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鳳巴結上了陳誠和何應欽,地位日漸鞏固起來。
3.檢舉鄭介民搞貪汙
原來,國民黨還都南京後,如何處置軍統局的問題成了蔣介石的一塊心病。為了對付共產黨和政敵,軍統局是萬不可以撤銷的,可是軍統局這個特務組織名聲實在太臭,不但共產黨人要求取消它,就連國民黨內的一些人也要取消它。同時,軍統人員太多,用費太多,如果不改組,財政負擔就會越來越重。因此,他和唐縱商量要把軍統局改成另外一個組織,但是工作範圍不變。變的應該是組織名稱。
唐縱說:“我建議軍統局應該改成國防警察局,不知人鳳兄意下如何。”
毛人鳳跟唐縱多年,當然知道他撅起屁股拉什麼屎,現在唐縱位居全國警察署長,軍統局改成這個名稱,豈不是成了他的下屬單位,當即表示:“不可,不可!軍統做的是秘密工作,警察是公開工作,改成這個名字不倫不類。”
唐縱也明白毛人鳳的心思,就不再勉強,他突然說:“軍統局既然是搞秘密工作,那不如就叫保密局好了。”
毛人鳳一聽頓覺很好,當即要求唐縱代其向蔣介石彙報,唐縱欣然答應。
這樣,毛人鳳好像吃了定心丸,就等著蔣介石接見了。
果然,幾天之後,老蔣同意了唐縱的建議,軍統局更名為國防部保密局。下麵的問題就是人事安排了。
蔣介石幾經考慮,決定鄭介民仍然擔任國防部第二廳廳長,兼軍調部的國民黨代表,唐縱擔任內政部次長兼全國警察總署署長。對於保密局局長的人選,蔣介石傷透腦筋,想讓毛人鳳擔任,又害怕他的資曆不夠而不能服眾,最後隻得采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讓鄭介民擔任保密局局長,由毛人鳳、唐縱任副局長。
消息傳來,軍統局的浙江派彈冠相賀,認為毛人鳳取得重大成功,基本實現了最初的想法。
潘其武、葉翔之等人特地向毛人鳳道喜。潘其武嘴快先說:“還是委員長英明,人鳳兄高升,這是我們江山的福分啊!”誰知,毛人鳳聽了不但不高興,反而漲紅了臉,伸手給潘其武兩個耳光,罵道:“你這個笨豬,沒看到這局長前邊還有一個‘副’字嗎!”
潘其武捂著火辣辣的腮幫子,怎麼也想不到一向以和藹著稱,被人稱為“笑麵虎”的毛人鳳如何變得這樣凶神惡煞。
一看這種局麵,乖巧的向影心急忙出來圓場,她嗔怪地對毛人鳳說:“打人也要看對象,潘其武是我們老朋友了,怎麼這樣狠。”說著,就以她那小手幫潘其武揉麵,潘其武有局長夫人親自撫麵,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毛人鳳也為自己如此迅速的出手驚詫不已,以前他覺得打人是戴笠、蔣介石的專利,自己隻有挨打的份,現在居然也可以打人了。想到此,毛人鳳頓時覺得以前在崇德縣城的小小科長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操縱十幾萬人前途與命運的領袖了,他情不自禁地在內心問候了一下自己:“毛局長,你好!”
看著周圍吃驚的眼神,毛人鳳緩慢地說:“他媽的,我為軍統局的命運,為了這十幾萬人的嘴巴,求爹爹、告奶奶,爭來一個保密局的名義,鄭介民竟然輕而易舉將局長寶座奪了去,你們還高興,真是缺心眼。我們江山幫如果都像你們這樣缺心眼、麻痹大意,那就等著鄭介民這王八蛋來收拾我們吧!”
眾人一聽,立即明白了毛人鳳生氣的原因。葉翔之勸毛人鳳說:“不管怎麼講,老板死了我們這個團體沒有散,現在毛先生雖然履居副職,但鄭介民忙於北平軍調部的職務,還加上國防部第二廳的位置,短時間不會來過問保密局的事務,不如我們乘此機會,對保密局來個大調整,讓鄭介民的廣東派無立足之地。”
聽了葉翔之的話,毛人鳳沉默不語,在屋裏踱來踱去。急得向影心罵道:“你真不是個東西,眼看大家都等著你說話呢!”
毛人鳳眼露凶光,把向影心嚇得直吐舌頭,趕忙提醒自己日後說話要注意分寸,丈夫現在已不是默默無聞的小科長了。
毛人鳳終於發話:“翔之說得很有道理,大家不可沮喪,更不能盲目樂觀,從今天起保密局要機構大改組。另外,還要想辦法把鄭介民給扳下去。”
毛人鳳說:“要治鄭介民並不難,一是要收集材料,以牙還牙。二是我們軍統人員要緊密地團結起來。”
沈醉為了盡快立功,道:“這鄭介民的材料我已經掌握不少,以前因為沒有準備整他,所以沒有拋出來,現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毛人鳳邊聽邊點頭,情緒由高漲到激動到興奮,待沈醉說完了,馬上指示道:“這些材料你馬上回家整理,有沒記起的事逐條補上,我要讓鄭介民敗在我的手下!不過,憑你剛才所說的好像還不夠充分,大多是他老婆出麵。”
沈醉道:“這正是鄭介民貪汙手段的高明之處。在表麵上,他一向裝成清廉的樣子,他的部下誰也不敢直接向他送禮行賄,實際上,他是一個貪汙能手,自己不經手,由他老婆出麵,他裝出一副怕老婆怕到極點的樣子,想使人相信他是無可奈何,萬一事情敗露,他又可假裝完全不知而不負責任。”
毛人鳳說:“沈處長說得很對,就是要把鄭介民的老底都掀出來,讓他丟醜。不過你講的都是過去的事情,如果我們向總裁反映情況,總說過去的事情,總裁是會起疑心的。”
沈醉沉思片刻說:“局座的意思是我們來個現場抓獲。”
毛人鳳奸笑兩聲又說:“聽說鄭介民的老婆既愚蠢又貪婪,我看還是從她身上下手比較好,可以搞鄭介民一個措手不及。”
沈醉道:“我有一個辦法,據我了解鄭介民的生日快到了,以前每次鄭介民生日,柯淑芬總是想方設法告訴我,讓我去給他送壽禮。今年8月14日是他的50大壽,我看柯淑芬是不會忘記這個撈油水的機會的。”
潘其武說:“你不要把鄭介民考慮得太簡單了,委員長明令要求高級幹部要清正廉潔,前段時間剛抓了幾個貪汙大案,鄭介民不會犯傻去頂風作案的。”
毛人鳳說:“鄭介民雖然不傻,但柯淑芬可是一個典型的‘冒腦根’,隻要她這個關節打通了,不愁鄭介民不上當。”
聽了毛人鳳的麵授機宜,沈醉和潘其武相視而笑,一場針對鄭介民的陰謀開始了。
4.借祝壽一舉拱下台
鄭介民的老婆柯淑芬是遠近有名的潑婦,鄭介民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她沒有向影心那樣有生意頭腦,全靠丈夫的牌子在外索賄。軍統局的大小特務見了她如同碰見瘟疫,因為到鄭家不放點血,柯淑芬是不會給好臉色的。她雖然知道隻有丈夫的官越做越大,她拿的錢才能越來越多,可是她不像向影心能收進來也能撒出去,這次的確葬送了丈夫的政治前程。
話說沈醉得計後,馬上就到了鄭家,好像很隨意似地說:“芬姐,日子過得真快啊?轉眼鄭長官已經年過半百了。”
一句話提醒了柯淑芬,她忙說:“沈老弟,真有你的,還是你最關心鄭長官,他的生日我都忘了,虧得你記起來。”
沈醉道:“芬姐,鄭長官對我恩重如山,我正愁沒有機會表達我的心情,現在鄭長官50大壽,我一定要慶賀慶賀!”
柯淑芬說:“別看耀全官當得不小,其實每月的進賬少得可憐,他又那麼廉潔,不像人家毛人鳳會撈錢。”
“是啊!都怪鄭長官太正直了,這個社會正直的人吃虧,像毛人鳳那樣又當官又賺錢的官太多了,鄭長官應該向他們學習。”
“唉!耀全就是吃這個虧,沈老弟,你想想現在當官的哪個不想錢,你不貪汙就沒有錢送禮,沒錢送禮怎麼能當官?這些都是有聯係的。”
“所以黨國有了鄭長官才彌足珍貴啊!”
“珍貴個屁!耀全再不想想辦法,我們全家都要喝西北風了。”
沈醉看到火候到了,道:“芬姐,鄭長官平時非常照顧我們,這次他50大壽,大家知道了一定要給他送些禮物,表達一下心意。”
柯淑芬立即支起了耳朵問:“沈老弟,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氣,你說外麵都知道了嗎?”
沈醉說:“這還用說,大家都吵著送禮,葉翔之跟潘其武為這件事還吵起來了!”
柯淑芬問:“為什麼?”
沈醉回答:“葉翔之說他跟鄭長官時間早,要送300塊大洋,潘其武不服氣說鄭長官對他有恩,硬要高過葉翔之,送400塊大洋。”
“後來呢?”
沈醉說:“後來誰也比不過誰,決定兩個人合夥做一個金壽桃給鄭局長。”
柯淑芬激動得臉都紅了,連連搓著手說:“真是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沈醉說:“我家裏比較緊張,到時候就送500大洋吧。”
柯淑芬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眼裏,沈醉一直是一個吝嗇的人,誰知這次竟然如此破費,激動得她連忙給沈醉倒了一杯水。
沈醉受寵若驚地接過茶杯說:“鄭長官的生日一定要辦得隆重、熱烈,有很多人都想通過這次祝壽,來表達他們的崇敬之情。芬姐,人生能有幾個50歲啊,你一定要說服鄭長官這次再也不能避壽啊,躲壽的。”
“是啊!沈老弟,你也幫我勸勸耀全,讓他換換腦筋。”柯淑芬說。
沈醉回到保密局,立即向大小特務布置了任務,一定要為鄭長官做一個盛大的生日,每人要交大洋兩塊。當時每個小特務的工資才四塊,一下子交這麼多錢給鄭介民祝壽,紛紛在內心把鄭介民罵了個狗血噴頭。
在鄭家,鄭介民跟柯淑芬幹了一大架。柯淑芬把沈醉的來意跟鄭介民一說,鄭介民立即搖頭說:“沈醉這家夥壞透了,他不會幹什麼好事。現在是黨國困難時期,委員長一再強調要反腐敗,沈醉這不是畫圈引我們往裏跳嗎?”
柯淑芬一看鄭介民不同意辦壽,馬上把眼一瞪說:“你不要把人考慮得太壞了。這些年我們總是給人家送禮,也該往回收了,不然你幾個孩子都去喝西北風。”
“不準辦就是不準辦。”鄭介民思前想後,越來越覺得是沈醉、毛人鳳的圈套,這次非常堅決。
柯淑芬看此路不通,馬上倒在床上哭天喊地,鄭介民實在沒有辦法,隻得從南京跑到上海躲壽去了。
鄭介民一走,柯淑芬立即大操大辦起來,到了8月14日這一天,鄭家人聲鼎沸,送來的壽禮把幾張桌子都堆滿了,柯淑芬眼看那金燦燦的壽桃、沉甸甸的銀元,禁不住一陣陣犯喜。
這時,沈醉來了,先把500塊大洋交到柯淑芬手裏,接著拿起相機拍了起來,柯淑芬一愣說:“沈老弟,你這是幹什麼?”
“唉,芬姐,今天是多麼重大的日子,拍了照片,可以做永久的紀念,再說鄭長官因工作忙不能過生日,以後看到這些照片是會很高興的。”
“也是!也是!”柯淑芬沒有多想又去收錢去了。
當天晚上,沈醉、潘其武把鄭介民的材料裝了兩個文件袋,並特地附上照片,由向影心連夜送到俞濟時那裏。俞濟時以最快的速度稟報蔣介石。
幾天之後,鄭介民回到南京,立即受到蔣介石召見。
蔣介石問道:“耀全,你的50歲大壽辦得很熱鬧啊!”
