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第三次。
銀牙將紅唇咬出一道青跡,景蝶慢狠狠瞪向眼前的相公。
終於掰清楚了,第一次的笑不是衝她,第二次的笑神誌不清,迄今為止,他從未在清醒的時候對她笑,而她所見到的唯一一次清醒之笑,他卻給了薑掌櫃。
他是她景蝶慢的相公啊,哪有不對妻子笑,卻對“別人的”妻子眉目傳情的道理。
這些天繞在心頭的窒息,她明白——那是嫉妒。
思緒千回百轉繞過心頭,晶瑩的眸上又覆上一層水霧。
她在嫉妒,她在嫉妒呀,嫉妒薑掌櫃得到他的笑。她呢,總是被他視而不見,笑容也吝嗇給她一個,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娶她?芽?選
“沒錯?哼,沒錯!你對她笑沒錯,既然喜歡對她笑,你當初就娶她呀!”嫉妒一旦入侵,怒火就越燒越旺,無疑成了澆在火上的油。
“娶她?”他終於摸到一些頭緒,無奈搖頭,遲疑半晌,輕輕攬過她,指腹輕緩拭去懸在眼角的水滴,盯她久久,才嗤笑出聲,“蝶慢,我娶的是你,是當年給我玉佩的小姑娘。至於對她笑……她是一店掌櫃,我對她笑是禮貌。出門在外,你也會對人笑啊。”
“我笑不一樣,你笑就是不行。”稚氣地拽過他的質孫服拭淚,她一口咬定。
“……好好,不笑不笑。”順著她坐下,小心翼翼地,他打趣,“你……你也別哭,眼睛哭紅了,出去聽曲時被人問起,你可不好回答。”
因她的淚引來的莫名情緒淡了些,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獨坐春風的和煦感覺。
“我想怎麼回答都行,他們敢說什麼,我就醃了他們。”
“……好好。”
“以後沒我的允許,不準對薑掌櫃笑,也不準對其他女人笑。”她嫉妒,她要獨占,雖不明白為什麼,但她向來任性而為,也不會去找理由。
“好好。”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何出此言?”他詫異。
“那你就是怕我?”
“哪有。”他飛快否定。
“那你每次見到我,為什麼總是苦著臉?你就不會對我笑一笑啊?”一記佛門獅子吼,眼中淚水尚在打轉,纖長素手又拽在了他的衣襟上。
他沒對她笑過嗎?女人家的心思真奇怪。他暗歎,極力掩飾因她的怒吼引來的顫意,連聲道:“好!好!笑,我一定笑。”
“真的?”她很懷疑他的德行。
“嗯。”手在空中遲疑伸縮,動了動,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撫上她的眼角,“別哭了。”
“你說不哭,我就不哭啊。”她嗔道。
“那……慢點哭?”
“你要我哭,我就非得哭啊?”她這分明得了便宜賣乖。
他詞窮。片刻,才道:“好好,不哭,你高興,你高興……”
他的輕哄讓她破涕為笑,低頭吐舌,淺笑攀上低下的唇角,心中有絲得意。
他在哄她,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嘿嘿,看來偶爾哭一哭也蠻管用。爹總是順著她,基本上,她已經很多年沒哭過了。
聽著她的抱怨,瞧著刁蠻神色中閃過的那抹稚氣,他莞爾,更有一絲恍然掠過——原來“齊家”比“修身”、“治國”簡單太多了,隻要對著妻子點頭說“好”就行。
齊家,齊家,齊……他是不是娶了一個善妒的妻子啊?
原是拉著他的袍袖拭淚,不知何時成了倚在他懷中。
靨上躥起熱意,景蝶慢秀目一轉,並不離開,清咳一聲故作不在意地問:“言悟說……你有三吃三不吃,怎麼這麼怪?芽”一邊問著她一邊拿起紫紗壺為自己斟茶,“為什麼你會醉茶?”
