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簡抬頭看了看電話亭低矮狹窄的頂,心頭突然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我至少還要兩個月才能拿到工資。”
樊簡低聲的道出一個事實。
“那你這兩個月就節省一點,不要老是想著花錢,電話也不用打的這麼勤,電話費貴呢!”
樊簡的心頭說不出的沉重,她正想說話,就聽到電話那邊傳來違和的聲音,“杠上花。哈哈,給錢,給錢。”
樊簡的心頭如同被重錘擊中,這個聲音她是熟悉的,就是因為熟悉才這樣難過。
“媽,樊明不是要補課嗎?怎麼還在家裏打麻將?”
媽媽的聲音明顯又幾分慌亂,“這補習班不是還沒開課呢嗎?他讀書累了,休閑一下怎麼了?”
樊簡的聲音有些發顫,混雜信號時而好時而壞的公用電話時不時出現的電流聲,讓人從心底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悲愴。
“他讀書累了?比我上班還要累嗎?”
“你不要總是拿他和你比。”這是媽媽無言以對的時最好的法寶,最後一句,樊簡已經聽的熟悉甚至厭煩,“我是女孩,這一點上就已經永遠的輸給了他是嗎?”
有些人總是有理的,因為她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你知道就好,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我可從來沒想過老了能指望你的。”
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樊簡的哽咽凝在喉頭,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若是厲害點的,此時就該回敬一句,“你記住自己的話,以後老了病了,不要來找我,就當你沒生過我這個人。”
若是孝順點的,此時就應該咽下所有的眼淚和心酸,默默無言隻能在心裏暗暗的為自己打氣,讓自己再節省一些,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給父母,讓他們看到你的好。
樊簡不是厲害的人,對著自己的媽媽說不出那樣決絕的話,但是她也明白,哪怕是她節衣縮食,把攢下來的錢全部給父母,他們還會嫌棄少了。
樊簡明白,但又不狠心,她孝順卻又有自己的主見。
主見讓她不至於太愚孝,明白卻又讓她如此的痛苦,樊簡就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就像是此刻她喉嚨裏的哽咽一樣。
元宵未過,天色早已經模糊了黃昏和夜晚的區別。南國的北風刮在臉上也是幹冷而生疼的,讓樊簡想流淚也覺得困難,樊簡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冷了起來,這個時候,她突然想到了魚,冬日裏的風和水誰會更冷一些呢?若是風冷,水為何會如此的刺骨?若是水冷,魚為什麼不上岸?
樊簡隻覺得自己的問題實在有些傻氣。在水裏才可生存,上岸豈不即刻就死?或者,一時也死不了。跳出水麵的總會在岸邊擺動一下魚尾,垂死掙紮一下。
適應不了的陸地,回不去的水裏。樊簡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在水邊可憐的擺動著魚尾的魚,多麼像可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