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等我啊。
1睜開的一瞬,我首先看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燈。
仿古的設計,不是我臥室裏那一盞。然後是牆壁、窗簾……最後,當我看見眼前這個人的時候,我沒忍住,尖叫一聲,從床上猛地彈了起來。
“醒了?”站在窗前的晏亦非回過頭,睨了我一眼,“先把蜂蜜水喝了。”說著,他指了指放在床頭櫃的杯子,走出了房間。
我思維根本跟不上身體,當口幹舌燥的我咕嚕咕嚕喝掉大半杯蜂蜜水時,我才清醒地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我在晏亦非的床上……我在晏亦非的床上!
昨晚好不容易消褪的緋色重新回到我的臉上,我手忙腳亂地檢查了自己的身體一遍,發現衣服還在,除了頭痛哪裏都沒有不適後,我才稍稍鬆了口氣。
忽然間,門又開了,晏亦非半倚在門邊,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醒了嗎?那出來吧,我有話說。”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當我意識到我已經與這個男人一句不說地對坐了近十分鍾後,我終於感到有些崩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晏先生……”“嗯。”“我……”“你什麼?”他看著我,眼神和剛才一樣沒有溫度。但他的臉,卻和裴子煜一樣。
若是隔得遠還好,坐得這樣近的話……我終於再次無法忍受,從沙發上起身,“我要走了!”“梁樂薇!”晏亦非的手,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驚訝地抬頭,就看他臉上終於露出我見慣的那種嘲諷的笑,“我說了,我有話說,你忘記了?”我被他拽著,重新坐回了沙發上。
這一次,他終於先開口:“昨天晚上,我在衛生間門口撿到喝暈了的你,那時候,你在重複叫著一個名字,怎麼,是送你鞋的那一個?”我瞪著他,死咬住唇,不說話。
原來,昨天又是我的錯覺,那個懷抱,並不屬於裴子煜。它屬於眼前這個討厭的人,晏亦非。
然而我再討厭他,卻也沒有辦法讓他立刻閉嘴,所以他還在說:“他叫裴子煜是吧,你很愛那個人嗎?看樣子,我真的和他長得很像啊,像到你第一次見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投懷送抱……”“夠了!”我終於按捺不住,再次站了起來,“如果你想說的就是這些的話,那我要走了!晏先生!”說著,我快步朝大門走過去。
真冷啊,我打了個寒顫,明明是夏天,為什麼我卻覺得如墮冰窖。心神恍惚間,我的腳踝撞到了餐桌的桌角,瞬間,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襲來,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但我不想在此刻示弱,隻能若無其事地繼續走,直至走到門口。
轉動門把的那刻,晏亦非的聲音自身後鑽入我的耳中。
撒旦般的微笑,將我最後一絲防線,徹底擊潰:“梁小姐,看來你記性真的不大好,所以隻能由我來善意地提醒你了,誹謗的事,還沒有結束,昨天我隻答應你的池主編吃飯而已,可沒答應不起訴你……不信的話,你現在走出這扇門,試試看?”2晏亦非在廚房裏做早餐的時候,我正簡單處理著腳上的傷口。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抗拒,他將藥箱丟給我,頭也不回地丟下句“我很餓,吃飽了再談”,便進了廚房。再出來時,手裏已端著兩份新鮮的三明治與牛奶。
“過來。”是命令的口吻。
我一瘸一拐地跟過去,坐下,仰頭看他時,眼裏隻剩下認命的疲憊。
他沒有說話,推給我其中一份,自己則慢條斯理地享用起早餐來。
放下餐巾紙時,他才悠悠然地抬頭,看著我:“看來你不太想吃我做的飯,那我們還是直接切入正題吧。”頓了頓,目光掃過我仍然滲著血絲的腳踝:“我會爭取快一點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留你充分的時間去醫院。”“謝謝。”我麵無表情。
他也不惱,施施然道:“簡單地說,梁小姐,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不是那麼好說服與討好的人,所以,想讓我撤銷控訴,沒有那麼容易。”這一點,其實早在剛才他叫住我時,我就猜到了。真不知該說自己神機妙算,還是倒了血黴。
但我覺得,我又必要說明自己的立場,畢竟我真的沒有亂寫,更談不上誹謗:“可是晏先生,那天采訪時,你並沒有對我的提問有任何異議,每個問題,也都回答了,我不覺得我有任何違背職業操守,或者汙蔑傷害你的地方……”“是嗎?”晏亦非勾起嘴角,“那你有證據嗎?”“啊?”我傻住。
“你有沒有誹謗我的證據嗎?梁小姐。”晏亦非將我原封未動的三明治拿過去,細嚼慢咽起來,“在場隻有我們兩人,沒有攝像,也沒有錄音……梁小姐,言至此,我的意思,你應該懂了吧。”一瞬間,我簡直想把桌上的那杯牛奶潑在他臉上,他豈止是人渣,還是個無賴。但這個世界最令人寒心的卻是,我鬥不過一個有錢有權的無賴。
我狠狠地咬住下唇,直到滲出一道深深的血印,不得不哀求他:“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怒了您,但晏先生,我為我做過的事向您道歉好嗎?”“如果真有什麼事就好了,大概隻是你的存在,令我感到很不自在吧。”晏亦非笑著聳肩,“所以我們談個條件如何?”“……什麼條件?”“作為不起訴你以及《Glamorous》的交換,未來的六個月內,隻要我有需要,你必須隨傳隨到,我說什麼就必須做什麼,當然,不包括違法的事。”一霎間,我的腦子嗡嗡作響,這個男人,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麼?不是我的存在很礙眼嗎?
為什麼要這樣自找不快。
“你不是說我的存在令你不自在嗎,為什麼……”晏亦非托著下巴,似乎在思考我的話,半晌,輕哼一聲,淡淡道:“噢,大概是因為,看不到你,我覺得更不自在吧。”他的眼神像冰,卻又裹挾著火,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我蹲在麗江酒吧的門口,和賣花的姑娘劈情操,他走過來,對我笑:“小朋友,你的花多少錢?”但這一回,我已不再是無知的十八九歲,所以我終於怒不可遏地起身,將牛奶潑在他的臉上:“你簡直是個神經病!”剛走出大廳,我就知道,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