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日,拉合爾,夜宿Avari Lahore旅館
拉合爾向東不遠就是印度。現在巴基斯坦和印度正在進行著最嚴重的軍事對峙,兩國一次次進行著針對對方的核試驗,讓全世界都捏一把汗,那麼,它們的邊界會是什麼樣的呢?
本來隻是一個小小的好奇,誰料麵對的是真正的天下奇觀。
我們在靠近邊界的時候就漸漸覺得有點不對,剛剛還是塵土飛揚、攤販淩亂,怎麼突然整潔到這個程度?完全像進入了一個講究的國家公園,繁花佳樹、噴泉草坪,而通向邊境的那條路也越來越平整光鮮。終於到了邊境,崗哨林立,大門重重,我們被阻攔,隻能站在草坪上看。看什麼呢?說過一個小時,有一個降旗儀式。我們一看時間是下午三時一刻,那就等吧,拍攝一點邊境線上降旗的鏡頭,可能稍稍有點意思。
這時才發現,邊境有三道門。靠這邊一個紅門,屬於巴基斯坦;靠那邊一個白門,屬於印度;在紅門和白門中間有一個黃門,造得很講究,左右門柱上各插一麵國旗,左邊是巴基斯坦國旗,右邊是印度國旗,一樣高低,一樣大小,是兩國共用之門。門是鏤空的,一眼看過去,印度一邊也是繁花佳樹、噴泉草坪,一樣漂亮。想來是由於國家形象所係,隻要對方做了什麼,另一方一定追趕,直到打個平手才安定。
兩方軍人,都是一米九以上的高個子年輕人。巴方黑袍黑褲,上身套一件羊毛黑套衫,係一副紅腰帶,一條紅頭巾,紅黑相間,甚是醒目;印方黃軍裝、白長襪,頭頂有高聳的雞冠帽,比巴方更鮮亮一點。正當我們打量兩方軍人的時候,發現身邊已經聚集了一批批學生和市民,他們好像也是來觀看降旗儀式的。令人驚訝的是,印方那邊也聚集了,人數與構成也基本相同。
四時一刻,一聲響亮而悠長的口令聲響起,似有回聲,仔細一聽,原來是印方也在喊口令,一樣的響亮,一樣的調門。他們是敵國,當然不會商量過這些細節,隻是每天比來比去,誰也不想輸於誰,結果比出來一個分毫不差。
口令聲響起的地方離這裏還有一點距離,那裏降旗的禮儀部隊在集合,集合完之後便正步向這裏走來。由於印巴雙方要同時走到那個共用之門,因此正步走的距離也必須一樣。更重要的是姿勢,步步都關及國威,不能有絲毫馬虎,兩邊士兵都走得一樣誇張,一樣有力,一樣虎虎有生氣。
每一步都傳來歡呼,到這時才知道,那些學生和市民不是自己來參觀,而是組織來歡呼的。印度那邊也是一樣,軍人比賽帶出了民眾比賽。我們站得比較前麵,身邊全是擁擠的市民。
儀仗隊已經正步走到我們跟前,突然停下,為首的那個士兵用大幅度的動作向一個中年軍官敬禮,我估計是表明準備已經就緒,等待指示;中年軍官表情矜持,猛然轉身,跑幾步,到一個年輕的娃娃臉軍官麵前,向他敬禮、請示,原來這個娃娃臉軍官級別更高。突然想起,這個娃娃臉軍官在儀式開始前就有過暗示自己身份的表現,他來到後,走到我們一排人中站得最外麵的高個兒駕駛員李兆波前,伸手緊握,並且講了長長一篇話,他以為李兆波站在頭上一定是我們一行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