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統巨梟 徐恩曾(1 / 3)

《莎菲女士的日記》reference_book_ids\":[6933974692118187016]}],\"243\":[{\"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243,\"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23,\"start_container_index\":243,\"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9},\"quote_content\":\"《暗鬥》reference_book_ids\":[7061876992836111375,6914892090803489799]}]},\"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徐恩曾(1896—1985),字可均,浙江吳興人。曾留學美國學習無線電技術,回國任國民黨中央廣播電台第一任台長。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後,參加陳果夫、陳立夫組織的中央俱樂部(即CC)。1928年擔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總務科科長,1931年兼任了該部調查科科長,至此便開始了反共、反人民的特務生涯。1935年,以陳立夫為局長的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軍統”局)成立,徐恩曾任該局第一處處長,戴笠任第二處處長。1938年8月,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簡稱中統局)成立,徐任副局長,掌握中統的實權。因為勢力不斷擴張,犯下數額巨大的走私案,被戴笠告發後下台,從此一蹶不振。後去台灣經商發財,去世時享年87歲。

徐恩曾文質彬彬,相貌周正,氣質文雅。他的外表看起來學者氣質更重。但是蔣介石麾下就是隱藏著一大批以學者身份打掩護的特務。論功勞,他是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第一任台長,還是非常專業的電報學家。如果他能專心學問,不問仕途,也會有很大的成就。但就是一種強烈的野心和自以為是的聰明,把他推上了特務頭子的死亡王座。

徐恩曾很聰明,但他的聰明中多了點貪。對於財色的欲望讓他不能冷靜地思考是非對錯,不能分辨善惡美醜,而一味在追名逐利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他的聰明中多了點狠。人之初本存的善念在他身上蕩然無存。為了得到“蔣委員長”器重,為了博得更多的掌聲和更高的職位,他的屠刀毫不留情地伸向人民和共產黨員,讓大半片中國陷入白色恐怖的氣氛中。

他的聰明多了點愣。因為兩隻眼睛緊緊盯著錢和權,所以他已經忽視了自身的處境,忘了自己正走在搖搖晃晃的獨木橋上。這種不加提防的粗心使得戴笠等人有機可乘,把他趕下了中統局長的寶座。

他的聰明中多了點油。見風使舵,專找粗的大腿抱。這種朝三暮四的做法讓一度是他後台的陳立夫、陳果夫兄弟都寒了心。失掉了雙陳的保護傘,徐恩曾就像是風雨中飄搖的浮萍,命運的手一按就折斷了。

和戴笠同樣都屬猴的徐恩曾,也和戴笠有著同樣的精明狡猾和競爭意識。而徐恩曾更多一些學問,也更多一些自我的優越感。但也許就是這一點多餘的優越感讓聰明變了味。餿掉的聰明就成了權力鬥爭中賴以解渴的毒酒,最終讓徐恩曾在戴笠的誘導下,引火自焚。

1.歐風美雨使風流

徐恩曾出生在一個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家庭中,父親早亡,所以常受到叔叔,即著名的浙江財閥徐新六的照顧。徐恩曾兄弟三人都於南洋公學畢業(上海交通大學前身)。因為徐恩曾的心機作風都酷似徐新六,於是受到特殊照顧,被送到美國自費“鍍金”。

初到美國,五光十色的現代文明令徐恩曾驚慕不已,他先是自卑,不過很快就融入到這個“嶄新”的社會裏去了。他先是在西屋工廠實習,繼而進卡耐奇工學院讀工廠管理專業,以他的聰明穎悟,三年內他逐漸從美國人那兒學到了很多關於工廠管理與電機專業方麵的知識,他掌握的無線電技術更是堪稱世界一流。

那時候,徐恩曾滿腦子都是實業夢,他買了一本《美國實業建國名人傳》,一有空就拿出來讀,書中那些壟斷資本家的發跡史深深打動了他那顆充滿了欲望,渴望成功的心,他把這些世界大亨們當作畢生追求的偶像——回國後,他把這本書隨身帶著,還特地叫人翻譯成中文,樂顛顛地逢人就宣揚一番。

留洋三年,如果說美國先進的技術一時間武裝了徐恩曾的頭腦的話,那麼,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對他的影響則是一生的。

美國生活方式對徐恩曾的影響如影隨形細細密密地滲透到日後他衣食住行的方方麵麵:但凡與同學或懂英語的人講話,他必是滿口的外語——他的英語非常流暢,他常常引此為豪;在私人生活方麵,他處處都刻意模仿美國的樣兒;飲食方麵愛吃牛尾湯、麥片粥、火腿蛋之類,回國以後乃至做了特務頭子後,他家裏請客,大都是西餐,還派人專程從上海請來西廚,特地置辦了全套漂亮的西式餐具;衣著方麵除了冬季偶爾著長袍外,多以西裝為主;差不多每個星期都要約上幾個心腹親信或至交好友到野外舉行“匹克涅克”(PICNIC即野餐)。在20世紀30年代,一般中統特務還不會跳舞,他卻時常在家中舉行私人舞會,開留聲機,徹夜狂歡。至於美國人愛遊泳、打獵、打網球、養獵狗等等,他也都一一效仿,甚至在勾引女人方麵,他也是追求西方“新潮”的縱欲主義。在公開場合,隻要一有機會,他總會不遺餘力地頌揚美國人的文明,宣傳美國的社會製度,在講到國家領導人時,他總要由衷地頌揚美國總統羅斯福一番。若講到現代工科,他會把大拇指一挑!“WIT(即麻省理工學院)is great!”然後就一二三四五地論述麻省理工學院造就的人才是如何如何優秀等等。他甚至由衷地產生一種“洋奴”的心態,有時與人談到中國的前途、命運,他不無激憤地說:“咱們中國應該交給美國人統治一段時期,至少是50年吧,然後再交到我們自己人手裏,中國麵貌就會為之一改,這當是最快捷、最偉大的救國強國之策也!”

除了“唯美國主義”植入到了他的頭腦深處以外,徐恩曾在美國的另一大“收獲”,是參加了一個叫“健社”的中國留學生聯誼會,結識了該組織的領導陳立夫、曾養甫等人。算起來陳立夫與徐恩曾還沾親帶故呢,倆人算家譜原是表親,陳立夫也是浙江吳興人,比徐恩曾小幾歲,與徐差不多同時留美。同鄉“同學”又沾親,兩人關係就有點兒非同一般了,見麵打招呼,彼此稱兄道弟,“可均兄”,“立弟”,好不親熱。這陳立夫可是對徐恩曾一生影響最大的人物,沒有他,就沒有中統巨梟徐恩曾日後的立足中統“逐鹿中原”、“飛黃騰達”;沒有他,就沒有日後為害中共的特務頭子。不過當時徐恩曾還沒有意識到陳立夫其人對他意味著什麼,他那時是一腦子的實業夢、大亨夢,他在“黑暗中苦苦摸索著工業與科技救國之策”。

2.初出茅廬辦電台

1925年,徐恩曾從美國學成歸來,懷著滿腔的抱負,一肚子的“先進知識”,發誓要在廣闊天地中一展身手。

但是兩三年後,機會才終於到來。當時國民黨政府出於宣傳國民革命的需要,準備在南方自己的地盤內籌建一座廣播電台。陳果夫征得蔣介石同意後,從“財政大臣”宋子文那裏討要了4萬元大洋,一方麵在廣州籌備無線電學校,一方麵在上海建立無線電製造廠,同時緊鑼密鼓地籌建國民黨政府的中央廣播電台。這時麵臨的一個困境就是,在閉塞落後的中國,精通無線電技術的人真是鳳毛麟角。因此徐恩曾這位一流的無線電專家被網羅去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1927年4月,國民黨建設委員會委員長張靜江打聽到徐恩曾的“腹中才華”,並且得知徐竟是他老家吳興南潯鎮的近鄰雙林人,立即大生好感。於是,經陳果夫、張靜江、李範一等要人共同援引、提名,國民黨中央第95次常委會批準,徐恩曾終於從上海自來水廠“跳槽”,成為籌建中央廣播電台的三名幹事之一,他還同時兼任建設委員會無線電工程處的營業科長。其間由李範一援引,他還參加了軍事委員會在南京籌建交通技術學校的工作。從此與上層社會有了直接的接觸,“天闕”微開,“聖顏”得見,全新的世界向他招手。

1928年春,國民黨政府委托李範一向美國開洛公司訂了一台500瓦的播音機,並選定台址為南京丁家橋中央黨部後院,開始了裝配鐵塔及建造房屋的施工,並於當年7月著手裝機。為趕在8月1日開播,徐恩曾與全體施工人員整日都撲在工地上,日夜兼程,終於按期竣工。7月中旬,國民黨中常會第155次會議對建台計劃予以確認通過,定台名為“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無線廣播電台”。在籌建廣播電台的過程中,陳果夫親眼看到徐恩曾那種嚴謹踏實的工作作風與任勞任怨的吃苦精神,甚是欣賞。於是經其提名,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葉楚傖,正式委任徐恩曾為中央廣播電台第一任電台主任。

這年8月1日,中央廣播電台揭幕典禮隆重舉行,蔣介石率陳果夫、戴季陶、葉楚傖等人親自前來揭幕剪彩。徐恩曾這個電台主任忙得屁顛屁顛的,滿臉堆笑,亢奮至極,一生中第一次成了重要活動的一個重要角色,何況見識了這麼多“達官貴人”,他管不住自己不樂不笑。他的先進玩意兒,也著實令那些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黨國”要人們驚歎了一番,那天中央黨部後院的鐵塔周圍、機房內外,都擠滿了要看西洋景的要人,南京市內能夠擁有收音機的闊人們也紛紛打開旋鈕,等待收聽這一激動人心的曆史盛況。徐恩曾,作為一個這“摩登”事物的創造者、這一旋渦中心的幹將,那份風光真是難以描述。

這期間有朋友勸他,說你現在可謂學有所成、專業對口,又當上了首任電台主任,可謂名、利皆收,起點夠高的了,你就認認真真地幹下去吧!徐恩曾從鼻子裏“哼”了一下,心想燕雀焉知鴻鵠之誌哉!想我徐恩曾學貫中西、聰明練達,怎可久居一冷位,能久居人下?看看同時留美的一批同學,個個都混得人模人樣,陳立夫當上了中央黨部秘書處長,儼然已是“黨國”要人,那昔日稱兄道弟的曾養甫、葉秀峰、吳大鈞等等,也都紛紛奔仕途而去,還都做出了名堂,自己區區一中央電台主任,豈能慰平生誌向!

