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和自然更親密地貼近,讓個體在遼闊的天地中更愉悅地舒展,讓更多的年輕人在遭遇人生坎坷前先把世界探詢一遍,讓更多的老年人能以無疆無界的巡遊來與世界作一次壯闊的揮別,讓不同的文化群落在腳步間交融,讓曆史的怨恨在互訪間和解,讓我們的路口天天出現陌生的笑臉,讓我們的眼睛獲得實證地理課和曆史課的機會,讓深山美景不再獨自遲暮,讓書齋玄思能與荒草斷碑對應起來……

那麼,被我們一貫看輕的旅遊事業,也真正稱得上宏偉。

我在望不到邊際的墳堆中茫然前行,心中浮現出艾略特的《荒原》。這裏正是中華曆史的荒原:如雨的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熱血;中原慈母的白發,江南春閨的遙望,湖湘稚兒的夜哭;故鄉柳蔭下的訣別,將軍圓睜的怒目,獵獵朔風中的軍旗……隨著一陣煙塵,又一陣煙塵,都飄散遠去。我相信,死者臨亡時都是麵向朔北敵陣的;我相信,他們又很想在最後一刻回過頭來,給熟悉的土地投注一個目光。於是,他們扭曲地倒下了,化作沙堆一座。

白帝城本來就熔鑄著兩種聲音、兩番神貌:李白與劉備,詩情與戰火,豪邁與沉鬱,對自然美的朝覲與對山河主宰權的爭逐。它高高地矗立在群山之上,它腳下,是為這兩個主題日夜爭辯著的滔滔江流。

華夏河山,可以是屍橫遍野的疆場,也可以是車來船往的樂土;可以一任封建權勢者們把生命之火燃亮和熄滅,也可以庇佑詩人們的生命偉力縱橫馳騁。可憐的白帝城多麼勞累,清晨,剛剛送走了李白們的輕舟,夜晚,還得迎接劉備們的馬蹄。隻是,時間一長,這片山河對詩人們的庇佑力日漸減弱,他們的船楫時時擱淺,他們的衣帶經常熏焦,他們由高邁走向苦吟,由苦吟走向無聲。中國,還留下幾個詩人?

幸好還留存了一些詩句,留存了一些記憶。幸好有那麼多中國人還記得,有那麼一個早晨,有那麼一位詩人,在白帝城下悄然登舟。也說不清有多大的事由,也沒有舉行過歡送儀式,卻終於被記住千年,而且還要被記下去,直至地老天荒。這裏透露了一個民族的饑渴:他們本來應該擁有更多這樣平靜的早晨。

在李白的時代,中華民族還不太沉悶,這麼些詩人在這塊土地上來來去去,並不像今天這樣覺得是件怪事。他們的身上並不帶有政務和商情,隻帶著一雙銳眼、一腔詩情,在山水間周旋,與大地結親。寫出了一排排毫無實用價值的詩句,在朋友間傳觀吟唱,已是心滿意足。他們很把這種行端當作一件正事,為之而不怕風餐露宿,長途苦旅。結果,站在盛唐的中心地位的,不是帝王,不是貴妃,不是將軍,而是這些詩人。

當代大都市的忙人們在假日或某個其他機會偶爾來到江南小鎮,會使平日的行政煩囂、人事喧嚷、滔滔名利、爾虞我詐立時淨化,在自己的鞋踏在街石上的清空聲音中聽到自己的心跳,不久,就會走進一種清空的啟悟之中,流連忘返,可惜終究要返回,返回那種煩囂和喧嚷。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但願有一天,能讓飄蕩在都市喧囂間的惆悵鄉愁,收伏在無數清雅的鎮邑間,而一座座江南小鎮又重新在文化意義上走向充實。隻有這樣,中國文化才能在人格方位和地理方位上實現雙相自立。