鄭介民一下子臉紅到脖子,他訥訥地說:“都是內子她……”
“混蛋,你一個大男人,連自己老婆都管不了,還談讓你管住十幾萬人馬。你先回去聽候處理吧,快滾!”蔣介石怒氣衝衝地說。
1947年冬,蔣介石在南京總統府召見了毛人鳳。
毛人鳳進屋後,蔣介石熱情地邀他坐下,毛人鳳點頭稱是,卻不敢就座。直到蔣介石坐定後,毛人鳳才在靠近蔣介石旁邊的沙發上坐好,他的身子微微前傾,手裏拿著筆,顯示出多年做秘書工作所養成的習慣。
“人鳳,不要拘束,你看這是我們家鄉寧波的小點心,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以前雨農是非常愛吃的。”蔣介石指著放在茶幾上的四盤小點心說。
毛人鳳卻不敢動,在蔣介石親切目光的逼迫下,毛人鳳取了一塊放在嘴裏慢慢咀嚼。
蔣介石緩緩地說:“你們也是我的好學生,目前戰事進行得不順利,內部又有李宗仁、白崇禧搗亂,黨國正值生死存亡之秋啊!”說著,蔣介石從沙發上站起來道:“隻有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國家民族才有希望,否則隻有滅亡一途。”
毛人鳳連忙點頭稱是。
“鄭介民貪財好利,我已經決定將他撤職。”蔣介石厲聲說。
毛人鳳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鄭介民去職如果說在意料之中,那誰可繼承這個職位呢?
“人鳳老弟,你覺得誰可擔任這一職務?”
毛人鳳思考片刻,覺得毛遂自薦肯定不妥,“唐縱可以。”
蔣介石搖搖頭說:“唐縱是個人才,也不很貪財,但是他的警察總署工作離不開。”
“周偉龍資格老,又是校長的學生。”
蔣介石連說:“不可、不可,保密局幹的是秘密工作,必須要找一個完全值得信賴的人。周偉龍是唐生智的部下,唐生智是反對我的。我看你毛人鳳可以。”蔣介石終於點將了。
“我?”毛人鳳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蔣介石肯定地說:“是的,你是雨農培養的人,我是十分信任的,同時你也很有才華,我很滿意。”
毛人鳳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他說:“謝謝領袖栽培,人鳳一定肝腦塗地,為黨國效力。”
從蔣介石那裏出來,已是深夜,看著繁星點點,毛人鳳倒沒有了登上權力頂峰的使命感。喜悅的感覺迅速過去,對著這未知的世界,毛人鳳實在沒什麼把握。
1.蔣大公子上海打虎
1948年12月的一天,南京刮起了大風,到處都是落葉,把整個街道都蓋住了,陰沉沉的天空下,一切都毫無生氣,好像到了世界末日,南京這個國民黨的首都,沉浸在一種恐怖之中。
此時,最擅長製造恐怖氣氛的人,保密局局長毛人鳳正呆坐窗前,一言不發。根據特務從前線發來的電報看,國民黨在大陸是待不下去了。可現在豪門世家還在紙醉金迷,上海不斷傳來金融風潮的消息,蔣介石讓他加緊調查是誰幹的。其實這根本不用查,還不是蔣介石的那些“皇親國戚”幹的嗎?但這能跟他說嗎?說了又能起作用嗎?毛人鳳在心裏衝自己連問了幾個“嗎”。
“叮叮叮”,電話響了起來。毛人鳳抓起電話,裏麵傳來蔣介石威嚴的聲音:“是人鳳嗎?你盡快到我這裏來一趟。”
毛人鳳不敢怠慢,立即穿上衣服,乘車向總統府駛去。
蔣介石正在房間踱步。伴隨戰爭的節節敗退,毛人鳳發現蔣介石在屋內散步的時間越來越多。四周非常安靜,毛人鳳悄然走上前,“委座,我來了。”毛人鳳特有的低沉語調在房間內遊蕩。
“很好。最近上海的情況怎麼樣,市麵平靜沒有,你查出是誰在後麵操縱局勢沒有?要如實彙報。”
“委員長,據保密局報告,上海這次市麵混亂的原因有很多種,一是戰爭形勢不理想,一般市民的心理很不安定,二是確實有人囤積居奇,操縱物價,使物價一日幾漲,老百姓難以承受。”
“都有哪些人在後麵活動,破壞國家的經濟局麵?”
毛人鳳看到蔣介石對自己的分析有點不耐煩,又不敢說出為非作歹者的名字,十分尷尬。
蔣介石又說:“人鳳,我知道你有顧慮,不要緊,說出來。敢於和豪門世家鬥是軍統的好傳統,你要學習戴笠,學他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
“學生一定向戴局長學習,隻是這次軍統對上海的調查還不充分,有消息說好像孔行長的大公子很活躍,還有……”毛人鳳感覺如果不說出孔令傑的名字,蔣介石一定會覺得他在耍滑頭,因為孔祥熙的大兒子,一直在上海做棉紗的生意,誰人都知。
蔣介石聽了,沉默半天,突然說:“杜月笙最近在上海做什麼,他的兒子聽說很厲害,許多人家在他手裏傾家蕩產。”
毛人鳳心裏一驚,“難道老頭子要對杜月笙下手?”他遲疑一會兒說:“杜月笙的兒子也在做投機生意,保密局有證據,可是杜月笙有沒有參與現在還不知道。”
蔣介石沉痛地說:“孔祥熙是個敗類,養的幾個孩子都是混蛋,在上海帶頭搞投機。現在國家局勢一天不如一天,他們要這些錢幹什麼,上海是國際大都市,經濟一定要穩定下來,我準備派蔣經國到上海整頓經濟秩序,你覺得如何?”
“有蔣經國先生去上海,經濟形勢一定會有好轉。”毛人鳳恭維一句。
“有的人同歡樂可以,不能共患難。杜月笙和孔祥熙我對他們可以說是非常信任,他們從我手裏撈的錢應該不少。可是現在國家危機,竟然不顧中央的三令五申,帶頭搞投機,擾亂經濟秩序,真是令人痛心。”蔣介石轉過身對裏麵的一間房子喊了一聲:“經國!”
蔣經國應聲出來,好像沒有看見毛人鳳似的,叫了一聲:“父親。”
“你這次到上海打老虎,我讓毛人鳳先生幫助你,什麼事情你可以和他商量。毛先生是我們的好同誌,和戴笠一樣是我的好學生,可惜戴笠死得太早。”蔣介石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
對於蔣經國,毛人鳳是非常熟悉的,他早就告知保密局的特務們對這位太子,要像對蔣介石本人一樣,千萬不可怠慢。蔣經國對於毛人鳳的謙恭有禮也是印象深刻。
蔣經國上前握住毛人鳳的手說:“這次到上海,全指望毛先生的幫助了。”
毛人鳳立即說: “我主要是後勤工作,大政方針還是要靠你。”
原來,蔣經國自從蘇聯回國後,蔣介石為讓兒子能接他的班,做了精心安排,先是讓他到江西贛州當專員,後又侍奉在自己身邊。現在上海的經濟形勢麵臨崩潰邊緣,蔣經國自告奮勇要采用蘇聯的辦法,以恐怖措施來整頓經濟。蔣介石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讓蔣經國到上海一試身手。
“你們兩個先談談。”說完,蔣介石端起茶杯,蔣經國和毛人鳳見狀立即走了出來。
蔣介石的話在毛人鳳的心裏引起波瀾,他想如果按照蔣介石的想法,現在上海的達官顯貴都要殺完,這不是一個好差事,弄不好會丟烏紗帽的。毛人鳳不像戴笠,戴笠天生是個混世魔王,而毛人鳳則時刻不願冒險,他想的是如何保護自己。現在在上海的風雲人物孔祥熙、宋子文、吳鼎昌之流,對哪個毛人鳳也得罪不起。想到這,他猶豫不決地問:“經國先生,現在上海的這種局麵,你有何想法?”
“我正要問你,想聽聽你的意見。”
“唉!”毛人鳳歎了一口氣說,“現在是三分人禍,七分天命,前線形勢不好,後方特權之人都想乘亂撈一把,好到國外做寓公。”
“國家都沒有了,還要什麼小家,有的人厚顏無恥,沒有人格,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毛人鳳吃了一驚問:“經國先生準備用鐵血手段嗎?”
“我在蘇聯的時候,曾研究過他們的戰時經濟政策。發現他們當時的形勢和我們很相像,蘇聯人用革命恐怖手段,控製全國經濟,最後穩定了局勢。為什麼我們就不能用這種方法?古人言治亂世用重典,現在還不夠亂嗎?”蔣經國說得義憤填膺。
毛人鳳有點恐慌,堅決反共的國民黨總裁兒子竟然要用共產黨的辦法對付國民黨,他覺得自己也許有些不合時宜了,另外他覺得自己正在往旋渦裏跳。“太子”當然不害怕得罪人,可他這個保密局局長可是官不大,在上海就連杜月笙都很難對付,更別說旁人。怎麼辦呢?毛人鳳盤算半天,覺得蔣介石的命令不可違抗,但老麵子也要維護,還是先勸勸蔣經國,不要把事情弄絕了。
“經國先生的治理雄心,我非常佩服,隻是經濟問題不能靠單純的行政手段來解決,況且在上海玩投機的都是黨國要員,弄不好會惹火上身的。”
一絲不快襲上蔣經國的心頭,他皺皺眉頭說:“毛局長,正是考慮到問題的艱難,委員長才派我們協同工作,不能沒開鑼,就敲退堂鼓啊!”
毛人鳳趕忙解釋說:“我隻是提醒你要注意事情的複雜,沒有別的意思。”
“謝謝你的好意。”蔣經國麵無表情地說。
2.暴力鎮壓初見成效
此時上海正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物價一天幾漲,鈔票被用來擦屁股,惡性通貨膨脹把國統區的經濟逼到了懸崖上,可是也給一些有背景的人以極好的機會來投機。孔祥熙的揚子公司和杜月笙的中和公司大做投機生意,在上海灘名震一時,賺得腦滿腸肥。要說這生意做得一點也不費勁,首先利用權勢控製一部分緊俏物資,然後囤積起來,等物價上漲再拋出去。可是整個國家的經濟形勢越搞越糟,在上海跳樓的、賣兒賣女的隨處可見。
一天晚上,一輛汽車駛入保密局在上海的辦事處。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中年人個子不高,但非常壯實,另外一個顯得很胖,顯出一副老態。他們分別是蔣經國和毛人鳳。二人的到來宣布上海“打老虎”正式開始。
幾天之內,上海的警察局和保密局查封了幾家公司,這雖然是一些小公司,但影響很大。上海的投機家都在相互打聽是誰來了,這樣厲害。由於蔣介石派蔣經國到上海十分秘密,連夫人也沒有告訴,蔣經國又幾次警告毛人鳳不得走漏風聲,所以上海人還蒙在鼓中。
好景不長,一些有特殊背景的大公司,眼看一些小投機家退出江湖,反而加快了投機的步驟,他們想無論誰來查,對他們都沒有關係,因為這種情況也不是一次了。眼看上海的市麵越來越蕭條,蔣經國有點坐不住了,他不明白在蘇聯行之有效的政策在中國就沒有了威力。同時風聲傳了出去,都知道這次是“大太子”坐鎮,蔣經國感覺再神秘下去,沒有用了,於是宣布在上海開記者招待會。
“蔣經國先生,你這次在上海‘打老虎’,是不是隻打小的,不打大的?”一位記者尖銳地問。
“當然是大小一塊打,隻要違背國家法律,不論是誰,都逃不出法律的懲罰。”蔣經國回答得義正詞嚴。
“聽說這次‘打老虎’是保密局參加,警察局隻是配合工作,是嗎?”在上海人的眼裏,保密局比警察局要厲害得多,所以人們都以保密局是否參加來判斷政府的決心。
“無論哪個單位都有責任參加。”
“為什麼你在這幾天,隻捉了幾隻‘小虎’,‘大虎’卻沒有觸動,而且市麵的動蕩如故?”一個記者抓住不放。
“大虎在哪裏,你給我一個情報,我一定去抓,而且要給獎勵。”蔣經國豁出去要大幹一場。
眾人一聽唧唧喳喳,都說這還用問嗎,不是明擺著的事情。蔣經國問道:“哪位有確切的消息,請告訴我。”
沒有一個人回答,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
當天晚上毛森來到毛人鳳住處。
“五叔,杜月笙要見你。”毛森說。
毛人鳳一聽“杜月笙”這三個字,嚇得連連擺手說:“我不見,我不見,現在什麼時候,一定要避免接觸。”
毛森說:“杜老板的意思是一定要見你一麵,況且我們保密局在上海如果沒有杜月笙的幫助,就像瞎子一樣,無法展開工作,在私在公你還是見見的好。”
毛人鳳訓斥道:“你懂什麼,如果讓蔣經國知道了,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毛森說:“這太子當然重要,但杜月笙對我們和戴老板有恩啊!”
