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t險成中統刀下鬼(3 / 3)

出事當晚,李士群靜候門外,等馬紹武出門時,由李士群找來的殺手將其打死,丁默邨佯裝倒地被擊中,以便日後好為自己開脫。經過李士群、丁默邨“狸貓換太子”的調包計,結果是馬紹武成了真李逵,丁默邨倒成了假李鬼。

這案子雖然是丁、李二人合謀的勾當,但是二人被押到南京後,雖同為嫌疑犯,境遇卻大不一樣。丁默邨因官職較高,在這案件中又沒有明顯證據證明他是同謀,不久就由他的老友、國民黨上海市黨部常委兼上海社會局局長吳醒亞力保獲釋。這可苦了李士群,無權無勢備受欺淩,徐恩曾又非要拿李士群開刀不可,不然無法向自己的上級和手下交代。

4. 嬌妻舍身,錢色贖夫

事發之後,驚動了國民黨特務機關的最高上司,為此大發雷霆:一個堂堂的上海區區長,竟然不明不白地被刺,一定是共產黨幹的。南京“調查科”科長徐恩曾一紙“手諭”發下:限令一個月內破案。這徐恩曾外表生得像個大學教授,說話斯文和氣,他是學機械的,在做特務頭子的同時,還兼任中國工程師學會的領袖。把殘害生靈和造福人類這兩件事放在一人身上,這絕不是一專多能,而是以善隱惡,把科學事業拉來做遮羞布,這更加暴露了他的偽君子麵目。

幾次提審李士群,李士群張嘴共產黨所為,閉口共產黨所幹,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徐恩曾見軟的不行,就給李士群動了大刑。皮鞭子抽,老虎凳子坐,辣椒水灌,徐恩曾刑訊室裏的刑具一點沒閑著,全用在李士群身上了。直打得李士群哇哇直叫,血肉模糊。可任憑你怎麼用刑,李士群口口聲聲咬定兩個字:沒幹。李士群心裏清楚,不說說不定還有活命一條,說了可就是必死無疑。徐恩曾也沒料到李士群的骨頭會這麼硬,沒法子,先把他暫時關在瞻園路特工總部內,再想其他辦法撬開李士群的嘴。

李士群在這方受難,可急煞了他老婆葉吉卿。葉吉卿當初放著眾多富家子弟不嫁,偏偏把繡球拋給了要長相沒長相,要權勢沒權勢的窮光蛋李士群,大概是相中了李士群日後必有發展,瞅準了李士群身上的那股子邪才。可現在倒好,李士群功未成,名不就,卻已身陷囹圄,性命難保,怎不讓人著急。

這位李夫人,平日非常驕傲,在上海區當情報員,非常瞧不起那些長官。上海區偵行股副股長張逸之見她生得嬌小白嫩,時常巴結。葉吉卿總是不屑一顧,使他難堪。這一次,葉吉卿卻再也擺不起架子了,把張逸之當作救命的稻草。在張逸之的建議下,她攜帶了全部首飾珠寶,變賣了家中值錢的東西,隨張前往南京“調查科”總部。

葉吉卿到了南京,把賄賂的重點放在負責看押李士群的南京區偵查股長馬嘯天和行動股長蘇成德,以及顧建中、徐兆麟等人身上。而此時,李士群正在獄中受苦。他知道自己如果承認了誰是主謀,那麼憑自己雙重間諜的身份,一定逃不過國民黨特務機關的嚴懲。可是閉嘴不說,又是持續不斷的老虎凳、辣椒水。他每日每夜輾轉難眠,身上傷痕累累,遍體鱗傷。而每日的食物也是一些發餿的幹糧,難以下咽。他開始擔心自己要熬不住了。

就在他意誌逐漸渙散的一天,送來的早飯從有點黴味的玉米餅子變成了白麵餅,一天三頓的爛鹹菜也變成了一葷一素的新鮮菜肴。送飯的獄卒並不解釋,隻是飯碗下還扣著一張字條:

“士群,我已從家中出來,正在上下斡旋,當盡力救你出去。

吉卿字”

