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隻能二度創業,開始重新策劃自己的政治投機生涯。曹操在政治獲得的第一桶金,就是開始謀刺董卓,這就有了“孟德獻刀”的情節。這個情節就演變成了一個政治事件。曹操為什麼這樣幹?曹操名義上說是為了鏟除國賊,實際上就是為了擴大自己的政治影響,為了揚名立萬。就是一次公益政治廣告。
讀者要注意,這是何進死後,曹操進行的第一次政治投機的行動。這次行動獲得比較豐厚的利潤,當然,這利潤不是經濟的,而是政治的。
說實話,讀到《三國演義》曹操獻刀這個情節時,談歌覺得這事兒太懸乎,不大可信。以曹操那兩下子,敢跑到董卓的臥室裏去行刺,成嗎?老曹的膽兒也太肥了!且不說董首長的門口有沒有警衛和遊動哨,人家那看門的能讓你進去嗎?就說讓你填張會客單,秘書也就把你擋住了,“你曹操什麼級別啊,能見董領導?有預約嗎?沒有?出去!董領導多忙啊,誰想見就見一眼,董領導見得過來嗎?”你說去獻刀?更不行了,那起碼得跟著警衛吧。這都是什麼警衛?你以為是住宅小區裏的那些保安呢?都是些沒經過正規訓練,中看不中用的民工。這可都是一些訓練有素的保鏢,武警啊!你曹操能有機會下手行刺嗎?根本不可能。如果說你去董卓的辦公室,還有些可能,你可以打著向領導彙報工作的旗號。可是你怎麼能去人家的臥室呢?你真以為進董丞相的臥室像逛菜市場呢?長著個腦袋就能進去?無論如何,曹操謀刺董卓這件事的細節不落實,應該是曹操自己虛構的文學故事。可以想象,或許曹操隻是跑到集貿市場,找個紮堆兒的人群,先是扯著嗓子亂嚷嚷了幾句:“大家夥聽著啊,我曹操可是去刺殺董卓了,成功沒成功另說,我是重在參與了。”然後,再大著膽子喊了幾句“打倒董卓”的反動口號,再然後,就撒腿跑了。再然後呢,董卓就在全國通緝他,“什麼?他一個爛曹操敢刺殺我?反了!全國發通緝令,把那個圖謀不軌的曹操逮捕歸案。”好,這一下,曹操就成了董卓指定的恐怖分子了。反過來,董卓客觀上成了曹操的“托兒”了。曹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啊,他隻是要這個名聲。有了這個名聲,曹操等於給自己做了公益廣告。這才能有頭有臉地回到鄉裏,招募軍馬,自立山頭。要不然,誰信他啊?曹操的這種把戲,其實今人也在重複上演著,眼下許多企業不也都是習慣玩一些廣告噱頭嘛。我們這種產品,可是國宴指定的產品啊。其實哪有那麼多國宴啊,就算是國宴再多些,可是今天指定這個,明天又指定那個,後天又要指定某個,指定的過來嗎?
可話是如此說,要想把生意做大,該吹牛時還得吹牛啊。吹牛是最原始的一種廣告形式。這種形式雖然原始些,可是沒有成本啊,至少不收廣告費。想想當代一些企業剛剛創立的時候,不都是大話瞎話連篇累牘嗎?先得把市場的眼球吸引過來再說吧。
接下來,曹操進行自己第二次投機生意。追隨袁紹討董卓,這似乎是曹操的一次大買賣,換句話說,他把全部家當,都買了袁紹這支績優股。可是曹操也沒有想到,袁紹這支績優股,卻是一支垃圾股。沒幾天,一落再落。十八路諸侯討董卓真像是一場爆炒垃圾股的鬧劇。最後結局是徹底破產,所有買進的股票,都成廢紙一張了。或許曹操一開始就已經想到了這次失敗的結局,但是他必須進行投機。這次十八路諸侯討董卓的事兒,成與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操擠入了十八路諸侯的行列。這可是一次舉國上下都知道的全國軍事行動的調演啊。這是事情的關鍵。曹操由此成了名人,上了名人排行榜。
討董卓的事情算是吹燈拔蠟了,各路諸侯一哄而散,曹操也忙著收拾了攤子走人,反正這次他是進了一回大戶室。天下人都知道有一個曹操了。曹操作為名人,回到山東重新募集資金。這時的曹操算是正式登上國家級的政治舞台了。討董卓這事兒,等於曹操在全國範圍內做了一次特大廣告。拔了頭籌,中了大彩,揚了大名。現在人都知道腦白金,那時候人們都知道曹孟德。
可以想象一下曹操再次招兵買馬時的情景,此時的曹操在天下人的眼中是一個什麼形象呢?老百姓肯定嚷嚷,人家曹先生是見過世麵的,是名人啊,是炒過大股票的啊。大夥都跟著上吧。一般意義上來說,中國老百姓都有發財的心理。手裏的兩小錢兒,總想買進點值錢的、保值的,這麼說吧。得用在刀刃上。來了一個曹操,大家不得蜂擁而上啊。比玩六合彩都熱鬧。加人曹操的企業吧,買曹操的債券吧,將來啊,一塊錢至少能升值十塊八塊的。肯定賠不了。曹操這時很像一個開地下錢莊的老板,吸引了大量的民間資本。就等著機會了。這不,機會就來了,當漢獻帝被董卓的殘餘部隊追擊得東躲西藏的時候,有人想起曹操來了,建議皇帝請曹操來保駕(什麼人給漢獻帝建議的?這人難保不是曹操花錢雇的托兒?東漢末年的檢察機關肯定不作為了,不然一定得査査,這個提建議的人肯定吃了曹操的賄賂)。這就給了曹操一個大好的機會。曹操緊忙著去保駕。
保駕?保什麼駕啊?曹操是趁機把漢獻帝控製起來。他算正式進人了中央政府。他成了第二個董卓。漢獻帝算是倒黴透頂,剛剛離了屎窩,又挪進了尿窩。兩下裏差不多。漢獻帝算是別想利落了。古今中外的末代皇帝大都是這樣,行屍走肉,任人驅趕。
由此看,曹操跟董卓沒什麼區別。都是漢賊。其實,漢家天下已經爛到這份兒上了,總得有人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啊。可是誰先出這個頭兒,誰就是賊了。就是曹操不出來,換上別人,也都是漢賊。
收拾完了董卓的餘部,曹操把漢獻帝搬到了洛陽。曹操正式把持了朝政。這就引起了天下人的不滿。說是天下人,這是政治宣傳口號。老百姓知道什麼啊?也就是各路軍閥,看著曹操眼氣,憑什麼你一個人進了中央政府啊,不行,跟他打。打就打,曹先生現在氣粗得很,怕誰啊?曹操先是收拾了呂布。這是董卓的舊部。又收拾了袁術。這也是老軍閥了。終於,曆史讓曹操跟袁紹走到了麵對麵。這一對當年何進大將軍手下的老同事,當年十八路諸侯中的老戰友,現在則像一對紅了眼睛要掐架的大公雞,這一場戰爭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按說曹操不是袁紹的對手。袁紹人多勢眾啊,可是袁紹就讓曹操打敗了。這裏邊的事兒挺多,並不都是曹操命大福大造化大。袁紹本來就不是當家做主的材料。那麼多將軍謀士和精銳部隊,生是讓曹操給打敗了。直是讓後來袁姓的人們氣短啊。
袁紹的事兒先不說了。接著說曹操。
官渡之戰後,曹操算是真正統一了北方。客觀地說,劉家的天下,到此就應該畫上句號了。曹操應該重新整合天下,一腳把漢獻帝踢開算了,自己龍袍上身也就完事了。你還虛頭巴腦地幹什麼丞相啊?三國的局麵也早就形成了。可是曹操沒有這麼做。曹操知道中國人的心態,你坐了天下,人家罵你是賊。我不當賊行了吧?他想著把這事兒交給他兒子去幹。讀書讀到這裏,真是感覺曹操臉皮兒太薄,想不開,有點兒老娘們了。你不想篡位,你怕當漢賊,可你兒子當皇上就不是賊了嗎?其實,曹操錯走了一步。什麼叫篡位?你劉家的天下哪兒來的,還不是從別人手裏搶來的。天底下的老百姓也是,跟著一個倒黴沒落的皇上,還覺得挺自在,換了一個新主子,心裏就不舒服。為什麼不希望讓能幹的曹操上台啊?不服哇。國人這種心態,幾千年下來,現在濤聲依舊。一個單位,領導無能了。老百姓恨啊,恨不得趕緊下台。可是真要上來一個,大家還不服氣。憑什麼你上來啊。你算哪一壺?於是,又開始懷念舊的。中國人這種毛病是不是胎裏帶來的?談歌不知道。外國人有沒有?談歌也不知道。反正中國人就有這種懷舊的傳統毛病。算是一種文化?