他認真分析了當時中國權貴的出生地域分布狀況,不禁喜上眉梢,原來“黨國”要人中,相當一部分都是自己的老家吳興縣人,且看:自孫中山創建革命黨以來,吳興籍的陳其美、張靜江、戴季陶、陳果夫等人都先後位居黨內高官。蔣介石在南京開府以後,“吳興現象”更是引人注目,且不說“黨國”元老張靜江、戴季陶,便是陳果夫、陳立夫兄弟也已自成一體,成為須仰望才可及的“黨國”新貴,而朱家驊、潘公展等人的加盟,更使“吳興幫”聲勢大振……自己同為吳興人,從“吳興集團”中分得一杯羹當為順理成章之事,更何況自己與陳氏兄弟又沾親帶故,“果兄”、“立弟”若助自己一臂之力,何愁功名不就乎!他越想越興奮,時時掐指細算,覺得自己真是占全了天時、地利、人和,若不“出山”真要對不起國家、對不起自己了。

論天時,當時正值國民黨南京政府成立之初,各方麵正是用人之際,徐恩曾自詡像自己這樣的“海歸”人才,真是打著燈籠也難尋;論地利,自己偏偏出生在許多達官顯貴誕生之地吳興寶地,看來那方水土有靈氣兒,群豪之中當有徐某人;至於人和,徐恩曾與陳家兄弟之表親關係,外人豈可比及!這簡直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好運當來,擋也擋不住也……至於什麼電機專業、科技救國,先一邊兒去吧,以後作為業餘愛好也就是了,人生短短幾個秋,隻爭朝夕奔上遊吧。

3.急功近利攀權貴

中央廣播電台建立之後,徐恩曾一方麵為充分擴大這“黨國喉舌”的功能而努力奮鬥。但是不久,當他看到同時留美的一批同學,如陳立夫、曾養甫、葉秀峰等人都紛紛奔上仕途,還做出了一番名堂,自認為學貫中西,聰明練達,豈能久居人下?就這樣,“實業救國夢”像泡沫一般破滅了,他隻想一門心思地當官、當官,唯有當官,才有無盡的風光。

自徐恩曾打定主意要到官場上“瀟灑走一回”後,他就用盡心機去討好巴結陳氏兄弟。不管是在電台門口還是路上遇到“果兄”、“立弟”,總會巴巴地跑向前去,點頭哈腰地幫他們打開車門。打聽到他們想吃什麼時令瓜果、菜蔬、海鮮、飛禽,也會想盡辦法買去孝敬。陳氏兄弟最初不知道“可均弟”怎麼如此客氣,直到有天,徐恩曾找到二人,直截了當地表白心胸,兩人才恍然大悟。

徐恩曾說:“真人麵前不打誑語。果兄,我希望能在仕途上有所作為,希望兩位兄弟予以提攜。”

陳果夫放聲大笑:“你放著逍遙自在的好日子不過,怎麼也想到官場上趟渾水了?我看你呀是一時頭腦發熱,過一陣子就不會這麼想了!”

徐恩曾急了,他本來就不擅言辭,白淨的麵孔一下紅了起來,急切而認真地說:“果兄,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絕非一時心血來潮,還請您……”

“好了,好了,可均弟我看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並非愚兄不想幫你,我是為你考慮才這樣說的。人凡沒做過官的,都覺得做官好,有權有勢,八麵威風,風光無限,其實做上官以後,你就會發現當官不過是個苦差事,你得先學會做奴才,看別人的眼色行事,生怕因某件不經意的小事得罪了頂頭上司。人言世態炎涼,官場更是如此,翻雲覆雨朝夕事!可均弟學貫中西,掌握著當今時代的先進技術,有如此的真才實學,我看在國家電台這把交椅上做個逍遙自在、與世無爭的專家,既有金飯碗,又可在技術上有長足發展,更能保持人格的完善,真是何樂而不為呢!”

徐恩曾見陳果夫並無幫助之意,當即急出一身冷汗,隻恨自己再無靠山可尋,口才也不好,這可怎麼辦呢?他用懇求的目光看了看旁邊一直一言未發的“立弟”,希望他能替自己美言兩句。

陳立夫先清了一下嗓子,不急不慢地說:“我看可均兄的選擇可以考慮。大哥你想,自辛亥革命以來,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眼下中國,更是外有洋人欺淩,中有北洋軍閥作亂,下有各省的土皇帝,個個裂土分疆,為非作歹,魚肉百姓,把整個國家弄得七零八落,國人哪有寧日?如此亂世,豈有知識分子棲身之所,更遑論搞工業,搞科技,一展所長了。”他接著比喻說,政治好比是皮,科技也隻不過是毛,如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為今之計,隻有先走從政之路,待把國家治理好了,再還俗科技,發展無線電專業,以圖科技救國。可均兄破戒出山從政,我看確是明智之舉呢!”

陳果夫考慮了一下,覺得也不無道理,經過陳立夫建議,陳果夫就把國民黨中央黨部秘書處總務科長之職授予了徐恩曾,這是1928年的事了,那一年徐恩曾正好進入了30歲的而立之年。與此同時在陳氏兄弟的介紹下他又加入了中國國民黨。

當時,中央黨部實行的是處、科、股三級架構,徐恩曾這個科長算得上是中央黨部的中層官僚了。不過總務科管的都是些雜七雜八、雞零狗碎的事,從衣食住行到吃喝拉撒,做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兒。總務科長的職位,也就相當於中央黨部的一個生活總管吧。一個奴才式的“管家”位置,徐恩曾做起來還樂顛顛的。他把自己在美國學到的新知識用到中央黨部總務工作中來,幹得還挺出色。一年多時間裏,他著實幹了幾件令陳氏兄弟刮目相看的事。

一是建立了嚴格有序的文書檔案管理製度,使原來比較零亂的文書檔案一下子變得井井有條,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二是利用他在南洋公學即已掌握的電機知識,為中央黨部新安裝了一部電話總機,使各部、科對內對外的電話聯絡更為方便、快捷,工作效率又提高了一大塊;三是利用他在無線電方麵的專業知識,親自為中央黨部設計了一套較為複雜的密電碼,使保密功能大大增強;四是在經費開支方麵做到“厲行節約、開支合理”。有時候經費緊張,徐恩曾甚至不惜主動放血,自掏腰包補貼,這在當時官場上可是少見。徐恩曾的這一係列努力,得到了陳氏兄弟的充分好感和信任。

一次徐恩曾又提著禮品拜見陳氏兄弟,寒暄一通後,鄭重其事地向“果兄”、“立兄”請教一些官場上的事情,陳立夫不禁一愣:“可均兄該不是糊塗了吧,怎麼改口稱小弟為兄長了?”

“雖說我較您長幾歲,但您為官已久,這裏麵的學問比我豐富得多。應該說您是老師,我隻是個小學生。古人雲:‘朝廷以愛為尊,又道是親不敵貴,請受上禮。’因此恭稱您為兄是理所當然的,立兄就不必謙虛了!”陳果夫在旁邊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徐恩曾走之後,陳果夫對弟弟細細道來:“可均其人,人斯斯文文,風度不凡。說話輕聲細語,做事踏實賣力,表麵上看確是個胸無城府的白麵書生樣的人物。其實不然,從細微之處觀之,他卻是個外秀內惡、城府很深的人。就說他改口稱你為兄這件事吧,我看就頗藏心機。”

他接著說,可均聰明機警,好學肯鑽,接受新事物快,若從事工業技術,當是塊難得的材料。可是他心不在此,官欲太盛,這樣的人或可成為曠世良臣,或可淪為一代奸雄,全看他的內在定性和外圍環境了,這是我所以勸他不入仕途之故也。不過,若將他用置於特工上,我看倒是揚其所長,他為中央黨部設的密電碼就足以說明這一點。我料他若搞特工,今後的成就當不在張道藩、吳大鈞、葉秀峰諸人之下……”陳立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可以說徐恩曾在陳氏兄弟麵前已經留下了極好的印象。而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的。不久之後,徐恩曾就開始為成為一個特工頭子鋪路。

4.艱難創業誌革新

機緣湊巧,1929年底,調查科長葉秀峰因某一件事與陳立夫意見相左,做了甩手大掌櫃的,“撂挑子”不幹了。他留下的爛攤子急需有人擔當起來,陳立夫就想起了徐恩曾,讓他過來試一試,一來趁機看看徐恩曾到底能吃幾碗幹飯,是不是這塊料;二來也緩解一下與葉秀峰的矛盾,讓葉坐兩天冷板凳,殺一殺他的威風。就這樣,徐恩曾以總務科長之職兼職調查科負責人,從此涉足情報工作,開始了對“中統”長達15年的統治。

其實早在進入調查科之前,徐恩曾就對這裏產生了好奇。徐恩曾進入中央黨部以後,第一次知道了中央組織部內部還有一個神秘的“黨務調查科”。這個科的人天馬行空,獨來獨往,與其他部門不相往來,其工作人員整日鬼鬼祟祟不知道搞什麼名堂。更令他感興趣的是,這調查科的許多稱謂與別科不同,科長不叫科長,而是稱之為主任,第一任負責人陳立夫就被稱為陳主任,而且這調查科主任升遷也是非常快的,像“立兄”、張道藩、吳大鈞都位居許多人之上。同樣是個科級,為什麼待遇不同,彼厚而此薄呢?

徐恩曾曾經問過陳氏兄弟,但是沒有得到答案。這個神秘的調查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機構?為什麼陳氏兄弟都對它諱莫如深呢?這還要從南方革命政府時期說起。

最初,國民黨仿照蘇聯共產黨的體製和經驗進行國民黨的黨務調查活動。開始主要是調查統計黨員的成分、學曆、經曆以及掌握黨內動態,並對社會政治進行一般意義上的調查統計活動等等,性質類似於檔案部門,情報工作的成分並不占主導地位。直到1926年5月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之後,蔣介石當上了中央組織部長,任命陳果夫為組織部秘書,代理主持組織部日常工作,也就從那時候起,黨務調查工作正式展開。但陳果夫當時的主要精力在於反共清黨和整理黨務方麵,於是就把黨務的調查活動委托給弟弟陳立夫來做。

陳立夫當時在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機要科擔任機要科長之職,主要從事軍事情報等相關工作。接手黨務調查後,陳立夫一手托兩家,左手負責軍方的情報工作,右手扶著黨方的情報工作,成為腳跨黨、軍兩界的情報總管。

因為完全沒有經驗,所以陳立夫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先七拚八湊拉來20多個人組成了個草台班子,再把調查科分為兩股,一為采訪股,一為整理股。因為沒有人真正做過情報工作,所以最初的工作並沒有什麼起效。後來由一批留俄回國的學生加入到這個組織中,才使得調查活動像模像樣起來。這批人主要照辦了蘇共國家政治保衛局,即“契卡”組織的工作性質、工作內容與組織形式,陳立夫的情報組織才得以規範化,達到了能夠與日俄相匹敵的現代化情報活動的水平。

徐恩曾好不容易進入黨務調查科,自然要把吃奶的勁兒都表現出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要著著實實地把調查科“革新”一番,讓別人見識一下自己的本領。

他放的第一把火,是建立特務領域的最高秘密指揮機關。他進調查科之前,調查科設在丁家橋中央黨部機關內,那裏機關多、人又雜,非常不利於搞情報這樣的秘密活動。徐恩曾認為,調查科既然是搞秘密調查活動的,辦公地點、人員身份等等,當然是越隱蔽越好,不宜過分招搖。他把自己的想法呈報給陳立夫,得到了“立兄”的讚同,徐恩曾於是放手在南京中山東路5號中央飯店附近找到一棟半中半西的兩層樓,作為黨務調查科的又一辦公地點。新的辦公地點作為黨務調查科的秘密指揮機關,除了總幹事張衝、特務組長顧建中等少數幾個大特務可以進出外,其他人等不經安排均不許涉足。為避人耳目,他又指示手下在門外掛上一塊“正元實業社”的招牌,裝扮成一個商業機構作為掩護。從此這秘密的“正元實業社”成了國民黨特務活動的真正核心與神經中樞,至於設在丁家橋的黨務調查科,則隻承擔一些公開的調查活動。國民黨的特務活動也從此按公開與秘密兩條線索運行。隨著特務工作的逐步展開,徐恩曾又確立了“公開掩護秘密,秘密指揮公開”等特工原則。

徐恩曾放的第二把火,是建立了秘密的特務電台。玩無線電對他來說自然是駕輕就熟的事兒。為了加強特務之間的聯絡,增加安全係數,徐恩曾首先在中山東路距正元實業社不遠的地方,建立了黨務調查科的電訊總台,並在上海、武漢等地分別建立分台,使各地的情報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發送到南京特務指揮機關,大大提高了特工活動的效率。此外,徐恩曾還“摟草打兔子”,利用電訊總台樓下的門麵,開辦了一家電訊器材商店。

他剛籌備開店時,元配梅氏還很不理解,說你整天這麼忙,還開什麼店哪。徐恩曾卻不急不火地說:“真是婦人之見,我開此店可謂一石二鳥、一箭雙雕。其一可賺錢充實特務經費、補貼家用,其二可監控電訊器材的流向,與中共的地下電台捉遊戲……唉,婦道人家不足與謀也!”