看到妻子熟悉的筆跡,感動得李士群在獄中涕零淚下,發誓有朝一日重見天日,定要做上番大事才能報答夫人對自己的厚愛。

葉吉卿來南京行動一番之後,她發現若想救得李士群,徐恩曾那裏是最關鍵的。可徐恩曾哪是她小女子隨便見到的,好在錢沒白花,顧建中、徐兆麟肯陪著她去見見這位徐大主任。開始徐恩曾聽說有人替李士群求情,堅辭不見。像李士群這種半被打入死囚牢的人還有什麼可說的。可當聽說李士群的漂亮老婆久慕徐主任的大名,非要見見徐恩曾不可,徐恩曾這個大色鬼一聽連忙改口,說見見也無妨,看她到底有什麼冤屈要訴。

徐恩曾這時還是坐在“調查科”的第一把交椅上,等著屬下的妻子求見。當葉吉卿走進屋子時,所見到的徐恩曾與她想象的特務頭子是極為不同的。徐恩曾不僅熱情地招呼她,還給她讓座、倒茶,以至葉吉卿在那一瞬間以為自己來到舞場,被一位紳士周到地照顧,而且還與她拉家常,談天說地。

葉吉卿一直在偷眼觀察他,卻見他一臉真誠,言語直率,就放鬆了警惕。於是把李士群是如何投降叛變,如何效力國民黨,以及如何感到不受重用等等,和盤托出,隻是對受托行刺之事一概不提,仍以原先的故事相告。

雖然葉吉卿不說實話,但徐恩曾從她的其他敘述中已經察覺到李士群可能就是真凶,他依然不露聲色。他像一個獵人看到一隻毫無警覺的獵物一樣,十分開心。

“可是,據上海的情報員報告,李士群的確有好幾次與共產黨的聯絡員接頭,這些事情他都是背著你幹的,你所說的話都是他欺騙你的,他仍然在背著我們與共產黨勾結。”

葉吉卿驚呆了,她沒有防到對方有這麼一手。看似穩重的、頗有長者之風的徐恩曾用話語撕開了她的偽裝,葉吉卿覺得自己落在了獵人的陷阱裏,無法自拔了。葉吉卿無助地落下了眼淚。

徐恩曾看著葉吉卿含悲的樣子,獨自暗笑。這個殘忍的家夥,非常喜歡看男人的血和女人的淚。他開口了:“如果你打算救你的丈夫,倒是有一個辦法。”他沉吟了一下,又接著說:“你可真是個尤物啊。”

葉吉卿徹底明白了,她眼前的這個道貌岸然的人,有一顆冰冷的心,他隻曉得滿足自己所有的欲望,卻沒有一絲一毫對別人的憐憫。她發誓,如果李士群出獄,我將讓他永遠與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為仇,決不替他賣命。

徐恩曾極大地滿足了。他既沒有放過葉吉卿本人,也沒有放過她的鑽石項鏈,真是財色俱收。這之後,他手簽一張命令:釋放李士群,但不準許他離開南京,以便有事詢問。這也是徐恩曾再找葉吉卿的借口。

不久,李士群被放了出來,渾身的傷痕因沒有得到及時醫治而發腐,葉吉卿看了,更添仇恨。自此,她常勸丈夫不要再為中統賣命,並時常咒罵徐恩曾等貪財貪色的醜行。李士群見妻子對國民黨特務滿腔仇恨,因此,凡事他不再鋒芒畢露,而是小心謹守,做一些專業性的事務工作。

李士群在恢複自由後,起初被派在馬嘯天那裏當偵察員。每當馬嘯天前來探訪,葉吉卿就會想起往昔的屈辱,李士群的疤痕中有幾多是跟前這個人的傑作,自己為救李士群而有過多少低三下四的哀求。每想到這裏,總是在背地裏勸李士群斷絕與馬嘯天的來往。而李士群卻不大讚同:

“人都各為其主。如果他當時可憐、同情我,不對我下毒手,那這個人就不可救藥了。一個男人,不能光有軟腸子,像女人一樣。項羽軟心腸,被世人譏為‘婦人之心’,最後被劉邦篡了權。曹操卻以‘寧可我負天下人,而不讓天下人負我’為信條,終使天下歸曹。我喜歡跟這樣的男人交往,卻不願跟娘娘樣的男人說一句話。”

因此,每逢休息,李士群就會邀請馬嘯天或者來家一聚,或者外出巡遊,弄得葉吉卿時刻感到心緒不寧,常常守著剛滿兩歲的兒子,暗自垂淚。

1933年底,李士群又被派到留俄學生招待所當副主任兼“留俄同學會”理事。至此,那件震驚整個CC係統的馬紹武被殺案,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漸漸平息下來,最後終於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