢,給周養浩官位恢複了。但從此特務們再也不敢對權貴們進行攻擊了。
何應欽自此之後,同毛人鳳結成了好朋友,也開始為軍統的保留呼籲起來。他甚至專程找蔣介石,聲稱共產黨反對的,我們就應該讚成,共產黨最恨軍統,我們應該最愛軍統,否則便是上了大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