徐恩曾放的第三把火,是加強與首都警察廳及憲兵司令部的合作。通過“積極活動”,調查科與警察廳督察處建立了良好的“夥伴”關係,調查科甚至可以指揮督察處進行公開的特務活動。1930年秋,徐恩曾甚至被憲兵司令部特聘為顧問,每月多拿80元顧問費不說,私人方麵的、“工作上的”便利就更不用提了。這麼說吧,調查科若逮捕了政治犯,大都可送往憲司監獄關押。憲司甚至網開一麵,讓徐恩曾在監獄裏單獨蓋了一排平房作為特務活動的專用監房。

徐恩曾放的這三把火,還真糊弄住了不少人,調查科一時間紅紅火火起來,徐恩曾又一次在主子麵前展現了自己“卓越的才華”,進一步得到了陳氏兄弟的青睞,為以後的“飛黃騰達”、為禍中共鋪墊了道路。

1.顧順章被捕叛變

徐恩曾接手調查科主任的時候,還隻有十幾個人員。他深感人員缺乏,捉襟見肘,便向陳立夫要求從黃埔調一批即將畢業的學生來輔助開展工作。在陳立夫的首肯下,等人來到了徐恩曾手下,並被送到南京郊外的一處隱蔽的地方進行訓練。畢業後大部分人留在南京,一小部分派駐外地。蔡孟堅、黃凱、楊登瀛三人前往武漢,主要任務是配合“國軍”共同“剿共”。為了避人耳目,三人都是孤身一人,分頭行動。

蔡孟堅到武漢和當地的軍警憲兵組織拉上聯係。他在武漢的公開身份是武漢行營偵緝處的副處長,暗地裏是徐恩曾特務組織派駐武漢的特派員。他和另兩個特務一樣,成日出入於酒樓茶肆,市場小街,多方搜尋可疑人員。這天,三個人閑逛到了著名的新市場遊樂園,想要去看看熱鬧。

新市場樂園內唱戲、雜耍、賣東西的小販的聲音此起彼伏,好不熱鬧。場內東南一角傳來的陣陣喝彩聲,吸引著蔡孟堅一行人快步來到近前觀看,果然在場子中間,一個30多歲的精壯漢子,個子不高,敦敦實實的身板,兩隻眼睛炯炯有神,正聚精會神地擺弄著手裏的道具,嘴裏還不時念念有詞。

這麼一個平常打把式賣藝走江湖的人,平時走在街上誰也不會多瞅一眼,可今天偏偏來著了,站在蔡孟堅身旁的尤崇新看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他怎麼會在這,難道真是他?尤崇新又使勁揉了揉眼睛,瞪大雙目仔細觀瞧:確實是他!

原來被尤崇新一眼認出,在新市場樂園堂而皇之演起魔術的人,竟然是中共中央“特科”負責人、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顧順章。尤崇新叛變前作為中共長江局負責人,去上海向中央彙報工作時,曾多次見到過顧順章。不曾想今日雙方會在此時此地見麵,尤崇新感到既有些大喜過望,又有些不可思議,但不管怎麼說,這可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好事。這顧順章又名顧鳳鳴,他是中共中央在上海總部的關鍵人物,若是抓住他,不啻是抓住了一條大魚。

尤崇新湊在蔡孟堅和董佑強耳邊耳語了幾句,二人臉上頓時也露出驚訝之色,隨後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隻聽呼哨一聲,三人掏出手槍躥上前去,將顧順章團團圍住。圍觀的人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四散而去。

正演到精彩處的顧順章,似乎還沒有明白過勁來,待他定下神來,早已被聞訊趕來的巡捕抓進了汽車。

國民黨武漢警備司令部審訊室內,董佑強正坐在椅子上,眼珠隨著蔡孟堅和尤崇新來回踱著的腳步轉來轉去,顯然他二人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興奮中平靜下來。突然尤崇新停下腳步,粗聲粗氣地說:“特派員,顧順章這麼重要的人物,應該對他及早提審。”

董佑強馬上補充說:“在武漢抓住姓顧的,上海的共黨分子恐怕不會馬上知曉,還是突擊審訊顧順章為好,若能突破此人,必有重大線索獲得。”

蔡孟堅聽罷二人建議,認為言之有理。一揮手,示意警察帶顧順章。

不一會兒,戴著重鐐銬的顧順章被押到審訊室。此時的他較之剛才神氣活現的樣子,顯得有些垂頭喪氣。一進門,門口的高檻差點把戴著腳鐐的顧順章絆倒,蔡孟堅見狀急忙上前一把扶住,命令獄警趕緊把枷鎖打開。

此時的蔡孟堅與剛才抓人時麵露凶煞之氣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他望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顧順章,裝出一臉賠笑的樣子,“顧先生,您剛才受委屈了。”說罷,他順手為顧順章點上一支煙,早已沏好的西湖龍井也遞到顧順章手裏。

蔡孟堅接著說道:“顧先生,你是個明白人,你我雖素未謀麵,可我對先生的膽識早已是敬佩之至,以先生的才華,給中共做事豈不是太屈才了嗎?”說罷,用手一指旁邊的尤崇新和董佑強,“像尤先生和董先生這樣識大義、明大理的人,肯報效黨國,今後的前途都是未可限量呀!”

三人直說得唾沫四濺,可顧順章卻隻裝作沒聽見,坐在椅子上抽著悶煙,一語不發。

蔡孟堅想了想又湊上前去,說道:“顧先生,你我都很清楚,一切都用不著多說,擺在你麵前的路有兩條,要生,就說出你知道的一切,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此時的顧順章抬頭望了望窗外,眼睛眨巴了幾下,似乎在琢磨著剛才他三人的話味兒,看來似乎有所心動。過了好一會兒,顧順章才嘟囔著說出一句:“要談,我也隻跟你們蔣司令談。”

按照南京總部的要求,蔡孟堅將乘船押顧順章前來自首。

4月27日淩晨,南京下關碼頭外的江麵上,霧靄沉沉。一艘機動帆船正停在離下關碼頭不遠的江麵上,船上赫然站立著荷槍實彈的軍警憲特,船艙內,陳果夫和徐恩曾正焦急地望著艙外江麵上的動靜。這是陳果夫和徐恩曾為防押解顧順章的行船遇有不測,特意趕到江麵上迎接。

見麵之後,蔡孟堅連忙“請”出顧順章,向陳果夫和徐恩曾引見。其實這也是國共兩黨的特工首腦第一次麵麵相對,互相都不免上下打量一番。

顧順章正在入神打量之際,倒是徐恩曾麵帶笑容首先說了話:“顧先生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失禮!失禮!鄙人徐恩曾,和果夫先生在此迎候先生已多時了。”說完,拉起顧順章的手,和陳果夫一起向船艙走去。對於徐恩曾的“熱情舉止”,顧順章也顯得頗為領情,二人手拉手並肩走進內艙休息室。

按照預先的計劃,蔣介石立即召見了顧順章。自恃官高爵顯的顧順章,原以為憑著自己在中共內部的身份,蔣介石定會許他一官半職,未曾想老蔣見他之後,以他濃重的江浙口音輕描淡寫地隻講了幾句諸如報效黨國、好好工作的官麵話,就把他打發了回來。對於蔣介石那一番話,顧順章雖然表麵上唯唯稱是,心底裏自然是老大的不樂意,看來,當叛徒的滋味也並不好受。顧順章自此立下橫心一條,好好幹一番事業,看今後誰還瞧不起他顧某人。

來到南京的當晚,陳果夫、徐恩曾和顧順章做了一次長談。為了顯示自己的價值,顧順章故意淡淡地說:“徐先生,先不說別的,你身邊的私人秘書錢壯飛,就是中共打入你們內部的地下特工,跟你認識的李克農也是個共產黨。”

顧順章一句話,嚇得徐恩曾魂飛天外。陳果夫驚詫地看了看徐恩曾,繼而用將信將疑的語調急聲問道:“軍中無戲言,顧先生若是取笑我們,可不是……”

“唉,二位先生要是信任我,就聽我一句,要是不信任我,就請現在把我拉出去!”顧順章也頗理直氣壯地回應了一句:“錢壯飛,又名錢潮,跟你徐先生還是浙江老鄉,曾經在你辦的無線電訓練班學習過,你在上海任無線電管理局局長時,他就是你的秘書,你前年在杭州辦西湖博覽會時,他還幫你不少的忙……”

徐恩曾這裏聽完顧順章的一席話,直恨得要把牙根咬碎,他自知工作有失,幹係重大,連忙親自領人去抓錢壯飛。哪裏還尋得著錢壯飛的影子,追問錢壯飛的老母親,老人也不知道錢壯飛的下落。

顧順章得知消息走漏,也是捶胸頓足。他告訴徐恩曾,共產黨的黨中央總部、中央軍委總部、江蘇省委總部都在上海,周恩來、瞿秋白、陳雲、聶榮臻、陳賡這些中共要員也在上海,這些人抓住一個還怕不會官運亨通?聽完顧順章的交代,徐恩曾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一下子彈起老高。痛定思痛,他決定親自掛帥,直撲上海。

2.滬上鬥法開殺戒

這錢壯飛確實是中共地下黨員,他是周恩來派到國民黨內部,隱蔽極深的一名中共特工。在沒暴露身份之前,他曾經把許多機密的情報轉給周恩來,挽救了許多同誌的生命。錢壯飛的身份,曾作為“中央特科”(中共的情報機構)負責人的顧順章自然知道。

