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首”以後的李士群終日內心惶惶不安,擔心哪一天在睡夢中,就被中共正義的槍口結束了性命。為了不讓組織懷疑,他還通過關係人,狡猾地向黨組織表示忠誠,以免受到組織製裁。八麵玲瓏的李士群找借口說:降敵隻是為了應付,不是真心背叛革命,背叛組織。這一舉說不定還可以深入虎穴探得虎子,從敵人內部為黨工作……
李士群和葉吉卿“自首”後,立即被國民黨的調查科上海區留任為情報員,替調查科工作。不久,李士群又被調到《社會新聞》做編輯,上司是丁默邨。丁默邨降敵後,替國民黨幹了很多壞事,但始終得不到真正的信任,不是弄個情報,就是辦個雜誌,“不堪大用”。一起辦《社會新聞》的唐惠民,也是共產黨的叛徒。這個刊物是由國民黨陳果夫、陳立夫一派CC係特務直接控製的,用無中生有、信口雌黃的手法,對共產黨和進步人士極盡誣蔑詆毀、挑撥離間之能事,是當時國內有名的“造謠”刊物。
國民黨特務機關對待共產黨的叛徒有兩個辦法,在沒有招供之前是威逼利誘,投降之後則加官晉爵,極盡拉攏、奉承;而全部招供之後,則如棄帚,扔在一邊。像李士群這種受過特殊訓練的人,也隻給個“社會新聞”編輯,根本未打算重用。李士群整日無精打采,人雖呆在編輯部,心卻向往著如火如荼的生活。
李士群心裏也是很有些不平的,尤其是每當他想到自己困在徐恩曾的手下做事的時候。他和徐恩曾一樣,都是留過學,喝過洋墨水的。他還專門接受了特務訓練,可以說自己的專業程度和能力水平不在徐恩曾之下。憑什麼徐就是南京調查科的科長,而他卻是一個背負著“叛徒”罪名的小編輯?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若論野心,李士群的野心不在徐恩曾之下。而且他還有一個也是“胸藏乾坤”的妻子,盼望著他能做出一番成績。葉吉卿陪著李士群,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每當想到這麼千嬌百媚的妻子卻跟著無用的自己受苦,李士群都覺得無比的慚愧。隻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努力向上鑽營,找機會翻身。
很快,他平靜的生活就被打破,一樁“刺馬案”將他卷入其中。
3. 卷入諜戰,性命垂危
1933年7月,馬紹武和《社會新聞》周刊社長、陳果夫手下的文化大特務丁默邨,公共租界捕房的督察長譚紹良、上海市警察局特務股主任劉槐等人在廣西路小花園一家名叫怡春院的高等妓院內打麻將。
幾個人喝幹贏淨胡鬧一場之後,都有些醺醺然,醉眼朦朧地從妓院內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站在門外靜候多時的李士群(李士群當時身為《社會新聞》的編輯,丁默邨的手下)連忙上去攙扶馬紹武。可就在這當口,黑暗中不知從哪裏跳出幾個蒙麵大漢,手持駁殼槍照準馬紹武的腦袋和胸口連開數槍,可憐那馬紹武連雙醉眼都沒來得及睜開就被打死在當街,慌亂中,丁默邨也身中一槍,但未傷及要害處。殺手見大功告成,呼嘯一聲跑得無影無蹤,這突然的變故,把攙著馬紹武的姑娘嚇得花容失色,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其餘幾位一看殺手沒找上自己,摸摸腦袋還在,顧不得躺在地上的馬紹武,撒丫子就跑。
街上的槍聲驚動了兩個“紅頭阿三”(印度巡捕),兩人吹著警笛踏步跑來看個究竟。隻見當街一死一傷,才知道租界內發生了血案,此事非同小可,馬上向上司作了彙報。一時間,此案驚動了租界內的洋人以及上海警備司令部。