沒能果斷地推翻形同虛設的漢政權,這是曹操犯下的第一個致命錯誤。
曹操的第二個錯誤,就是急著收拾孫權和劉備。他策劃方案做得很好,挾天子以令諸侯。名正言順地指揮各方諸侯。可是誰聽你的啊。這裏邊的事兒誰不知道啊?那皇上不就是個傀儡嗎。古人講,名不正則言不順。這話有時候也不靈,你就是名正了,言未必順。曹操或許賭上氣了。現在天下的主要對手就剩下孫權了,還有四處逃竄,連個住宿吃飯的旅館也沒有找好的劉備。“好,你們不是不聽話嗎。打!”這就有了赤壁之戰。其實曹操太著急打這一仗了,他剛剛經過了跟袁紹的戰爭,休養生息幾年再說嘛。官渡決戰之後,你曹操有許多事情還沒有理順呢,你著什麼急嗎?你先吃飽了,喝足了,休息著。弄不好劉備和孫權就得先打起來,你坐收漁人之利多好啊。
赤壁之戰是曹操走下坡路的開始。孫權和劉備兩家也寫下了人類曆史以少勝多的軍事範例。可是這事兒看怎麼說。諸葛亮分析的不錯。曹操隻占了天時,而在軍事上更為重要的地利與人和,曹操都沒有。北方人到南方,怎麼打仗?水土不服啊。吃不好,睡不好,就算是精銳部隊,到這裏來,戰鬥力得大打折扣。談歌總覺得,人和不人和的倒是瞎說了,曹操是輸在了地理上。
古為今用,曹操的失敗對當代企業經營和城市經濟的運作發展都是教訓。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常常注意到,某某企業,某某城市,某某領導,好大喜功,盲目地上項目,不顧自己的經濟條件,或是大規模城市改造,或是大膽引進先進生產線,你自己多大肚皮你自己不知道嗎?最後搞得勞民傷財,铩羽而歸,賠個底兒掉。手邊就是有一個慘痛的例子:河北某家企業本來是一個機械加工行業,也附帶著修汽車,效益本來不錯,可是新任某位廠領導剛剛上台,就出國考察,回來之後就一定要上汽車。給市裏省裏寫報告。市裏的領導也興奮起來了,大包大攬地支持,幫著企業跑貸款,幫著企業征地,大喊大叫要搞一個北方汽車城。真搞了一個烏煙瘴氣般的熱鬧,也真像一次赤壁大戰。可是後來,汽車也造出來了,可沒能上了市場,企業也垮了。幾千名工人下崗回家。這不是倒黴催得嗎!
赤壁一戰,讓曹操從輝煌的事業頂峰跌落下來。三國對峙的局麵正式形成。如果這是一場市場重新整合,那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劉備。他趁機奪下了幾座城池,擴大了地盤,總算有了安身立命之處了。這似乎應該是一個常識,每一次社會動亂之後,經濟和政治利益,都要重新分配,重新洗牌。就有趁機摘桃子的。看誰下手快吧。
換句話說,是曹操的錯誤成全了劉備和孫權。
這是一條曆史的規則:消滅你的,是你的對手;成全你的,也是你的對手。
劉備和孫權啊,你們真是沾了曹老板的光兒了喲!
曹操為什麼沒有留用張鬆?
張鬆是一個叛徒的典型。
他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叛徒。不是那種痛感神經過於敏感,由於挨打不過,實在忍受不了皮肉之苦,骨頭一軟,“行了!行了!別打了!我全說了!”就投降了敵人。他是主動出賣國家利益,暗中給敵人當奸細的那種叛徒。更可惡。
按照《三國演義》上講的,張鬆是個才子。什麼是才子?就是聰明的知識分子。《三國演義》裏描寫他有過目不忘之才。也就是說他記憶力好。就好像他天天吃“生命一號”,跟吃炒黃豆似的。仗著這點本事,他把曹操身邊的那個才子楊修唬得一愣一愣的,情節是,楊修替領導顯擺,把曹操新寫的一本《孟德新書》(或者是‘孟德兵書’?談歌手邊沒書,記不清楚了)給張鬆看了。張鬆記性好啊,看了一遍就記住了,然後就給楊修背誦。背完了,就說,“老楊啊,我告訴你吧,這本書早我就看過,不是曹操寫的。是你們曹老板抄襲別人的。在我們西川,小學課本裏都選用了一些章節。”楊修聽了,大吃一驚,趕緊向曹操彙報。“曹老板啊,西川來了一位才子,他說您剛剛寫的那本著作,跟古人撞車了。”讀到此處,談歌心中直罵,你楊修缺心眼兒啊,你倒是弄弄清楚啊?你忙著彙報個什麼勁兒啊?此時的曹操倒是一點兒也不顯得奸詐了,他稀裏糊塗還真的上當了。竟真的懷疑自己的著作與古人撞車了,雷同了。我們現在仍然可以想象,曹操的心情是如何沮喪。“唉!我忙活了好幾年,好容易寫出來了,怎麼跟古人撞車了呢?”得,他一生氣,把書給燒了。
讀《三國演義》,讀到張鬆這個人物時,主要是這個細節引人注目。
張鬆這件事做得有點太陰損了。首先是心理陰暗。哦,就嫌人家慢待了你,就出此下三爛的招數。方式不妥當,行為不善良,為人不厚道。曹先生寫本書多不容易啊,點燈熬油的,曹操還不是專業作家,平日裏公務繁忙,肯定都是利用業餘時間,用了幾年的工夫,辛辛苦苦寫成的一本書。你就騙人家給燒了?連底稿都不留。你缺德不缺德啊?這至少是中國軍事史上的遺憾。談歌讀到此處,倒是十分敬佩曹操,有氣派,夠狠!懷疑自己與古人撞車了,雷同了。幹脆燒了。何必重複出版呢。不像當今有些小家子氣的人,“天!我寫本書得多少心血啊。管他與古人雷同不雷同呢,出版社不出,咱自己花錢弄個書號先出了它。賣不賣的吧,送送人也揚名啊。總歸是自己的心血啊。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疼啊。”可是曹操沒有這樣做。顯得大氣。
扯遠了,再說張鬆。這人真不是個好鳥兒啊。應該說,他是賣主求榮的典型,是吃裏爬外的範例,是知識分子的敗類。劉璋讓他出使曹操,是讓他代表西蜀跟曹操商量聯合的事情,這是光榮使命,重任在肩。他卻私下另藏著一個鬼心眼兒,畫了一張西川的地圖偷偷地帶上了。怎麼回事?他是看著劉璋的大勢不行了,想著另攀高枝,準備拿此圖當做見麵禮,投靠曹操。果然是這樣嗎?是。這是他臨行前跟密友講的。他說,“我看啊,這劉璋也快不行了,失敗是遲早的事兒,我得想想後路啊。曹操那個企業倒是效益一直不錯,待遇也高。我想還是投奔他去吧。可咱也不能空著手去吧。這份地圖,等於見麵禮吧。”樹倒猢猻散。可是大樹還沒倒呢,張鬆這個聰明的猴子已經準備先跑了。這真是一隻聰明絕頂的猴子啊。心眼兒活泛啊。讀到此處,心中一歎,劉璋啊,你真是瞎了眼啊!
其實,劉璋雖然無能,可是他手底下有許多血性充足的文臣武將啊。文如王累,懸城死諫。武如張任,寧死不屈。怎麼就出了張鬆這樣一個賣主求榮的敗類呢?談歌感慨,張鬆在劉璋手下工作了多年,也是一個高級幹部啊,別介。什麼職務?大概是副秘書長一級的重要幹部吧?他在劉璋的企業裏,至少也得到過不少的利益吧。怎麼說叛變就叛變呢?莫非是他的個人利益沒有得到最大滿足(比如職稱啊,住房啊,工資啊,或者沒讓他出國考察啊,種種)?他才想著另投靠他人。如果這樣想,就是給張鬆這類人找借口。這種人其實是人品上出了問題,他才不管曹操是不是漢賊呢(古今中外這種知識分子不乏其人,有奶便是娘,有用就是爹。什麼民族利益,國家利益,集體利益,都是扯淡),他隻是想讓曹操重視他。隻要皇軍不虧待我就行了。他到曹操這裏出公差,暗揣著一個心思,就是來出賣主子的。他想把軍事地圖獻給曹操。在曹操這裏弄上個一官半職的。他蒙騙曹操燒書,就是張氏的表演藝術,先給曹操一個“才子”的印象。這叫先聲奪人。終於,曹操接見他了,張鬆自知機會到了,很是賣力氣地在曹操麵前賣弄了一通,評論時政,臧否人物,滔滔不絕,炫耀張揚,全方位表演了一番。可事與願違,曹操就是瞧不起他。我們這裏可以分析一下,曹操為什麼沒有留用張鬆?曹操是一個政治家,他在政壇風雲際會了幾十年,說一句替曹先生吹牛皮的話,人家什麼鳥兒沒見過?張鬆這種能說會道兒的狂妄之徒,曹操見多了,曹操深知這種人也就是多讀了幾本書,空擔著一個“才子”的名聲,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工作經驗。你張鬆別是到我這兒傳銷來了吧?你別是想發展我當你的下線兒吧?總之,對張鬆這種人物,曹操警覺得很。實事求是地說,曹操這裏家大業大,也不多嫌一個張鬆進來,可是曹操不喜歡張鬆啊。張鬆這種牛皮哄哄自以為是的表演,曹操看不上嘛。如果說曹操這裏是一個企業,那麼,他一定知道任何一個員工,隻要在企業裏工作,他就不是一個零,不是負數,就是正數。像張鬆這樣目空一切的家夥,留在企業裏,隻能是給企業添亂,他絕對不會有團結互助的精神。好,就算他嘴皮子好使,把他放在秘書部門,或者廣告策劃部門,他能夠跟這些部門的領導搞好關係嗎?肯定不行,他還想當部門領導呢。曹操識人,用人,有自己的眼光,這眼光來自幾十年的工作經驗。所以,就算是張鬆掏出地圖,當場獻上來,曹操也不一定會留用他。曹操當然喜歡那張地圖了,曹操會說,“張先生啊,這張圖,我看著不錯,我就收下了。我也不能白要您的。您出個價錢,我再多給您添點兒。不能虧了您。可是您想在我這裏工作,就不好說了。我現在的企業,也是人滿為患了嘛。就算我硬留下了您,也沒法兒安排您啊。位置都滿了,幹部職數都超員著呢,我最近正忙著精簡機構呢。您還是到別處高就吧。”如此說,無論如何,曹操也不會留下張鬆的。
看書到此處,談歌很是佩服曹操的用人眼光。
張鬆碰了一鼻子灰,大大地傷了自尊心,是啊,熱臉貼了個冷屁股,人家把茶壺當夜壺了。他賭著氣回來了。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東方不亮西方亮,姥姥不疼姨家愛。他半道上路過劉備的地麵。注意,他隻是路過,劉備卻沒有錯過,劉備隆重接待了他。
實話實說,劉備隆重接待張鬆,事先絕對想不到張鬆兜裏揣著西川的軍事地圖呢。他大概隻是想拉攏一下張鬆,借機會跟張鬆套套瓷,通過張鬆走近與劉璋的關係。讓張鬆在劉璋麵前替自己多多美言幾句,為今後自己圖謀西川先進行感情投資。是啊,現在劉備就等著跟劉璋手底下的人接觸呢,就是劉璋手底一個王八蛋來了,劉備也得跟見著親爹似的。好容易來了張鬆這樣一個大王八蛋,劉備還不得好好招待一番嗎?說穿了,劉備也就是這麼點心思。隻是一次普通的公關活動。從骨子裏說,劉備能看得上張鬆這樣的小人嗎?他怎麼會跟這麼一個出賣主子的家夥交往呢?