顧順章這次從上海出發護送張國燾等人去鄂豫皖蘇區,完成任務後滯留漢口準備多玩幾天,怎奈手癢,就在漢口把自己的老絕活耍魔術又拿了出來。顧順章為人好賣弄,在上海時就開過魔術店,結果被周恩來同誌屢次批評。積習難改的顧順章終於在漢口被叛徒、特務尤崇新所指認。

被捕之後顧順章本就擔心消息走漏,因此臨行之前,他極力阻止蔡孟堅往南京發電報。但是蔡孟堅比他還心急,也想立頭功。因此背著顧順章,連夜起草了一份密電報,發往南京總部進行彙報。大致內容如下:

職等於今日捕得共黨重要頭目顧順章氏,係共黨前上海“中央特科”負責人及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對共黨內情知之甚多。初審告捷,其雲將來寧自首,下步如何處置,請總部定奪。

孟堅 謹 上

待蔡孟堅這份密電發出時,已是4月25日的深夜了。

4月25日這天,也恰好是個周末。達官貴人和上層社會的公子、小姐們都在周末歡歌放縱,這也是從國外舶來的生活方式。徐恩曾乃是留洋歸來之人,自然也好這個調調兒。自從當上黨務調查科主任,他的應酬也漸漸多起來,加之他又好與女人廝混,所以他把周末的工作全交給自己的貼身私人秘書錢壯飛去做,自己跑出去快活逍遙。

當武漢的電報到達南京,已經是半夜時分。徐恩曾的秘書錢壯飛正倦坐在電報機前,這會兒他已經打了好幾個盹。一陣急促的嘀答聲,使錢壯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勉強振作起精神來。他順手拿起剛接到的電報,隻見上寫“交徐恩曾親譯”。再定睛細看,原來是武漢方麵發來的特急絕密電報。

什麼事情這麼緊急,深更半夜的還要交徐恩曾親譯,恐怕這時候他早已在溫柔鄉中了。好在徐恩曾的那套單用密碼本錢壯飛自己也複製了一套,不妨翻出來試著譯一下電文。

電文很短,不一會兒錢壯飛就把它完完整整地譯了出來。電報的內容著實讓錢壯飛吃驚不小,他毫不遲疑,收拾好東西,夾著公文包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錢壯飛飛奔回家,找出京滬列車時刻表,派自己的女婿劉杞夫星夜乘快車趕到上海,向李克農彙報,由李克農再轉告周恩來,中共中央各級機構應迅速轉移。把情報送出之後,錢壯飛深為自己和同誌們多年苦心經營的局麵頃刻間化為烏有而感到可惜,可是自己的身份在顧順章到來之後必將暴露,虎穴之地已是相當危險。經過冷靜的分析,他下定決心還是趕快離開南京。在顧順章到達南京十幾個小時之前,錢壯飛登上了去上海的火車。為防萬一,他又半途下車,而後進入市區與黨組織會麵。

翌日清晨,蔡孟堅又向南京發來五六通電報,詢問昨日密電是否收到,為何未見回音。接班的特務見到“交徐恩曾親譯”的密電感覺事情重大,急忙尋找錢壯飛聯係,哪裏看得見錢壯飛的人影,無奈之下,隻得用電話直接通知徐恩曾。

大喜過望的徐恩曾也沒有細想錢壯飛失蹤一事,直到現在反應過來,已經遲了。經過顧順章的申請,他決定帶顧一起去上海,搶在中共轉移之前,將他們一網打盡。

一列從南京開往上海的列車正疾馳在京滬線上。一等車廂內,一個把帽簷壓得低低的人,正斜倚在靠背上,雙眼注視著窗外。此人正是隨徐恩曾赴上海“表現”的顧順章。

南國的4月,早已是繁花似錦,列車所過之處也盡是草木蔥綠,一派春意。可顧順章此時哪有心思留意這些,他現在最擔心的是他的小命。此一番自告奮勇隨徐恩曾來上海,雖說是立功的機會,可共產黨對付叛徒的手段他心裏是最清楚不過的了。想當年,中央軍委的秘書白鑫叛變投敵,出賣了中央軍委的負責人彭湃、楊殷、邢士貞等五人,致使他們被捕慘遭殺害。當時周恩來一聲令下,命令迅速鎮壓白鑫,是他和陳賡帶著中央特科的“紅隊”(打狗隊)手刃了白鑫,一顆子彈打穿了白鑫的腦殼,叛徒屍橫當街的情景他至今還曆曆在目。

想到這,顧順章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禁打了一個寒戰。突然,他想起了周恩來,仿佛看見周恩來一道劍眉下炯炯有神的雙目正怒視著自己,他又仿佛看見陳賡帶著“打狗隊”正舉著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叩叩叩”,門外的敲門聲把顧順章從可怕的幻象中驚醒過來。

開門一看,原來是徐恩曾和他的幹將顧建中。徐恩曾發現顧順章臉上有些不對勁,急忙關切地問道:“顧先生莫非身體有些不適?”顧順章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徐恩曾是何等詭敏之人,看到此處心裏已明白了八九分,連忙安慰起顧順章:“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顧先生此次能和我們通力合作,親赴上海指證中共要員,小弟已深感先生之誠意。事成之後,我定會在蔣先生、陳先生那裏給先生請上頭功一件。當然,安全方麵盡請先生放心,我們已經和上海警備司令部聯係妥當,到時候先生隻管領路,其餘的事盡可讓他們去做。”說著,徐恩曾指了指旁邊坐著的顧建中。

聽著徐恩普頗似親近的話,顧順章心稍放寬些,再看看徐恩曾惺惺相惜的樣子,他骨子裏升官發財的欲望又“騰”地一下子湧動起來,他把帽簷向上拉了拉,樣子頗似激動地說道:“生死有命,成敗在天。有徐先生一席話,順章定當肝腦塗地,報效國家。”

雙方都明白,上海之行,成敗在此一舉,聽了顧順章的一番表白,徐恩曾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在徐恩曾、顧順章殺向上海的同時,上海的中共中央機關也在分秒必爭地做好臨變前的大轉移、大撤離。顧順章的叛變給中共中央領導人的震動相當大,說周恩來同誌接到消息時,曾“痛苦萬狀地歎了口氣”,其他的領導人如陳雲、向忠發、聶榮臻、陳賡、李克農都無不感到震驚,顧順章本人曾經是中共中央的領導和中央特科的負責人,對中央機關的情況非常清楚,就連他的家屬們也都認識許多中央負責同誌。形勢十分危急,周恩來當機立斷作出應付之策:對黨的主要負責人要注意安全保衛和轉移;中斷顧順章在上海可能利用的一切聯係渠道;廢止顧順章知道的一切秘密聯絡方法和工作方法,及時變更新方法;中共中央等各機關遷移地址。

經過一番緊張的布置,中共中央的許多機關和人員都得到安全轉移。大家緊張地等待著應戰。

3.鬼魅終不敵鍾馗

顧順章的叛變給中共中央領導人的震動相當大,對中共在上海的地下組織的破壞也是相當嚴重的。

徐恩曾、顧順章、顧建中、張衝、王思誠等一批特務一到上海,就在大批軍警的保護下,馬不停蹄地對中共上海的各個主要機關展開了大搜捕。搜捕的結果,除了像《紅旗日報》等機關沒來得及撤離遭到破壞之外,中共中央在上海的大部分機構早已是人去樓空了。看來錢壯飛的情報已發揮了效力,徐恩曾、顧順章後悔他們來遲了一步。顧順章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告訴徐恩曾,中共的重要領導人惲代英就關押在國民黨的監獄裏。

惲代英是中共早期的優秀領導人之一,早年曾任黃埔軍校政治總教官,參加過南昌起義、廣州起義,被捕前曾任中共中央組織部和宣傳部秘書長。他不幸於1930年4月在上海被捕,由於被捕時被抓破麵部,在獄裏被關了一年也沒被人認出來,獄中知情的難友也都為惲代英保守著這份秘密,希望惲代英刑滿之際能被安全釋放。

陳賡通過地下關係,已同法官講定可以為惲代英減刑,未曾想顧順章的叛變打亂了原來的營救計劃。歹毒的顧順章不僅知道惲代英被關在哪所監獄裏,就連惲代英在獄中的監號和化名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由於顧順章的指證,惲代英再次落入虎口。

徐恩曾當然曉得惲代英的大名,奉陳果夫之命馬上又親自趕回南京說服惲代英。可任憑徐恩曾說破了三寸不爛之舌,使盡了九曲花招術,惲代英大義凜然,絲毫不為所動。徐恩曾見百計不得施,遂上報陳果夫和蔣介石,稱此人冥頑不靈,教化難改,死不足惜。1931年4月29日,惲代英在南京監獄壯烈犧牲。

由於顧順章的叛變,在上海與顧順章有過聯係的高級幹部和特工人員,像聶榮臻、陳賡、李克農、錢壯飛等均已無法再在上海存身。除周恩來、向忠發、王明、盧福坦四人成立臨時中央留守以外,其餘同誌陸續分批撤離上海,奔赴江西和鄂豫皖蘇區。其中,在顧順章事件中立下奇功的錢壯飛進入中央蘇區後任中共中央軍委二局副局長,1934年隨紅軍主力長征,1935年3月29日在南渡烏江作戰時犧牲,可歎未來的將星就此隕落。

在上海搜捕中共,徐恩曾表現得十分賣力,他的家眷其時正在上海,70老母、二房王氏以及幾個子女都蟄居於此。可徐恩曾為了彌補用人不當的失誤,幾過家門而不入。徐恩曾在上海的所作所為,自然早有人報知給南京的陳果夫,陳果夫聽後大為嘉許,一紙電文命令徐恩曾率隊“班師回朝”。

就在徐恩曾、顧順章等人慶祝他們暫時勝利的時候,在江西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親自簽署了對顧順章的通緝令,通令各級蘇維埃政府、各級紅軍和各地赤衛隊,並通告全國工農勞苦群眾,要嚴拿顧順章,在蘇維埃地區,如遇到這一叛徒,應將其拿獲交革命法庭審判,在白區如遇到這一叛徒,每一名革命戰士和工農群眾都有責任將其撲滅。此時在上海,中共臨時中央也並沒有被白色恐怖所嚇倒,而是積極籌備人馬,準備打打敵人的囂張氣焰。

由於顧順章的叛變,中共原有許多機構必須進行調整,在周恩來主持下,中央特科就進行了重新改組。改組後的中央特科任務仍然是要保證中共中央領導機關的安全,收集掌握情報,鎮壓叛徒,營救被捕同誌,建立秘密電台。但是中央特科的領導機構卻發生了重要變化,特科由周恩來同誌總負責,陳雲、趙容(康生)、潘漢年分別擔任特科的第一、二、三把手。特科總部下設四科:第一科為總務科,負責財政、交通以及營救、安撫等工作,科長由陳雲兼任;二科為情報科,負責情報、偵察、反間諜的任務,科長由潘漢年兼任;三科是行動科,又稱紅隊,負責鎮壓叛徒和除奸,科長由康生兼任;四科是通訊科,負責電訊聯絡,科長由李強擔任。其中二科科長潘漢年因為有很強的組織能力和交際才能,被調入特科接替因顧順章叛變已暴露身份的陳賡。

