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柏明辦好手續,把單子和病曆本拿給周赧然:“不用跟他說這些,我們走了。”
周赧然為難地去看紀斯湛。
紀斯湛又無奈又想笑:“爸你幹嘛呢?你怎麼跟個老小孩一樣?”
紀斯湛朝紀柏明使了個眼色:“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昱的鄰居,是一位特別優秀的體育記者。”
“紀先生您好,我忘記做自我介紹了。我叫周赧然,是深藍體育的籃球記者,兩年前有幸采訪過您,但您應該不記得我了。”周赧然小心地觀察著紀柏明的臉色,“紀斯昱這次真的事出有因,我們去調查江湖俱樂部買通裁判一事了。”
紀柏明的表情出現細微的鬆動。
“我們已經拿到證據,現在應該提交給總公司了,我的手機沒了,所以沒能跟進即時進度。”周赧然繼續加碼,“這次多虧了紀斯昱,真的,如果隻有我自己我肯定沒辦法順利拿到這份音頻。”
周赧然原本以為紀柏明會深究關於黑幕比賽的具體內容,不曾想紀柏明先問了一句:“誰打的?”
周赧然“啊”了一聲才急急接話:“江流,還有他們球隊其他人,一共六七個人,打紀斯昱一個,紀斯昱都被打破相了,特別過分!”
紀斯湛偷偷朝周赧然豎起大拇指。
紀柏明果然怒了,黑著臉說:“這幫混蛋玩意兒!”
周赧然看到紀斯湛低下頭無聲地笑了。
她一個人拿著病曆本先搭電梯去樓上找紀斯昱,紀柏明說要給總公司那邊打個電話問問情況。紀斯湛原本想跟周赧然一起先走,紀柏明轉身一看,把手機拿離耳邊,別別扭扭地發脾氣:“不是就受了點皮外傷,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等著跟我一起過去。”
電梯開始上行,周赧然在這份超重感中突然想起自己兩年前跟著前輩在某場發布會上第一次見到紀柏明的情形——這個退役多年的男人站在台中央被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簇擁著,麵色肅穆,不拘言笑,氣場依舊強大到讓人無法忽視,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回答記者的提問言辭直白犀利,直揭當前男籃的弊端,沒有絲毫花哨和婉轉,所有人好像都很怕他的樣子。
而他卸下這北衡市籃協主席的頭銜,不過也是一個護短的父親,看不得孩子承受來自外人的一丁點委屈。脾氣暴躁又怎樣,不善言辭隻是這普天之下眾多父親身上一個共同的標簽罷了。
沒什麼是不能被諒解的,沒什麼是無法回頭的。
周赧然在樓上轉了一圈,沒找到紀斯昱的影子,問了護士才知道他被安排進休息室了。她推門進去的時候紀斯昱正靠在床頭拿著一麵鏡子認真地查看自己被貼了好幾個補丁的臉,見她進來,第一句話就說:“你走吧。”
周赧然:“???”這逐客令下得未免也太沒人性了。
“走了我就能忘掉我現在看到的景象嗎?”周赧然果斷選擇比他更沒人性,“偶像包袱這麼重,你爸知道嗎?”
“不知道。”紀斯昱終於舍得放下鏡子。
“你爸和你哥在樓下,我剛在一樓掛號的時候碰到他們了。”周赧然把手裏的病曆本和繳費收據示意給他,“呐,你爸給你交的錢,單子我拿給護士了,起來去拍腦CT。”
紀斯昱抿了抿嘴:“他要上來嗎?”
“廢話,兒子被人打了,當爹的能不擔心嗎?現在已經給總公司打電話幫你報仇了。”周赧然故意誇大其詞,“你爸聽說你被江流打了,當時的眼神冷得能殺人。”
“你別說了。”紀斯昱歎了口氣,突然有點頭疼,“周赧然你走吧,我自己去拍腦CT。”
“好好好。”周赧然善解人意道,“我選擇性失憶行嗎?咱倆先把詞碰上,明天再見你的時候我就問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然後你回答我說訓練的時候不小心摔的,我保證不懷疑。”
紀斯昱:“…………”
周赧然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那我走了,你跟你爸好好聊一下,明天見。”
紀斯昱靠在床頭發了會兒呆,聽到外麵走廊裏有腳步聲在朝這邊靠近,沒由來的開始有點無所適從。
紀柏明會怪他嗎?要不要開口喊他一聲爸?還是等他先問自己的情況?氣氛如果很尷尬的話要怎麼化解?
很快,病房外響起紀柏明低聲詢問護士的聲音:“是在這間病房嗎?”
紀斯昱的不知所措在門被推動的瞬間達到巔峰,所以他在這種情況下再一次順從本能選擇用最簡單的逃避法則以不變應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