其實張鬆勢利眼著呢?他一開始覺得劉備太弱,就沒打劉備這張牌。要不然,怎麼先想著把地圖給曹操呢。雖然他開始沒把劉備當盤菜。可是地圖都揣出來了,總不能再揣回去啊。那豈不是白折騰了。這張圖給不給劉備呢?先看看劉備出什麼價錢吧?張鬆就這樣瞄上劉備了。
劉備多會來事兒啊。好,又是髙接遠送,又是酒肉招待。臨別,再給張先生弄點土特產,滴溜嘟嚕地裝在了張先生的後備箱裏。保不齊還偷偷塞了紅包呢。自然是大大地滿足了張鬆的自尊心。張別駕這才把地圖掏了出來。賣給誰不是賣啊。曹操那裏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吧。你劉備也將就了。“劉先生啊,我這兒有張地圖,您或許將來用得著。您就收下吧。”劉備真是喜出望外啊。好家夥,真是困了人家給了個枕頭,餓了天上掉了張餡餅。這張鬆怎麼能把這高級機密的軍事地圖帶出來了呢。還送給我劉備了。“行了,張先生,真是太謝謝您了。您給了我這麼大的好處,我一定記住您的恩情。您放心,如果我將來到了成都,當家做主了,我一定好好提拔您的。至少也得給您多長幾級工資。”書讀到這裏,談歌覺得非常可樂。劉備隆重接待張鬆這一個情節,很像兩個文物販子在談一樁生意。虛虛實實,誰也不肯把真實的價格講出來。最後,還是劉備這個大騙子把張鬆這個小騙子給糊弄了。
說句馬後炮的話,劉璋啊,你的企業裏管理製度太鬆了。西川地圖是你企業裏的絕對機密啊,怎麼能讓張鬆隨便帶出去了呢?如果製度嚴一點,檔案部門如果盯得緊點,張鬆這地圖就出不了海關。
張鬆獻給劉備的這張軍事地圖,給後來劉備進取西川打下了勝利的基礎。可惜了劉璋手下那些寧死不屈的文人武將們,如張任者、王累者。可是曆史就是這樣,小人的卑劣,比英雄的高尚更起作用。卑劣就卑劣者而言,本無關緊要。但是,遇到時機,卑劣者便會攪亂整個局麵。劉璋就是壞在張鬆手裏了。
讀到劉璋與張鬆時,談歌感慨頗多,劉璋也算是一個正人君子,就算是傻了點兒,窩囊了點兒,也不至於手底下出這樣的人物啊。以劉璋的目光,就算短淺,也應該對手下的幹部們有一個階段性考察吧?如何就讓張鬆這樣雖然有才,可是缺德帶冒煙兒的知識分子混入了幹部隊伍呢?而且還能接觸到企業的核心機密,還把頂頂要緊的軍事地圖弄出去了。張鬆作為一個知識分子,至少也是讀過聖賢書的知識分子,至少也應該懂得吃人家的飯,操人家的心啊。這算什麼啊?那些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退一步講,如果是劉備主動找到你家裏去了,行賄。扛著一箱子美元或者英鎊,晃得你張鬆眼花頭暈,你一時把持不住,犯了財迷。或者你張鬆礙於組織紀律,不好出麵,正趕上你老婆原則性不強,黨性不強,一時挨不往,收了劉備的銀子,就把地圖給賣了。這也算是一說。可是你主動出賣算怎麼回事啊?是你主動偷出去賣給皇軍的啊。這就是叛國,就是漢奸。這樣的人不論多麼有才,才髙八鬥也罷,甚至九鬥十鬥也罷,也都應該堅決殺掉。後人不能以張鬆這類是人才,就把這叛國的事兒抹去不提了。這是政治上糊塗。
談歌給大學裏講過中文課,有一次講到了張鬆這個人物,並連帶講到了曆史上一些變節的文人時,比如周作人。一些學生的態度都大大出乎談歌的意料,他們大都對一些文人漢奸格外景仰,格外崇拜。套用一句流行語,許多大學生都成了一些漢奸文人的“粉絲”了。這就很讓人氣憤了。真不知道那千千萬萬為了中華民族犧牲了生命的民族英雄們地下作何感想。還有學生質問我:“人家就是才子嘛,幹嗎因為一點政治問題就不依不饒呢?”問得理直氣壯。還有的理性十足地講:“人都有兩麵性,不能不看到一些才子的另外美好的一麵。”寫到這裏,談歌的確十分悲哀,談歌十分不理解,現在的大學裏如何連基本的政治都不講了。基本政治包括什麼?至少就包括國家利益民族利益和人格人品等等常識性的問題。世界無論發展到哪一步,也還是有好壞人之分的。如果我們連一些出賣國家出賣民族的奸細們都去景仰。談歌問這些大學生還有沒有一點基本的是非觀念了?談歌給這些學生打過一個比方:比如你家的姐姐或者媽媽,長得十分漂亮,如果讓某一個流氓看上了,強暴了,你還能分析這個流氓還是有愛美之心的嗎?比如這個流氓還是一個很不錯的詩人,你還能平心靜氣地談這個問題嗎?你還能非常理性地誇獎他的詩歌寫得很好嗎?再打一個比方,一群外國強盜,來到了中國,讓一些識文斷字的中國人帶路,來到了你們家,搶了你們家的牛和羊,強暴了你們家的姐妹,燒了你們家的房子。你們對這個帶路的中國人不憤恨嗎?再比如這個帶路的漢奸曾經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小說家,你還能平心靜氣地稱讚這個帶路的漢奸的小說寫得很好嗎?你們還能心平氣和地給這個漢奸一分為二嗎?事情不打到誰頭上,誰不知道難受。抗日戰爭,我們中國人死了三千多萬老百姓,三百多萬中國士兵戰死。想想這些,我們還能替那些漢奸文人去講話嗎?比如周作人。
當今時下,我們的社會情操教育真是成了一個問題,或者強調一下,格外是一個問題。大學隻教青年人的學問,而道德情操不僅需要青年人自身培養,也需要環境規範。青年人不能隻講學問不講情操,張鬆的問題,是要引起知識分子的自省發問。寫到這裏,想到一些知識分子的敗類,為了自己出國,竟然把國家的一些科學成果都偷偷帶到了國外,向國外的企業獻媚。這就是背叛民族利益。就是漢奸行為!再往小裏說,一些企業,某些知識分子拿著企業的高工資,卻把商業機密出賣給了另外的企業。這算什麼?難道我們可以說都是在中國,他們不能算漢奸,隻能叫叛徒?好,就算是叛徒,難道這種叛徒行為就不算什麼了?這至少也是人格上的缺損。
他們跟張鬆應該算是一類人。我們不能原諒張鬆,同樣,也不能原諒周作人。說到底,我們不能原諒卑劣無恥。這是中國人的原則,也是人類的原則!
寫到這裏,心頭的悲哀仍然揮之不去。我們的民族的疾惡如仇的品質莫非真是退化了?古人尚且知道把秦檜這些賣國人物永遠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而我們現在掌握了電腦的現代人,一些正在髙等學府裏深造著的莘莘學子,竟然學會了對漢奸們的原諒?(不僅原諒,而且崇拜。)我們什麼時候偷偷摸摸地有了如此寬容的胸懷?我們什麼時候有了對吃裏爬外的漢奸們的愛惜之情呢?我們的腦子什麼時候開始進水了?寫到這裏,想起談歌家鄉的一件事情,談歌的老家是山區,談歌爺爺那一輩上,村裏的古姓開始發達,某家有六個兒子,其中五個都送到外邊去念書了。抗戰開始,古家這六個兒子有了不同的命運。留在村裏的這一個參加了區裏的抗日武裝。外邊的五個兒子有四個參加了共產黨或者國民黨,抗戰。隻有老三當了漢奸。抗戰當中,古家的六個兒子死了四個,隻留下了老六和老三。老六一直在村裏,老三跑到國外去了。老三先是在國外教書,後來在國外做買賣,發了些財。改革開放後,老三以外商的身份回來,受到了當地政府的歡迎。可是古家卻不認他,不許可他回村。老三一直不能回村。後來老三死在了國外。老三的一個侄子,是一個農民,現在也八十多歲了。他對談歌說,我三叔叫什麼,漢奸!古家不承認他是古家的人。他也是一個讀書人,卻給日本鬼子做事情,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如果我們古家認了他,我們古家其他人豈不是白死了嗎?這件事讓談歌十分震撼,莫非我們當代的一些大學生,還不及一個八十歲的農民有政治頭腦嗎?