一群特務領了徐恩曾的尚方寶劍,查的十分賣命。推來算去,倒是內外串通最為可能,因為丁默邨、李士群二人以前曾是中共分子,隻因被抓住才變節投降特工總部。真正是人心長在肚皮裏,真假投降可謂是天不知、地不知,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雙料間諜也不是不可能。更值得懷疑的地方還在於丁默邨、李士群和馬紹武同是特務,共產黨想殺馬紹武順手牽羊再捎走丁默邨和李士群的小命也是易如反掌,若論起反共,丁、李二人絲毫不遜於馬紹武,他倆在上海奉徐恩曾之命主辦的《社會新聞》周刊,專門以所謂秘聞的形式給共產黨造謠,以丁默邨、李士群二人所為,共產黨不會不把他倆也記在賬上,可到頭來,丁默邨隻挨了一槍,在醫院裏躺了幾天就沒事了,而李士群更是毫發無損安然無恙,豈不令人可疑。此外,馬紹武外出的行蹤當晚隻有丁、李等在場的人知道,究竟誰人走漏了消息,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對於這些重大嫌點,特務們苦於沒有確鑿的證據不敢妄下結論。
正當調查一籌莫展的時候,另一起針對特工總部的案件使得丁默邨和李士群的嫌疑大大加重了。刺馬案發生3個月後,上海區行動股副股長陳蔚如也在廣西路上被人刺傷。新任上海區區長徐兆麟親去醫院慰問,陳蔚如不顧傷痛,把一肚子疑問倒給徐兆麟。據陳蔚如說,他是接到丁默邨和李士群的邀請才去赴宴,陳蔚如中途稱有事要走,被李士群攔住。大家歡飲至深夜,陳蔚如已有些酒醉,李士群自告奮勇送陳蔚如回家,行至廣西路被人從後暗算,幸遇巡捕趕來相救,方才躲過大難一場。陳蔚如認為此事丁、李二人嫌疑太大,應追查到底。
陳案和馬案作案手法如出一轍,涉案當事人又都有丁默邨和李士群。徐恩曾聞報後火冒三丈,自相殘殺絕對不能姑息,勒令把他二人迅速押至南京候審。
其實逮捕丁默邨和李士群,一點都不冤枉他們。李士群叛變之後,頗有心計,他向黨組織瞞過他被捕變節一事,偽稱到CC控製的刊物工作也是一時迫不得已的權宜之計。李士群搪塞應付,一方麵是害怕被當作叛徒處置,另一方麵是想要借此騙取中共情報到徐恩曾那裏邀功領賞。李士群的鬼話自然難以取得共產黨人的信任,為了考驗李士群,黨組織讓他出麵除掉叛徒丁默邨。這下可使李士群左右為難。
丁默邨個子不高,皮膚較黑,狹長的臉形,顯得幹練,寬寬的額角,富有理智,但眼睛像蛇一樣,發出幽光,令人毛骨悚然,初次相見,就能感到他身上散發出一種陰沉的氣息。李士群開朗活躍,他直爽的個性正好被丁的狡黠、有心機所彌補,兩人頗感投機,如鼻孔出氣。丁默邨在叛變革命後,出賣組織,出賣同誌,為嚴肅黨紀,維護革命事業,黨組織決意要除掉這個叛徒。但是殺了丁默邨,徐恩曾他們放不過他,不殺丁默邨,共產黨也饒不了他。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他權衡再三,看來隻好舍車保帥,投靠國民黨更為安全。
當他得知對方並不認識丁默邨,而要李士群當場指認,配合暗殺行動時,他忽然心生一計。他跑到丁默邨那裏,把實情一五一十向丁作了交代。丁默邨聞言嚇得三魂出竅七魂緲緲,二人急忙商議對策,算來算去最為穩妥的辦法還是找一個替死鬼更為穩妥,如此一來可讓李士群順利完成任務;二來丁默邨也可暫時逃過一劫。最後二人選定新到上海的馬紹武作李代桃僵的替死鬼。
現在馬紹武已成為“調查科”上海區區長,上竄很快,鋒頭正健。他在上海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都積極從事特務活動,是調查科的“紅人”。之所以挑中他,一則他是李士群的仇家,二則也是丁默邨飛黃騰達的絆腳石,公報私仇,於是想趁機幹掉他。馬紹武初來乍到,人地兩生,且剛來不久即已作惡數端,勢必已上了中共的黑名單。殺了馬紹武,若國民黨追問就說是中共所為,中共方麵可讓李士群盡力搪塞。若日後中共知道所殺並非丁默邨,李士群可謊稱夜深難辨容貌,故而殺錯。可一個馬紹武也足以抵得上一個丁默邨,相信中共也不會再深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