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娟要升副部長的消息不脛而走。公司的人見了她,態度發生巨大的轉變。有人恭喜她要高升了,有人開始稱她徐副部長,還有人要她請客的……徐麗娟無心說笑,總是與人周旋幾句,快步走開。也有的人見了她,神情裏滿滿的都是嫉妒,背地裏滴咕著:她憑什麼呀!徐麗娟無心計較太多,她想:說不準,我很快就要卷鋪蓋走人了,還不如你們呢!
徐麗娟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她在路上磨蹭了很久。妹妹不在家。問母親,母親說麗珍出去散心了。母親擔憂地問:“麗珍怎麼了?”徐麗娟寬慰母親:“沒事,她情緒不太好,生理周期吧。”
其實徐麗娟很想把發生的事一骨腦跟母親說了。昨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條山路上走啊走,山路越來越陡,不知不覺地,來到一片懸崖處,既無法前行,又後退不得,正焦慮不已時,母親出現了,輕輕拉住她的手。醒來後,她還能感覺到,夢裏,母親的手是那樣地溫暖有力。
可是現在,徐麗娟看看母親的手,母親的手蒼老,瘦弱。她正拿著一塊抹布,東抹西抹的。這些年,母親的身體好了些,不像以前,常年躺在床上,家裏成天都飄散著中藥味兒。這讓徐麗娟感到特別地安慰。父親去世得早,多少年來,她最擔心的事,就是母親也離開她們。有媽的孩子是個寶,人在什麼時候都需要媽媽的。
這樣想著,徐麗娟打定主意,什麼也別跟母親說了。跟母親說有什麼用?母親會有更好的主意嗎?不會的!徒然增加煩惱罷了。報喜不報憂,這也是她一向的原則。
可母親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她問:“那你呢?你好像也不高興?”
徐麗娟愣了一下,掩飾著說:“沒,沒有啊!可能是工作有些累吧。對了,媽,我可能要升職了?”
母親驚訝地張大嘴巴:“真的?”
徐麗娟把話說出來的一瞬間,心裏就後悔了,工作上的事,以後會怎樣,現在哪撇得清呢!可話已出口,隻好硬著頭皮點點頭:“隻是有可能,先別說出去。”
母親歡喜地點點頭。
有人在樓下喊母親,約母親去小區廣場跳舞。母親應了一聲,急急地換衣服,跟徐麗娟說一聲:“我走了。”又歡喜地看了大女兒一眼,帶上門出去了。
徐麗娟沒有開燈,靜靜地坐在黑暗中。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嚇了徐麗娟一跳,她站起來,拾起電話,“喂”了一聲。
有男聲傳過來:“你好!請問一下,徐麗珍在家嗎?”
徐麗娟沉默了一下。這聲音她很熟悉,這男人打來好多次電話了。她知道他是誰。一個勤雜工,妹妹學校裏的,妹妹一接他的電話就眉飛色舞,連睫毛上都挑著笑意。徐麗娟忽然明白了,麗珍為什麼會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她的心思另有所屬。讓麗珍嫁給這個男人?怎麼可能?麗珍真是糊塗透了!
這才是“不可能”的事!
電話另一頭見沒有反應,又“喂”了幾聲。
徐麗娟沒好氣地說:“不在!”扣了電話。
徐麗娟還是坐在黑暗裏。可這一回,她的心裏不再黑暗了。她籲出一口氣,知道該怎麼做了。她想,壞事有時確實能變成好事,麗珍她會想通的。自己一開始,不是也沒想通嗎?
電話鈴又響起。徐麗娟不接。電話就兀自響著。徐麗娟就兀自坐著。直到電話鈴吵得她實在煩燥,她站起來,拿起話筒,扣住。鈴聲又響,她拿起再扣住。鈴聲終於停歇下來,她得意地笑了。可沒過多長時間,鈴聲又響起來了。徐麗娟終於惱了!這男人!看來不教訓教訓他是不行了!
徐麗娟拾起電話,怒氣衝衝地問:“你有完沒完?”
電話裏傳來急促的聲音:“請問,是徐立濤家嗎?徐立濤在骨科醫院,請家裏人趕緊過來。”
徐麗娟呆了,嘴唇哆嗦著,問:“立濤他,他怎麼了?”
對方說:“他跟人打架,受傷很重,請趕緊來醫院。”
好像又一盆水,從頭澆下來了。徐麗娟一下子全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