毛人鳳警覺地問:“我說過不去,怎麼老是勸我,是不是欠了杜先生的人情,沒辦法還了?”
毛森快要哭出聲來:“五叔,你不去我可就沒有命了,我加入青洪幫,現在是杜先生的徒弟,如果不答應他,我就犯了欺師滅祖罪,要被捅21刀。”
“你這個人就是沒有政治頭腦,是杜月笙重要還是委員長重要?沒有委員長我們都去喝西北風。我就是不去,捅幾千刀是你自己的事情。”毛人鳳想了一下,又說:“我特地批你一個月假,上外麵躲躲。”
正在這時,衛兵報告說蔣經國有請。
3.杜月笙愛子被抓捕
蔣經國在辦公室看一份案卷,見毛人鳳進來,立即站起來說:“毛局長,我正要找你商量一件事情。”
“不敢,不敢。”
“毛局長,你是黨國的重臣,就不要太客氣了。最近我收集許多關於杜月笙違法亂紀的事情,上海打‘老虎’,如果不打幾隻‘大老虎’是不行的,收不到好的效果。”
蔣經國又說:“杜月笙指使他的三兒子杜維屏,買空賣空,大搞投機,實在是上海的一大禍害。我準備從他這裏下手,將其拘捕,你看怎麼樣?”
毛人鳳心裏一沉,忙說:“我覺得要慎重,杜月笙雖然不是黨國重臣,可在上海卻是一霸,有人說他是未經任命的上海市長,抓了他的兒子,恐怕會影響以後工作。”
“就是考慮他是有影響的人物,才抓他,我們不是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況且他杜月笙不過是一個流氓罷了,不能害怕他。全國的形勢這樣緊,不采取強硬手段,以後也沒有機會了。”蔣經國像是下了決心。
毛人鳳不敢表態,隻是一聲不吭,他知道現在如果讚成的話,以後就是他的責任。杜月笙再厲害對“太子”還是無能為力,吃虧的還是手下人。
看著毛人鳳沉默不語,蔣經國隻當他同意了,下令連夜抓杜維屏歸案。
沒想到這竟然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杜月笙得知自己的孩子被抓,十分傷心。他想到自己為蔣介石幹了一輩子,1927年要不是自己的幫助,蔣介石根本無法在上海立足。以前蔣介石沒有發跡以前,要不是我杜月笙的資助,他隻能流落街頭。抗戰時期,要不是我杜月笙出麵掩護一批特務,上海灘根本就沒有這批特務的立足之地。現在兒子幹了幾筆投機生意,就被抓,蔣介石太不講交情了。杜月笙越想越氣,把蔣經國和毛人鳳罵了一個狗血噴頭,發誓要給蔣經國顏色看看。
杜月笙以上海總商會的名義,召開公開大會,邀請蔣經國參加。毛人鳳勸蔣經國注意杜月笙的陰謀,可蔣經國畢竟年輕氣盛,反而表示自己要乘這個機會宣傳政府的號召。
杜月笙首先發言說:“我杜月笙是個壞事做盡的人,我絲毫不隱瞞。可是我兒子都是遵紀守法的人。現在兩位認為杜維屏犯了法,犯法當然應該受國家法律製裁,如果能證實杜維屏犯法,就是槍斃他我也沒有意見。可俗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是現在有的人犯了法,蔣先生為什麼不處置?”
蔣經國急忙站起來說:“杜先生,歡迎給我們收集證據,如果證據確鑿,當然要一視同仁。”
杜月笙不耐煩地揮揮手說:“現在閘北揚子公司的倉庫堆滿了物資,大家都知道揚子公司是孔祥熙開的,你查不查?”
在杜月笙的“將軍”下,蔣經國說:“好,現在就去查。”
到地點一看,果然市場急缺的緊俏物資,這裏應有盡有,蔣經國在心裏說:“孔大少爺,我就不客氣了。”下令查封倉庫,等待下一步行動。
消息傳出,輿論為之一振,投機行為大為減少,對小蔣的評價也節節上升。可是上海市長吳國楨卻不以為然,他認為經濟問題隻能用經濟手段來解決,用政治手段隻能治理表麵,不能持久。小蔣聽了一陣冷笑,沾沾自喜之情溢於言表。
蔣經國還沒有從勝利的喜悅中回味過來,南京就來了加急電報,要求蔣經國快快回去。蔣經國懷疑是宋美齡從中作梗,猶豫不決,不想離開“主戰場”。他找來毛人鳳,要他替自己去南京見蔣介石。
毛人鳳知道此去定然沒有好事,但“太子”的命令無法拒絕,隻能硬起頭皮去見蔣介石。
4.孔家抱怨遷怒人鳳
一見麵,夫人的冷言冷語就拋了過來:“毛局長此次去上海真是轟轟烈烈,很風光嘛。”
“夫人,毛人鳳奉總裁和經國的命令行事,許多事情實在無法控製。”毛人鳳表白說。
“你不用這樣說,我知道都是經國幹的,可你為什麼就不能勸勸他呢?”
毛人鳳委屈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下來,一言不發。正在這時,蔣介石走進來說:“毛局長是一心為黨國操心,不關他的事情,蔣經國查揚子公司,是我親自批準的。”
宋美齡一跺腳說:“他蔣經國這樣做,還把我這個做母親的放在眼裏嗎?他從來就不尊重我,這次明知揚子公司是大姐家開的,仍然不放過,分明是要給我們宋家難看。”
毛人鳳說:“夫人誤會了,蔣經國絕對不是對準揚子公司,隻是杜月笙逼迫太厲害,蔣經國也是沒有辦法。”
蔣介石氣急敗壞地說:“孔祥熙跟我發的財還少嗎?宋子文跟我發的財還少嗎?現在都上哪裏去了?患難朋友才是真朋友,他們看局勢不利,就知道撈錢,經國是對的。”
宋美齡可不怕蔣介石:“江山不保隻能是你無能,怎麼能怨恨我們宋家,我不管這些,如果你不讓經國住手,我不饒過你。”說罷一扭腰走了。
毛人鳳看到在家事麵前,蔣介石也隻有幹著急的份。蔣介石圍繞毛人鳳轉了幾圈,最後說:“你去找杜月笙,要他不要逼得太緊。”
毛人鳳聽到這話,當天要了一架飛機,匆忙飛往上海,直奔杜月笙的豪宅。
杜月笙好像知道毛人鳳要來似的,躺在煙榻上不下來,毛人鳳不得不和他同坐煙榻。杜月笙拍拍毛人鳳的肩膀說:“我戴笠老弟死得早,要不也不至於到這步。”說罷眼淚立即下來,慌得毛人鳳急忙掏出手絹給杜月笙。
杜月笙又說:“現在的人心都壞透了,我以前對某某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他,可是他一得勢,連上我這坐坐都不願意了。”
毛人鳳一聽就知道杜月笙在罵他,忙說:“杜先生,你不要見怪,我們是一家人,總是變不了的。不過這次確實是蔣經國太猛了,不過你是明白人,現在的局勢是大廈將傾,由不得人啊!”
杜月笙沒好氣地說:“我知道自己是老朽了,不中用了,委員長也把我忘了。”
毛人鳳連忙說:“這次我就是奉委員長之命來的。”
杜月笙眼睛一亮說:“委員長說什麼?”
於是,毛人鳳把委員長的意思傳達了一遍。杜月笙聽了不置可否地說:“我杜月笙闖蕩江湖這麼多年,沒有那麼傻。現在東北、西北、華北都讓共產黨占了,委員長用不著我,我也用不著委員長了。這次我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硬到底,看看是孔祥熙的兒子厲害,還是我杜月笙的兒子厲害。”
毛人鳳眼看說不通,立即回去複命。
在上海,杜月笙操縱的幾家報紙,每天都在報道揚子公司的消息,要求逮捕孔令侃,這給蔣經國以極大的壓力。
同時,上海的經濟形勢果然如吳國楨所言,剛剛平靜下去,瞬間又被更大的動蕩壓倒。蔣經國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
上海的動向,蔣介石觀察得很清醒,他急欲保住兒子的政治前途,想讓他盡快離開。碰巧這時孔令侃給蔣介石下了最後通牒。
開始,孔家認為找宋美齡通融一下,躲過這個風頭,就會沒事。誰知蔣介石還是更疼兒子,沒有買這個賬,孔祥熙急了,又不好直接去找蔣介石,於是決定以攻為守。
孔令侃給他的小姨打了一個措辭嚴厲的電話,聲稱如果蔣經國不放過他一把,他就要公布蔣介石夫妻在美國的財產。蔣介石害怕輿論對自己不利,隻好就坡下驢,讓蔣經國回南京。
蔣經國上海“打老虎”,是自回國以來第一次處於政治風潮的中心,結果失敗而逃。這在自尊心極強的蔣經國看來,是自己的一次大失敗,事後他總結教訓,越來越覺得中了毛人鳳的圈套,他覺得毛人鳳是站在夫人一邊,但在羽翼未豐的情況下,他也隻能把自己的不快藏在心裏。
對於毛人鳳而言,蔣經國的懷疑真是太冤枉他了。伴君如伴虎,在毛人鳳看來,無論是夫人、“太子”、委員長都可以要他的命,他都想把關係處理得八麵玲瓏,結果卻一個也沒有討到好,這真是他始料不及的。
1.偵破北平地下電台
毛人鳳當上保密局局長不久,保密局利用北平中共地下叛徒提供的消息得知中共在北平有一個規模巨大的情報組織。毛人鳳因為跟鄭介民搞內耗,所以沒有傾盡全力予以偵破。現在鄭、毛鬥爭結束,毛人鳳感覺到應盡快破獲幾個大案以樹立自己的威信。
毛人鳳騰出手來,準備大幹一場。被他稱為“超級專家”的葉翔之接到命令卻不肯走。毛人鳳好生奇怪地問:“葉翔之,你還要什麼?”
葉翔之道:“局座,此次去北平,雖然有線索,但必須有北平站的同誌配合才行,你得給我寫個字據,我害怕這些地方大員不好伺候。”
毛人鳳說:“你要人,要錢,要武器都可以,不用再寫字據了。”
葉翔之決定從保密局電訊處調趙容德前往北平。毛人鳳點頭同意。
“容德同誌,”毛人鳳又恢複了其笑麵虎的特有動作,邊拍肩膀邊說,“你對此次去北平執行任務有信心嗎?”
“有毛局長和葉處長的卓越領導,我們一定能挖出北平的所有中共電台。”趙容德蠻有把握地說。
“好!”毛人鳳交口稱讚,“初生牛犢不怕虎,我最欣賞年輕人的朝氣,我現在晉升你為少校,你不要辜負了大家對你的期望。”
葉翔之用腳踹了一下趙容德說: “還不感謝局座對你的信任。”
毛人鳳微笑著說:“不用了,不用了。說說你對北平工作的計劃方案吧。”
趙容德清清嗓子說:“那個中共叛徒隻提供了電台數量,關於電台存在的範圍、功率一概不知。因此我準備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公開電台的波長、呼號、發訊時間作係統登記,一旦偵測電台發現沒有登記的呼號、波長、時間就進行方位偵測,這樣由遠而近、由大範圍到小區域進行地毯式搜尋。”
毛人鳳點點頭說:“年輕人,好好幹,以後升官發財的機會很多,這次如果能成功,回來我還給你晉級。”
趙容德滿懷升官發財的希望,伴隨著飛機的巨大轟鳴和葉翔之一塊來到北平。
葉翔之顧不得休息,當天晚上就開始布置這項工作。也該趙容德這小子走運,當天晚上就發現了一處神秘的電波。趙容德強壓狂喜坐在吉普車裏,頭戴監聽耳機,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的儀器。吉普車在北平的一個個街道上來回穿梭。突然一台美國製造的儀器四個紅燈都亮了,趙容德抑製不住興奮對李連夫說:“就在這個街區。”
“就是這一家!”趙容德最後確定目標。
這是一幢豪華住宅,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堂皇富麗。
李連夫對打手們說:“趕快進去,堵住所有出口,不要讓一個溜了。”
“慢,”趙容德急忙阻止,“大家不要急。我在南京時,經常遇到一些大佬,貿然闖進去,又沒有真憑實據,會吃虧的。”
李連夫說:“如果前怕狼,後怕虎,明天這幫家夥溜了怎麼辦?”