潘漢年可謂臨危受命。顧順章的叛變雖有錢壯飛的預先報警,中央特科采取了一係列防範措施,避免了中共許多高層領導的被捕。但由於顧順章掌握的太多,中共許多基層組織和黨員在上海和其他一些城市還是遭到極大打擊和破壞。而且徐恩曾為了給未被抓住的共產黨員製造一種人人自危的心理壓力,天天在上海、武漢、南京等各大報紙刊登所謂“又有匪案破獲”的“重大新聞”,徐恩曾的這一攻心戰術確對一些不明真相的中共黨員起到了恐嚇作用。潘漢年上任後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消除顧順章事件給黨員們心理上造成的陰影,給敵人以有力的回擊。

當時中央特科製定打擊敵人的最好辦法,是公開鎮壓幾個反共的大特務和大叛徒,挑選目標,就由潘漢年的二科確定。經過潘漢年的秘密偵查,時任淞滬警備司令部督察長的王斌被確定為鎮壓的首選目標。王斌其人反共透頂,專事負責通緝、引渡和審訊政治犯,且自從徐恩曾等人到上海之後,王斌與徐恩曾等人過從甚密,往往是徐恩曾、顧順章前麵帶路,王斌領著警察後麵抓人。因而除掉王斌,必會大快人心。

時值6月天,上海已經是有些酷熱難挨了。一天中午,從龍門路北麵,來了一輛裝飾考究的黃包車,從車上那人胖胖的身軀這個特征,一眼就可認出此人正是王斌。走著走著,王斌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原來是有人在後麵攀住黃包車。一把將黃包車掀翻在地,平時八麵威風的王斌哪吃過這虧,心想是哪個小癟三搞的鬼,翻過身正準備爬起來發作,隻見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已對準了他的腦殼和胸膛,幾聲槍響,結果了王斌的小命。槍聲一響,街上亂作一團,執行任務的紅隊隊員混在人群中安全撤離。

王斌之死轟動了上海新聞界,本就愛捕風捉影無事製造新聞的記者們聞風而動,第二天,上海的各大報紙上的顯著位置都報道了這一案件,有的小報更是搞起了追蹤報道,渲染得沸沸揚揚,鬧了個不亦樂乎。王斌被處決,真正嚇壞了的是上海租界裏的那幫洋警探和華人警察,以及徐恩曾留在上海的大小特務們,許多人嚇得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單獨上街。中共就如同燒不盡的野草,在白色高壓恐怖下頑強地存活著。

4.鎖穿叛徒琵琶骨

在徐恩曾的特工生涯中,從來沒有哪件事會像破獲顧順章案那樣令他感到痛快淋漓,同時,也沒有哪件事比得上顧順章對他的不忠而令他感到沮喪和懊惱。近來就有人向徐恩曾密報,顧順章最近在上海以特派員身份拉幫結派,並且私下裏還和戴笠拉拉扯扯,想著朝秦暮楚的好事。那戴笠是與徐恩曾在蔣介石麵前爭風吃醋的對頭,如果顧順章胳膊肘向外拐,把徐恩曾的這點底細給抖摟出來,日後與戴笠那邊的競爭必處下風,這可是關係徐恩曾仕途、前途的大事,馬虎不得。

對於如何處置顧順章,徐恩曾確實費了一番腦筋。從情理上講,那顧順章應算得上是他徐恩曾的大恩人了。想當初徐恩曾初出茅廬,黨務調查科開始也不過是個草台班子,要是沒有機遇,出頭之日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可偏偏徐恩曾運氣好,剛出道就撞上個顧順章,上海灘一役,破壞了中共中央和中共江蘇省委,抓獲了共產黨要員惲代英,再早去一刻鍾還興許就抓住了周恩來,戰績何等輝煌,難怪二陳嘉獎,蔣介石親自接見。大人物的看重,使當時名不見經傳的黨務調查科頓時“蓬蓽生輝”,徐恩曾也有了要得道升天之感。

其實,徐恩曾從顧順章那裏得來的實惠還遠不止這些。徐恩曾早期的特工生涯中,由於經驗的缺乏,差點使他的許多工作前功盡棄。比如正是由於他的疏忽,關鍵時刻走脫了錢壯飛,幾乎壞了他滿盤好事,本來應該吃到一隻肥雞,結果卻隻抓到一把雞毛。由於顧順章的到來,才使徐恩曾的特務工作上升到一個“新水平”。顧順章以前為中共做事時,曾經被派往蘇聯專門學習過特工,若以今人的眼光看,顧順章在這方麵至少也是大專學曆了。這種人物在當時那個年代,當然也不會是個簡單人物。顧順章不但迅速填補了國民黨在特務工作中的許多空白,而且由於顧順章來自中共高層,他對中共特工情報係統可說是了如指掌。這種既有理論又有實踐的叛徒,可用之處太多。徐恩曾粗略估計一下,這幾年從顧順章手下訓練出來的特務就有千餘人,這些特務畢業之後被源源不斷地派往各地。此外,為了加強特務們的理論素養,顧順章為特務們編寫了幾十萬字的特務工作手冊《特務工作的理論與實踐》等書。像這樣實用性極強的書,是特工總部與各分部特務們的必讀書。書中顧順章對中共特工情報工作的情形敘述甚詳。比如顧順章在書中提到,由於中共特工工作的需要,許多中共情報人員需出入高級繁華場所,大多西裝革履,但由於這些人多出身於農民,又係初幹,不管怎樣裝扮都不免透出些土氣,顧順章斷言,如果在上述場合發現這類人多半是共黨分子。顧順章的書裏從中共特工接頭的習慣到怎樣尾隨跟蹤中共特工,再到如何從服飾穿著上識別中共特工,可以說是從點到麵一應俱全,所以剛一出籠,立刻就被徐恩曾奉為理論“寶典”大加推崇。其實恐怕連徐恩曾和顧順章本人都不知道,顧氏的書除了國民黨的特務們讀外,就是共產黨的領袖人物周恩來當年的案頭上也有一本顧順章的書。因為顧順章所坦白的,恰恰就是中共特工工作的弱點,不過周恩來所做的是要通過這本反麵教材,多多吸取總結工作中的教訓,和國民黨特務展開針鋒相對的鬥爭。

顧順章以出賣共產黨人的鮮血和生命而換來一時的高官厚祿,並以這本反中共特工的書受重視而逐漸揚揚得意起來,並認為以後必在國民黨特務係統裏,能步步高升。可是事與願違,徐恩曾哪裏能容忍顧順章有朝一日會爬在自己頭上。他暗自思忖:“早晚除掉他!”但是要除掉像顧順章這樣投叛過來的大特務,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已是深夜1點鍾他還坐在那大得出奇的辦公桌前苦思冥想:“捉奸捉雙,捉賊拿贓。”要動顧順章這樣的大特務就要有憑有據,因為這關係到其他“投誠”特務的穩定。

徐恩曾想著想著臉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他決定派手下的得力幹將顧建中去往上海視察工作。一方麵可以看看顧順章在那裏究竟搞的什麼名堂;另一方麵如確實發現情況,自己的人也可以就地敲山震虎,穩定局勢。

主意已定,經過徐恩曾麵授機宜,領了軍令的顧建中馬不停蹄地趕赴上海。顧建中此番來的身份是特派員,一踏入上海,顧建中就馬不停蹄地找一些特務“談話”。在顧建中的連拉帶打之下,顧順章在上海培植的一些親信紛紛倒戈。從這些特務口中顧建中了解到,原來顧順章在上海的小集團正在積極籌備成立所謂的“新共產黨”。顧順章說:“共產黨未必好,可國民黨更糟。共產黨員還知道吃苦耐勞幹革命,而國民黨的幹部全都是腐敗透頂,隻有繼承共產黨的優點再立一個新共產黨,才是中國革命的出路。”

乍聞此言,即便是久曆風雨的顧建中也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一個共產黨就攪得國民黨左右不寧、上下難安,如今再冒出個“新共產黨”,豈不是按下葫蘆起來瓢嗎?顧建中感到事態嚴重,用密電將此事報告了徐恩曾。

其實顧順章在上海搞的所謂“新共產黨”,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湊成的“顧記”小團體,根本不會有什麼作為,要硬說它就是某某黨派還真抬舉了顧順章。但顧順章的這些伎倆,自然犯了徐恩曾“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的大忌,更給了徐恩曾反戈一擊的口實,他將事情的原委添油加醋地報告給了陳果夫和陳立夫。在二陳的授意下,徐恩曾明裏暗裏示意顧順章懸崖勒馬為時未晚。

此時的顧順章要是懂得個“時務”,牽驢順坡下,也許不至於招來殺身之禍。沒曾想他鋌而走險,竟暗中安排自己的保鏢林金生等人組織敢死隊,想一舉“解決掉二陳和徐恩曾後再圖大業”,若說原先的罪過可大可小,現如今謀害“黨國”要員的謀逆罪可是要滿門抄斬的。林金水聽了顧順章頗為“大膽”的部署,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出了顧家的門,兩條腿不知不覺就溜到徐恩曾那裏。徐恩曾聽完林金水涕淚俱下的檢討,嘿嘿地冷笑兩聲後說道:“顧先生耍魔術居然耍到我徐恩曾頭上了。”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徐恩曾先派人把顧順章監管起來,押在鎮江看守所。執行監視任務的恰好是顧順章以前的助手張文農和童國忠。張、童二人原先有心追隨顧順章,顧順章爬上去自己也好撈個一官半職。未曾想顧順章剛剛上路就讓徐恩曾一悶棍打出了原形,這樣弱不禁風、一刮就倒的小樹怎能再指望,於是二人為了開脫自己,竭力表現,對顧順章看管得尤其嚴密,直恨得顧順章咬牙切齒,大喊當初看錯了人。與此同時,徐恩曾為了穩定軍心,命令顧建中向上海的特務表示,少數人犯錯,大多數人迷途知返可以既往不咎。

顧順章的事最後捅到蔣介石那裏,蔣介石打從頭一天見到顧順章時起,就沒有真正看得上顧順章,最後由蔣介石親自下手令,將顧順章押至蘇州受審後槍決。頗為有趣的是,在押解途中警備森嚴,因為傳說顧順章會奇門遁甲之術,有人曾親眼見到顧順章用幻術迷倒了看守所的警衛企圖越獄,所以在就刑途中,獄警用鎖鏈鎖穿了顧順章的琵琶骨,以壓製顧順章的“妖術”。

顧順章一生以中共叛徒起家,又以“國民黨叛徒”喪身,自己榮華富貴沒撈著,卻為徐恩曾的升官晉爵做了嫁衣裳,到頭來終落得個身首異處。這大概就是古今中外叛徒的可恥下場吧。

1.破大案官運亨通

1935年11月1日,南京中央黨部,國民黨第四屆中央執行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在此召開。此前由於汪精衛鬧辭職事件,以及國民黨內部的諸多矛盾,從9月份開始就紛爭不斷,一直推遲會議。到正式召開當天,除了西南派的粵、桂中央委員未出席之外,各路諸侯雲集金陵,表麵看起來十分團結。

國民黨委員們到中山陵拜謁後,於當日9時在中央黨部大禮堂舉行開幕典禮。汪精衛誦讀了致詞之後,蔣介石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去二樓休息,不參加集體合照的活動。

9時35分拍照完畢,各委員正待轉身赴會場繼續開會之時,突然,記者群中閃出一人,拔出手槍,“啪啪啪”對著汪精衛連射三槍,槍槍命中—— 一槍射入汪左臂,一槍中左頰,第三槍則打入背部,汪精衛慘叫一聲,當即倒地。張繼急忙撲向開槍者,將其攔腰抱住,張學良則飛起一腳,將那人踢倒;衛士們這時才醒過神來,其中一人也拔出手槍連開兩槍,將刺客打成重傷,行刺之人當場被捕。這就是震驚中外的刺汪案。

蔣介石當時正在大廳二樓與秘書長葉楚傖談話,聽到槍聲,連忙下樓,見到汪精衛已經倒在地上,他趕緊與陳璧君、陳公博、曾仲鳴等人一起,將汪移至沙發上。

汪精衛朦朦朧朧睜開雙眼,見到蔣介石,呻吟道:“蔣先生,你今天大概明白了吧。我死之後,要你單獨完全負責了!”

