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1 / 3)

第三章 茶醉人醉

沒道理嘛!她怎麼說嫁就嫁啦?

不行,她要逃婚。

今兒是個月黑風高的夜……該死,就算今天是五月十五,月亮圓得和鏡子一樣她也不怕。包袱一背,安能辨她去何方?

一個字,逃!

“嗚嗚……小姐,您這一走,可別忘了瑚兒啊。初一十五的,您可要回家看看瑚兒……呃,不,看看老爺,老爺一定也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會把我嫁給那個家夥?”拍案而起,身著火紅嫁衣的俏豔女子早已掀了蓋頭,明睞水眸中亦是鮮紅一片——怒火。

精致華蓋的喜房,紅燭一片,紅帳飄漫。

前院一片簫歌笙竹,賀客滿堂;後院卻護衛森嚴,冷冷清清——這叫她怎不怒火衝天燒。

“小姐……”

“行了行了,別再自說自話了。我逃了,我爹的麵子往哪兒擱啊?”景蝶慢瞪一眼小婢女,對著窗外明月舉杯,為她的餿主意——幹杯,“瑚兒,說你笨你不信。就算我是被爹強行押上的花轎、強行拜的天地高堂,如果我真想反抗,那些家丁還真有狗膽子架我啊?”

瑚兒偷偷覷她一眼,小聲咕噥:“是沒那個狗膽。”

依小姐嬌縱的脾氣,他們當然不敢,有老爺撐腰可就不同了。老爺可是派了整整三十個護院才把小姐製住。

“你也別再想餿主意了,什麼逃不逃的。我逃哪兒去?”轉著紅蓋頭,景蝶慢陰陰一笑,“逃婚這種事,本小姐絕對不會做。逃了我幹什麼去啊,笨蛋!難道讓我在外麵遊蕩,蕩到哪兒是哪兒啊?先花光盤纏,盤纏花光了,正巧有個富家公子或江湖盟主招丫頭,然後小姐我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芽”

“這樣不錯啊,小姐!”

“胡說!”美目中的火光直射小婢女,“瑚兒,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你覺得小姐我……會幹這種事嗎?”

瑚兒趕緊搖頭,乖乖倒茶奉上。

計策一,否決?選

“或者,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以死來威脅爹。爹最疼我了,自然會舍不得,對不對?”妙目輕轉,大有“瑚兒你敢點頭試試看”的意味。

“不不,小姐當然不會。老爺疼小姐,小姐更心疼老爺哪,小姐是奴婢見過的最孝順的人。”

“哼,這世上,隻有我威脅他人死,還沒人敢威脅我死。”

這好像是兩碼事哦……瑚兒繞著頭發,不敢多嘴。

計策二,不可行。

“那……小姐您說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老爺就不會逼您嫁給那個……那個舒南恭了嘛!”輕巧地為她捶背,瑚兒轉動小腦袋瓜子,再獻一計。

“你這是讓我自打嘴巴。”景蝶慢兩眼一瞪,“那天爹問我,我已經說了沒有,如果改口,爹會相信嗎?就算爹信了,讓我把‘心上人’帶回家看看,我上哪兒找人去?”

“黃鶴書院嘛!”提起這兒,瑚兒來了精神,“小姐,黃鶴書院的‘四才子’和您可是朋友,個個詩書滿腹,隨便叫一個冒充一下,應該可以吧?芽”

“瑚兒,你怎麼不去跳江!”白光兩道射過來,嚇得小丫頭縮成一團,“冒充?就算找他們中的一人來冒充,接下來呢?我是不是得和他們中的一人拜堂成親啊?你要知道,爹最討厭的就是除了讀書呻吟之外什麼也不會的人,那些書生讀書就讀書嘛,卻成天抱著書啊琴啊的什麼事也不做,能當飯吃啊!”

計策三,完全不可能。

“小姐,這也不成,那也不成,您和舒南恭天地都拜了,隻差交杯酒沒喝,還能怎麼辦?再不想辦法,你們就得……就得洞房了。”瑚兒急了。

“我自有辦法。”景蝶慢喝幹茶水,揮手道,“去,再沏壺茶來,要碧螺春。”

瑚兒訥訥退出,紅帳縹緲的喜房內,隻見某名豔色女子五指成拳,陰笑陣陣……

她當然有辦法。

原本,她沒想過爹會這麼急著把她嫁出去,猶自尋思怎麼才能讓舒南恭知難而退,還特地跑去黃鶴書院找朋友商量,誰知那四個家夥隻會點頭搖頭兼感歎“民不與官鬥”,什麼主意也拿不出來。如今倒好,一回家就讓爹給逮到,真不知舒南恭給她爹吃了什麼迷魂藥。

既然知難而退這一計腹死胎中——不不,是胎死腹中,讓她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那由此決定——就算成了親,她不會讓舒南恭有太多好日子過。

擾他個不、得、安、寧。

哼,敢娶她,就得讓他知道懂得明白——他到底娶了一個怎樣的夫、人?選

景俊朝為何如此幹脆將女兒嫁了?

因為他是湖廣鹽司轉運使,行省的整個鹽脈全在掌控之中。鹽官,素來是朝廷上的肥位,對下,要掌運每年朝廷指派下的鹽引量;對上,要繳交稅課錢銀。能穩坐湖廣鹽司轉運使十年,景俊朝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他是慈父,但他同時也是精官。什麼對女兒好,什麼對女兒不好,他心頭的一把秤秤得明明白白。

五天前,舒南恭開始去鹽司府衙查閱賬冊,那名為言悟的下仆開始四下看屋,無獨有偶,劉萬戶手中也正有一間良宅出售。未等言悟找去,劉萬戶自己倒先一步找上門。舒南恭根本沒去看宅子,僅派言悟看了一遭,聽聞環境不錯,立即差言悟送去五百兩,拿回房契,第二天便搬了進去。

兩天前,他來景府下聘,禮盒百擔,珠寶玉器全是出自武昌名樓,動輒千兩。

這些天,舒南恭天明便來官衙閱查賬卷,黃昏離去,與他偶有言談。言辭間,他知道搬入新宅後,常有官員在夜裏設宴請酒。就他所知,這些日子開始送見麵禮的官員也不少,倒沒聽說那些官員被退禮。

舒南恭是不是來者不拒,他不知道,但劉萬戶的那間宅屋售價多少,他心中有數——何止區區五百兩啊。去年宣慰司出一萬五千兩,劉萬戶以此宅為劉家風水寶地為由,以百頃良田對付過去;宣慰司低價購得良田百頃,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人老,不代表他眼花。

湖廣行省盤根錯節,官官相係,舒南恭是抱著怎麼個心思來鉤考鹽稅,他不得不權衡——他們,究竟是官場對頭,還是能成為一家翁婿?

來武昌十多天,這個男人對誰都是一副笑臉,言語不緩不厲,讓人摸不清底細。然而,景俊朝有一點可以確信——為官斷事,那雙細長的鳳眸裏沒有遲疑存在,而為夫為婿,他閃逝掩去的一抹矛盾情緒,他看在眼裏。

唯一的一次,也就是上門提親那天。蝶慢拉著瑚兒從側門衝出,根本未留意滿堂的喜盒以及坐在廳堂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