趙容德冷冷一笑說:“如何能等到明天,北平的警察還不至於這樣笨吧。你趕忙派個人去找這個街區的戶籍,弄清楚這棟住宅的歸屬,我們再采取行動。”
李連夫不得不在內心佩服趙容德的老練,當即派兩個特務去查,一會兒工夫過來說:“這棟住宅的主人是北平民政局科長袁永熙,他是陳布雷的女婿,老婆叫陳璉。”
趙容德倒吸了一口涼氣說:“聽清楚了吧,陳布雷是當今委員長的紅人,弄得不好,幾個李連夫的腦袋也沒有了。”
“依你看應該怎麼辦?”李連夫怏怏地問。
“趕快通知葉處長,請他拿出處置辦法,我們在這棟住宅旁邊監視。”趙容德以一種不容遲疑的語氣命令道。
葉翔之不敢做主,立即撥通了保密局特別專線,叫醒了正睡覺的毛人鳳。毛人鳳指示說:“轉告各位工作的同誌,切勿打草驚蛇,但要密切注視。我準備麵見委員長。”
葉翔之立即傳達旨意,並附加一句說:“各位兄弟,如果真能抓到真憑實據,我們就立了大功。我保證各位一定能加官晉爵。”
於是這幫豺狼,連續三天夜間監視袁宅,直至確定無疑。這時毛人鳳的指令也到了,蔣介石要求不論何人,隻要跟共產黨合作,絕對不放過。
第四天夜晚,葉翔之在外圍親自指揮,趙容德的測監儀在袁永熙的住宅外麵再次打開。黃天邁的親信李連夫率領眾特務對袁宅進行全麵包圍,隻等這部電台的電波一出現,他們就衝進去,將電台與人全部抓住,並當場拍照,以免陳布雷在蔣介石麵前有周旋的餘地。
接近淩晨1點鍾的時候,袁宅的電波訊號出現在趙容德的測試儀上。他立即請示葉翔之:“處座,你看是否行動?”
隨著葉翔之一聲令下,眾特務撲向目標。
中共地下黨員李政宣夫婦正在埋頭發報之際,李連夫率領特務破門而入,狡猾的李連夫以極快的速度將電台、電稿、密碼本以及各種宣傳品抓到手中。通過對這些文件的密查,葉翔之斷定這隻是北平中共地下電台的一個地點,其負責人是國民黨保定綏靖公署第一處處長謝士炎及該署計劃委員會委員餘心清。
接到葉翔之的電話彙報,毛人鳳不禁哼起了黃色小調,並讓葉翔之迅速回來述職,自己則連夜趕到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穿著睡衣接見了他,這對於下屬而言是一個值得珍視的榮耀。
“委座,今晚葉翔之率領的保密局行動組已擒獲了北平地下電台,正加緊審問。初步認定袁永熙和陳璉是中共地下黨員,陳璉是侍從室二處陳布雷處長的女兒。”毛人鳳加重了語氣。
“有證據嗎?”
“證據確鑿,翔之當場擒獲,袁永熙在場。”毛人鳳回答。
蔣介石踱著步,隨著戰場形勢的日漸不利,他踱步的習慣似乎在時間上越來越長了:“無論查到誰,隻要他敢通共,無論他職務多高,也無論他過去對黨國做出了多麼大的貢獻,都要格殺勿論。曾國藩說過‘治亂世,要用重典’,寧肯錯殺一千,不可漏掉一人。”
“是,堅決執行委座的命令!”毛人鳳一挺胸大聲叫道。
陳布雷自從北伐末期就開始跟從蔣介石,號稱“文膽”。蔣介石的許多文告都是陳布雷起草,陳也非常見寵於蔣。當蔣得知陳的女兒竟然是共產黨時,氣憤得兩天沒有吃飯。
“這就是共產黨可怕的地方,共產主義的毒素一旦進入青年的頭腦,再想根除就難了。我們的失誤很多,最大的失誤就是沒有抓住青年,共產黨的工作竟然做到我們核心的官員家裏,你的任務之重大可想而知。”蔣介石道。
蔣介石又說:“最近我們在戰場上不順利,一些反對派乘機蠢蠢欲動。堡壘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保密局今後的任務一是要清除隱藏在我們陣營內部的共黨分子;二是要消滅我們內部的敵對派別。”
“請委座放心,目前一些可疑的人,保密局都派了人進行監視,凡是反對委座的人,全在我們的控製之內。”毛人鳳保證。
“這次查獲北平電台,可以看出我們的中高級幹部是共產黨的主要工作目標,你們要放長線,爭取多釣幾條大魚。”
“堅決執行委座的命令!”
“對於破獲北平地下中共電台人員,應該給予嘉獎。”
“是!”毛人鳳已經記不清是第幾個“是”了。
北平偵破中共地下電台後,葉翔之立即抓獲了謝士炎和餘心清,他寄予很大希望,想從他們嘴裏掏出東西,可是不久他就徹底絕望了,隻好將謝、餘押到南京。
葉翔之、趙容德被蔣介石授予四等功勳章。毛人鳳在蔣介石麵前逐漸有了和戴笠相等的地位。
2.替胡宗南掩飾失誤
正當毛人鳳破獲北平中共電台之際,胡宗南對革命聖地延安發動了猖狂進攻。1947年4月,人民解放軍主動撤離延安,胡宗南得到的隻是一個空城,卻把這吹噓為重大勝利,並在南京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而知道內情的人卻相互通告,恥笑國民黨的自欺欺人。
此刻的毛人鳳心滿意足。這些天來,葉翔之“捷報”頻傳,從北平地下電台被破獲開始,中共在西安、上海、重慶、昆明的電台都有一定損失,他已經是第三次得到蔣介石的嘉獎了,這使他有些得意,自己的保密局局長的位置看來是固若金湯了。
“齊五兄,在思考什麼軍國大事啊?”
毛人鳳抬頭一看,唐縱一掀門簾走了進來。毛人鳳和唐縱既是一對冤家,又是一對摯友。在爭權奪利上,他倆經常上演狗咬狗的把戲,但是在反共反人民上卻又團結得好像一個人。唐縱剛任警察署長時,昆明發生了“李聞血案”,這暴露了蔣介石反共反人民的真實麵目,讓蔣介石丟了麵子,因而下令唐縱徹底調查“李聞血案”。可是唐縱剛當警察署長,還是光杆司令一個,沒辦法,隻好去找毛人鳳。沒想到毛人鳳十分慷慨地說:“乃建兄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西南站的大小特務,想用誰都可以。”在毛人鳳的幫助下,唐縱迅速破案,查出真凶是昆明警備司令霍揆彰。
唐縱迅速破案,深得蔣介石賞識,他對毛人鳳日漸感激涕零起來,兩人的關係從對抗走向緩和,現在簡直可以說是比較親密了。
唐縱說:“你的學生葉霞娣和胡宗南要結婚了。昨天宗南老弟給我打電話,說是攻下延安,他要跟心愛的葉霞娣女士結婚,同時也是為滿足故友戴雨農的心願。”
毛人鳳立即同意。1947年3月28日,唐縱、毛人鳳同機飛往延安。
延安被胡宗南打扮起來了,到處插滿青天白日旗。唐縱和毛人鳳一下飛機,就見胡宗南身穿陸軍上將軍服,胸佩“河圖大勳章”,派頭十足地站在飛機舷窗旁邊,迎接自己的到來。
這時,一個英俊瀟灑、頗有儒雅文人氣質的人走過來低聲對胡宗南說:“胡將軍,飯局已經準備好,請客人入席吧。”
胡宗南忙拉住那人對唐縱和毛人鳳說:“我忘記跟兩位介紹了,這是我的機要秘書熊向暉,非常能幹,乃熊希齡之子。”唐縱一聽是熊希齡之子,一時興趣大增,他握住熊向暉的手說:“這樣說來我們還是老鄉呢!熊希齡先生是我們湖南人的驕傲,他當過內閣總理,興實業、辦教育,在民初可是風雲一時的人物啊!”
熊向暉說:“家父為救國救民做了一些事情,但民初政局混亂,軍閥當道,實在是有所為而不能為啊!”
一時沒說話的毛人鳳盯著熊向暉說:“近世湖南人才輩出,自曾國藩以下,人才不可勝數,真是一塊風水寶地。”
熊向暉爽朗地笑著說:“毛先生過獎了。浙江省曆來人文薈萃,科甲富於全國。近代也是開風氣之先,像胡將軍和毛局長都是浙江人中的佼佼者,也是黨國重臣。”
熊向暉落落大方,給唐縱和毛人鳳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其實這兩位特務頭子都走了眼。熊向暉是我黨長期隱蔽在敵人核心的秘密英雄,直接受周恩來指揮,在血雨腥風的時代,為黨的事業、為中國革命做出了重大貢獻。
1938年,周恩來根據胡宗南愛附庸風雅的個性,特地派清末民初著名社會活動家熊希齡的兒子熊向暉潛入胡宗南部。當時由於胡宗南在抗日之初較為積極的抗戰態度,中國共產黨對其采取了溫和的態度。1941年“皖南事變”爆發,胡宗南開始追隨蔣介石,對中共采取封鎖、“圍剿”等反動政策。為掌握胡宗南的軍事調動及部署情況,周恩來決定啟動熊向暉這條線,派王石堅到西安,跟熊向暉建立聯係。而這時熊向暉也已巧妙地贏得胡宗南的信任,於是胡部的軍事情報源源不斷地被送往延安,使胡宗南的一舉一動都在中共掌握之中。
1943年春夏之際,蔣介石再次掀起反共高潮,命令胡宗南對延安進行閃電戰,準備一舉消滅陝甘寧邊區政府。6月18日,胡宗南在洛川召開軍事會議,確定發動閃擊戰的日期為7月9日。情況萬分緊急,熊向暉迅速告訴王石堅,王即刻用電台告知延安。延安得知情報後,十分著急。這一天正好是周恩來、林彪等100多名中共幹部從重慶返回延安的日子,大家決定跟胡宗南唱一唱空城計。7月4日,朱德給胡宗南發了一份電報,警告胡宗南不要輕開戰釁,挑起內戰。胡宗南以為陝北已經察覺他的動向,偷襲已毫無意義,於是把情況告訴蔣介石,取消了原定計劃。
抗戰勝利後,蔣介石打內戰的政策早已確定,隻是完成軍事部署,要等待一段時間,所以大放和平煙幕,實際上則密令胡宗南對威脅最大的中原解放區發動進攻,試圖將我中原解放軍圍而殲之。熊向暉及時將情報告訴中央,周恩來又及時讓李先念部署突圍,蔣介石的計劃再成泡影。
1947年初,胡宗南接到蔣介石的命令,定於3月10日進攻延安。3月3日,熊向暉隨胡宗南乘飛機回西安,當晚即將情報通知給王石堅,中央知道胡宗南進攻部署後,緊急做了安排。3月10日,胡宗南挺兵延安,發現延安竟然是一座空城,跑到毛澤東住的窯洞裏,見桌子上壓著紙條,拿起來一看,上麵寫道:“胡宗南到延安,勢成騎虎,進又不能進,退又退不得,奈何、奈何!”胡宗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隱約覺得自己內部出現問題,所以讓兩位特工專家前來分析局勢。
正當毛人鳳和唐縱在陝西尋歡作樂的時候,北平地下電台案進一步擴大開來。
當時被捕的中共發報員李政宣,經不住敵人的嚴刑拷打,成了變節分子。這家夥長期從事電訊工作,練就了一副好記性,他把經他手拍發的電文和提供情報人的姓名通通供了出來,特務們按圖索驥,一月之中抓獲的共產黨人竟然達到100多人。
從審訊結果和繳獲的文件看,葉翔之覺得胡宗南的司令部也有共諜活動,但他一時弄不清共諜身份,這時他跟南京聯係,才知毛人鳳已飛延安。
當葉翔之飛到西安時,毛人鳳一行也從延安返回西安。葉翔之連夜偵查,最終確定胡宗南的機要秘書熊向暉是共產黨。
“局座,這可是一個大案,如果報告委員長,我們又要得獎了。”葉翔之說。