到那時,風景旅遊和人物訪謁會融成一體,“梨花村裏叩重門,握手相看淚滿痕”的動人景象又會經常出現,整個華夏大地也就會鋪展出文化坐標上的重巒疊嶂。

廬山沒有了文人本來也不太要緊,卻少了一種韻味,少了一種風情,就像一所廟宇沒有晨鍾暮鼓,就像一位少女沒有流盼的眼神。沒有文人,山水也在,卻不會有山水的詩情畫意,不會有山水的人文意義。

山水化了的宗教,理念化了的風物,最能使那批有悟性的文人暢意適懷。

天柱山有宗教,有美景,有詩文,但中國曆史要比這一切蒼涼得多,到了一定的時候,茫茫大地上總要現出怒目圓睜、青筋賁張的主題,也許是拚死掙紮,也許是血誓報複,也許是不用無數屍體已無法換取某種道義,也許是舍棄強暴已不能驗證自己的存在,那就隻能對不起宗教、美景和詩文了,天柱山乖乖地給這些主題騰出地盤。

在我們遼闊的土地上,讓這樣的文人能產生終老之計的山水,總應該增加一些而不是減少吧。冷漠的自然能使人們產生故園感和歸宿感,這是自然的人化,是人向自然的真正挺進。天柱山的盛衰升沉,無疑已觸及這個哲學和人類學的本原性問題。

過於玄豔的造化,會產生一種疏離,無法與它進行家常性的交往。正如家常飲食不宜於排場,可讓兒童偎依的奶媽不宜於盛妝,西湖排場太大,妝飾太精,難以叫人長久安駐。大凡風景絕佳處都不宜安家,人與美的關係,竟是如此之蹊蹺。

西湖給人以疏離感,還有別的原因。它成名過早,遺跡過密,名位過重,山水亭舍與曆史的牽連過多,結果,成了一個象征性物象非常稠厚的所在。遊覽可以,貼近去卻未免吃力。

西方宗教在教義上的完整性和普及性,引出了宗教改革者和反對者們在理性上的完整性和普及性;而中國宗教,不管從順向還是逆向都激發不了這樣的思維習慣。綠綠的西湖水,把來到岸邊的各種思想都款款地搖碎,融成一氣,把各色信徒都陶冶成了遊客。它波光一閃,嫣然一笑,科學理性精神很難在它身邊保持堅挺。也許,我們這個民族太多的是從西湖出發的遊客,太少的是魯迅筆下的那種過客。過客衣衫破碎,腳下淌血,如此急急地趕路,也在尋找一個生命的湖泊吧?但他如果真走到了西湖邊上,定會被萬千悠閑的遊客看成是乞丐。

多數中國文人的人格結構中,對一個充滿象征性和抽象度的西湖總有很大的向心力。社會理性使命已悄悄抽繹,秀麗山水間散落著才子、隱士,埋藏著身前的孤傲和身後的空名。天大的才華和鬱憤,最後都化作供後人遊玩的景點。

就白居易、蘇東坡的整體情懷而言,這兩道物化了的長堤還是太狹小的存在。他們有他們比較完整的天下意識、宇宙感悟,他們有比較硬朗的主體精神、理性思考,在文化品位上,他們是那個時代的巔峰和精英。他們本該在更大的意義上統領一代民族精神,但卻僅僅因辭章而入選為一架僵硬機體中的零件,被隨處裝上拆下,東奔西顛,極偶然地調配到了這個湖邊,搞了一下別人也能搞的水利。我們看到的,是中國曆代文化良心所能作的社會實績的極致。盡管美麗,也就是這麼兩條長堤而已。