“快叫救護車來!中央黨部全部戒嚴,南京城給我全部戒嚴!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蔣介石喝令身邊警衛,幾人應聲跑出。

汪精衛老婆陳璧君這時騰出手來,這女人扭住蔣介石就號啕大哭,“蔣先生,你不要汪先生幹,汪先生可以不幹,為什麼要派人下此毒手!為什麼,為什麼?”

蔣介石惱羞成怒,又無可奈何:“汪夫人息怒!此事確與蔣某無關,汪夫人請放手!”

“無關?那你為什麼不來照相?還讓警衛把凶手打死,居心何在?精衛,你真傻真傻……”

這時救護醫生趕來,蔣介石才從陳璧君的手中掙脫開。汪精衛經過簡單檢查及處置後,被送入鼓樓中央醫院。

南京全城的戒嚴阻擋不住汪派人物對蔣介石的不滿。他們懷疑定為蔣的手下所為。南京城也是滿城風雨,輿論嘩然。蔣介石被弄得非常下不了台。他把特務頭子陳立夫、戴笠等人叫來臭罵了一頓:“每月花幾十萬就幹出這類好事來,要你們這些機構何用?我令你們一周之內破案,倘若逾期,拿你們的腦袋是問!”他一揮手,戴笠等人慌忙退下。

“立夫留下!”看著蔣介石陰沉得嚇人的臉,陳立夫真有點透不過氣來。

“是你們的人幹的?”老蔣盯著他,冷冰冰地問。

陳立夫連聲否定。

“據查,為凶手孫鳳鳴弄到入場證的是中央黨部徐秘書,這個如何解釋?立夫你是組織部長,負責會場秩序的,你當負全責!”

“校長,那個中央黨部的徐秘書,是中央秘書處的徐秘書,不是我們中央組織部的徐恩曾秘書,還望校長明查!”陳立夫急忙辯解。

“不必囉唆!一周之內不查出凶手,拿你是問!”蔣介石加重語氣。

陳立夫退出後摸了摸腦門,一腦門冷汗。他讓屬下把徐恩曾找來,又把球推給了徐恩曾。“在老頭子鼻子底下竟整出這等事來,你手下都是吃素的呀!限期五天破案,否則後果自負!”

徐恩曾何嚐不想破獲此案,立一大功?他把自己手下心腹大將、特工總部科長顧建中叫來商量:“建中弟,搜查凶手所在的晨光通訊社了嗎?他的老板是誰?這一點至關重要!”

“晨光通訊社我們早已搜查過了。那裏已是屋徒四壁,什麼都沒有了。那幫王八蛋全跑得沒影了。社內所有文件簿冊全部燒光,隻字片紙都沒留下!”顧建中咬牙切齒地說,“至於孫鳳鳴的老板,我們經過多方調查,發現為孫鳳鳴辦記者證的是晨光社的采訪主任賀波光,這小子現在杳無音訊,不知道跑到哪個窯子去了!不過據調查這家夥曾在上海教育界工作過。”

徐恩曾動了動嘴角,目光陰暗凶狠,白白淨淨的臉上布滿殺機,那份猙獰令顧建中也覺得不寒而栗。

“建中弟,這個賀波光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把他抓來歸案!我令你速飛上海偵查,我還要同蔣先生要架飛機供你專用。”

“是!”顧建中欲轉身離去。

“慢,記住寧可冤枉一千,不可放走一人!限期三天必須破案,否則拿你是問!”顧建中哪敢說個“不”字,急慌慌領命而去。

徐恩曾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陳立夫聲色俱厲的言辭一直像鉛一樣壓在他心頭,他隻敢唯唯稱是,不敢有絲毫拂逆。剛才把陳立夫的言辭加倍“奉送”給了自己的手下,看著手下一臉惶恐的表情,他的心裏才尋到了些許平衡。

顧建中到上海後,把所有被認為有嫌疑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全數逮捕。人數達200餘人,都用嚴刑拷問。

結果還真給顧建中“打”出了一條線索,一個老頭告訴這幫劊子手,說賀波光有一寡嫂住在江蘇丹陽鄉下。顧建中如獲至寶,趕快電告徐恩曾。

徐恩曾趕到的時候,賀波光的嫂子當時正在灶間做飯,她5歲的小兒子在旁邊玩耍。特務們不由分說把孩子抓住,逼她交出賀波光的下落。賀嫂被逼無奈,隻得告訴特務說賀波光確實來過她家,但前一天已經轉往周莊子了,那是個更加偏僻的小村子。

特務們又匆匆趕往周莊,當時賀波光正和一男子一起彈棉絮,來不及反抗,就被特務們抓住了。

徐恩曾聞訊大喜,親自提審賀波光。經過多方調查,反複審問,得出的結論是:主謀為陳銘樞,是陳指使賀波光,通過收買要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孫鳳鳴執行了對汪精衛的謀殺。徐恩曾的臉上綻開了花,幾日的勞累總算沒有白費。他趕忙把“這天大的喜訊”告訴陳立夫,陳立夫又立即電告了蔣介石。

蔣介石頓時轉怒為喜,“看來調查科還是挺有作為的呢,徐恩曾還滿聰明嘛!哈哈哈,這一下陳璧君那娘們兒就不會胡攪蠻纏了!對了,我們要開一次會,讓徐恩曾把破案經過報告一下,展示一下我特工人員的智慧與神勇……”

在翌日的報告會上,徐恩曾戴著金絲眼鏡,神清氣爽好不自在。他竭力克製心中的激動與得意,調動自己的口才,盡可能謙遜地、繪聲繪色地講述了破案的經過。他的表演博得了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們一陣又一陣的喝彩聲、掌聲,還有人當場誇他為“東方的福爾摩斯”。徐恩曾一時間真是出盡了風頭,他切實地體會到“春風得意”這四字的暢快,好長一段時間做夢都樂出聲來。

2.處心積慮築老巢

每個人的權力欲望都隨著權力的擴張而增加。官職越高,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更多,如此反複。徐恩曾就陷入了這樣的怪圈。

當徐恩曾的反共工作收獲傑出成績,受到蔣介石的親自召見和特別嘉獎之後,那份透徹身心的喜悅溢於言表。但同時,一種不滿足感也隨之產生。他想自己絞盡腦汁統治的黨務調查科,說到底也不過是中央組織部下屬的一個科級機構,無論怎麼擴大,也隻是一頂科長的烏紗帽,與戴笠的軍方特務組織那是沒法比,人家一成立就是處級,叫起來也是不折不扣的“戴處長”,可自己呢,隻不過區區的“徐科長”罷了。再者說了,狡兔還有三窟呢,自己手下不過兩小處地盤——公開的黨務調查科和秘密的“正元實業社”,唉,怎樣才能堂而皇之地擴大自己的權力呢?

苦想多日,徐恩曾忽然腦子一“激靈”,想起了蔣介石召見自己時說的話。記得那一日老蔣青青的胡茬都泛著光彩,語調親切、堅定地對他說:“你幹得很好、很出色,我非常滿意!須知有共無我,有我無共,“剿共”乃黨國之千秋大業也……共匪不除,國無寧日!你,還可以放手大幹,必須放手大幹!有什麼要求隻管提出來,隻要有利於“剿共”,都沒有問題,一切都沒有問題!”

徐恩曾一拍腦瓜,對了,何不借此擴大編製,大幹一場呢?那麼,究竟要建立一個什麼樣的機構,才可以內涵不變,外圍卻能無限膨脹呢,他想起了蟻穴、蜂窩等等,一個全新的“特工總司令部”的方案逐漸成熟了。

他興高采烈地跑到陳氏兄弟那裏,把自己的“思想火花”和盤托出,他說這個特工總司令部妙就妙在它是一個“三無”機構,即一無主管部門或掛靠單位,二無公開的單位名稱或門牌號碼,三無編製限製或人員定額,“非常有利於搞情報特務活動,非常有利於與中共作戰,非常有利於為黨國服務”,他一臉燦爛的笑,像個忽然琢磨出“小把戲”的孩子不無得意地把自己的鬼花活報告給了爹娘。

陳氏兄弟相互看了兩眼,不禁同時點了點頭,“可均弟果然好主意!就按你說的辦吧,隻是這特工總部我們看實質上仍歸中央組織部管理比較好,萬一有什麼事也好照應一下。”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煩請兩位兄長把建立特工總部的方案呈交給蔣先生看看!”徐恩曾樂顛顛地說。

徐恩曾的方案很快得到了蔣介石的批準,並予以實施,這是1932年的事了。

特工總部就設在南京中華門內道署街132號(此地以後改稱瞻園路),這是個絕對秘密的機關,既不掛牌,也不設崗,門房內卻站著七八個彪形大漢,對進出人員均進行嚴格盤查,外人非經允許,不能進入。

經過不斷完善,特工總部逐步設立了書記室、情報科、訓練科、總務科、總督察、設計委員會、電訊電台等。其中的書記室是特工總部的核心,內設組織、指導、審理、行動4個小組,大凡組織人事的安排布置、對中共地下組織的偵查破壞及逮捕關押、對被捕人員的審理勸降等等,全交書記室處理,書記室書記濮孟九、副書記王思誠是徐恩曾的左膀右臂;情報科是特工總部的主要業務部門,科內設指導、編審、譯電三個股,徐恩曾在特工總部所做出的反共“政績”,主要是這個科貢獻的,該科科長先後由徐兆麟、梁輔丞等大特務擔任;訓練股主管特務的政治思想、情報業務、行動技術的訓練工作,這裏集中了特工總部的一批高手,被稱為藏龍臥虎之地。這個科的特務大都有一些理論水平,“勸降”技術較高,中共上海局書記李竹聲等人被捕後,就是被訓練科的特務“說服”投降的。

特工總部成立後,徐恩曾終於成了這個特務機構真正的老板,在這個具有無限秘密權力的特工機構中具有不可搖撼的最高地位。事實上,特工總部時期,是徐恩曾特務活動最為活躍、“成果”最為顯著的時期,徐恩曾一生中所破獲的許多反共重案,大都集中在這個時期。

徐恩曾雖然如願以償地當上了特工總部的“老板”,權勢逼人,名利雙收,可仍不敢睡踏實覺,仍有危機感,這不濃不淡的危機感源自自己的手下高參張衝。

張衝,字淮南,其才能確非尋常人等,他經曆坎坷、道謀高深,從事國民黨秘密活動多年,黨務工作的資曆、經驗都較徐恩曾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研究的一係列訓練特務的手段和方法,令陳氏兄弟都讚賞不已。更要命的是,這家夥人緣極好,不但陳氏兄弟對他言聽計從,張道藩、葉秀峰與之交往過密,特工總部還有一撥小特務對他更是讚不絕口,他幾乎成了人人口中“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帥才。這對徐恩曾無疑是個強有力的威脅。“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徐恩曾決定來個釜底抽薪,在特工總部的體製設置上,不設副主任之職,也不把書記室主任的職務授予張衝,而讓他“高就”設計委員會主任委員——這隻是個谘詢單位,毫無實權。

張衝是何等聰明之人,他當然明白徐老板的心思,他找到陳果夫,主動求去,希望另謀他處。陳氏兄弟自然明白其中端倪,沒辦法,二馬不同槽啊,也就答應了張衝的要求,將他安排到新成立的中央宣傳部電影事業處擔任處長一職,同時兼任特工總部設計委員會主任委員。

擠走了張衝,徐恩曾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以後這特工總部我就是爺了!”