毛人鳳心情極其煩躁,共產黨能夠深入到國民黨最核心的地方,而國民黨的特務曆次滲透、潛伏都遭到失敗。想到這,毛人鳳不禁十分憎恨,恨自己的無能和愚蠢。
“局座,還是報告委員長吧。”葉翔之急欲請功。
白天還在和熊向暉喝酒,竟然不知他就是共產黨,而且是個大共產黨,他真想立即抓住他。但熊向暉畢竟是在胡宗手下當差,又深為胡所信任,毛人鳳躊躇再三,覺得還是先跟胡宗南商量一下。
聽了這個消息,胡宗南先是不相信,後是震驚,立即派人去抓熊向暉,誰知共產黨人比他快得多,熊向暉下落不明。
胡宗南又羞又氣,請求毛人鳳千萬不要把這事捅給蔣介石,如果蔣介石知道胡宗南眼皮底下有個共產黨,十多年沒有發覺,國民黨的所有重大軍事部署盡在共產黨掌握之中,肯定有胡宗南好瞧的。
“人鳳兄,希望你高抬貴手,這件事情我們內部解決,以後保密局在西北有什麼需要的地方盡管說。”胡宗南低聲下氣地請求。
毛人鳳思考一會兒說:“胡長官,你和戴笠親如兄弟,看在戴笠的份上,我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委員長的,這個你放心。”
3.殘酷殺害楊家滿門
1949年1月,遼沈、平津、淮海三大戰役結束,蔣介石為逃避責任,宣布引退。接替他的是他的老政敵李宗仁。李宗仁一向與蔣不和,且同為軍人,他非常器重楊虎城。在當上代總統後,他即下令釋放張學良、楊虎城。
1月25日,重慶各報登出了這一消息,廣大群眾無不拍手稱快。為了封鎖消息,看守楊虎城的龔國彥自作主張,把當天的報紙扣著不讓楊看。楊天天看報,當天報紙未到,很疑心。自蔣隱退後,他一直盼望著報上能有和自己有關的一點消息,可離開這魔窟。然而,現實再次碾碎了他的希望。蔣介石雖隱退,卻實權在握,李宗仁隻不過是傀儡而已,放楊之說,不僅“令不出都門”,反而成為楊虎城的催命符。
解鈴還須係鈴人,使楊虎城身陷囹圄的是毛人鳳,放他也必經毛人鳳之手。可毛人鳳根本無心放他,因為毛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蔣介石,而蔣介石對於楊虎城的仇恨他是知道的。老蔣曾不止一次地在毛人鳳麵前說:“楊虎城最為可惡,要不是他勾結共黨,蓄意謀害領袖,共產黨絕無可能有今天的發展。國家就是敗在像楊虎城這樣的人手中的。”李宗仁下令釋放楊虎城時,毛人鳳已率領保密局的特務由南京撤退到上海辦公,根本就像沒有這回事一樣。李宗仁無奈之下找到徐誌道的“徐記保密局”,可它根本無權辦理。李宗仁一為麵子,一為義氣,下定決心要救出楊虎城。他更接連致電重慶市市長楊森,要他立即執行命令釋放楊虎城。
楊森當年是唯蔣氏之命是從的人,當然不會聽李宗仁的話,他對李宗仁的命令虛與委蛇,謊稱毛人鳳不在重慶,不知楊關在什麼地方。於是重慶新聞出現了一幕喜劇:各大報紙出現的尋人啟事說尋找毛人鳳,這些報紙均刊出大字標題新聞:“毛人鳳在哪裏?”內容大致是說,“據楊市長說,因為找不到毛人鳳,也不知道楊虎城在什麼地方,無法執行代總統命令,希知情人士提供毛人鳳先生線索”等。其實,楊森不僅知道楊將軍被囚處,並且也知道毛人鳳在哪裏。楊森一麵對李的命令推諉拖延,同時又怕日久生變,找到當時保密局重慶公產管理組組長周養浩商量把楊虎城遷走。
一聽李宗仁要真的釋放楊虎城,周養浩不敢怠慢,立即趕到上海麵見毛人鳳。一聽周的述說,毛人鳳就火冒三丈:“釋放楊虎城,他李宗仁以為他是老幾呀?到處指手畫腳。不理他。”
“局長,這恐怕不妥吧,李宗仁既然動了這個心,不理他,他會到處想辦法的,萬一出什麼意外怎麼辦?”周養浩小心翼翼地請示。
“這樣吧,你先回去穩住局麵,我直接請示委座。”毛人鳳隻得這樣說道,然後他急忙麵見蔣介石。蔣聽完毛的彙報,雷霆大發:“李宗仁竟要釋放張、楊。如果張、楊當年聽我的話,不鬧西安事變,那我早就把共產黨消滅了,不會搞到今天這個地步。現在把他們放出去,楊就會去投靠共產黨,於我們不利。不過老把他放在重慶目標太大,馬上將他秘密移往貴州。”
毛人鳳挨了一頓罵,更恨楊虎城,告退後,立即下令重慶行營二處處長徐遠舉將楊押送起解。
執行任務的依然是龔國彥。一聽要將自己押往貴州,楊虎城忍無可忍,大怒:“代總統有命令放我,為什麼你們還要將我繼續囚禁?你們不懂國法也該懂執行命令吧。我不走,要死就死在這裏。”龔不敢硬來,隻得再次請示毛人鳳。毛人鳳一聽楊虎城不肯走,先是大怒,說:“他要死,就成全他,有什麼難?”雖這樣說,毛人鳳並不敢亂來,他畢竟是以謀略著稱的。他找來周養浩,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周養浩雖也是時時欲置楊於死地之人,但他早奉毛之意,刻意與楊友善,陪楊下棋、聊天,頗得楊好感。這次他親自出馬,一見楊就說:“將軍,對不住您了;這次真不能放您。因為總裁認為,如果現在由李放你,您會更加恨他,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您暫移貴陽,再去台灣,與副座(指張學良)一起釋放,事情就圓滿了。”楊不認為其言能相信的有多少,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隻得懷抱一線希望,將信將疑去了貴陽。
那毛人鳳在8月25日得到蔣介石的“點撥”後,立即行動起來。馬上通知周養浩、徐遠舉以及白公館看守所長陸景清、看守長楊時和西南公署二處行動組長熊祥等開會。
人員到齊,毛人鳳威嚴地掃了他們一眼。“毛局長,今天有什麼要事?”徐遠舉首先開口。
“來商議楊虎城的事。”毛人鳳擠出一句。
熊祥不知深淺地說:“李代總統不是有命令了嗎?”話一出口,毛人鳳的一巴掌就扇上來了。
“放屁,李宗仁他頂個 。”毛人鳳一聲吼,嚇得所有的人都不敢吱聲。
毛人鳳以前一向以“和善”著稱,可自從他當上保密局局長,和善、忍讓、謙虛等“美德”偽裝都徹底揭去了。以前因他老是在笑眯眯的外表下,使陰險招術,被稱作“笑麵虎”。可一當上保密局局長,他認為自己的地位夠高了,無須再忍,也無須再等,唯一需要的隻是一個“狠”字。
熊祥挨了打,其他人都不敢吱聲。隻聽毛人鳳惡狠狠地說:“我告訴你們,委座已經說了,造成今天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麵,就是由於我們過去心太善了,手太軟了,殺人殺得太少了。如果把反對我們領袖的人統統殺掉,決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人殺少了,就是我們這群特殊職業的人失職了。今天居然還有人放屁,要按李宗仁那老不死的話去做。好啊,你回去就把楊虎城放了,你看,三天之後,他必定帶著部隊把你們都幹掉。”
眼見毛人鳳發這麼大的火,在會的人都不敢有一點動靜。毛人鳳也確實是心中有氣,一想起自己好不容易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眼見著就會因共產黨的得勢而失去一切,他不禁從骨子裏恨共產黨及所有跟共產黨有關的人,楊虎城這個“賊子”他怎能放過?
罵過一陣,心裏的氣也出了一些,他的口氣緩和了一些:“同誌們呀,我們不對敵人狠,敵人就會對我們狠,你們知道嗎?”
聽到這裏,周養浩馬上站起來:“局長,楊虎城肯定要幹掉,你一聲令下我們馬上就可以行動。”
徐遠舉更是說:“我一槍就可以把他崩了。”
毛人鳳搖搖頭,心想:“這幫人怎麼就如此愚不可及。”他隻得說:“雖然楊虎城很可惡,但他的名氣卻很大,一幫被他蒙騙的人一旦知道他被殺了,肯定要鬧起來,那局麵可就不好收拾了。我們現在的處境夠艱難了,不能再添亂子了。”
於是,毛人鳳將自己的計劃講出來,眾特務都感到這是唯一穩妥的辦法,甚至還有人暗暗佩服:“局長,到底是局長,就是高明。”
毛人鳳講完計劃,大家以為沒事,正準備離去,毛人鳳卻說:“大家稍等,因這次行動事關重大,要絕對保守秘密,最好不要用槍,以免有聲音,事成之後,論功行賞。
可毛人鳳的話還沒有說完,為確保秘密,大家要宣誓,特務們麵麵相覷,看著毛人鳳,感覺不是開玩笑,於是一個個舉起手,隨毛人鳳宣誓:“我宣誓,保證完成任務,絕對保守秘密,如違犯,願受嚴厲處分。”
“好了,現在你們好好去幹,等著領賞吧。”毛人鳳說。
一場計劃周密、滅絕人性的謀殺開始啟動,當事人楊虎城卻一無所知。可等待他的除了死亡還是死亡。
9月6日,楊虎城一家和秘書宋綺雲一家被送到歌樂山戴公館。特務們手持尖刀,殺害了包括兩個八九歲的孩子在內的七口人。
參與的特務們並沒有保守住這個殺戮的秘密,人們對毛人鳳和保密局更加痛恨了。可毛人鳳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已經殺紅了眼,正策劃一場更大的殺人遊戲。
4.血染紅岩國人哀戚
11月,在毛人鳳的陪同下,蔣介石乘飛機到重慶,保密局西南地區區長徐遠舉,為迎接蔣介石,動員了在重慶的大部分特務、國民黨黨政機關的職員以及一些地痞流氓到機場迎接。此時的蔣介石心還沒有安下來,一路上他一直怕他的行動被解放軍發覺,在空中被攔擊或遭炮擊。專機降落後,機艙門剛一打開,舷梯還沒有推到門口,蔣介石已經站在那裏向西邊張望了。一看保密局早以布置好保衛,才放下心來,恢複往日的從容,走下了飛機。
一下飛機,蔣介石顧不上休息,馬上召集在重慶的主要特務頭子開會。徐遠舉、周養浩、郭旭、毛人鳳等參加了會議,會議廳裏一片寂靜,誰都知道局勢緊張,蔣介石心情不好。可出乎意料的是,首先聽到的竟是老蔣的表揚,蔣介石說:“保密局在上海撤退前的工作做得好,抓了有嫌疑的人犯3000多人,撤離時,殺了1300多人。”
下麵響起一陣掌聲。
蔣又問:“聽說這次對楊虎城的工作幹得不錯,具體執行人員有哪幾個。”
楊進興等站了起來。
“好,就應該這樣,”蔣介石一邊表揚,一邊發狠:“過去由於我們殺人太少,對一些反對我們的人沒有殺掉,以致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害怕我們。今後隻有多殺掉一些,才能挽回這種不利於我們的局麵。”
這時候毛人鳳站起來,“委座,重慶的工作怎樣安排?”
“那還用問嗎?在重慶也應該同在上海一樣,凡是有嫌疑的人立即予以逮捕,凡是應槍斃的立即槍斃,絕不姑息。”
毛人鳳又問:“關在白公館與渣滓洞的人犯怎麼辦?”