康熙的“長城”也終於傾坍了,荒草萋萋,暮鴉回翔,舊牆斑駁,黴苔處處,而大門卻緊緊地關著。

熱河的雄風早已吹散,清朝從此陰氣重重、劣跡斑斑。

再也讀不到傳世的檄文,隻剩下廊柱上龍飛鳳舞的楹聯。

再也找不到慷慨的遺恨,隻剩下幾座既可憑吊也可休息的亭台。

再也不去期待曆史的震顫,隻有凜然安坐著的萬古湖山。

修繕,修繕,再修繕。群塔入雲,藤葛如髯,湖水上漂浮著千年藻苔。

果然是紅海。沙漠與海水直接碰撞,中間沒有任何泥灘,於是這裏出現了真正的純淨,以水洗沙,以沙濾水,多少萬年下來,不再留下一絲汙痕,隻剩下淨黃和淨藍。海水的藍色就像顏料傾盡,仿佛世界上紅、黃、藍三原色之一專選此地稱王,天下的一切藍色都由這裏輸出。但它居然擰著勁兒叫紅海,又讓如此透徹的黃沙在襯邊,分明下狠心要把三原色全數霸占。

為此我要勸告與我有同樣愛好的年輕朋友,早一點出行。讓生命、大地、文化融成一體,是一種崇尚,也是一種享受。隻有在大地上,才能找到祖先的腳印,而尋找祖先也就是尋找我們生命的基因,尋找我們自己。文化,不就是讓有限的生命向更大的空間和時間領域延伸嗎?那就多走走吧,用腳步走向文化的本義。

遠行非常勞累,但勞累本身就是對生命的拷問。把文化探求與生命拷問連成一體,才是最本真也是誠實的文化人。

司馬遷在蒙受奇恥大辱之前,是一個風塵萬裏的傑出旅行家。

他用自己的腳步和眼睛,使以前讀過的典籍活了起來。他用遼闊的空間來捕捉悠遠的時間。他把個人的遊曆線路作為網兜,撈起了沉在水底的千年珍寶。

因此,要讀他筆下的《史記》,首先要讀他腳下的路程。

路程,既衡量著文化體質,又衡量著文化責任。

事實證明,閉塞是諸惡之源,因為閉塞增添了生命與生命之間盲目的對抗性和互傷性。這正好與佛教的理念相悖,所以曆代佛教旅行家的長途跋涉,都包含著突破閉塞的精神使命。法顯大師、玄奘大師和鑒真大師就是最好的典範。他們的腳下沒有邊界,他們的心中沒有對手,這種開闊使人們樂於彼此溝通,樂於景仰人類的共相,樂於掙脫人世間無謂的紛爭,這便是大善的起點。

我兒時在鄉間,見到散落四處的小廟,見到路上的遊方僧人,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實在是對那些貧困村莊和村民的巨大恩惠。固守窮鄉僻壤的村民從遊方僧人的匆匆腳步和諄諄教誨中漸漸懂得,庸常之處居然還有天地,生死之處居然還有平靜,僅僅這點開闊,就已經是對陷於狹窄的靈魂的救贖。由此可見,任何走向開闊的人都有可能給別人帶來開闊。精神空間是一種共享空間,一人的博大並不意味著對他人空間的剝奪,恰恰相反,隻能是共享博大。

我發現自己特別想去的地方,總是古代文化和文人留下較深腳印的所在,說明我心底的山水並不完全是自然山水,而是一種“人文山水”。這是中國曆史文化的悠久魅力和它對我們的長期熏染造成的,要擺脫也擺脫不了。每到一個地方,總有一種沉重的曆史氣壓罩住我的全身,使我無端地感動,無端地喟歎。常常像傻瓜一樣木然佇立著,一會兒滿腦章句,一會兒滿腦空白。我站在古人一定站過的那些方位上,用與先輩差不多的黑眼珠打量著很少會有變化的自然景觀,靜聽著與千百年前沒有絲毫差異的風聲鳥聲,心想,在我居留的大城市裏有很多貯存古籍的圖書館,講授古文化的大學,而中國文化的真實步履卻落在這山重水複、莽莽蒼蒼的大地上。大地默默無言,隻要來一兩個有悟性的文人一站立,它封存久遠的文化內涵也就能嘩的一聲奔瀉而出;文人本也萎靡柔弱,隻要被這種奔瀉裹卷,倒也能吞吐千年。結果,就在這看似平常的佇立瞬間,人、曆史、自然混沌地交融在一起了,於是有了寫文章的衝動。