3.待下屬百般拉攏

徐恩曾自從坐了特工總部的第一把交椅之後,就煞費苦心地想辦法鞏固自己的地位,力爭將特工總部辦成“精誠團結、一致對共”的“無堅可摧”的堡壘。

他首先在拉攏人心上動了一番腦筋。他對自己的秘書張國棟說:“用人之道,恩威並施,缺一不可。這是古人的經驗,但必須繼之以情。”

他舉例說,“像曹錕之於吳佩孚,李宗仁之於白崇禧,曹、李皆平庸無能之輩,吳、白卻是精明能幹之士,但後者一心一意擁戴前者,自己自甘其下,何哉?情也!情之大效,為恩威所不及。”

徐恩曾耍以情感人的小手腕,花樣還真不少,許多地方甚至是常人所不及的。像特工總部大小特務結婚,非有特殊情況,他總要趕去做證婚人,非不得已,一般是不會提前退席的。凡遇到下屬父母生日,他都會送上一份壽禮,並親自登門致賀鞠躬。如果聽說部屬中有生了孩子的,他也要送上幾件嬰兒小衣服及小玩具,以表示關懷助興。特務中有“不幸英年早逝”的,他照例會指示在清明節時,舉辦一次“死難烈士紀念會”,到時候,“烈士”家屬會得到一點慰問金,會後全體特務照例會大吃一頓以飽口福。一般特務要晉見他,他也不會拒絕,而且總是很有耐心地讓特務把話說完,然後說上幾句“諒解長壽”、“理解萬歲”之類的話,以博得特務們的信任和擁戴。特務中如果確實有一些不幸遭遇,或者家境困難的,徐恩曾聽說後,往往會當場給這些人一點好處,像批一筆小小的生活補助費之類的,以表示自己對屬下的殷切關懷。逢年過節,對於科級以上的特務,照例會送上一份特別費(一般為春節、端午節、中秋節三個節日,有時法外施恩,在陽曆年關也會發上一次),按親疏遠近,數額多少不等,但一般都在其本人一個月的薪金左右。因此,科級以上的特務的收入,較同級黨政機關要高出25%左右,這也是做特務的一大“誘餌”了。

為進一步鼓勵特務們幹好工作,為自己賣命,徐恩曾還指示在南京板橋購置了一大塊地皮,蓋了若幹簡易房屋,以解決特務們的居住問題,並鼓勵大特務自費蓋私人住宅,統稱之為板橋新村。對於特務們從事所謂的“第二職業”,在外麵敲詐勒索撈外快,徐恩曾也會網開一麵,他的原則是隻要不惹出禍事,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算啦, “誰都不容易嘛!”不少特務喜歡“追星”,想親眼目睹一些黨國大員們的尊容,徐恩曾就利用“總理紀念周”的機會,請一些當時所謂的大名人陳果夫、陳立夫、張道藩、潘公展、黃少穀給特務講演,一方麵為特務們灌輸精神食糧,同時也是滿足特務們的獵奇心理,增加做特務的榮耀感。

徐恩曾籠絡控製特務的另一個鬼花活,是不惜把特務機關辦成“夫妻店”、“兄弟行”乃至“家族村”,他自己帶頭把自己的三姑六姨、子侄甥舅大量引入特工部門,也鼓勵特務們群起效仿。一時間,在特工總部中,夫妻、兄弟、親友、鄰居等同場獻技的現象普遍存在;滿門“忠義”的情景還“挺感人”。像特務萬大鉉在人事室工作,他的哥哥在書記室當秘書,他的老婆、妻妹也分別在會計室和文書股“為黨國效力”。特務李約勒加入了中統,他的妻子和妻妹也都義無反顧地成了“黨國”的“無名英雄”。中共叛徒胡洪濤跟著顧順章“反水”後,利用回丹陽老家的機會,把自己兩個表弟都帶了出來,其中之一成了叛徒顧順章的保鏢,另一個也做了顧順章的徒子徒孫。如此等等,不勝枚舉。要說按國民黨機關的官樣文字規定,凡屬至親不得在一個機關工作,以免關係太近了處事不公,一碗水端不平。但徐恩曾自有自己的“高見”。他對自己的親信說:“幹咱們這行的,有一定的風險,若無一點好處,以天下之大,誰會投奔這個山頭?再說了,大家都在這裏成了世家,正好構成一個連環保,成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他,如此一存共存,一亡共亡,自然會殫精竭慮,為國效忠了……古人雲,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真是很有道理的。”

徐恩曾深知自己發家的根本是建立在“剿共”基礎之上的,老蔣之所以那麼痛快地答應他創建特工總部,主要也是希望他“再接再厲,取得‘剿共’工作的更大勝利”。那麼如何才能夠讓主子滿意呢,徐恩曾對此可沒少動腦子。他想除了千方百計地籠絡人心讓手下為自己賣命之外,還必須完善機製,增強特工總部的戰鬥力。他從許多共產黨人的堅貞不屈中深受觸動,認為共產黨所以能有堅強的革命信念,甘願為自己的主義獻身,關鍵在於共產黨會做政治思想工作,對成員有很強的控製力。“我們何不師夷長技以製夷!”他決定引進共產黨的一套先進方法,為中統所用。

一天,徐恩曾把自己的幾員心腹大將召了過來,先莫測高深地詢問他們:“各位,咱們同中共打交道的時間也不短了,你們有沒有從這幫狡猾的家夥身上總結出什麼心得體驗為我所用的?

幾個大特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徐恩曾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也就都不作聲,免被戲謔為“飯桶”、“無能”,且恭聽徐老板的高見吧。

徐恩曾掃了大家一眼,不無得意地對他們說:“清人有師夷長技以製夷,我們何不效仿之?我提議我們也像中共一樣,在成員中開展小組活動,提倡集體意識,過小組生活,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特務們自然連稱“高”,“妙”,所謂的小組生活至此開始。

這小組生活一般每周一次,開會時,先由組長帶領組員們高聲誦讀特務信條,內容無非是“互相猜忌,內部分化,是亡國滅種的主要原因”,要提倡過儉樸生活、樂於助人等陳詞濫調。接著是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小組生活的內容非常寬泛,大到對“黨國”的忠誠,小到個人家庭的隱私,如夫妻不和、婆媳不睦等等,什麼雞鳴狗盜之事都能在會上說一說。這小組生活雜亂無章的情景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次徐恩曾心血來潮,覺得有必要親自主持一次小組生活會,在特務中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在他的倡導下,發言果然非常踴躍。第二組組長王思誠首先對第一組提出批評,認為一組人浮於事,處事不公,對二組的反共活動配合不力等等。還沒等他說完,第一組組長梁輔承就坐不住了,他馬上跳起來反擊,譏諷二組的反共活動並沒有什麼突出的成果,“有什麼可稱道的?你們隻知道一味的借反共之名浪費錢財,使得寶貴的經費一再超出預算……”兩個大特務彼此爭得麵紅耳赤,嗓門越扯越高,會場裏鬧成一鍋粥。徐恩曾臉上也掛不住了,隻得宣布草草散會,以後再也不敢在高級特務中提倡“批評與自我批評”了。

不過既然開了頭,停下來也不容易,名存實亡的小組生活還是一直堅持到抗戰爆發。照搬照抄中共的結果是落了個非驢非馬,不倫不類。

4.分權榮升特工王

蔣介石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當初在成立黨務調查科和特工總部的時候,特務活動處於剛起步階段,也沒有多大的成效,因此他把全部權力交給陳氏兄弟。一段時間之後,他逐漸聽到“蔣家天下陳家黨”的傳聞,也敏感地嗅到了特工活動的重要性。於是他決定分權削藩,對特務力量分而治之。

1935年5月4日,蔣介石命令成立了軍事調查局,局長的“寶座”讓陳立夫擔任,下設三個處,一處處長徐恩曾,二處處長戴笠,三處為郵電檢查處。表麵上看三個處都歸陳立夫管理,陳立夫的權力更大了,實際上又派老資格的首都警察廳長陳焯任副局長,以牽製陳立夫,使之不能為所欲為。而且三大特務組織收歸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領導,都成了軍方的特務組織,老蔣自己是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名正言順地把所有特務組織都抓到自己手中。

老蔣的計謀不能說不高,但效果卻不盡如人意,原因是他對陳氏兄弟估計太低。

實際的情況是,陳立夫雖然領導不了戴笠,但徐恩曾的一處依舊被他牢牢抓在手裏。其中的奧妙是,陳立夫早已經從實踐中建立了一整套嚴密控製特工總部和徐恩曾的辦法。他其實是徐恩曾率領的那杆子隊伍的真正主子,是中統的董事長。說起來陳立夫控製徐恩曾的手腕不少,他一方麵把徐恩曾視如“自家人”,多方籠絡,使之深感知遇之恩,時時產生知恩圖報心理;另一方麵對特工總部的一應重大問題,始終堅持務實不務虛,從業務發展到重大案件,從人事安排到經費籌措,陳立夫都一一過問,並且切實幫助解決。這樣一來,陳立夫不但對特工總部的內部情況始終了如指掌,使徐恩曾不敢從中“打拐”,而且在具體的人和事兩方麵都介入很深,形成一種絲絲入扣的緊密關係。最重要的是,他還通過建立CC係的核心組織“青天白日團”,加強對徐恩曾的控製。這“青白團”是陳果夫創立的一個派係組織,其核心領導層是一個由7人組成的常務幹事會,除陳果夫、陳立夫外,張道藩、葉秀峰與徐恩曾都是7人核心層成員。凡是涉及CC係活動的所有大政方針,都由這7人討論和決策,他們要求特工總部的一切重大活動,都不允許與CC係的政治利益背道而馳,都不能擺脫掉核心層的控製。陳立夫還建立了一個由他親自領導的特工總部“高幹會議”製度,參加會議的除了特工總部的科長以上高幹外還吸收張道藩、葉秀峰、張衝等調查科特工元老參加,做到既集思廣益,強化集體決策,也在CC係高層中增加了特工活動的透明度,加強團體監督,使徐恩曾不能對特工總部的重大活動獨斷專行,以脫離陳立夫的手掌心。