張鬆這個內奸人物,實在是知識分子的恥辱。最後劉備要攻打西川時,張鬆私通劉備的事情敗露了(讓他哥哥張肅給舉報了。張肅這人還真是有原則,別看咱們是親哥們兒,可是你當內奸,我不能包庇你),張鬆就讓劉璋給殺了。那時候到沒有哪一個文臣武將站出來替張鬆求情。可以看出劉璋手下的幹部們還是有原則,有黨性的。如果放到現在就難說,保不準有某些知識分子挺身站出來替張鬆求情說好話:“劉璋老板啊,您消消氣吧,張鬆可是個有大才的人啊,留下吧。不行就撤職,當個一般幹部使用吧。咱們得給讀書人留點種子啊。這可是一個國寶級的人物喲。”
至少,劉璋手下沒有這樣政治上的糊塗蟲。
殺!對張鬆這種王八蛋。別客氣!
曹操為什麼不辭退蔣幹?
蔣幹,字子翼。曹操手下的一位出謀劃策之士。簡稱謀士。謀士嘛,當然要有文化了。總不能說,你饅頭大的字認識不了一麻袋,你就去當謀士?問你三加二等於幾?你還得現場脫鞋脫襪子,當眾數腳指頭?這肯定不行!你得有文化,至少還得是髙等學曆。如此說,蔣幹先生應該是一個有著髙等學曆的文化人。
曹操手底下到底有多少謀士?史書沒有記載。《三國演義》裏也沒有寫。但是肯定不少。應該是智者如雲,一扒拉一片。林子一大,什麼鳥兒都有了。這裏邊肯定就有不少南郭先生了。充數的、屍位素餐的、混幹糧的,種種。蔣幹算不算呢?按照蔣幹先生後來的情節,他大概算是一個混幹糧的人物。或許有人講,曹操那麼精明的一個領袖人物,如何容忍他的手下有這種草包角色呢?這是書生的話。其實,古今中外,混幹糧的人從來就不是少數。就是現在的政府裏或者企業裏(包括外資企業),有沒有呢?當然有。一個國有企業的老總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過,“企業嘛,總不能都是幹活的吧,也得有人陪著我玩兒的。”如此說,混幹糧的人,便不會絕跡。打住!這個話題不在本文討論之列,按下不提。
如果沒有赤壁之戰,或許蔣幹就沒有了出場的機會,也沒有了他說話的機會,輪不上他嘛。試想,曹操手底下那麼多文人謀士,如果召開一次全體會議,讓每人都說一句。那得多少句啊?曹操長十八隻耳朵也聽不過來。蔣幹出場,因為周瑜。反過來說,也同樣,因為周瑜,蔣幹才得以出場。蔣幹才成了名人了。
曹操在赤壁之戰遭遇到了一個勁敵:周瑜。這個周瑜,了得!精英中的翹楚,人才中的領袖。他讓曹操十分頭疼,本來,麵對曹孟德的八十三萬大軍,東吳的文人們都聞風喪膽,一個個都哆嗦著準備投降了,東吳的孫老板也六神無主地準備歸順了,看樣子,曹先生很快就可以兵不血刃,順順當當地拿下東吳這個前景廣闊的市場了。可是曹操沒想到,一個名叫周瑜的年輕人偏偏跳出來了,主戰!曹操也不是戰爭販子,天生就喜歡打仗啊,如果能不費一槍一彈就拿下江東最好啊,可以減少企業經營成本啊。如此說,曹操的本意,也希望和平解決爭端。可是怎麼才能說服這個不識時務的周瑜放棄抵抗呢?這讓曹操頗費心思,於是,曹老板召開戰前緊急會議,專題討論這個問題,要大家獻計獻策。這個時候,蔣幹先生主動請纓了,“曹老板啊,您別發愁了,我認識這個周瑜。不就是小周嗎?我找他說說去。我讓他乖乖地投降。”
蔣幹怎麼認識周瑜呢?蔣幹是周瑜的同學。什麼同學?小學同學?中學同學?還是大學同學?黨校同學?電大同學?書裏沒有交代。反正是同學。就跟現在一樣,張嘴就說,“某某是我同學。”你也別問是什麼同學。反正挺親的。前幾天,有人來找談歌,傳達室打電話說是談歌的同學,談歌問是什麼同學,傳達室說不清楚,談歌不敢怠慢,忙著放下手裏的活兒,跑著下來接待,一見麵兒,真就認不出來了。談歌還不好意思問,寒暄了半天,才搞清楚,是二十年前,談歌與這位共同參加過一個為期五天的黨校學習班,於是,就同學了。同學嘛,於是,請一頓吧。寫到這裏,有些感慨,這種現象應該叫做“同學泡沫”。還時不時弄一場同學聚會,什麼小學同學、中學同學、電大同學……種種。見麵之後,握手擁抱,吃吃喝喝,跳舞唱歌,聯絡感情……同學通訊錄,是近年來很流行的一種社會人事關係名單。電話號碼、郵政編碼、通訊地址、電子信箱等等,一應俱全。寫到這裏,談歌笑了,現在桌上就有一本談歌的同學通訊錄。
由此看來,古時候就有同學聚會了。蔣幹懷裏是不是也揣著一本同學通訊錄呢?走到哪裏,都隨時翻翻,揀用得著的聯係一下?書上沒寫。不好妄猜。
也不知道蔣幹跟周瑜是什麼樣的同學,如何多少年不見麵了(或許隻是初中時的同學?後來人家周瑜一路高中大學考上去了,還考上了碩士學位博士學位也說不定。而蔣幹或許初中畢業後就上了一個中專),也不知道他們畢業之後,闊別多少年才有了這次會麵。他們當年分別之後,自然是各自發展自己的事業。當然現在周瑜比蔣幹混得強多了。跟現代社會一樣,畢業的時候也看不出誰將來會怎麼樣。等多少年之後,某某出息了。就有不服氣的私下嚷嚷:“什麼啊,就他?我還不知道他那點兒底細嗎?當年他還不如我呢?”這種話常常聽到。可是說這種話的人顯著無力,透著矯情,聽著沒勁。一樣的同班同學,後來的結果肯定不一樣。周瑜在東吳的部隊裏當了司令(督都),是東吳這邊的高級幹部。蔣幹呢,在曹操的部隊裏當參謀。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頂多也就是一個副主任科員一級的參謀。這兩個人級別不一樣,差大勁了。
你還別不服氣。同學歸同學,有賣菜的,就有買菜的;有開車的,就有坐車的;有做飯的,就有吃飯的。蔣幹先生心中是不是也有一種不服氣酸葡萄的味道呢?
曹操挺懷疑這事兒,他問,“蔣先生,您行嗎?您能說動周瑜投降?”
蔣幹或許被曹操的疑問傷著自尊心了,他仗著跟周瑜的這層同學關係,就當下對曹操拍開了胸脯,“曹老板啊,您別小瞧我,就憑著我蔣某人這三寸舌頭(古時人愛說舌頭:三寸不爛之舌。談歌常常懷疑,古人怎麼會量舌頭呢?真的是三寸?現在也沒有人印證過),就能把周瑜說得叛變了,屁顛兒屁顛兒打著白旗過來投降。曹老板,您就瞧好吧。這件事兒就包在我蔣幹身上了。”書看到這裏,感覺蔣幹是在吹大牛。你憑什麼啊?哦,就憑一張嘴說說,就能把人給說過來?你是什麼舌頭啊?牛舌頭?莫非你蔣幹參加過全國大舌頭公開賽?拿過金獎?