對曆史的多情總會加重人生的負載,由曆史滄桑感引發出人生滄桑感。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我在山水曆史間跋涉的時候有了越來越多的人生回憶,這種回憶又滲入筆墨之中。我想,連曆史本身也不會否認一切真切的人生回憶會給它增添聲色和情致,但它終究還是要以自己的漫長來比照出人生的短促,以自己的粗線條來勾勒出人生的局限。培根說讀史使人明智,也就是曆史能告訴我們種種不可能,給每個人在時空坐標中點出那讓人清醒又令人沮喪的一點。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英氣是以尚未悟得曆史定位為前提的,一旦悟得,英氣也就消了大半。待到隨著年歲漸趨穩定的人倫定位、語言定位、職業定位以及其他許多定位把人重重疊疊包圍住,最後隻得像《金色池塘》裏的那對夫妻,不再企望遷徙,聽任蔓草堙路,這便是老。

中國曆史太長、戰亂太多、苦難太深,沒有哪一種純粹的遺跡能夠長久保存,除非躲在地下,躲在墳裏,躲在不為常人注意的秘處。阿房宮燒了,滕王閣坍了,黃鶴樓則是新近重修。成都的都江堰之所以能長久保留,是因為它始終發揮著水利功能。因此,大凡至今哄傳的曆史勝跡,總會有生生不息、吐納百代的獨特稟賦。

盡管與古人相比,現代人可以輕易地馳騁國際、熟知天下,而內心卻常常拘囿自閉、互相覬覦,讓自己和別人都不快樂。

走了那麼一圈又一圈,司馬遷一路上最大的收獲是什麼?是史料的考證?是傳聞的搜集?是對每個曆史事件地點的確認?都有一點吧,但我認為最重要的是兩個收獲:一是采擷到了豪蕩之氣;二是獲得了現場感。這兩種東西,我們在讀《史記》的時候能夠充分領受。

在中國古代,皇權高於法律,一個皇帝掌握著一切官員的命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感興趣的是漢武帝這樣的皇帝在這個問題上的特殊表現。他們的雄才大略使他們樂於做一些突破規範的遊戲,把一些高官一會兒投向監獄、一會兒又投向高位,是他們的樂趣。他們似乎在這種快速轉換中享受著權力的快感。

漢武帝把刑後的司馬遷狠狠提升一把,提升得比原來還高,又不說明理由。提升了,還會注意他踉蹌走路的背影,欣賞自己在這位大智者身體上留下的暴虐。我發現,越是有成就的皇帝,越喜歡玩這種故意顛覆理性的遊戲,並由此走向乖戾。漢武帝的這次乖戾,落到了偉大的司馬遷身上,成為他在執政過程中最為可恥的記錄,比連打幾個敗仗更可恥。由此也可證明,極端權力即使由英明雄主掌握,也必然走向非理性,然後走向罪惡。

莫高窟可以傲視異邦古跡的地方,就在於它是一千多年的層層累聚。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標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一千年而始終活著,血脈暢通、呼吸勻停,這是一種何等壯闊的生命!一代又一代藝術家前呼後擁地向我們走來,每個藝術家又牽連著喧鬧的背景,在這裏舉行著橫跨千年的遊行。紛雜的衣飾使我們眼花繚亂,呼呼的旌旗使我們滿耳轟鳴。在別的地方,你可以蹲下身來細細玩索一塊碎石、一條土埂,在這兒完全不行,你也被裹卷著,身不由己,踉踉蹌蹌,直到被曆史的洪流消融。在這兒,一個人的感官很不夠用,那幹脆就丟棄自己,讓無數雙藝術巨手把你碎成輕塵。