中統這種獨特的政治性格和一貫的作風,使得它既接受蔣介石的指示,同時也接受陳果夫、陳立夫和CC係核心高層這一“董事局”的指示,而且蔣介石對中統的指示,也必須通過陳果夫和CC係核心層過濾後方能傳達貫徹到徐恩曾那裏。事實上,徐恩曾每年受到蔣介石親自接見的機會也並不多。所以說,蔣介石要想從陳氏兄弟手中接收特工總部,隻是枉費心機。

可老蔣畢竟是老蔣,他一方麵默許、鼓勵戴笠發展自己的勢力範圍,另一方麵千方百計尋找機會“限製”陳立夫,削一削他的重權。1935年11月國民黨“五全”大會選舉,戴笠誣告檢舉陳立夫利用大會秘書長之職,在組織選舉中作弊,而且利用CC係和特工總部的力量大搞派係選舉。這兩條罪名使得蔣介石輕而易舉地除去了陳立夫中央組織委員會主任的要職,並委派“小鬼”、陳誠手下的張厲生接手陳的職務。陳立夫受到重創,隻得“下野”幾年。直到1937年全麵抗戰爆發後,他才被重新起用,被任命為黨務、特務部部長,主管戰時民眾動員事宜等,事實上也還是沒有什麼實權。

七七事變爆發後,徐恩曾撤到重慶。這段時期內,蔣介石一方麵耍手腕奪了陳氏兄弟對中統控製的實權,分別任命他們為國民政府教育部長和江蘇省長等職務,同時又在1938年3月召開的國民黨臨時全國代表大會上,宣布解散一切派係小組織,這其中自然包括有陳氏兄弟的CC係“青天白日團”(原先的7人核心層控製特工總部的形式也隨之取消)、黃埔係的複興社、汪精衛的改組派等,成立了大一統的三民主義青年團,這是個被黃埔係控製的“第二國民黨”組織。大權自然歸蔣介石自己攬著。也正是在這次國民黨臨時全國代表大會上,蔣介石又宣布對特務體製進行重大改組,分別建立軍事調查統計局和中央調查統計局兩大特務組織。軍統局由原先戴笠的第二處升格建立,戴笠任執掌實權的副局長;中統局由原先的第一處升格建立,原一處處長徐恩曾任主持實際工作的副局長;原來的第三處即郵檢處則劃歸軍委會。這樣調整最直接的後果是,把陳氏兄弟從中統及徐恩曾的身邊支走了,老蔣的削藩術遂大功告成。徐恩曾也從這場上層之間的權術爭奪利益再分配中得到了實惠,成了“局級幹部”。

1938年5月,特工總部以中統局的名義正式開張。國民黨中央調查統計局宣布成立,徐恩曾被任命為執掌實權的副局長,正式攀上了“中統王”座。

1.殺害左聯五作家

在蔣介石的殘酷壓製下,不僅中國革命和共產黨人受到極大的迫害,連文藝工作者都在高壓下艱難地求生。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建立起來的革命文藝作家團體。在成立大會上,魯迅發表了題為《對於左翼作家聯盟的意見》的演說,強調革命作家一定要接觸實際的社會鬥爭。他對左聯工作提出四點意見:“對於舊社會和舊勢力的鬥爭,必須堅決,持久不斷,而且注重實力”;“戰線應該擴大”;“應當造出大群的新的戰士”;“聯合戰線是以有共同目的為必要條件的。……如果目的都在工農大眾,那當然戰線也就統一了”。

左聯一成立,立即遭到國民黨政府的破壞和鎮壓,如取締“左聯”組織,通緝左聯盟員,頒布各種法令條例,封閉書店,查禁刊物和書籍,檢查稿件,拘捕刑訊,秘密殺戮革命文藝工作者等。

1931年初,南京陰雲密布,風雨滿樓。徐恩曾召來心腹愛將顧建中、王思誠、張國棟等。他先和顏悅色地說:“各位兄弟,辛苦辛苦,咱們為黨國立下不少功勞,這都是各位兄弟的智慧結晶,我徐某人非常感激!”眾人趕緊說:“哪裏哪裏,這都是徐老板領導有方,領導有方!”

徐恩曾微笑著把話鋒一轉:“隻是最近上海文化界亂哄哄的,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酸文人折騰得越來越不像話了。雖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一旦人心攪亂,人心思動,這幫家夥又與毛匪多有勾結,如此定會危及政權。蔣先生對此已經非常煩悶、非常惱火,他希望我們精誠合作,再拔頭籌,把這股反動的火苗徹底澆滅!”

徐恩曾又緩了緩口氣,說:“思誠,你是我們的理論專家,你多從理論上擊垮他們;建中弟,可撒下天羅地網,重點突擊,各個擊破,給他們點血腥味聞聞,諒必嚇破他們的膽子,看誰還敢亂嚼舌頭!”

他做了一個“優雅”的砍頭的手勢,眾殺手心領神會。

“當然,我們也要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人,要一幫一拉,恩威並施,若能多釣幾條大魚就更妙了!”徐恩曾對手下麵授機宜,一場殘酷的捕殺即將拉開。

1931年1月7日,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在上海召開,這次會議在共產國際代表米夫幹涉下,原來連中央委員都不是的王明一步登天進入了中央政治局。會議還通過了代表王明“左”傾機會主義路線的《中共六屆四中全會決議案》。六屆四中全會決議在左聯傳達後,引起許多黨員的不滿。左聯一些成員在何孟雄、林育南及李偉森召集下於1931年1月17日在英租界上海漢口路東方旅社召開討論抵製王明路線問題的秘密會議。

1月16日,上海洛陽書店(南京路王盛記木器店樓上),“左聯”的一次黨員大會在此召開,潘漢年、馮雪峰、胡也頻都蒞會,討論王明的《為中共更加布爾什維克化而鬥爭》。盡管這次會議事前籌備得相當周密,保密工作做得也不錯,但還是被特務察覺了,他們分頭跟蹤圍堵與會代表。參加會議的共有35人,其中包括左聯四位青年作家,同時也都是中共黨員的柔石、胡也頻、殷夫(白莽)、馮鏗。

會議正在熱烈進行時,一個“茶房”突然闖進來說:“電燈出了毛病,要檢查修理。”說完便拉滅了電燈。不一會兒,隨著電燈的再度亮起,一群全副武裝的特務衝了進來,逮捕所有與會人員。送妻子回杭州生孩子的李偉森在事發次日趕到東方旅社時也落入早已埋伏在那兒的特務之手。

柔石等人被捕後,英租界當局立即對此案進行了審理,並當庭決定將全部犯人“引渡”給中國當局。所謂“引渡”,實際上就等於判了死刑。柔石在洋行做事的一位同鄉王育和為他們聘請的律師張橫海在法庭上據理力爭,提出根據有關規定,凡是租界內發生的案件應由租界地方法院審處。但律師的要求被法庭無理拒絕。大家當庭高聲叫嚷起來:“我們不服判決!”“我們沒有罪”!“我們抗議!”1月23日,包括左聯五作家在內的35名同誌被解押到龍華警備司令部。李偉森由於當時擔任團中央宣傳部長、蘇維埃代表大會準備委員會上海辦事處負責人,敵人對他也特別注意,單獨進行了提審。據中共中央軍委特科工作人員李趨時後來從敵人刑訊筆錄中的摘錄,李偉森在庭審中痛斥敵人:“禽獸,閉住你們的臭嘴!共產黨員都是千錘百煉用純鋼打成的人,這樣的人,你們永遠也殺不完。我們的良心和靈魂,永遠屬於我們的黨,你們應當知道,中國人民你們是無法斬盡殺絕的,你們要當心,倒是你們這些禽獸的末日快要來了,你們受到民眾審判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和李偉森一樣,其他被捕人員在提審中也都表現得很英勇。南京國民黨當局見從他們口中得不到什麼東西,便於2月5日給上海龍華警備司令部下了一道對其中24人“秘密處死”的密令。

2月7日晚,看守所照例對每個犯人進行點名。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點名由看守所長親自出麵,並且還帶了十幾個憲兵,每個憲兵手持一隻手電筒,每點到一個名字,就用手電筒照一下臉,空氣顯得很是緊張,大家預感到要出事。果然,點完名後大家剛睡下不久,隻聽到獄中弄堂裏傳來一陣陣皮鞋聲,原來憲兵在一號、二號、三號籠子挨次提人了。“這麼晚了,喊我們起來做什麼?”大家高聲抗議道。看守扯著嗓子說,“南京已造好了大牢,現在要乘最後一班車,把你們送到南京去。”

然而,憲兵並沒有將這24人帶到樓下去乘車,而是將他們押到了樓上法庭。法庭一排高椅上坐著法官、書記員,旁邊兩個人分別拿著執行書,對著照片依次看了每個人的臉,然後便要他們摁手印。前麵兩位同誌以為這是要解送到南京去的公文,便糊裏糊塗地在上麵摁了手印。第三個輪到柔石時,他仔細看了看文件,隻見上麵寫著“驗明正身,立即綁赴刑場槍決”幾個字,他憤怒地將執行書一推,轉過身來,對後麵的人說:“同誌們,這是執行書啊!我們不蓋!”大家一聽,立即憤怒地叫道:“不蓋!我們犯了什麼法?”“為什麼我們到這裏一個月了,連問也不問?”“什麼法庭?你們這群豬玀!”“打倒國民黨反動派!”“中國共產黨萬歲!”在一片憤怒的吼聲中,有人拿起凳子向法庭扔去,有人打破玻璃窗,法庭上頓時亂作一團。幾個法官見狀氣急敗壞地對憲兵連長叫道:“立即拖出去執行!”說完便驚慌地躲到後麵去了。24位誌士奮力抵抗,決不下樓。憲兵用刺刀逼也沒用,最後隻得幾個憲兵拖一個,一邊拖一邊打。有的被拖出門時,還頑強地和敵人搏鬥,心慌意亂的憲兵在門口就將其槍殺了。有的被打得倒在地上站不起來,最後被憲兵拖到龍華警備司令部旁邊製造局的大煙囪下殘暴地槍殺了。當第二天獄中的難友們前去替他們卸鐵鐐時,看到除三個女同誌下身還留著一條短褲外,其餘的人衣服全被剝光,柔石頭與胸部中了十彈,胡也頻也中了三彈,全身血肉模糊,可見當時搏鬥之激烈。24位烈士殉難後,他們的屍體被憲兵秘密埋在龍華司令部外麵的荒野上。

24位被害者都很年輕,其中五位青年作家中柔石29歲,殷夫(白莽)29歲,李偉森28歲,胡也頻28歲,馮鏗隻有2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