這裏邊會不會是這樣一種情況,蔣幹感覺自己在曹操手下埋沒多少年了,好容易逮著一次出頭的機會,就難免說幾句過頭話。如果不吹得大點,萬一曹操不給這次機會呢?到東吳去說服周瑜,至少也算一次公費旅遊啊。再讓帶上家屬(當然了,他就是帶小姘也沒有人追査),不就是更美哉美哉了嗎?也或許當年同學時,他周瑜還打過蔣幹的小抄呢?要不然,你周瑜當年肯定有兩門考試不及格。現在你周瑜牛了,你得記得我蔣幹當年幫過你的情分啊。這次見麵,我除了公事,還得讓你幫我點錢,我家裏剛剛買了房,三室兩廳,我的積蓄可都花光了,裝修還差好幾萬塊錢呢。要不然,周瑜你得讚助我一輛轎車。由此猜測,蔣幹如此大吹牛皮,有多種動機。
可是感覺曹操好像有點愚蠢了,你怎麼就相信牛皮哄哄的蔣幹先生呢?蔣先生說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能把河裏的魚說上岸來,把天上的鳥說到開水鍋裏來,你也相信?那周瑜是三歲兩歲的小孩子啊?你蔣幹拿塊糖就能哄著人家投降?或許你蔣幹來曹操這裏之前,當過幾天媒人?幹過幾天婚介?連蒙帶哄地說成過幾對?可這也不是給我曹孟德說媳婦兒呢,這是去說降周瑜。你就真敢吹牛腿?也可以這樣想,曹操也未必多麼相信蔣幹的能力。書上講,“孟德大喜”,那是表情。曹操心裏怎麼想的?大概也是有棗沒棗三杆子的事兒吧。你蔣幹願意去,你就去試試吧。反正我老曹也不損失什麼。說不降周瑜,也是丟你蔣幹的人。再者,你去一趟,看看東吳那邊的情況也好。回來說給我聽聽,也是個收獲。這應該是曹操的真實心態。“行了行了,蔣先生,那就勞煩您辛苦一趟吧。按出差報銷車馬費。請客送禮,也開張正式發票回來。實報實銷。”
於是,蔣幹就去出這趟公差了。
這同學的關係就是這點好,一般都給麵子。老同學大老遠來了,周瑜當然要大大地款待,當然要好吃好喝好好地宴請蔣幹了。而且要用最高的規格。老同學嘛。這樣的款待一定會極大地滿足了蔣幹的虛榮心。但是讀者別忘了,這不是一般的同學聚會,蔣幹是帶著任務來的,是出公差。周瑜也是帶著心理準備的,是接待外賓。如此說,周瑜蔣幹二人見麵,更像一場商務洽談會。
洽談會的場麵十分隆重,老同學見麵,酒是免不了的,肯定還都是好酒,至少是茅台五糧液這種級別的。還得找些陪酒的。其實,這都是周先生事先設計好了的。周瑜熱情地說:“蔣學兄啊,咱們多年不見了,這次見麵,真不容易啊。我很想念同學們啊。人生苦短,咱們今天不談工作,隻談風月,喝酒,得使勁喝。喝完了,沒事兒了,睡覺。”也趕上周瑜那個時代的條件不行,放到現在,就比過去節目多了去,喝完了,還有唱歌,跳舞,洗澡,打保齡球等項目。很遺憾,蔣幹先生沒趕上現在的時代,要是趕上了,喝完了酒,周瑜肯定還要請蔣幹先生跳舞唱歌洗澡蒸桑拿。找幾個按摩小姐也備不住。
周瑜裝作喝高了,就讓蔣幹跟自己躺在一個床上睡覺。蔣幹卻沒有喝多。有讀者評論這一個情節說,此時的周瑜裝睡,卻是醒著;此時蔣幹醒著,卻真是做夢呢。周瑜然後就讓蔣幹盜書。蔣幹真還盜了。這一盜,蔣幹就算是結結實實鑽了周瑜的圈套。蔣幹揣著這封書信連夜跑回來了。情況緊急啊,蔣先生連夜把正睡得七葷人素的曹操從熱被窩裏喊起來,聽他彙報:“曹老板啊,事急兒啊,實在對不起啊,打擾您休息了。我雖然沒有把周瑜說投降了,可我弄來一個大情報啊。您知道嗎,您身邊有奸細啊。”曹操驚了,“誰?蔣先生……您……慢點兒說,誰是奸細?”蔣幹大嘴一撇,“唉,就是蔡瑁和張允啊。這兩個家夥早有二心了,是定時炸彈啊。這書信就是物證。”曹操正睡得懵懵澄澄呢,或許這一陣子睡眠不好,剛剛吃過了安眠藥,估計腦子也還沒有完全清楚呢,他看了蔣幹盜來的這封書信,當下就發火了。“什麼?這兩個人竟敢暗地裏想投降周瑜?來人啊,把他們拉出去宰了。”得,曹操就迷迷澄澄地把這兩員大將給殺了。
周瑜可高興壞了。這蔡張二人是曹操身邊的高科技人才,精通水軍,是周瑜的心頭大患啊。現在借蔣幹的手,把他們送上了不歸路,這曹操的水軍的戰鬥力可就大打折扣了。這一場老同學聚會啊,周瑜請蔣幹喝了一場酒,這場酒喝得值了,喝出來兩條人命。天。什麼酒?代價這麼髙?國窖1573?XO?人頭馬?其實,這裏邊還有一個背景,這蔡瑁和張允本是降將,曹操對他們就一直不大放心。如果挑唆曹操殺許褚夏侯淵,曹操還會上當嗎?你蔣幹別說偷回一封信來,你就是弄幾盤錄音磁帶或者DVD光盤來放放,曹操也不會相信。
蔣幹心裏美啊。雖然周瑜沒投降,可自己這趟公差沒白出啊,我還是給曹老板辦了一件大事情啊。替曹老板清除了他身邊的兩顆定時炸彈啊。這也是大功一件啊。等曹操殺了蔡瑁張允之後,他還在曹操身邊直磨蹭,意意思思地不想走,大概是等著領獎金呢。
曹操終歸是個聰明人,片刻醒過盹兒來了,就知道上當了。還獎金呢。蔣幹啊蔣幹,我不處分你就算不賴了。他狠狠瞪了蔣幹一眼,一句話都懶得跟他說了。轉身走了。
這還得說是曹操,還真算是胸懷大。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讓蔣幹給弄的,把兩個海軍科技的帶頭人給殺了,這得多大損失啊。可曹操到底也沒怎麼著蔣幹。按說,你讓人家利用了,捅了這麼大婁子,我還不殺你嗎?沒殺。曹操懂得愛護知識分子。隻是曹操不愛答理蔣幹了。這種傻蛋還怎麼答理啊?換上談歌也不答理他了。
寫到這裏,似乎就有了問題,蔣幹這樣沒水平(估計那文憑也來路不正)的幹部,曹操幹嗎還留著啊,還不趕緊著辭退算了。不行就召開職工代表大會,考核他的工作成績,群眾打分,末位淘汰嘛。曹操不用親自出麵,組織部門就會找蔣幹談話,“蔣參謀啊,群眾意見太大,你說你捅了多大的婁子啊,也不說你是故意的,可是客觀上你陷害了兩名高級幹部啊。你這副主任科員級別的參謀也別幹了,你到下邊基層參加體力勞動算了。要不你就辭職。”可是曹操沒有這樣處理蔣幹,為什麼?其實這裏邊有一個道理要講。曹操有曹操的難處,他也知道手底下不都是郭嘉那樣的傑出人才,像蔣幹這樣有文憑沒水平的幹部也多了去了。可是也得養著啊。你辭退蔣幹,他還不服呢,他還得找你談呢,“曹老板,您憑什麼辭退我啊?您想啊,我在您這單位幹了這麼多年,沒功勞還有苦勞呢,沒苦勞我還有疲勞呢。您不能這麼就把我打發嘍,您要是真讓我走,我就去勞動仲裁委員會上訴去。”弄急了眼,蔣幹還得找一大幫人跟曹操去說情,“曹老板啊,您就留下蔣幹吧,他也在您的企業裏待了好幾年了,工作也沒有什麼大錯。盜書這件事,他隻是提建議嘛,處理蔡瑁張允是您曹老板拍的板啊。跟蔣幹沒直接關係嘛。蔣先生也是一個老實人,除了能說幾句,他一無所長啊,您要是真炒了他,他上哪兒找工作啊?我們聽說,他愛人早就下崗了,還沒找到工作呢。唉,現在就業多難啊,您還是批評批評留下他吧。就算我們大夥求您了。您就給我們個麵子吧。”如果真鬧到這一步,曹操也得收場。總之,蔣幹隻能留用了。
想想看,其實哪個單位都有些像蔣幹這樣不著調的幹部,別看有什麼碩士學位博士學位,有文憑就管用嗎?就有能力嗎?現實情況是,長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可能是鳥人;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有文憑的不一定有能力,可能是弱智。可是,眾所周知,越是這樣的幹部,越沒事兒。養著吧。一些企事業單位的機構大概就是這樣因人設事,逐年龐大起來的。雞多不下蛋,是一句常常用來比喻人浮於事的舊話。可是也得看看這都是些什麼雞喲,你這群雞裏本來就沒有下蛋的雞嘛。明白的領導人本來也就沒指望著蔣幹這樣的幹部下蛋。留著吧,至少我也落一個愛惜人才的名聲。可是蔣幹還發牢騷呢,那句有名的話是:“曹營之事不好辦啊。”蔣幹先生給我們留下了這句名言。
一出京戲《群英會》,是名劇,還拍成了電影。久演不衰。且不說馬連良譚富英這些正麵的角色,蕭長華老先生演技真是好。餘生也晚。隻是看過蕭先生的片子,真是把一個又愚又蠢的蔣幹演活了。清代毛宗崗先生評價蔣幹時講過:周瑜假做極疏,卻步步是密;蔣幹自道極乖,卻步步是呆。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蔣幹先生啊。寫到這裏,談歌似乎看到了一個傻乎乎的書呆子正在曆史的通道上,帶著一臉懷才不遇的委屈表情,正搖頭晃腦地向我們走來。
諸葛亮的知遇之恩害了薑維薑維,字伯約。他本是魏國的將領,是被諸葛亮招降過來的。往明白裏說,薑維是魏國的叛徒。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講的就是借用別人的力量。棄暗投明,自古就是叛徒們一個下台階的好說詞兒。其實,什麼棄暗投明了,幡然醒悟了,回頭是岸了,都是叛徒們欺世盜名的遮羞布,叛徒就是叛徒了,就沒有什麼好掩蓋的了。這是實質。如果我們再從技術上去分析,從古至今,叛徒這一個行當,可真是不好幹。會幹的,叛徒一回,能得許多好處,還能當大官兒。可是你得叛徒的是時候。雙方對陣,正處在若明若暗的膠著狀態,餃子全上來了,就差你這一葫蘆醋了,就差你這一頭蒜了,你這個時候當叛徒,肯定能得到好處。要個位置,要套房子,要輛汽車,給老婆孩子安排工作,都能解決。隻要許可,你就張著大嘴提條件吧。好,你要是等著人家全國都解放了,你再想去當叛徒,誰要你啊?門兒都沒有哇!如果再從時機上去分析,這裏邊還有一說,你得看人家喜歡不喜歡你當叛徒。如果人家喜歡,你當叛徒就不叫叛徒了,那叫吸收“人才”。那叫“革命不分早晚,歡迎你加人革命隊伍”。那叫“站隊站錯了,站過來就是了”。如果人家不喜歡你,那你可千萬別拿自己不當外人。亂叛徒?瞎叛徒?肯定不行。也就真有不長眼的,舉個例子,劉邦上台之初,有個人稱丁公的家夥,過去是項羽手下的,看著項羽已經死了,就主動送上門來當叛徒,他自認為心裏有底,他當年對劉皇帝有恩啊(他曾經在戰場上偷偷放過劉邦一馬)。可是丁公萬沒想到,他讓劉邦給殺了。這個丁公真是個傻蛋啊。你來當叛徒之前就沒調査調査,人家劉邦到底喜歡不喜歡你這個叛徒啊?腦子讓驢踢了?這叫自投羅網,屬於亂叛徒、瞎叛徒的例子。
用上邊的說法做參考,薑維當叛徒的時間、地點、技術、時機等等條件,都對,都合適。天水關一戰,諸葛亮曉得了對方陣裏這個青年才俊的本領,立刻眼睛一亮,瞄準了,盯上了。天水關戰役的戰果大小,既定的作戰方針如何實施,都已經被諸葛亮放到了其次,如何能把薑維這個人才挖到蜀國來,為蜀國所用,倒成了諸葛亮的主要科研課題。這時的薑維,如果能來投降,已經不是叛徒這個層次上的意義了,薑維是人才啊。而且是特殊人才,諸葛亮要千方百計把他從對手的公司裏挖來。說千方百計也不為過,為收降這一個薑維,諸葛亮真是絞盡了腦汁。這應該算是一次諸葛亮對人才的重大的獵頭行動。您瞧哇,薑維剛剛叛徒過來,氣還沒喘勻呢,屁股還沒坐穩呢,戶口本身份證都沒辦下來呢,諸葛亮就給了他一個大官兒當上了。說句嫉妒人的話,你看看人家,嘖嘖!人家薑維這個叛徒當的,直是讓古今中外的叛徒們紅了眼睛喲!
