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們照樣有說有笑。
可走到解放西路的時候,他突然把單車停了下來。
他說我們吃一點夜宵好不好?
解放西路的街道兩旁,到處都是吃夜宵的地攤。其實,每天晚上從那裏經過的時候,我都被那種很好聞很好聞的味道刺激得迷迷糊糊的,但我從來沒有停下,從來沒有想到要吃點什麼。我知道那些地攤開銷不是很貴,但對我來說,卻是貴的,貴得我除了想還是想,我不能停下來。
他說他下午三點鍾的時候吃了一餐,他還沒有吃晚飯呢。
我說那你就吃吧。
他說那你呢?你是陪我一起吃,還是你先回去?
我想了想,我說吃完了你還回去嗎?
他笑了笑,他說不回去我在哪過夜呢?
我便也笑了笑,我說那就陪你一起吃吧。
我心裏當時想,人家夜夜都來送你,你怎麼能讓人家一個人坐在這裏吃,你一個先回去了呢?反正早上總是要打瞌睡的,莫非丟下他早一點回家,第二天早上就不打瞌睡了?
他便帶著我往一個狗肉地攤走去。他說那個狗肉地攤弄得相當好吃,他在那裏吃過好幾次。而且他很神秘地告訴我,說那個狗肉攤之所以好吃,是因為用了罌粟殼來燉的。
我說那不是明擺著叫人吸毒嗎?
他說這叫做什麼吸毒呢?吸毒是叫人吸鴉片吸海洛因。
我說那罌粟殼不會害人嗎?
他說害什麼害呢?一點都不害。
說真話,那天晚上的狗肉是真的好吃,但我說不清因為用了罌粟殼,還是因為我好久沒有那樣吃過肉了。反正我吃得很香,本來說是陪他吃的,後來反倒成了是他陪我了。他還要了兩瓶椰子汁。那兩瓶椰子汁是他跑到一個小賣店裏買的,那狗肉攤沒有,他們有的隻是啤酒和白酒。後來我想,可能就是他跑去買那兩瓶椰汁的時候,他的心突然變壞了,他肯定是在給我的那瓶椰子汁裏下了什麼藥物,喝著的時候倒也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喝完了,他付了錢,我們站了起來的時候,我突然覺著有些不對了,我覺著怎麼有些迷迷糊糊的。
我突然想起了馬達說的罌粟殼來。
我問了一聲馬達,我說你有沒有覺得頭昏?
他說什麼頭昏?沒有。
我們推著車子走著走著,正要騎上車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不行了,連扶車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說馬達,我可能是吃著了罌粟了。
他說怎麼回事?
我說我全身軟軟的,我走不了了。
他說那我們就打個的回去吧。
我停下了單車。我沒有回他的話。我隻記得他招了一輛的士過來的時候,他把我先扶進了車裏,讓我先好好地躺著,他到車後放單車去了。他回到車裏的時候,我隻感覺著身子隨著車子在空中飛了一下,就什麼也記不住了。
等到我醒來的時候,簡直把我給慌死了。
我已經不在的士裏。
也不在我的家。
也不在馬達的家。
我竟然一個人躺在一個很軟很軟的床上。房裏有電話,還有空調,還有好大好大的沙發。我以為我是在做夢,當我低下頭看到我的身子時,我才知道完全不是夢,而是真的!
我的上身赤裸裸的。
我把被子掀開。
我的下身也是赤裸裸的。
我心裏大叫了一聲媽呀!這是怎麼回事呢?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把我折磨得全身發抖。
我想大聲地喊叫,但我不敢。我知道我躺著的地方是賓館或者是飯店。
我突然想起了吃狗肉的事來。
我想到了馬達。
我以為馬達也在房裏。因為房裏的燈亮著。於是我輕輕地叫了兩聲馬達。但我聽不到馬達的回話。我又不敢大聲叫他。我知道那時天還沒亮。我怕驚醒了賓館或者飯店裏的別人。我想他會不會在衛生間裏,我連忙撿起了衣服和褲子迅速穿上,然後朝廁所摸去。
廁所裏卻空空的,根本沒有馬達的影子。
但我看到了一樣東西,那東西把我嚇死了。
我看到洗手盆的旁邊放著一張白色的毛巾。白色的毛巾上麵,沾染著許多血,雖然已經變了顏色。但我知道,那就是血!我想這是怎麼回事呢?但我很快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我身子的下邊,這時突然感到了一陣陣的疼痛。
我的淚水嘩地就流了下來。
我想大聲哭泣,但我不敢。
我心裏亂七八糟地罵起了馬達來,從他的祖宗一直罵到他的母親和他的父親,以及他的奶奶,還有他自己。
我從窗戶往外看了看,外邊的天還是夜晚的天。我想我該怎麼辦呢?
最後,我在床頭邊的櫃子上,看到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壓著一把鑰匙。那是我單車的鑰匙。那字條是馬達留下的。
那字條對我說,寒露:對不起,我有事,我先走了。你的單車放在賓館門前的單車停放處那裏。
我把那張紙撕了個粉碎,然後慌裏慌張地摸出了賓館。
我回到家裏的時間可能是淩晨三點左右。我開門的聲音相當的小,但母親卻一直地醒著。她說幹什麼這時才回來?
對付母親的話我是在路上想好的。我說,我要回來的時候,碰著了一個人,他說他看見了我爸爸。他讓我就在樓腳下等著,他說等到後半夜的時候可能會看到我的爸爸。我就一直地等著,就等到了現在。
母親說那你見到了沒有?
我說沒有。
母親說那人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