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寶玉因為遊了冬景公園,看見了雪,猛然想起那浮珊瑚、寒翠石聚在一處房子裏,出了那些冷氣,更不知冷成什麼樣子了。在船上不過幾捆珊瑚,便的蓄水艙凍了冰;在操場上露天擺著,那操場上也變了隆冬一般;若把房子圍住了,收蓄住那一股寒氣,正不知怎樣呢!我們妨先去看看也好,然而此刻不必去。且先到旁邊去逛了,看見報紙上有了布告,再法不遲。”兩人說定了,便離坐給了酒資,覓路出園。
寶玉道:“這園子甚有邱壑,結構得極好。可笑我在上海看見一處什麼味蓴園,一片草地,上蓋了一所房子,就要算是花園了。”老少年笑道:“那還是文明國的式子呢,你敢笑他麼?”說著又走到了鬆林裏,再走了數十步,便筧熱了。老少年引寶玉到一個亭子裏去坐下,解開貂裘,坐了一會,又往外走。相離數十步,又有個亭子,二人又到裏麵去,卸下貂裘,徘徊了半晌,覺得秋天新涼的天氣。又出了亭子,慢慢往外走去,老少年道:“這兩個亭子,專預備遊客出去時歇息換氣候的。不然遊冬園的時候,總是夏天,從這大冷的地方,一口氣跑到了暑地上去,怕要受病呢!”說著,出了園門,便仍是赤日麗天,炎歊可畏。老少年走到衣服鋪子裏,還了貂裘,算了貰錢。寶玉道:“幸得這家鋪子,不然怎樣進去呢?”老少年道:“要沒有這鋪子,隻得望而卻步的了,不然,就要從家裏帶了衣服來。”
當下二人走到一家隊車行裏,說明要雇車到智字第一區。行夥問道:“今天趕不到了,二位還是在車上住宿,晚上換人司車呢,還是在站上歇宿呢?”老少年道:“我們沒有要緊事,晚上住站罷。”說定了車價,付了公,行夥便寫了一張票紙,交給老少年,開了一個房門道:“二位請罷。”二人便到房裏去。原來這隧車行的規矩,接應客人的行,是開在地麵上,說定了價,付過了錢,便到隧道裏去。隧道另外有店鋪,有夥伴招待一切。
當下二人進得房門,便有人接著,請到裏麵,端了兩把椅子,放在當中,請二人坐下,這人便去開動機器。二人便覺得有點微微震動,一會兒竟慢慢的落將下去,原來這個正是隧道口,開動的是個上落機。二人落了下去。寶玉但覺得四麵漆黑,抬起頭來,隻見那隧門方方的一塊亮光在頂上。約莫落下了五六天光景,忽然間地火光明,照耀如同白日,已落在一間房子裏。落到貼地時,便又有一個行夥來招呼,照了票子,配了一輛兩人電車。老少人和寶玉出門登車,管機人也到了車上,開了電機,展動四輪,向前進發。
寶玉舉目看時,那裏像是個隧道,就和六街三市的夜景一般,燈火齊明。兩旁一樣是房屋,多半是車站、貨倉,也有販賣零物的店鋪。地底純是鐵板鋪成,兩旁安設欄杆,欄杆之內,備人行走。十字路口矗起飛橋,乃是預備往來車多時,行路之人,即從橋上過渡,以免碰撞。抬頭看頂上,一般的都是梁、鐵架。約離半裏光景,便有一個大洞,乃是通到地麵,砌成煙叢一般,以為輪出炭氣,納入養氣之用的。往來的車,風馳電掣般飛行如織,多半是載連貨物的。寶玉道:“怪道幾次行經鬧市上,隻見有空手的行人,原來貨物都在底下轉連。真是一個世界,做成兩世界了。”老少年道:“地麵上的大行棧,多半在隧道之上,以便開了隧口,就在底下起造貨倉,為往來堆積轉連之用。”寶玉道:“開了這麼深的隧道,又是縱橫如織,同地麵官道一般,那陰泃又開在那裏呢?”老少年道:“陰汋有兩處,地麵上用的,在這隊道之上;隧道裏用的,還在底下。”兩人在車上談談說說,不覺到了戌初,車就停住了。管機人先下來,招呼二人到車站裏去吃晚飯安歇。寶玉入到車站,見一般的高堂大廈,遂揀定了住房,吃過晚飯,二人同到外麵散步。這車站的後麵,也有個小小花園,雖不十分寬,大然而回廊曲徑,位置整齊。園中樹木旁邊,都點了地火燈,燦爛得猶如火樹銀花一般。賞玩了一回,方才安歇。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