為了收服薑維,諸葛亮的確付出了重大代價。如果按照《三國演義》上所講述的,其實諸葛亮完全可以長驅直入攻進魏國(曆史上有無這回事兒,且不論,談歌隻是按小說本身的情節來推斷分析)。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司馬懿剛被免職了,魏軍也失了元氣,不乘勝前進還愣著幹什麼呢?可是諸葛亮放棄了這一個破魏的大好時機。諸葛亮想什麼呢?也不宜“將剩勇追窮寇”了,得了一個薑維便喜氣洋洋地回師了?連逃跑的夏侯懋也不緝拿了?用諸葛亮的話講:“我放走了一隻鴨子,卻得到了一隻鳳凰(指薑維)。”
鳳凰是什麼?是百鳥之王啊。當然珍貴了。鴨子算什麼啊?菜市場有的是。就算你夏侯撤是全聚德的烤鴨,你才值多少錢一斤啊。
可見薑維的倒戈,對諸葛亮的意義重大。有人讀《三國演義》到此處,心裏總有些疑問,為了一個人才,而放棄了了整個攻魏的計劃,至少是在天水關的戰役中耽擱了太多的時間,失去了作戰的最佳時機,值得嗎?作者這樣設計情節可信嗎?薑維是個人才嗎?值得諸葛亮這般心向往之,薑維要是個漂亮女人也罷,你諸葛亮一見之,便愛慕之,便傾心之,便心向往之。可是薑維是一個大小夥子啊,莫非你諸葛亮是想跟薑維搞同性戀?被人類的第二種愛情驅使著?
別亂猜,諸葛亮絕對沒有以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那諸葛亮為什麼會如此看重薑維呢?這裏邊有諸葛亮的難言之隱。是關於接班人的問題。
劉備去世後,諸葛亮成了蜀國企業的總經理。董事長劉禪,隻是一個聾子的耳朵——擺設。蜀國的一切事務,采取了總經理負責製,董事長一邊曬著,養尊處優了。諸葛亮在西蜀治理多少年,他有一個致命的失誤:即沒有注意培養後備幹部。簡單地說,他沒有給自己找到一個合適的接班人,即一個常務副總經理。我們可以分析,從諸葛亮出山之後,他身邊的人才很多,他卻一個也沒有看中。為什麼?這些人都不合他的心意(談歌說句閑話,諸葛亮的眼皮子是不是也太高了?莫非百步之內,真的就沒有一株芳草?)。諸葛亮大概晚年的時候,也真是急眼了,不行啊,眼看著自己一天天上歲數了,三天兩頭鬧毛病,總是吃藥打針輸液,動不動就得住院,我得趕快找一個接班的啊。誰合適呢?諸葛亮是一個認真的人,他不可能將就。這個人一定得完全合乎他的心思。差一點兒都不行。如果換一個馬大哈的脾氣,這事就不叫事兒了。接班人還不容易找嗎?省事兒的辦法也有,找劉禪問問,“皇上啊,我年紀一天天老了,我得找個接班的了,您看誰合適啊?這企業可是您老劉家的,您說了算,您看著給拆兌一個?您滿意就行。”還有更省事兒的辦法,召開選舉會議,民主推薦候選人。大夥給我諸葛亮選一個接班人出來。選完了,定下一個得票最高的人選,再找董事長劉禪批複一下,下任命書就是了。
可是諸葛亮不會這麼幹。如果這麼幹,諸葛亮就不是諸葛亮了,那就是豬八戒了。在這個問題上,他采取了寧缺毋濫的態度。俗話說,寧吃鮮桃一口,絕不吃爛杏一筐。
諸葛亮要認真選擇,這個人必須在思想上、策略上跟他保持一致,而且在性格脾氣上,還必須達到諸葛亮的滿意。眾裏尋覓千百度,驀然回首,哦,我操,那人就在電線杆子底下站著呢!好啊,這人就是薑維啊。好容易遇到了,諸葛亮不得急了眼啊。一定得把他收降過來。由此說,天水關一戰,沒有擴大戰果,沒有“宜將剩勇追窮寇”。一定是諸葛亮收了薑維之後,高興懵了,什麼也顧不上了。
在日常工作中,不注意培養後備幹部,這似乎不是諸葛亮一個人犯的錯誤,縱觀曆史,一些大政治家和大企業家,臨到自己身體快不行了的時候,才急急慌慌地找接班的。古往今來的政治家們和企業家們,並不是一開始就沒有找過接班人,他們開始也有意識地培養一個半個的,可都不如意。接班人剛一上來時,看著都不錯,可是幹著幹著,總得換掉。講句閑話,未必都是候選的接班人經不住考驗吧?是不是領導人都患上了審美疲勞的綜合征了呢?中國的古代、近代、當代,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寫到這裏,談歌感慨一句:接班人啊,自古就難選,還常常鬧出人命來。在此不必多說。
實事求是地說,諸葛亮也培養過接班人,馬謖算不算?應該算是一個。至少我們可以說,諸葛亮開始是十分器重馬謖的,把他放在身邊當貼身參謀,軍情大事都跟他商量,夠重視的了,夠有感情的了,甚至可以說,夠哥們兒的了。可是這位馬哥們兒理論上有一套,實踐經驗差得太多。他自己主動要求實踐一回吧,還經不住實踐考驗。把街亭弄丟了,自己的腦袋也弄丟了。其實馬謖太傻,你急著立什麼功啊。這叫邀寵。或許馬謖把請戰當做為國增光的事兒。這為國增光或許自古就有,什麼叫增光,其實就那點虛榮心罷了。一個國家都有虛榮心,何況個人呢。說到底,馬謖是想為自己爭光,他想壓壓薑維,結果把身家性命都搭進去了。這都是虛榮心惹的禍。誰講過?“虛榮心啊,你就是阿基米德想用來撬起地球的那根杠杆。”哦,萊蒙托夫講的。可是你馬謖撬得起來嗎?你有那麼大勁兒嗎?你是吃幾碗幹飯的?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體重多少?這是閑話,打住。
除了馬謖,還有誰被諸葛亮培養過?似乎沒有了。翻遍《三國演義》,諸葛亮似乎沒有再對誰有過培養之心,動過培養的念頭。看起來,薑維真是幸運兒喲。誰也別忌妒,幸運兒自古以來就是少數。話又反過來講,幸運兒不幸運兒的,還真得兩說。有時候,你看著人家交到你手裏是一隻熱騰騰的肉包子,你張開嘴咬的時候,它就敢變成一隻刺蝟。
咱們接著往下說。
有了薑維,諸葛亮就很放心地死了,也很放心地把班交給了薑維。薑維的確不負諸葛亮多年的栽培,諸葛亮身後,他又對魏國發動了幾次大動作的進攻。當然,不管效果如何,反正薑維的意思到了。什麼叫意思到了?就是說,你諸葛亮作為我薑維的前任領導,你留下的大政方針,我薑維可都是不折不扣地繼續執行了,這是形象工程。我不幹不行。至於執行得好不好?到位不到位?效果顯著不顯著?那就是我個人能力的問題了。