大山大海是上天設下的籬笆,萬裏長城是自己築成的籬笆,它們都投影成了中國人心中的籬笆。

靜,是多數古典藝術的靈魂,包括古典園林在內。現代人有能力瀏覽一切,卻沒有福分享受真正的靜,因此也失卻了古典靈魂。估計今天的退思園,也靜不了了。大量外來遊客為了求靜而破壞了靜,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怪不了誰,隻是想來有點傷心。

看到了愛琴海。浩大而不威嚴,溫和而不柔媚,在海邊熾熱的陽光下隻須借得幾分雲靄,立即涼意爽然。有一些簡樸的房子,靜靜地圍護著一個遠古的海。

一個立著很多潔白石柱的巨大峭壁出現在海邊。白色石柱被岩石一比,被大海一襯,顯得精雅輕盈,十分年輕,但這是公元前五世紀的遺跡。

在這些石柱開始屹立的時候,孔子、老子、釋迦牟尼幾乎同時在東方思考,而這裏的海邊,則徘徊著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蘇格拉底、希羅多德和柏拉圖。公元前五世紀的世界在整體上還十分荒昧,但如此耀眼的精神星座燦爛於一時,卻使後世人類幾乎永遠地望塵莫及。這就是被稱為“軸心時代”的神秘歲月。

死海之美,不可重複。

我們來到了死海西岸的一個高坡。高坡西側的絕壁把夕陽、晚霞全部遮住了,隻留下東方已經升起的月亮。這時的死海,既要輝映晚霞,又要投影明月,本已非常奇麗,誰料它由於深陷低地,水氣無從發散,全然朦朧成了夢境。

一切物象都在比賽著淡,明月淡,水中的月影更淡。嵌在中間的山脈本應濃一點,卻也變成一痕淡紫,從西邊反射過來的霞光,在淡紫的外緣加了幾分暖意。這樣一來,水天之間一派寥廓,不再有物象,更不再有細節。我想,如果把東山魁夷最朦朧的山水畫在它未幹之時再用清水漂洗一次,大概就是眼前的景色。

這種景色,放在通向耶路撒冷的路邊,再合適不過。

就自然景觀而言,我很喜歡伊朗。

它最大的優點是不單調。既不是永遠的荒涼大漠,也不是永遠的綠草如茵。雪山在遠處銀亮得聖潔,近處則一片駝黃。一排排林木不作其他顏色,全都以差不多的調子熏著嗬著,托著襯著,哄著護著。有時突然來一排十來公裏的白楊林,像油畫家用細韌的筆鋒畫出的白痕。有時稍稍加一點淡綠或酒紅,成片成片地融入駝黃的總色譜,卻一點也不跳躍刺眼。一道雪山融水在林下橫過,泛著銀白的天光,但很快又消失於原野,不見蹤影。

伊朗土地的主調,不是虛張聲勢的蒼涼,不是故弄玄虛的神秘,也不是炊煙繚繞的世俗。有點蒼涼,有點神秘,也有點世俗,一切都被綜合成一種有待擺布的詩意。

這樣的河山,出現偉大時一定氣韻軒昂,蒙受災難時一定悲情漫漫,處於平和時一定淡然漠然。它本身沒有太大的主調,隻等曆史來濃濃地渲染。

從尼泊爾通向中國的一條主要口道,是一個峽穀。峽穀林木茂密,崖下河流深深,山壁瀑布湍急。開始坡上還有不少梯田,但越往北走山勢越險,後來隻剩下一種鬼斧神工般的線條,逗弄著雲天間的光色。這一切分明在預示,前麵應該有大景象。

果然,遠處有天牆一般的山峰把天際堵嚴了,因此也成了峽穀的終端。由於距離還遠,煙嵐緲緲,彌漫成一種鉛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