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3)(2 / 3)

“得萬把吧。”

“那我和淑珍出了,淑珍,怎麼樣?”

“同意!”葉淑珍興奮地說。

“那不行,我不變成敲竹杠了!”老支說。

“今非昔比,現在經得起敲了。”白佐說。

“哈哈……”

大家歡快地大笑著向老支家走去。

老支的老伴也老了,她眯縫著眼好久才認出白佐,然後喜滋滋地和秦月一起下廚房溫酒炒菜。白佐早餐喝了半碗稀飯,現在饑腸轆轆,連呼趕緊上菜,趕緊上菜。

三杯酒下肚,老支打開了話匣子。他說退休後賦閑在家,本想什麼事也不管,沒想到教友們分成兩派,兩派都說自己是正宗的,都想占據教堂,鬧得不可開交,他隻好出來做“和頭”了。他說教會的道理他講不清楚,他就給教徒們講共產黨的政策,講“三個代表”,講“和諧社會”。教徒們說他是在為共產黨做宣傳,他說兩派不爭不吵他就不宣傳了,要是又爭又吵他就要管。這教堂是公產,是國家、人民的財產,哪一派也不許獨占。結果兩派都聽他了,大家坐下來一起做禮拜,其實就是念經,每個人發一本《聖教日課》。現在很正常了,他想找一個修道姑代替他,他這個共產黨黨支書不能老做這事。找來找去,葉淑珍送貨上門了。

“看來這教堂還起了作用。”

“關鍵是什麼人掌握。過去我們把教堂看作是外國特務機關,不一定是那樣。我聽說馬克思和耶穌還是一個民族的。”

“是,都是猶太人。”

“馬克思為什麼不設一個教,好讓我們這些共產黨員也拜一拜?”

“馬克思是無神論者。”

“聽說耶穌是講同情和平等的,馬克思是講批判和鬥爭的。還說這世界就是兩個人在鬥,耶穌代表西方資本主義,馬克思代表東方社會主義。”

白佐愕然地聽著,依老支的水平,他不可能講這些話。老支見白佐愣怔,瞄了一眼葉淑珍,挪了挪座位,靠近白佐,自言自語地說:“聽說耶穌也有後代?!”

那是一本暢銷小說寫的,講的也是耶穌的另麵,老支肯定沒有看過那本小說,白佐想。

“你聽誰說的?”白佐問。

“是我那個外甥女婿,什麼師大教授,什麼居士,屌人一個!”

“是秦月的丈夫?”

“是。我現在吃喝玩樂什麼都不愁,就為這兩個人的事愁得頭發發白,寢食不安。我妹走了,我妹夫也走了,秦月無依無靠,是我的一塊心病。”

秦月捧著一大盤豬肉炒粉幹出來。

“舅舅,你又在說我了……”

“沒有。我隻說你長期在天堂湖待下去不行,叫白縣長在外頭給你找個工作唄。”

“我不走,我就在天堂湖教書。”秦月把炒粉幹放下,又轉身進了廚房。

“最近聽說那個教授被師大開除了。這下可慘了,他要秦月母子回去。他說要痛改前非。你說人有毛病他會改嗎?狗行千裏改不了吃屎!再說他是犯那種毛病,人一犯男女關係的毛病,就像得麻風病,死活也治不好。”

“老支,麻風病治不好那是過去的事,現在醫學發達了,麻風病治得好。男女關係毛病那算什麼,有決心改得了!”

葉淑珍邊吃邊說。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白佐覺得葉淑珍是衝他說的。在白佐看來,男女之間的性是自然的,是值得珍惜並使人的靈魂得以充實的手段。人也隻有達到性高潮時,才會忘乎世俗的一切,使頭腦形成瞬間的空白,使靈魂得以淨化,使人進入天堂,朝覲他心中的上帝。這是葉淑珍不能理解、也無法理解的。現在他對清臒骨感的秦月動了惻隱之心,從第一次見麵到今天在山嶺上的奔跑追逐,他心田的閘門開始漏水,他沉寂幾個月的激情和欲望又開始激蕩。他想通過幫助秦月和她親近,達到心身的交融,來平衡自己、充實自己。

“老白能不能把秦月推薦給燦國他們,他們不是需要人才嗎?我看秦月行,她素質挺高的。”

“啊……”白佐萬萬沒有料到葉淑珍有這種想法。秦月走了,他今後在天堂湖還能待下去嗎?他現在的興奮和激動,動力和源泉,都是因為有了秦月,就像當初在集團工作時的幹勁都是因為有了初雪。

“我考慮考慮,可以推薦……”

秦月進來了,大家就悶頭喝酒吃菜,瞅著她不說話。

“我知道你們在談我。”秦月說,“我現在想通了,我信服了主,我心裏有了主了,我不會寂寞,不會可憐,不會沒作為,你們就不要同情憐憫了……”

秦月特意盯了白佐一眼,似乎這話是講給他聽的。老支越聽越酸楚,眼睛裏噙著淚花。後來送白佐回天堂湖時,老支握著白佐的手緊緊地攥了幾次,言下之意,一定要白佐幫幫秦月。白佐猶猶豫豫地回答:“會的,會的,一定會的……”

夜裏,白佐做了個夢,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佐夢見秦月噙著淚伏在他懷裏哭著,一直嘟噥著“不去,不去……”,也不知她說不去什麼地方,那聲音嬌憨,仿佛不是哭,而是撒嬌,像女兒抓著父親的手搖搖晃晃懇求一樣。後來,秦月把白佐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放在自己豐滿的乳房上,還讓白佐撫摸她。白佐先是猶豫,慢慢地他意識到那不是他的女兒,那是他近來心儀的少婦,便摟住她。秦月感到無限幸福,她陶醉地倒在他懷裏,他開始像占有初雪、韓慧那樣占有她……

門“咚”地一響,白佐驚醒了,一看,天亮了。葉淑珍正端著茶壺和茶杯進來,他立即把被子往上拉,遮掩一下剛才夢中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