說到這裏,談歌總感覺薑維對魏國采取的幾次軍事行動,都有點兒敷衍了事,往臉上擦粉兒的感覺。北伐中原是個腦子活,更是個力氣活,蜀國的軍事力量和經濟力量如何?你薑維未必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地硬幹呢?就因為諸葛亮對你有知遇之恩,你就拿一個國家的命運窮折騰?凡是諸葛亮交代的就要執行,凡是諸葛亮說過的話就不能更改?如此說,薑維是個守舊派,“凡是”派。古今中外曆史上,凡是守舊派,“凡是”派,注定是沒有什麼作為的。現代的例子有的是,還用舉嗎?算了,否則有含沙射影之嫌了。罷了。
甴此說,薑維的失敗是必然的了。
還可以猜測一下,薑維從骨子裏未必就完全同意諸葛亮的既定方針,可是諸葛亮對他薑維有知遇之恩啊,薑維心裏話,如果不是諸葛亮,我薑維現在是什麼?大概屁也不是,頂多還是魏國裏的一個普通將領,工資也不會太高,出息也不會太大。就算我當年投降過來,如果諸葛亮漸漸看不上我了,也不再重用我,我也不可能當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蜀國的大將軍啊。這是中央常委一級的領導幹部啊,這裏邊的情分多大啊。沒有諸葛亮先生,就沒有我薑維的今天啊。我薑維要是改變了諸葛亮留下的方針政策,那世人會怎麼講我呢?算了吧,諸葛亮先生怎麼說的,我薑維就怎麼辦吧。辦好辦不好的,反正我是嚴格執行了,效果顯著不顯著的,那就另說了。如果是這樣,那麼薑維就是把工作與個人情感摻雜在一起了。
也別怪薑維,自古接班人這個角色,都是不好演啊。你或者當改革派,或者當凡是派。可不管什麼派,你都得被人指責。如果你是改革派,人家會說你是修正主義。如果你是凡是派,人家會說你沒有創新,是保守主義。
薑維應該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鐵杆兒“凡是”派,凡是諸葛亮先生既定的方針,他堅決執行。也不管形勢變化不變化。也不管諸葛亮生前沒有完成的尾巴工程是不是合理,也要繼續把這尾巴工程搞完,勞民傷財,也在所不惜。他薑維倒是省事兒了,蕭規曹隨。可是整個蜀國真是費事兒了,諸葛亮死後,蜀國的物力財力都已經捉襟見肘,薑維還是一個勁兒地伐魏。這不是窮兵黷武嗎?薑維伐魏,實在是有點兒“乏味”。真有點兒應付差事的味道了。
怎麼叫“點兒背”呢?薑維的命運還真是不濟,他跟司馬師司馬昭兄弟打了多少年,沒占著什麼便宜,後來還遇到了兩個勁敵:鄧艾與鍾會。這二人出道雖然比薑維晚些,可名氣卻與薑維在伯仲之間。
鄧艾口吃。所以叫鄧艾,書上這樣講。我們隻能這樣聽。是不是還有它解。書上沒有講,我們也不好亂猜。鄧艾是從士卒一步一個台階爬上來的。是一個從士兵到將軍的典範。
鍾會是名門之後,他父親還是有名的書家。他一步步被提拔起來,不會像鄧艾那樣辛苦。他很早就受到司馬昭的賞識。他還辦過一件事情,嵇康就是他建議司馬昭殺掉的。這件事另有別論。這裏不提。
這兩個人不負司馬昭的期望,攻破了蜀國。鄧艾受降了劉禪,鍾會困住了薑維。鄧艾大概用手槍頂著劉禪的後腰,讓劉禪給薑維下命令,“快點兒,讓薑維投降。”劉禪就下命令了,“薑維啊,我都投降了,你還撐著個什麼勁兒啊?快投降吧,咱們打不過人家。”鄧艾大概想得很輕鬆,劉禪都下命令了,你薑維敢不聽嗎?敢不降嗎?
薑維降不降呢?這又成了一個問題,降,對不起當年諸葛亮一片刻意栽培之心。不降,就有了違抗命令的難度。但這又不是問題。薑維肯定不降啊。我投降?笑話!我來蜀國是衝著諸葛亮先生的知遇之恩來的。我得繼承諸葛亮先生的遺誌啊。說實話,我還真不大承認你劉禪呢,我是諸葛亮先生的人。我就這樣貪生怕死地投降了,後人怎麼議論我呢?不降!古人似乎比今天的人要臉,那時好像還沒有“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句俗語流行。薑維偷偷地給劉禪寫了密信,意思是說,“主子啊,您再忍忍,我這裏再想想辦法。咱們這麼大的企業不能說破產就破產啊。我們得想辦法鹹魚翻身啊。”
薑維能想什麼辦法呢?他先是口幹舌燥地說服了鍾會,“哥們兒啊,說你別傻了吧唧的再給司馬昭賣命了。就算是你立了功,你也得不了什麼好兒。司馬昭也不會給你提髙年薪。現在這天下的事兒,誰拳頭硬就算誰的了。怎麼樣?咱們哥倆兒合夥幹吧。先把鄧艾解決了,咱們再解決司馬昭,這天下不就是咱們哥們兒的了。到了那時候,咱哥們兒二一添作五。你看如何?”
按說,薑維這套話兒不應該說動鍾會。鍾會是個聰明人啊,書讀得多,腦子像轉軸。可是聰明人往往昏了頭,比傻子還笨。無論古代或者當代,利令智昏多數是發生在聰明人身上。鍾會真讓薑維說動了,“老薑啊,你的話我想了一夜,你說得有理啊。司馬昭這個人靠不住。媽的,反了!這天下又不是誰們家的。皇帝輪流做,今年或許就到我家了。幹!”
可是薑維和鍾會都忘記了他們的對手是司馬昭,這人可不是個“雛兒”,鍾會臨出兵的時候,司馬昭就料到了這一步。鍾會的變化,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兒。他稍稍動了動心思,就讓鄧艾和鍾會自相殘殺起來。薑維也死於亂軍之中。薑維也讓亂軍剖了腹。亂軍看到他的膽跟雞蛋那麼大。嚇人。《三國演義》有兩個膽大的,除了薑維,還有一個趙雲。可趙雲穩當,沒薑維這麼邪乎。
膽大妄為的薑維啊,真是盡心盡力了,由此說,諸葛亮算是找對了接班人。可如果我們聯想一下,如果諸葛亮沒有看上薑維,薑先生繼續在魏國工作,保不準將來也能提拔起來,是金子總要發光嘛。你一個有本事的人,怕什麼?急什麼?你就在魏國先踏踏實實地工作著,就算當不到大將軍這份上,也不至於最後慘死在亂軍之中啊。
如此說,是諸葛亮把薑維給害了。
曆史上這種知遇之恩,確乎害人不淺啊。
寫到最後,談歌的筆下也很尷尬,生活中的經驗是,知遇這種東西,讓人很難承受。如果你被“知遇”了,你能不感“之恩”嗎?這似乎是一個做人的原則。常識是,如果你違背了這個原則,你首先踐踏與蹂躪的,是當事者的良心。
薑維難矣!
