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他脫鞋,拉過薄被,言悟輕輕點頭。
靜悄悄放下紗簾,將散亂一地的墨硯公文收拾妥當,言悟關上窗,無聲無息退了出去。掩門那一瞬,眼角瞥向紗簾。
簾後之人為了讓自己舒服些,早已拉散發帶,黑發覆滿繡枕。
唉!他家大人的醉態……俊雅的容貌本就容易吸引人,加上醉意醺然,失了控製,就更加……更加的魅惑人心。
不再多看,他迅速掩門。
次日。
掌燈時分——
層層疊疊的院落,碧瓦交織,彎月如眉,點點銀光散下。
廊道上,燈籠串串高懸,將角落也照得通明。然而,這精致庭院中卻少有下人走動,就連以倒掛金鉤之姿垂在橫梁上,點起這一排排燈籠的,也僅是一名灰衣男子。
“他還在睡?”
“夫人,您不能去,大人正休息。”
拐角飄來的聲音讓點燈男子側目,一個不留神,從梁上跌了下來。
“我想去哪兒去哪兒,你再硏嗦,我醃了你。”
跌下梁的男子無意識地摸摸脖子,筆直站好,不準備打擾那一路衝來的夫人。
“夫人……”言悟躲著女子揮動的白鞭,經過時,丟給貼在牆壁上當燈台的人一個眼神。
無奈,男子——言歸,執著點燈的蠟燭,慢悠悠地跟隨兩人身後。
就算大人有命,他可一點也不想攔阻夫人啊。不然一腳踹過來……嗯,他的武者危機感通常很靈很靈。
前方,言悟仍試圖阻止女子的腳步,“夫人,大人宿醉未醒……”
“哦,還沒醒?什麼時辰啦,我去看看。”
“夫人,大人這醉茶之事,您可千萬別對外人……”幸得瑚兒未伴隨侍候,言悟借機提醒。
“知道。秘密嘛,這世上隻有四人知道,你、我、他,還有南恭自己。”景蝶慢瞥他一眼,鞭頭指向言歸。
言悟鬆口氣,喜道:“謝夫人。”
“謝?”聞到他突然拔高的聲音,景蝶慢腳步一頓,奇道,“有什麼好謝的。這事說出去對我也沒什麼好處。嘿嘿,隻要我知道就行。以後他再惹我不高興,我就灌他一杯茶……對了,為什麼南恭會三吃三不吃?他的嘴真刁。”
他家大人的確有些嘴刁。言悟未接話,卻在心中暗暗點頭,深感他家大人的未來……也很黑暗啊。
“如果菜桌上有一天沒了豆腐蘿卜和青菜,他豈不是光吃白飯?芽”腳步頓過後重新移動,卻比前時放慢許多。雙眼盯著地麵,她放了些心思,喃喃自語,“真是奇怪,那我以後與他一同用飯,豈不是隻有豆腐蘿卜和青菜?”
“一清二白。”言歸突然插來一句。
訝然回頭,景蝶慢瞠目,“什麼意思?”
唉……言悟掩下責怪眼神,盡職解釋:“豆腐蘿卜為二白,青菜為一青,大人每頓吃這一清二白,是想讓自己做官也是清清白白。”
“胡說。他哪裏清白?”後一句壓低聲,她嗤笑,“他若清白為官,又怎會收受那些官員送來的金銀地契?芽”
“正因如此,大人才時時提醒自己,要清白。”
這、這是什麼歪理?想了想,她再問:“南恭為何不愛吃豬、狗、牛三肉?”
“大人自言吃了牛肉便上吐下瀉,夫人應是知道。”看她一眼,見她聽得仔細,臉上並無怒意,言悟再道,“其他,言悟就不知了。
問了等於沒問。景蝶慢皺起眉,再向書房衝去。
言悟這次沒再出言阻攔,因為他叫的是——“言歸!”