“這豈不是廢話。我們過去那樣有勢力的時候,這些人都不肯投降,今天我們到處打敗仗,他們還會轉變過來嗎?當然是全都殺掉。”蔣介石惡狠狠地說。
布置完任務後,蔣介石就馬上走了。
蔣一走,毛人鳳把人員再次召集起來。“委員長已布置下任務,希望同誌們一定好好完成。不要偷工減料,更不要貪生怕死,賣國投降。”毛人鳳一等人員坐定就開始說。
很快,關於白公館、渣滓洞的大屠殺就布置完畢,眾特務領命而下。
白公館看守所、渣滓洞看守所和楊家山、黃家院子、紅爐場秘密囚室組成了龐大的軍統集中營、中美合作所建立後,這裏成為一個與世隔絕的禁區,出入要“特別通行證”,內部使用“代金券”,在區域內的人員一律佩戴特製的藍底紅字鋼質圓形證章。歌樂山下的4平方公裏的範圍,崗哨林立、電網密布,陰森恐怖、與世隔絕!原來的良田村舍變成了特務住房和訓練場所;自然的幽穀山泉、小橋溪澗被插上了鐵絲網和建起了崗樓。
在白公館、渣滓洞中關押的有不少意誌堅定的革命誌士,也有大量“嫌疑犯”,甚至在無意中路過這些地方的人,也別想再出這魔窟。1941年,李仲達、石作聖、馮鴻柵、陳河鎮四名國立六中學生由璧山來渝,打算從三峽上解放區,途中誤入磁器口“特區”而被逮捕,在白公館一關就是八年,受盡折磨,最後被害。
特務們把這充滿血腥的地方視為寶地,視折磨這些反抗者為賞心悅目的遊戲。可這些都壓不住反抗的火種,現在,當這火種發展成吞噬這些反動派的熊熊烈火時,他們看到了自己的毀滅而變得瘋狂。這一心理過程在毛人鳳身上最為顯著。他親眼看到三大戰役以後,新生的人民政權日益強大,人民解放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挺進。與此相對,國民黨內部卻分崩離析,蔣介石集團日益陷入四麵楚歌、眾叛親離的絕境。毛人鳳深知“黨國”氣數將盡,可自己又不願就這麼退出中國曆史大舞台,他心有不甘,他心有仇恨,這滿腔的仇恨全都指向共產黨。如果說以前,他折磨犯人,半是為了完成任務獲取情報,半是為了遊戲、快樂的話,現在他對這些人則充滿刻骨仇恨,下定決心要報複,要讓他們不得好死。在這種心情下,他簽發了大屠殺的命令。
11月27日,渣滓洞。
一大早,大特務們首先派小特務們開車去重慶,買回十桶汽油。中午吃過飯,補好體力,又令人收拾出來一間大牢房,一切準備就緒。
晚上7點,“工作”開始。
李、徐、鍾三人先把樓上、樓下的牢房巡視一遍,宣布所有犯人到收拾出的7號大牢房集中,聽毛局長訓話。
大家都不知情,拖著滿是傷痕的疲憊身軀走入大牢房。待所有人都進去了,鐵門“哐當”一聲被關上了。
按預定計劃,關上大鐵門後,鍾鑄人、李磊、徐貴林端著湯姆生機槍衝過來迅速散開,一人占著一個窗口,對著房內瘋狂掃射:“噠噠噠……”
7號囚室的難友們在罪惡的彈雨中吼叫、怒罵,一批接一批地倒下了,他們你抱著我,我護著你地倒在血泊之中。
“共產黨萬歲!”“打倒國民黨!”的口號聲在彈雨中回旋,驚天動地!
這當中,有的共產黨員為保護其他同誌,主動用身子壓住戰火,希望自己多挨子彈,以掩護同誌,使這些同誌能活著出去。可反動特務根本不可能給他們以活的機會,他們動用了“絕招”。掃射完畢後,徐貴林又步入各監房進行清點,受傷未死的,當即補上一槍,清點完畢,他們把早上買來的汽油全部搬過來,劊子手們在監房和屍體上澆上汽油,劃著火柴,頓時漫成一片火海。徐貴林隔著火牆一段距離,慢慢地往後退,腳步所到之處,一步一個血印。大火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直至房子轟然倒塌.火勢微弱、熄滅,剩下一堆瓦礫,冒著雜著肉糊味的青煙。
渣滓洞的屠殺一直進行到28日淩晨,共殺害了140多人,他們大多是中共幹部、黨團員、戰場上被俘的解放軍官兵以及方方麵麵的進步人士。
清理完渣滓洞,下一個目標是新世界集中營。重慶新世界的集中營,是國民黨重慶衛戍區總司令部稽查處的看守所,實際上這個單位由毛人鳳的保密局領導。在進行瘋狂屠殺的時候,毛人鳳是不會忘記這裏的。他找來重慶警察局局長楊森。
“我和老徐研究過,”毛人鳳指著徐遠舉說,“要把新世界看守所的那些犯人統統殺了!”
“裏麵好像隻有幾個是查明了的中共黨員,”楊森轉頭向徐遠舉,“大多是嫌疑犯,是吧?”
“現在哪有時間去調查誰是誰不是?”毛人鳳說,“早都說過,寧可錯殺三千,決不放過一個,何況裏麵已經有幾個共產黨了,可以說成統統是共產黨,秘密殺掉就行了!”
11月29日到了,本來此項任務是由稽查處行動組組長廖雄,董持執行,楊進興臨時增派加入。他們事先在中美合作所的鬆林坡挖好深坑,行動的當天上午9時,廖雄把約100名誌士從新世界看守所提出,用大卡車、吉普車押至鬆林坡。先押30人上山。
30人下車,一看到挖好的坑,馬上明白了一切。“同誌們,跟劊子手拚了。”一個女聲響起。
“拚了,拚了……”人們呐喊著分別衝向特務,霎時間與特務扭打起來。
站在土坑右前製高點上的督刑手楊進興看到這個混戰的局麵,似乎並不著急,他握著手槍不語,甚至嘴角還浮起一絲冷笑。特務鄧元桂氣急敗壞跑過來:“怎麼辦,我們的人跟他們扭成一團了!”
“命令我們的人撤出來,然後,用機槍掃射!”楊進興命令,“你站在這裏掃!”
鄧元桂忙跳上一塊石頭:“撤,快撤出來!”
“嗒嗒……”鄧元桂手中的槍響了。
罪惡的子彈瘋狂飛向人群,一個,兩個……人們紛紛倒下……
接著特務們押上第二批、第三批,鬆林中彈聲如鬼哭、如狼嚎,襯得革命者“中國共產黨萬歲!”“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的響亮口號愈發高亢、愈發悲壯。
由毛人鳳親手布置、直接領導的大屠殺至此基本結束。
1.陪同蔣子出訪雲南
原來,蔣介石看國民黨在大陸兵敗如山倒,隻有雲南偏遠一隅,尚可做反共複國的基地,因此,決定親自到昆明監督盧漢,並給他打一針強心劑。
9月20日,毛人鳳、沈醉和徐遠舉一起到機場迎接。下午3時,一架飛機從雲中穿出,沈醉說:“委座終於來了。”
毛人鳳說:“哪裏是委座,是經國兄。”
沈醉和徐遠舉望著毛人鳳驚奇地問道:“你不是說是委座要來嗎?”
毛人鳳道:“委座安排經國兄來昆明打前站看看盧漢的態度,委座是一定要來的。”
不一會兒,蔣經國走下飛機,握住毛人鳳的手說:“人鳳兄,辛苦了。”
在主子麵前,毛人鳳頓時失去了平時的威風,他點頭哈腰地說:“哪裏!人鳳在雲南沒有幹成什麼事情,實在是有愧於委員長的厚望,好在有經國兄指揮,昆明有望了。”
徐遠舉望著毛人鳳朝沈醉吐吐舌頭說:“這就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經國兄,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沈醉,這位是徐遠舉,都是我們保密局的台柱。”毛人鳳在蔣經國旁邊低聲說。
蔣經國握住沈醉的手道:“沈醉兄,我是早有耳聞,曾獨立完成許多大任務,值得欽佩,值得欽佩!”
沈醉想到楊傑從自己的手中溜走,不自然地笑道:“沈醉浪得虛名,有違委座教導。”
四人坐進小車,徑直駛向盧漢公館,在車上,蔣經國問沈醉道:“盧漢現在政治態度不明,如果他投共,雲南站的同誌是否已經做好暗殺他的準備?”
沈醉想了想說:“暗殺盧漢的準備,我已經布置了一些,但是幹掉一個人,動作要幹淨,需要作充分的準備。像盧漢這樣的角色,大權在握,平時又防範嚴密,要幹就得一次成功,這需要好的機會,周密的計劃,勇敢的行動人員。如果委座下命令,我有信心完成任務。”蔣經國轉過臉對毛人鳳說:“很好、很好,沈站長要錢,要人,毛局長一定要滿足,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不要對盧漢心軟。”接著他又問道:“父親準備來昆明,盧漢會不會突然翻臉扣下父親,向共產黨邀功請賞?”
毛人鳳分析道:“盧漢雖然政治態度不明,但他擔心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共產黨坐不穩江山,所以投共的決心目前不會太堅定。況且雲南尚有李彌、餘程萬兩個中央軍,盧漢輕舉妄動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委座來昆明的消息一定要封鎖得好,如果盧漢要下手,委座來的突然,盧漢想行動的話,恐怕也來不及。”
蔣經國點點頭說:“一定要嚴格控製消息,不能泄露。”
汽車飛快地駛往盧公館。不一會兒,蔣經國一行已經在盧漢的公館了。對蔣經國的到來,著實讓盧漢吃了一驚,他裝模作樣地責怪道:“經國兄真是把盧某當成了外人,來昆明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也沒能夠去迎接一下,真是太失禮了。”
蔣經國謙虛地說:“現在是非常時期,怎麼好麻煩盧主席。況且盧主席是前輩,哪有前輩迎後輩的道理。”
盧漢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他放下了警惕道:“真是虎父無犬子,委座英武蓋世,經國兄也不同凡響。雲南地脊民貧,恐怕不能很好地照顧經國先生。”
蔣經國又是一陣客套。盧漢突然問道:“現在雲南局勢混亂,盧漢十分盼望能親聆蔣委員長賜教,不知委座是否有意來昆明?”
蔣經國說:“父親現在是分身乏術,事情太多,恐怕不能來昆明了。”
望著蔣經國那顯得無比真誠的臉,沈醉心裏暗想:“真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當晚,蔣經國在盧漢公館住下。毛人鳳卻顧不上休息,招呼沈醉加強警戒,明日委座一定會來昆明。
9月22日上午9時,毛人鳳按照事先的約定,帶著徐遠舉、沈醉等人前往昆明軍用機場等待蔣介石的到來。空軍第五軍區副司令沈延世將電台調好接收頻率,等待信號的出現。此時,蔣介石已如驚弓之鳥,每次外出,事先都不透露風聲,結果搞得幾個機場同時呼叫他的專機,卻不知他要降落到哪裏。
上午9時,昆明的上空飄來幾朵陰雲,風一吹,竟然下起了濛濛細雨,站在候機廳裏的毛人鳳,焦急地踱來踱去。在整個昆明,隻有他和蔣經國才知道蔣介石今天一定要來雲南。小雨漸漸停了下來,可是天空中的雲彩越來越多了,毛人鳳暗暗祈禱上天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情啊!一旦蔣介石被戴笠招了魂,命斷雲天,他毛人鳳也將永無出頭之日了。
大約在9時30分,沈醉前來報告說,機場雷達上出現了飛機的信號,毛人鳳興奮起來說:“趕快做好接機準備。”說著抓起電話,不一會兒那邊響起蔣經國的聲音:“人鳳兄,什麼事?”
“委座的飛機已臨昆明,你可以通知盧漢了。”
蔣經國放下電話對盧漢說:“盧主席,接到重慶的電報,總裁已經起飛,10點鍾就到昆明了。”
“經國兄。”盧漢驚得滿臉通紅地問:“你……不是說,總裁……總裁不來了嗎?”
蔣經國平靜地說:“現在的局勢是一日千變,委座有可能是有緊急事情,臨時做的決定吧。”
“那麼,讓我打電話派兵到機場警戒。”盧漢突然表現出一副焦急的樣子,忙不迭地說。
“用不著了,最安全的辦法就是除你我之外,再沒有別人知道這個消息。”蔣經國說完,做了一個表示“請”的動作,便和盧漢一起下樓,坐上汽車奔了機場。
機場上,毛人鳳、徐遠舉、沈醉成品字形站在水泥地上,周圍有不少左手拿報紙的便衣特工,一看就知道訓練有素,隨時可以騰出右手操家夥。盧漢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小蔣來昆明的意圖,顯然,蔣介石已對自己產生了不信任感,那麼這次……想到這裏,盧漢心內忐忑,隱隱地不安起來。
10點鍾,蔣介石的專機準時降落。蔣介石走出艙門,看見不遠處的特務們手拿報紙來回溜達。緊張的心情鬆弛下來,他走向盧漢說:“盧主席,今天作不速之客,你有沒有準備好午餐?”
盧漢看著蔣介石談笑自如的樣子,也漸漸寬下心來,他堆著滿臉的笑意說:“委座這次到雲南,是雲南人的光榮,隻是雲南局處一隅,招待恐怕有失周到。”
“好,好!我們一同到你家去吃午飯吧!”蔣介石滿麵笑容。
飯後,蔣介石和盧漢一陣密謀,直到毛人鳳進來報告,說是機場方麵通知,天氣狀況可能要惡化,請總裁即刻啟程。”蔣介石站起身來對盧漢說:“全國局勢係於西南,西南局勢係於昆明。昆明的安危隻能靠盧主席了。隻要能堅持三個月,美國一定會出兵,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天下還是我們的。”
盧漢連連點頭,將蔣介石送往機場。
在飛機場上,蔣介石和小蔣召集毛人鳳耳提麵命:
“人鳳,盧漢目前投共的可能性不大,但反動軍閥從來就是首鼠兩端,我看盧漢的心思還在觀望,保密局要早做準備。”蔣介石說。
“是!”
