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4) (3 / 3)

男賓中黃漢哭得最傷心。他悔死了,如果自己及時給白佐派車來,就不會發生這意外了。他沒有想到

白佐退休了竟還會那麼酷倔,白佐的性格中從來就有一種不服輸不逢迎的清高和骨氣,而沒有絲毫的奴顏媚骨。雖說是好朋友,他還是不理解白佐。林時祥沒有哭,他在默默地總結白佐的一生,一個人能夠做到像白佐這樣,敢於正視自己的缺點,敢於正視自己的另麵,在關鍵的一刻,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奉獻自己保護別人,那就是英雄,他要向上級呈報,追認白佐為舍己救人的英雄。

朱葳和她的姐妹們到最後時刻也沒能目睹一下白佐的遺容。隔著白色裹屍布,她們隻能看見白佐緊閉的雙眼。這個人的主意改變了她們姐妹們一生的命運,她們將怎樣感激他呢?她們商量決定,在征求葉淑珍同意後,在天堂湖畔,為白佐建一座墳墓,碑文上鐫刻的墓誌銘是:這裏埋葬著一個熱愛生活的人。

秦月和她的丈夫也趕來了。秦月抱著白佐悲痛欲絕,她說什麼好呢?她說不出來。倒是她的丈夫,那位被開除公職的教授,抱著他的兒子小峽,跪在白佐的遺體旁,大聲痛悔地喊:“白董啊,你救了我的兒子,此生此世,我就是你的兒子,我要一生供奉你。我一定痛改前非,和秦月好好過日子……”

退休的縣招待所女所長也來了,誰也不了解她與白佐有什麼親密的關係。她依然容光煥發,豐韻猶存。白佐離開新羅縣後,再也沒有見過她,但她始終記掛著白佐。她默默地繞著白佐的遺體走了三圈,然後深深地躹了三個躬便離開了。

幾個在旁觀看的村民聊了起來。

“這麼多女的來吊唁,是不是村支書死了。”

“不是村支書,是省裏一位幹部。”

“嘻嘻,我說的是那個段子。”

“什麼段子?”

“你沒聽說過?老支書讓位給他兒子,兒子當了支書後,每晚很遲才回家。老支書對兒子說,兒子呀,我知道你每天晚上去誰家?兒子不信,老支書說隻要你每晚讓我聞你的手,我就能說個八九不離十。以後兒子每晚回來總讓老支書聞手,老支書立馬就能說出這是誰的丫頭、誰家的媳婦、誰家的老騷貨等,一個都不會錯。兒子覺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一天晚上他喝多了沒上誰家,心想今晚回來拿什麼給爹聞呢?剛好路過一個牛欄,他就摸了摸牛屁股。老爹聞了半天直搖頭,兒子笑了,老爹說,新來的吧?”

“哈哈哈……”閑聊的那一群村民哄然大笑。

“笑什麼!這是什麼場合還笑!”老支書嗬斥說。

閑聊的村民一看是老支書,連忙捂著嘴跑出教堂。

第四天,白佐的遺體正要運到縣上火化,一輛奔馳600轎車飛也似的開到教堂前,從車上走下一個風塵仆仆的女人。她衝進教堂,推開人群,撲到白佐身上,放聲痛哭,痛惜不已地直搖頭:“白董,對不起,對不起……”

黃漢和林時祥一看,竟是初雪。黃漢得知白佐的噩耗後,曾給初雪的丈夫打了個電話,可能她丈夫通知了她,她就從悉尼趕了回來。

可惜的是白佐的兒女沒能及時趕到,他們從美國、加拿大起程,估計還在飛機上。白佐的遺體從教堂抬出來時,教堂鍾樓上的銅鍾響起來了,那是白佐和葉淑珍捐獻的銅鍾。它第一次被敲響,竟是為捐贈者敲的喪鍾。

“咚、咚、咚……”

參加過在縣上召開的追悼會後,初雪、韓慧、秦月不約而同地留下來,和葉淑珍一起把白佐的骨灰護送回天堂湖村。白佐的一對兒女也從美國、加拿大趕回來了,參加了追思儀式。葉淑珍請了縣上教堂的神父主持儀式。進教堂時,十字架前導,兩邊有執燭、輔祭和神父領路,白佐的兒女捧著骨灰盒和遺像,葉淑珍、初雪、韓慧、秦月、秦月的丈夫、秦月的兒子、黃漢、林時祥等親友、教友及縣、鄉、村領導緊隨其後。教友們高唱《追思歌》:

月有陰晴有暗明,常顯主神恩;

人有生死有別離,耶穌是救星……

追思儀式後,初雪、韓慧、秦月和葉淑珍擁抱、道別,說著“對不起,今後還再來”時,都泣不成聲。最後葉淑珍對三人說:“沒什麼,姐妹們,這是天意,是主的安排。我也對不起你們,是我生生地把你們和他拆散了,我會向主懺悔的……他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他做什麼像什麼,做工程師像工程師,做教師像教師,做父親像父親,做領導像領導,做情人像情人,他得到大家的愛是天然的……”

葬禮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葉淑珍就在天堂湖村定居了,永遠地陪伴著白佐。

世界上少了一個白佐,就像沙漠裏少了一粒沙,海洋裏少了一滴水。很少很少有人還會再記起他。每年清明和白露,隻有葉淑珍捧著鮮花到白佐墓前祭奠、鋤草、掃墓。初雪、韓慧、秦月、秦月的丈夫和兒子,還有黃漢、林時祥等人都杳無音訊了。

一切都在變,唯一不變的是,人們依舊說的和做的不一樣。

白佐,能在地下長眠就是幸福。

寫於2006年1月5日~4月25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