茶?看著拿自己當軟榻靠的妻子,舒南恭終於注意到桌上多了他討厭至極的東西。
“誰放這兒的?”漂亮的眉又皺了起來。
“我讓瑚兒泡的,怎麼,你不愛喝茶,也不讓我喝?”清水大眼斜瞪過去。
“……”要說好嗎?他抿唇,兩指往鬢角撫去。
她也不多責難,啜口茶,隻道:“你為什麼喜歡吃白菜、蘿卜和豆腐,為什麼不愛吃狗、牛、豬肉?”
“……這是習慣。”放任她在懷中啜茶,他輕聲答道。
她倚在他懷中,秀發在頸間綣綣蹭磨,酥麻的感覺彌漫到心頭,讓他有一絲心癢。隻要不看她手中的茶水就成,地上的公文早被他拋諸腦後。
“什麼怪習慣。”她嘟嘴,拉了拉他垂下的鬢角,再挑起一縷自己的頭發,比著比著,不由感慨起“男人的頭發也能這麼光滑啊”——說在心中,她並無惱意。反正是自己的相公,頭發比她滑一點也無所謂。
窗邊,陽光沿著地板走動,慢慢東移……
不知喝了多少茶,他一直沒說話,初時對她拉著自己的頭發有些詫異,隨即任她拈玩。正當他以為這爽涼午後就這麼過去時,她突地坐正,笑眯了眼,兩手環過他的脖子,香軟的身子自動投懷,紅唇緩緩移向他的嘴角……輕啄一下,飛快退開。
“南恭——”
香玉在懷,鶯聲在耳,笑意不自知地攀爬唇角,他垂眸。當然,他不會以為妻子能這麼溫柔,突兀此舉,定是有所古怪。
眸瞳相對,頸後閃過涼意。
果然——
景蝶慢放開一隻胳膊,飛快將茶水倒進嘴裏,香唇立即堵上他的嘴,一口碧螺春在他不及回神之際喂進去。唇舌交纏,她將自己所會的全心用在這一刻上,隻為不讓他把茶水咳出來。
吻啊吻……吻吻吻……
確信茶水一滴沒“浪費”,她正要推開,腦後突然一緊。
鳳眸微斂,五指沿著優雅的曲線撫上,慢慢插入烏發,不讓她退縮地加深這一吻。與先前溫軟中微帶退縮的交纏不同,這一次,他帶著強勢和侵略。
詫異揚眸,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臉,讓她輕易瞧見他眼中迷蒙的神色。
果然是醉了。真快?選
“怦怦!怦怦!”
什麼聲音?為何她越來越熱,會喘不過氣來?醉的人可不是她啊。雙拳在他腦後揚起,落下時,卻也隻是輕輕捶打在他肩頭,全身隻覺得軟軟的、慌慌的……
不行,是她要教訓他,怎可又被他欺負去。
清醒瞬間回籠,素手用力握拳,腳尖鉤住圓椅腿,上下同時用力,一推、一勾……
“啪!”凳翻人滾。
燒紅了臉,她用力拭嘴,輕喘斥道:“舒南恭,這就是你讓我輸的代價。以後……以後小心點。別以為哄兩句我就會放過你。”說完,拉開門衝出去。
“瑚兒,我們走!”
“是,小姐!對了……是珊瑚的瑚,不是狐狸的狐。”下意識地轉頭對身後看賬簿的言悟說道,瑚兒轉身追上。
言悟在聽到房內不尋常的聲響時便抬頭,見兩人走得匆匆,急忙跑進書房,見到坐在地上撫額的男人,大驚失色。
“大人?”
“沒事,出……出去。”劇烈的撞擊讓舒南恭拉回一絲清醒,而更多的是一波又一波的迷亂。
努力支撐那難得微渺的神誌,他在言悟的攙扶下站起,搖搖晃晃往簾後的軟榻移去。
該死的,他就知道她的柔順絕非好事。女人真難哄,家也真難“齊”,他的意識也越來越失去控製。
“大人,是夫人、夫人讓您喝茶了?”扶他躺下,瞥見不應該出現、也不可能在他的管轄範圍內出現的茶具,言悟探問。
眉心緊蹙,舒南恭曲起兩指叩打額角,保持著微薄的一分清醒,輕道:“讓言歸守在書房外,沒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打擾。包括……包括蝶慢。”
交代完,讓混亂入侵最後一分清醒,他轉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