“對於盧漢,應該盡早讓他把那幾百個共產黨砍了,絕了他的後路。”
毛人鳳遲疑地說:“委座,盧漢非常狡猾,九九整肅抓到的共產黨,他一個也不肯殺。”
“沒有問題了,盧漢當麵答應我要給予這部分人製裁,你抓緊時間,必要時可以先斬後奏。”蔣介石道。
蔣介石的飛機剛走,毛人鳳驅車駛向盧公館。
“盧主席,九九整肅的400多名共產黨不能再留了,盧主席應該趁熱打鐵才對。”
“毛局長的意思?”
毛人鳳用右手做了砍脖子的手勢。盧漢道:“毛局長,這恐怕做不到,人命關天啊!”
毛人鳳道:“你不是答應委員長要製裁嗎?”
“哈、哈……”盧漢大笑幾聲說:“毛局長,我答應對他們進行製裁,並不是要殺他們啊,而且這批人關在監獄中,失去人身自由,這本身也是一種製裁嘛。”
毛人鳳在心裏罵了一聲“他媽的”,表麵上卻十分鎮靜:“盧主席是雲南省的父母官,生殺大權的事情,當然是盧主席決定。但是委員長的命令也是……”
盧漢叫道:“這我當然有主意,毛局長,你看時間不早了,我內人要休息了。”
毛人鳳雙目炯炯地盯著盧漢,心中已經起了殺機。
2.殺害盧漢欲圖雲南
徐遠舉聽說毛人鳳要殺盧漢,立即說道:“毛局長,這盧漢可是雲南王啊!”
毛人鳳怪笑道:“盧漢是雲南王,但沈站長的槍法也是很準的!盧漢和沈醉都不是好東西,讓他倆火拚好了,我們把這邊安排好,抽身去台灣。”
徐遠舉連稱“局長高明”,可是沈醉畢竟是摸爬滾打十幾年的弟兄,這樣過河拆橋,讓人看起來確實有些心寒。
毛人鳳好像看出徐遠舉內心似的,“遠舉兄,你可不能有婦人之仁,沈醉自從到了雲南就老是心懷不滿,如果放他一馬,他肯定會投奔共產黨的!”
徐遠舉點點頭。
毛人鳳厲聲地說:“召集餘程萬、李彌在沈醉家裏開會。”
此時的昆明已經實行了燈火管製,夜黑漆漆的,看不見任何東西。徐遠舉和毛人鳳駕著車向沈醉家駛去。
沈醉從被窩裏被拽出來,他不耐煩地對徐遠舉說:“遠舉兄,你安排會議也應該用電話通知嘛!是不是毛局長對我也不信任了?對我也突然襲擊。”
牢騷歸牢騷,沈醉穿好衣服,從臥室到客廳,看見毛人鳳正坐在屋內,望著他一陣陣怪笑。
不一會兒,國民黨退守雲南的第二十六軍軍長餘程萬及第八軍軍長李彌、副軍長彭佐熙等人齊集沈醉家。
毛人鳳首先說:“今天我們在沈站長家開個臨時會議,有幾件事情要通報一下。”
看到眾人沉默不語,毛人鳳提高了聲音:“委員長手令!”
眾人立即挺直了身子,隻聽毛人鳳念道:“……經呈報委座核準,將國防部駐雲南區專員辦公室改為專員公署;國防部雲南遊擊司令部改稱為總司令部。晉升沈醉為中將,晉職為雲南專員公署主任兼遊擊總司令。若實在無力據守,昆明可放棄。必須確保的是溝通緬甸與越南的滇西通道……”
“沈兄,祝賀你晉升到中將總司令。”徐遠舉不無醋意地說。
沈醉明知這是毛人鳳下的套,可是這畢竟滿足了他升官發財的願望,但內心的厭惡依然無法壓製,遂說:“遠舉兄如果不去台灣,這公署主任與遊擊總司令,我讓一個給你。”
毛人鳳立即說:“徐遠舉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沈醉同誌,這是委員長對你的信任,你要積極工作才對。現在,我們來談一下盧漢的事。”
一直沒有發言的李彌是雲南人,他早已瞅著雲南省主席的位置很久,按照他的想法,隻要盧漢這個蔣介石的眼中釘被拔掉,雲南省主席的位置就是他的了。想到這,李彌說道:“盧漢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不能盡快搞掉他,我們就會自受其害。”
餘程萬卻說道:“我看盧漢不會立即叛變黨國,我們要用人不疑才對。”
餘程萬的二十六軍,目前是駐雲南的主力部隊,沈醉在對毛人鳳的報告中稱,餘程萬新娶的小老婆沈易娟有可疑跡象。為此,沈醉還以軍統局雲南站長身份專程正式找餘程萬交談,了解這個來曆不明的姨太太。此後,沈醉知道了抗日戰爭中餘程萬擔任陸軍第五十七師師長期間,部隊曾駐防於湖南常德。為了擴大自己部隊的影響,餘程萬給五十七師取了個“虎賁”的代號,並命令全師官兵都佩有“虎賁”字樣的臂章,以示是五十七師的官兵。作家張恨水在常德小住認識了餘程萬,並有一段較為密切的交往,張恨水創作了一部以歌頌餘程萬為題材的名為《虎賁萬歲》小說。年僅22歲、家居蘇州的姑娘沈易娟,讀了這部小說後對書中的主人翁充滿愛慕之意,決心嫁給比她大24歲有餘的“虎賁英雄”餘程萬,心甘情願地充當姨太太的角色,餘程萬很感激這位師專畢業的麗人,但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兒女滿堂,萬一這件事捅開了怎麼交代呢?放棄吧,又實在舍不得,舉棋難定,進退兩難。經過三思餘程萬決定秘密與沈易娟同居,不對外聲張。了解到這些情況,沈醉也就打消了疑慮。
餘程萬不同意李彌的看法出乎毛人鳳的意外,也令他感到頭疼,因為餘畢竟掌握雲南的主力部隊,“餘軍長這樣肯定的口氣,想必是有萬分的把握。”
餘程萬站起來踱了兩步說:“第一,盧在雲南的總兵力和我們第八軍、笫二十六軍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要投共沒有實力是不行的;第二,目前雲南尚沒有大股共軍活動的跡象,雖然有小股的共軍遊擊隊,但無法接濟盧漢。以盧漢的聰明,他會三思而後行的。”
沈醉立即說道:“我讚成餘軍長的分析,如果現在對盧下手,萬一失敗,反而會逼其跳牆,反而不利黨國事業。”
毛人鳳看到五人之中已有四人反對製裁盧漢,心中十分不高興,可以他的習慣,他不會立即表明主張,他轉過身來看看徐遠舉。
徐遠舉會意地站起來說:“餘軍長的話雖在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建議現在應緊急布置刺殺方案。一旦盧漢叛變,或者委座命令殺盧,再布置就來不及了。”
毛人鳳接過徐遠舉的話說:“盧漢不是一個好東西,餘軍長分析了利害,但不等於盧漢內心不想投共。今天,我拿給他100多個共產黨人的名單,盧漢一個都不批準,他不公開殺共產黨,就是不想得罪共產黨,這是給自己留後路的想法。”
李彌道:“毛局長所言極是,盧漢的曆史很不光彩,軍閥土匪出身,跟這種人講道理是毫無用處的。”
見毛人鳳和李彌極力主張製裁,餘程萬也不好再說什麼。毛人鳳對沈醉將軍道:“製裁盧漢是蔣總裁的命令,沈站長上次在刺殺楊傑的過程中表現欠佳,我已經在委座麵前給你開脫了,這次如果再執行不力,我就沒辦法向委座交代了。團體紀律你是知道的。”
沈醉明白,如果刺殺盧再像刺殺楊傑一樣,毛人鳳這個“笑麵虎”絕對會向自己張開血盆大口的,現在局勢不穩,毛人鳳說不定會殺幾個高級幹部來捍衛團體紀律。他每想到這,就渾身起一層雞皮疙瘩。
“局座”,沈醉開口道,“對於刺殺盧漢我已經安排了,隻等你一聲令下,就可以動手了。”
沈醉的方案是,在盧漢住宅附近的翠湖支路8號租下一幢房子,樓上架一挺機槍,隨時可以向盧漢的寢室、會客室、餐廳等處掃射。與此同時,把靠近盧家的河口督辦王曉峰的住宅作為特務守伏的地點。盧漢的汽車出入拐彎,都要經過這裏,特務們可以從容下手。對這個方案,毛人鳳基本滿意。但是,盧漢畢竟是蔣介石關注的人物,沒有他的點頭,毛人鳳不敢隨意下達刺殺令。
“沈醉同誌考慮得很周到,但目前盧漢投共的意向尚不明顯,暫時不忙著動他。”
布置完任務,東方已經發白,毛人鳳打了個哈欠,眾人立即起來告辭。
毛人鳳握著沈醉的手告別說:“總裁已經來過幾次電話,讓我立即去台灣指揮特工大潛伏大破壞,雲南的事情隻能靠你和遠舉了。”
10月13日,毛人鳳登上了去台灣的飛機,從飛機上,他無比留戀地看著雲南那美麗的河山,自從他當保密局長以來,這是在雲南待的時間最長的一次,也是讓他最失望的一次。
3.製造恐慌人心惶惶
台灣方麵催歸的電報一份連著一份,是因為蔣介石有幾樁事急著等毛人鳳來辦:其一,謀求“複位視事”,需要對聚集在台灣的“黨國元老”們施加壓力,迫使他們及早表態,擁護蔣“複職”;其二,要迅速“肅清”台灣的中共地下組織,以保“後方無虞”;其三,抓緊布置和開展對已失守的,或行將失守的城市和地區進行破壞,包括對中共領導人的刺殺;其四,當麵了解雲南的現狀和盧漢的思想動態。
毛人鳳抵達台灣,來不及休息,立即驅車前往草山。草山是蔣介石到台灣後選中的一塊風水寶地,因為他篤信明代王陽明的心性之學,所以把它改名為陽明山。陽明山風景秀麗,草木蔥翠,一路鶯歌燕舞,而毛人鳳卻無心欣賞這大自然的美景。
來到蔣介石的內室,老蔣臉色陰沉地站在一幅五萬分之一的大地圖麵前,指著上麵的各種標記對毛人鳳說:“共產黨最近的攻勢猛烈,形勢太壞,這次催你來台,不是說雲南那邊不要緊,而是……唉,你看。”
毛人鳳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沒想到時間尚不到一個月,精心描繪的大西南計劃已經山窮水盡。中共方麵采取了大包圍的方式:楊勇兵團由湘入黔,直插川南,截斷了胡、宋的退路;同時,周士第兵團、陳錫聯部分別向川東、川西挺進,給予正南和側麵的壓迫。10月份,楊勇兵團攻克貴陽,直逼彭水,宋希濂退守烏江西岸,主力撤至西昌和滇緬的可能性幾乎不複存在。於是一場本來以四川為核心的所謂“西南保衛戰”,變成了一場以四川為核心的西南突圍戰。
蔣介石一時語塞,毛人鳳勸慰道:“委座不必過於擔心,隻要我們能守住台灣,等待國際形勢的變化,江山以後還是我們的。”
蔣介石歎了一口氣說:“胡宗南、宋希濂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沒想到他們竟然這樣無用,實在有違我的栽培。”
毛人鳳又想說一些天命、地利的話,可是看到蔣介石愁苦的麵容,反而一時無言,兩人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還是蔣介石打破了沉默,他問道:“人鳳,你收聽中共開國大典的實況沒有?”
毛人鳳點點頭。
蔣介石氣憤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我們是被自己打敗的,想一想我們北伐的時候,是多麼風光,現在竟然落到這步田地。”
毛人鳳還是沉默……
“毛澤東奪走了天下,但我們不能讓他太得意,一定要讓他睡不安穩。讓他睡不安穩,你懂我的意思嗎?”蔣介石問毛人鳳。
毛人鳳以詢問的目光看著蔣介石。
蔣介石說:“這段時間要製造幾起爆炸案,對叛變黨國的人要給予製裁,這樣就給人一種共產黨江山不穩的印象,你明白嗎?”
