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寶玉拿了鼠,便遞給老少年。隻因穿了水衣,不能說話,縱說了話,這聲音也透不出來,對麵的人,不能聽見,隻好相視會意。老少年接貂在手,不覺四下張望,忽見前麵島下,一大群貂鼠,約有二三百頭。便指揮十個水手一齊趕去。十二人一齊鼓動雙翅,趕將上來。一個水手放了一槍,打了一個,那一群貂鼠便一齊往水麵上竄去。眾人鼓動雙翅,也往上趕來。誰知趕到一百尺以上,見許多岩巉下垂的水晶擋住不能上去,用手去捫搎,他卻是個滑不留手的。玉舉槍去敲了一下,敲下了一塊,卻不沉下,反向上去了。至此,自信果然到了南冰洋底下。這南極是冰不到底的,此刻我們在冰底旅行了。那一群貂鼠向冰岩裏竄去,此時一個也看不見了。
那冰岩下垂的是縱橫斜直的三棱四刃,猶如刀劍一般,人不敢近。老少年放了一槍打去,卻打下了好幾塊,於是寶玉和眾人,一齊亂打。忽見那貂鼠鑽出岩穴來,又往海底竄去。眾人緊緊跟隨,追到海底時,他卻又往上竄去了。眾人又跟著追到上麵,追到將要近冰時,老少年忽然停了雙翅。招手眾人,叫一齊停住;在身上解下網袋,取出網來,分給五個水手;做手勢,叫他四人四麵張開,一個人司了總綱,止住他們,叫不要動。便同寶玉帶了那五個人直竄冰岩外麵,七槍齊發,向冰岩亂打。果然那一群貂鼠又竄出來,直向海底去,誰知這回半當中張了一麵網攔住。群貂到網時,四麵的人,一齊放手,那司總綱的便連忙收起口來,不曾走了一個。老少年大喜,便揮手叫他先送到船上去,那水手會意去了。
寶玉忽覺得有物碰在腳上,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株合抱大的珊瑚,往上浮起,寶玉連忙一手抓住,跨在幹上。那珊瑚仍然是浮動。忙鼓動雙翅,竭力壓下。到得島邊,隻見眾水手各人按著一株珊瑚,麵麵相觀,看見寶玉跨著,便都大喜,學著跨上,一齊到船頭上來。一共二十一株珊瑚,卻隻進去了兩枝,其餘都不是太長,便是枒杈太闊,不能進去。寶玉便招手叫一個水手來,代自己跨了。進了前門,把門關上;按了電鈴,不一會水幹了。小門開處,便進去取了兩捆白金絲繩,仍複到海裏來,交一捆給眾水手,做手勢叫他們都拴到船上。又複指著珊瑚島,叫他們拴了再來的意思。便挾了一捆白金絲繩仍到島上來。隻見老少人等十一人,正在那裏伐珊瑚。寶玉便取出幾根繩子,叫他們拴了,又指著船尾示意。又親自動手拔了好些小珊瑚,打了幾捆牽到船上,如法進門,把珊瑚卻堆到空艙裏麵。方欲再出來,恰好開了前門,老少年及眾人都回來了,也帶了好幾捆小珊瑚,於是一同進來。忙忙卸下入水衣,各人都筧得打了個寒噤。大家都道:“奇怪,在海裏不冷,怎麼回到船上倒冷了?”船上的人也說此刻是忽然起了一陣寒氣。說話時,越覺得冷了,眾人都忙忙到上層去添衣服。老少年和寶玉也向方指南借衣服穿了。
寶玉道:“今日所獲的都是奇物,從來隻聽見有海馬、海虎、海獺、海龍、,卻不曾聽見說過有海貂,今日那個不能不算他是海貂了。透亮的珊瑚,已是未曾經見,卻又是浮水的。宋儒凡目所未見的,都以為烏有,不知今日攻宋學的人,聽見了這個,又怎樣呢!”老少年道:“這個貂向來不曾出現的。他在冰岩裏做巢穴,可以叫他做冰貂。這珊瑚便是浮珊瑚,把這個帶了回去,那南浮石又不算什麼了!”
此時,譚瀛已經開了暖氣管,卻還是覺得冷。忽然遊龍使人來報,說:“到舵房土看奇景。”二人聽說,忙到舵房裏,對著透金鏡看去。隻見海當中另有一條水,從海底起一直豎上去,筆直的一條,四麵的水回環流轉。當下個個稱奇,寶玉道:“停下船,就看見麼?”遊龍道:“不,此刻船又開行許久了,才望見的。”寶玉尋思了一會,又細細的看了那條水一會,忽然省悟道:“是了,那條水一定是南極的中心點。地球往東轉的,你看那條水四邊回旋的溜,卻往西轉,這是地球轉的快了。這水在地球本體上,不得不西溜。本體往東轉的越快,這往西溜的水也越快,溜急了,成了個旋渦。這正是旋渦底呢。”老少年點頭道:“正合吾意。”大家也說這個議論極是。不一會走過了,舵房便看不見那條水。此時格外冷了,大家都不解是何故,都以為到了南極了,這船的外殼障不住外麵的冷氣所致,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