摸摸鼻子,言歸滿臉不願地躍空鬥翻,眨眼攔在她麵前,伸長雙臂。
“你想攔我?放肆,好大的膽,信不信我醃了你!”凶意飛上眉梢,俏臉說變就變,白影如蛇疾掃而去。
收臂躲鞭,言歸讓開。
“言歸不敢攔夫人。”夫人就是夫人,再怎麼不對,還是夫人。若因阻攔傷了夫人,他的不敬可就大了。
不攔,事後大人最多隻是責怪,若攔傷了夫人,大人隻怕會責罰呀。
《道德經》啊,他已經不想再抄了。
在言歸讓位的瞬間,景蝶慢終於對他露出第一個笑臉。而言悟,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用力推開書房門,大咧咧地闖了進去。
明亮的燈燭刺目耀眼,讓淺眠中的男人皺眉,輕吟一聲,緩緩睜開眸子。
一張笑臉支在床邊,映入他的眼。
“蝶、慢?”男人呻吟一聲,右掌覆上眼,頗為難受地翻身撐坐起來。
“你醉得……很厲害呀!睡了一天一夜。”
白鞭係回腰上,景蝶慢助他坐起,黑瞳晶亮。
不僅醉茶的他令得她五目色迷,散發安睡的他,也十分吸引哪。唉,她果然是個以色取人的女人。
心中癢麻難忍,想要撫摩他散亂垂下的黑發,手也如願伸出——在半空僵硬——因為言悟、言歸直挺挺地杵在一邊看著。
“你們出去!”趕人,姑娘她要一親相公的芳澤。
“誰讓你進來的?”男人倚被斜坐,黑發隨著搖動飄散。
“我要進來,你不許呀?”標準的蠻橫口氣,她俏臉一鼓,明睞閃過刁鑽,“喂,他們對你很忠心?”
舒南恭抱著腦袋無心回答,言氏兄弟垂眼側立,也無意僭越。
得不到答案,景蝶慢直接跑到“二言”身邊,笑道:“喂,如果有人找他的麻煩,或是有人想襲擊他,你們攔得住嗎?”
“言悟誓死保護大人。”
“當然攔得住。”言歸頗不以為然。
“如果我想踢他打他罵他,你們也能攔住?”她故意刁難,擺明就想看兩人出糗。
兩人視線交會,再無言垂下。
“好吧!”解下腰間白鞭,她笑得不懷好意,“既然這樣,我們試試。你們一起攻我,我倒想看看你們倆能有多厲害。不然,我也不放心把南恭交給你們了。他這個手無縛雞的文弱書生,需要更好的侍衛。”
明裏褒暗裏貶,一番話聽得兩人臉上青白交錯,就連舒南恭也驚訝地望著她的背,忘了頭痛。
趁其不備,白鞭突然向舒南恭甩去。電光火石之間,灰影倏忽閃躍,白鞭已纏在言歸手臂。他用力一拉,輕易奪下。景蝶慢隨著鞭尾的拉力,趁機攻上。
雙手負背,言歸笑出一張可愛的圓臉,沉氣穩住下盤,右肩前傾硬生生地接下她這一拳,再反催勁力,肩頭輕輕一晃,向前推出,輕撞在她的肩頭。
“啊!”俏臀落地,景蝶慢重重跌出。
“言歸住手!”
慘叫伴著怒斥同時響起,舒南恭鞋也顧不得穿上,衝上前扶起跌坐在地的女子。
勁力一催,言歸就知不妙,武者的危機感啊。見自家大人滿臉怒氣,連頭痛也忘了,他更覺大禍臨頭。
老天老天,他剛才幹了什麼,幹嗎管不住自己,竟然冒犯夫人?芽?選完了,這次的責罰鐵定不輕。
“大人,我……我……”
“你還沒學乖?”扶她站起,鳳眸因惱怒顯出少現的厲狠,“小小言辭就激得你失了控製?讓你學著控製力道,你現在能控製幾成?她是真有心傷我,還是隻為試你出手?連這點也分不清楚,你的魯莽什麼時候才能收斂?”
“我……”
“去給我抄三遍《道德經》,抄不完別來見我。”
“……是。”不服氣,但沒辦法。言歸搔搔頭,看了眼言悟,心知“寡言”的他是不會為自己求情的,磨磨蹭蹭了半晌才含怨走出房,纏在臂上的白鞭也忘了取下。
不能得罪夫人、不能得罪夫人啊!這是身為武者必備的危機意識。瞧,他的危機感多強,得罪了夫人還真沒好果子吃啊。
嗚……三遍《道德經》,殺了他吧?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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