“學生明白。”毛人鳳答道。
毛人鳳對此有充分的信心,特別是葉翔之成功地刺殺楊傑之後,毛人鳳對他手下的這幫得力幹將越來越信任了。他向蔣介石介紹了保密局已經進行的和正在進行的幾大案件。
第一就是葉翔之成功地在香港刺殺了楊傑。
那是楊傑在9月12日從雲南昆明飛往香港後,認為香港是英國統治地區,國民黨不敢在這裏公然行刺,所以暫時放鬆了警惕。誰知保密局行動處處長葉翔之早已經率領一大批殺手臥底在香港,專門暗殺反對蔣介石的國民黨要人。
1949年9月18日,楊傑到香港已經六天了。這時,國民黨保密局行動處少將處長葉翔之率領四名殺手到香港軒尼詩道門前的小茶館裏,這幾個人裝扮得像個商人,顯得非常悠閑自在。但實際上,早在幾天前,葉翔之已經接到毛人鳳下達的死命令。
楊傑已經到達香港軒尼詩道200號,且將於9月20日以前赴北平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蔣介石命令無論如何也要在20日之前殺掉楊傑。
為此毛人鳳與葉翔之密謀,商量具體執行方法。在葉翔之把握毛人鳳的精神後,又召集了特別會議。
“各位同誌!毛局長命令我們除掉楊傑!”葉翔之壓低嗓門說。
保密局的神槍手韓世昌說:“楊傑在昆明,沈醉不幹掉他,現在香港是英國人的天下,如果英方知道是我們幹的,下半輩子就要在監獄裏度過了。”
葉翔之道:“老韓就不要發牢騷了,沈醉雖然放過了楊傑,但他妻兒老小都在香港,我料他一定會遭到組織的製裁,隻是現在非常時期,毛局長隱忍不發而已。如今,刺殺楊傑是委座下的命令,如果再拖延不辦,我們腦袋也要搬家。”
“處座”,精明老練的韓世昌看見葉翔之逼自己表明態度,便說:“請你布置任務吧,我一定堅決執行任務。”
葉翔之喝了幾口茶後,慢慢地說道:“根據內線消息與我們實地偵察的情況,楊傑住宅鐵門緊閉,破門衝進去直接射擊有困難,如果專等楊傑離開院子後再刺殺,又有守株待兔之嫌。況且香港畢竟是英國人的地方,如果槍聲響起,皇家警察發覺,我們再脫身就很困難了。”
韓世昌在葉翔之麵前從來不顯示自己的聰明,隻是一味地迎合上司,使葉翔之對他很放心。但現在情況緊急,他不得不放棄韜光養晦的一套,獻出一計來:“我看是否可以請一個同楊傑熟悉的人,以送信為名,騙楊傑開門,然後乘機將他殺死在家中。”
葉翔之想了想,立即拍板決定。
一切都迅速準備就緒。可是這時被暗殺的目標——楊傑,還蒙在鼓裏。他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拿著報紙,在他家庭院的陽台上,瞅著報紙上關於中國共產黨的消息。
韓世昌依計走到楊傑的鐵門跟前輕輕敲了兩下,一個中年男子在裏麵問:“誰?”
“我是賀嚴先生家的管家,給楊先生送信來。”韓世昌自然地回答,讓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門閃開了一條縫,韓世昌猛地就勢推開,四個特務一擁而進,那個管家稍作抵抗,一把冰涼的匕首已經刺破了他的胸膛,他來不及哼一聲就倒地而亡了。心狠手辣的韓世昌朝地上看了看,吐了口唾沫,輕聲地說:“趕快把他處理一下。”
韓世昌輕手輕腳地走上樓,這時楊傑先生一點也沒有發覺危險臨近了。韓世昌正準備掏槍射擊,楊傑突然轉過身來看見了他,韓世昌立即皮笑肉不笑地說:“楊先生,這是賀先生給你的信,他請你今晚6點赴宴。”
楊傑將軍接過信,熱情地說:“快坐吧,賀先生全家可好?”
“很好”,韓世昌說,“他本來親自來請你的,但客人太多走不開,請楊先生諒解!”
楊傑轉身給韓世昌倒水,韓世昌伸手拔出手槍朝楊將軍頭部扣響了扳機,楊傑沒有任何反應“撲通”一聲倒地而亡。
韓世昌彎下腰,摸摸楊傑的心髒,覺得還有跳動,他不放心,又朝楊將軍的心髒連開三槍。
“快走!”韓世昌走下樓來。
“死了嗎?”葉翔之問。
韓世昌使勁地點點頭。葉翔之嘴角泛起一絲獰笑,走上前拍了拍韓世昌的肩膀,向其他特務下了命令:“撤!”
香港刺殺楊傑的陰謀得逞,令蔣介石興奮不已,但是港英當局迫於輿論的壓力,加強了警戒力量,國民黨特務已無法在香港采取更多的行動,這時行動的目標指向了內地。
4.螳臂當車黔驢技窮
毛人鳳直接指揮的第二個案件是廣州海珠大橋爆炸案。
1949年10月13日,蔣介石命令毛人鳳火速飛往廣州,執行炸毀廣州的緊急任務。
原來,伴隨人民解放軍勢如破竹的攻勢,蔣介石日漸喪心病狂,他指示毛人鳳要把廣州炸成廢墟,決不能讓中共得到一個完整的廣州,否則保密局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毛人鳳立即組織爆破隊,由保密局技術總隊副總隊長胡淩影親自率領,十萬火急直飛廣州。
毛人鳳到達廣州後,方知爆炸條件並不成熟,原來解放軍已經逼近廣州城,位居市中心的保密局臨時駐地,已經可以隱隱約約地聽見解放軍攻城的槍聲。整個廣州市內不見人影,商店關閉。代總統李宗仁發布命令,聲稱“中央政府”定於15日遷往陪都重慶。看著一輛輛運兵車拉著纏滿繃帶的傷兵進進出出,保密局的內部文件被扔得到處都是,一幅末日來臨的景象,毛人鳳顧不得傷心,咽下他流下來的幾滴渾濁的淚,立即找來爆破大隊長胡淩影,商議爆炸廣州的安排。
胡淩影見到毛人鳳後,立即大罵廣州衛戍總司令李及蘭。
原來,10月12日那天,國民黨廣州衛戍副總司令兼兵團司令劉安突然接到蔣介石的指示,要他把部隊全部撤到海南島,再轉渡台灣。顯然,蔣介石已存在放棄廣州,保存實力的打算。為此,李及蘭慌了手腳,趕緊逃命,先搭乘飛機跑到三杜島,再坐船去了澳門,廣州一下子成了沒有“政府”、沒有軍事首領的“死城”。這對保密局特工開展“大破壞”工作帶來了嚴重的困難,因為離開軍隊的保護與配合,很多工廠與重要設施已無法進入(廣州工人在中共地下黨領導下普遍開展了護廠運動)。
罵完李及蘭,毛人鳳苦澀地笑著問:“李及蘭是個混蛋,可是我們跟他一樣,總裁命令我們炸毀廣州,隻能執行而不能推脫。”
胡淩影一攤雙手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炸毀廣州需要的炸藥,我沒有辦法弄到,要使廣州城完全癱瘓恐怕辦不到。”
毛人鳳想了一會兒說:“我們不能學李及蘭,你執行命令有困難,這是我知道的,但是不能炸毀廣州,至少也要炸毀幾個重要目標,否則委座那裏難以交代。”
胡淩影建議道:“毛局長,你看海珠大橋怎麼樣?”
毛人鳳一拍雙手,“海珠大橋是廣州城市交通要道,如能炸毀當然再好不過,你有把握將它炸毀嗎?”
胡淩影一拍胸膛,“沒問題!”
當天晚上,胡淩影到處收集廢彈、炸藥,把它們一層層堆在海珠大橋下麵。晚上8點,毛人鳳下達了命令。
胡淩影將導火索全部安裝完畢,對副隊長金益德說:“引爆!”
稍頃,海珠大橋中央火光一閃,緊接著發出巨大的爆炸聲,海珠大橋四分五裂,那些碎片飛入空中,又散落在各地,大橋爆炸所引起的衝擊波將附近民房的玻璃震得粉碎。
毛人鳳自從離開昆明後,對盧漢一直不放心,隨著局勢的進展,他連續發了三封電報要求沈醉迅速解決盧漢的問題。
而沈醉拿著毛人鳳的電報,卻六神無主,隻得找國民黨西南特區區長徐遠舉商量。
“給我看看!”徐遠舉接過電報,展開一看輕飄飄地說:“沈站長,這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動手就是了!”
“說的容易,你就不擔心自己的腦袋。”沈醉誇張地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徐遠舉說:“沈老弟,你還不明白我們的處境,投共產黨是死路一條,因為共產黨最恨特務。不殺盧漢,毛局長不會對你發慈悲,為今之計,隻有殺盧。”
沈醉看徐遠舉分析的頭頭是道,隻好下了決心說:“遠舉兄,我聽你的。”
正在這時,衛士進來說,“盧主席有一封信給沈站長。”
沈醉小心翼翼地攤開一看,不禁搖起了腦袋,徐遠舉接過來看了看說:“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原來,盧漢邀請沈醉到他家開會。
沈醉問道:“遠舉兄,你看我是否去?”
徐遠舉說:“你不去恰好說明你心中有鬼,給盧漢動手的口實。你去說不定盧漢要對你采取行動,真是進退兩難。”
“看來非去不可!”沈醉下了決心。他轉身對副官徐立仁說:“我的日記本、手槍、密電全部交給你,我10點準時去開會,死活隻有聽天由命了。”1949年12月9日晚10點,幾乎是踏著時鍾的敲擊聲,沈醉走進雲南省主席盧漢在青雲路住宅的會客廳。橙色燈光下已就座的有國民黨第八軍中將軍長兼雲南區訓練司令官李彌,國民黨二十六軍中將軍長餘程萬、師長石補天,憲兵司令部副司令兼憲兵西南區總指揮李楚藩,憲兵西南區指揮部參謀長童鶴蓮,空軍第五軍區副司令官沈延世。看到他們雖是一個個都佩戴著國民黨政府頒發的勳標,但屋內空氣沉悶不同尋常。沈醉走近前,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怎麼,今天是開授獎會?”
沈延世道:“盧漢今天扣留了昆明的所有飛機,這分明是背叛黨國,沈站長是特工專家竟然也沒有逃出這一劫,來跟我們一起赴死了。”
一席話說得沈醉目瞪口呆,他立即下意識地將手伸向腰間。兩個士兵立刻拉住他的雙手:“沈站長,對不起,你還是把槍交了吧。”
餘程萬說:“沈站長,你還是識相一點。”
沈醉默默地坐到位置上。
一切又回到寂靜之中。不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傳進來。室內的人緊張起來,屏住了呼吸,原來是盧漢的警衛營龍營長進來了。龍營長威嚴地說:“盧長官請各位將軍去一下。”
“什麼事?他就不能來!”
“長官們息怒,本營長隻是執行命令,若幾位不配合,本人隻好先禮後兵了。”龍營長的語調中充滿威脅。
眾人隻好朝汽車走去。
11日早上,《雲南日報》出版。第一版便刊出盧漢率部起義的通電和李彌、餘程萬、沈醉等人擁護起義的通電。廣播電台不斷播出這幾個人的講話,號召部下放下武器,響應雲南的和平解決。
沈醉命令保密局雲南站的全部特務交出武器、電台,蔣家王朝的最後一支完整的特務組織在人民解放的大勢所驅下,灰飛煙滅。保密局雲南站的投誠也標誌著這支由戴笠開始的特工隊伍在大陸的覆滅。
而此時,戴笠的繼承人毛人鳳還在台灣準備著猖狂的,然而是無效的進攻部署。盡管毛人鳳有心猖狂,且確實心狠手辣,但他的所有招式隻是螳臂當車,擋不住曆史的車輪。
毛人鳳遵照蔣介石的指示,在神州大地不斷製造慘案,然而人民政權穩如泰山,這是任何暗殺、爆炸等特務活動所動搖不了的。毛人鳳幾招用完,不但沒有結果,反而使隱藏在大陸的特務紛紛現形,因此就有了黔驢技窮之歎。而到了台灣後,蔣介石也越發對毛人鳳不滿意,覺得他的特務技術畢竟不夠專業,於是又把鄭介民請來主持特務係統,並大力培養蔣經國。而蔣經國因為上海“打老虎”一事對毛人鳳心存芥蒂,所以毛人鳳越發感到日漸被冷落。
毛人鳳哪裏是個輕易被放平的人,眼看自己幾十年苦心孤詣營造的特工係統日益消散,不禁毒氣攻心患上肝癌,到醫院檢查已成晚期,無藥可治了。老蔣念及他畢竟為他的“黨國”效過力,就送他到美國治療,無奈癌症已到晚期,不久病情惡化。1957年毛人鳳在台灣滿懷著對人民、對共產黨的憎恨之情,也懷著對自己權力喪失的遺憾,走過他罪惡一生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