曹操殺楊修的真實原因
楊修是《三國演義》裏的一個才子。當然了,才子嘛,首先是知識分子。而知識分子裏並不都是才子。作為才子,從來都是少數。在邏輯學上,這叫做不能“逆推”。才子是討人喜歡的。可生活中常常是另一種情況。才子們往往都是有些毛病的。有了毛病的才子,往往讓人討厭。於是,這些才子稍有不順,便感慨萬千,怨天尤人,什麼人間忌才啊,什麼眾口鑠金啊,什麼木秀於林啊。得,全來了。其實問題大多出在他們自己身上。愛賣弄,愛自我吹噓,愛自我表揚,總感覺自己帥得都掉渣兒,吐口唾沫都是花露水兒。這就是自戀!而且才子無行,也是自古而然。戲中的唐伯虎,是個大才子,可是他好色好得過了頭,為了一個女子,他可以賣身投靠。這點事兒按說算不了什麼,愛情嘛。可是成了後來人的口實。才子加流氓!當代一些才子作家常常夜宿花街,讓警察逮住罰款的也不少。花花事兒嘛,也算不上什麼,既不影響職稱,也不影響出國。可總是不好看。這是閑話。帶住。
如果站在這個意義的層麵上講,所謂才子,大概就是指一些行為上有毛病的知識分子。不可小看這毛病,有時也能帶來殺身之禍。與楊修同年代還有一個才子:禰衡。就是敢於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眾之下,光著屁股敲著鼓,痛罵曹操的那位哥們兒。勇敢了可是勇敢了,痛快了也算痛快了,可後來不也沒有落下好結果嗎。老百姓的話,這叫倒黴催的,自己找的。
咱們暫且放下楊修,先說說禰衡。禰衡有才,能說會道,膽子也大。美中不足的是,他有一個毛病,喝了酒膽子更大,敢口沒遮攔胡亂罵人,還敢罵領導。還敢光著屁股亂跑(現代人叫裸奔,有專家定義,這是一種行為藝術,如此看,彌先生是中國行為藝術的老前輩了)。竟然有人誇彌先生這是才子風度。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審美眼光,還風度呢。隻能是“瘋”度。禰衡遇上了曹操,亂罵了一通,他還算萬幸,曹操忍了(這是領導風度),沒殺他。白白讓他罵了一回,也沒以誹謗罪把他告上法庭。於是,彌先生算是出了名了(今人也有“想出名罵名人”的風氣。看來這是古時候的經驗,禰衡不僅算是行為藝術的老前輩了,還是罵人出名藝術的老前輩呢,今人隻是照貓畫虎)。他可能自我感覺也過於良好了。誰能怎麼著我呢?誰敢怎麼著我呢?連國家領導人曹老板都白白讓我罵了一頓,他都不敢怎麼著我。別人我更不放在眼裏了。可是曹操也有自尊心啊,人家是領導,有涵養,臉皮上不掛顏色,可心裏算是恨死你禰衡了。你小子敢讓我在眾人麵前下不來台,好,你等著吧。曹操憋著口氣要收拾他呢。曹操很快就給禰衡找了個事由,讓禰衡到劉表那裏出公差,就給這位彌先生挽了個死套兒,曹操料定他去劉表那裏也一定來這套把戲(曹操料定彌先生改不了罵人的毛病,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樣)。劉表能吃這套嗎?劉表讓彌先生鬧了一通,劉表忍著氣沒動手,劉表明白啊,你曹操是讓這位彌大爺惹翻了我,讓我替你殺了他啊?我才不想擔上一個殺人才的惡名呢。“行了,彌先生,您在我這兒的公事也辦完了,您就多玩幾天吧。我這些日子太忙,真是沒空兒陪您,您到我的下屬黃祖將軍那裏玩幾天去吧。黃將軍那裏真有幾個景點值得您看看,您也拍幾個照片,留個紀念。反正也是公差,您就隻當公費旅遊一趟吧。”禰衡還傻了吧唧地認為劉表是跟他客氣呢。還傻了吧唧地認為劉表是巴結他呢。“行啊,那我就去黃祖那裏玩幾天吧。你派車送我一下吧。”於是,禰衡到了劉表的手下黃祖將軍那裏去做客了。見了黃將軍彌先生也是玩這老一套,罵罵咧咧,濤聲依舊,嘴裏不幹不淨。黃祖什麼脾氣啊?大概當下就惱了。黃將軍當時的心理活動我們已經不好猜測,但是設身處地想想黃將軍,禰衡到了他那裏肯定是一點兒也不知道收斂啊。黃將軍肯定拍桌子發怒了,“你一個臭讀書的,不就是比我老黃多認識了幾個字嗎?狂什麼狂啊?我好吃好喝招待你,你還盛不下了,給你臉你還不兜著,你跑到我這裏撒什麼野啊?來人啊,推出去,宰了!”得,彌先生算是勾了戶口本了。
寫到這裏,談歌感慨,這裏邊有一個不大好處理的問題,自古才子和權貴就是一對不好解決的矛盾。這話怎麼說呢?才子和權貴似乎自古就是對頭,但是結局總是才子們栽在權貴們的手裏,當眾把你褲子扒下來,打你一頓屁股板子羞臊羞臊你,那是輕的,是為了讓你長長記性。弄得不好,你得把腦袋混丟了。由此說,才子們最好少在權貴們麵前晃悠。你自己一身毛病,你自己還不覺得,人家其實早已經討厭你了。不答理你,那是沒拿你當盤菜。你再不長眼力架,不一定哪一句話惹惱了人家,你就等著挨收拾吧。對領導,應該有一個感覺上規定好的距離,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別總往領導跟前瞎套瓷,瞎近乎,別天天總想著跟領導吊膀子。保證你沒事兒。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可是現實生活中肯定行不通,為什麼?才子們似乎自古就賤,還就是喜歡在權貴者眼前晃悠顯擺,好讓領導喜歡我啊。這就常常鬧出悲劇來。比如上邊講的禰衡先生,你沒事兒找黃祖將軍幹什麼去啊?你以為誰都有耐心哄著你玩啊?你不是找劉表辦公事兒嗎?有什麼公事兒趕緊說完了趕緊抬屁股走人,回家洗洗衣服做做飯,哄老婆抱孩子去。你還至於把小命兒搭進去嗎?也有明白的才子,比楊修晚些時候,還出了一個大才子,就是竹林七賢裏的那個阮籍,毛病多是多,可是阮先生明白一條,就是不在當權者哪裏亂顯擺。權貴們倒是想找他談談,阮先生是個才子嘛,領導得重視重視嘛,也顯得領導愛惜人才嘛。可阮先生天天總喝得酩酊大醉,見人就說瘋話(自汙),這叫裝傻充愣。當時的當權者司馬昭可不得了,凶著呢。他看上了另一個才子嵇康,想重視一下,提拔提拔。可嵇康身上有一股子邪勁兒,他倒是不在領導麵前亂顯擺,他要跟領導保持距離,他亮明了態度,就是不願意去司馬昭那裏上班(高工資也不去)。你不去就不去,可嵇康還玩更邪的,仗著自己有才,背地裏對司馬昭冷嘲熱諷,還罵大街。這一來就把司馬昭惹惱了,“你是什麼東西啊,敢罵我。來人啊,把他給我殺了。”可老阮就平安無事。司馬昭把老阮當成了酒鬼。誰跟酒鬼一般見識啊。遺憾的是,像老阮這樣明白的才子少啊。
才子們啊,少在領導跟前去顯擺。真出事兒啊!談歌話講到這裏,知道自己也是講廢話,楊修這類人不可能不顯擺。他們似乎天生就有這種毛病。就喜歡在領導麵前賤不溜餿地瞎表現。出本書,先送領導一本,請領導指正;出唱片,先送領導一盤,請領導指正。可領導都忙啊,誰有空指正你呢?得,如果領導抽不出時間指正他,他就認為領導不賞識他了,他們就對領導有怨恨情緒了。什麼領導都是有眼無珠啊,什麼領導壓製人才啊,自己是懷才不遇啊,自己是生不逢時啊,得,全來了。曹操這裏是私人企業啊,你楊修要是看不慣曹老板,你就辭職走人嘛。要不,你就好好在這兒幹。你想受重用也不是壞事,可是你別天天總想著讓領導提拔你啊,重視你啊。領導總不提拔你,總不重視你,你就認為領導不了解你?好,我得讓你了解了解我的才華。我得跟領導逗逗悶子。這就有了顯擺的最初動因。其實領導怎麼不了解你,你以為領導真是草包啊?你不就那兩下子嗎?你憑什麼事事顯得比領導還精?你就逗吧,你哪天把領導逗急了,非出事兒不可。
真就“逗”出事兒了。楊修高低還是被曹操殺了。這件事在感情上偏重於楊修的人看來,都怪罪於曹操,認為曹操氣量狹窄,不容人。更有甚者,說曹操是忌妒楊修。這話就更說遠了。人家曹先生有必要忌妒你楊修嗎?論文才,人家曹老板比你還大,人家是正經八百的大詩人;論官職,人家是你領導,是威風凜凜的國家領導人;論收入,人家肯定一個月的薪水頂你三個月的(還不算獎金和灰色收人呢)。這件事要認真分析分析,責任真不在曹操那裏。完全是楊修先生咎由自取。其實,往深裏想,替楊修抱不平的人,大概自己就有楊修的毛病,自己認為自己是才子,是生不逢時,是大材小用。一句話,就是在楊修身上找自己的影子了。
楊修被殺是因為口令“雞肋”兩個字引起的。話說在軍營之中,曹操隨口定了一道口令“雞肋”,楊修就認定曹操是想退兵。他便在營中教手下人趕緊收拾行裝。你楊修收拾就悄悄地收拾你的吧,不行,他得表現一下自己先知先覺的能耐,他到處散布,“諸位,你們聽我的吧,趕緊著,收拾行李,我已經把曹丞相那點兒心思猜透了。曹老板是想退兵了。我為什麼這麼猜?你想啊,雞肋是什麼東西?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我老楊以此猜測曹老板的心理活動,曹老板一定犯愁了,他現在是猶豫不決,是退兵還是不退兵。他這一猶豫,肯定是退兵了。你們趕快著收拾行李吧。你們不相信?好,咱們打賭,我要是猜錯了,我輸你一百塊錢。”
楊修這麼幹,就是耍小聰明。就是處處事事想表現自己比別人高明。這種聰明人我們在曆史書中常常見到。就是在我們現實生活的周圍,這樣的聰明人也常常出現,他們未必比得上楊修聰明,可是楊修的毛病,他們身上一點也不少,分析上層的動向,猜測領導的心態,這樣的人其實是自作聰明。如果有人問,你楊修怎麼知道曹丞相要退兵呢?是曹丞相親口告訴你的?沒有?你猜的。也許曹操是想別的事情,順口講出這麼一個詞兒呢?你想過沒有?如果曹操當時正想方便一下,順口說一個“廁所”呢?你能猜測曹領導可能會幹什麼嗎?你能猜測曹老板想進食堂用餐了?好,就算曹操真想退兵,在正式命令沒有下達之前,你能這樣瞎嚷嚷嗎?這個楊修先生,也的確是喜歡搶答,你還真盼著曹操親口說:“楊修,你說‘雞肋’這道口令,就是我想退兵了?你還改不改了?不改了?好,恭喜你,答對了。”可這是軍營,你楊修還真把這兒當成“開心辭典”了?你還真把曹丞相當成王小丫了?定軍山一戰,曹操已經敗得一塌糊塗了,本來就一肚子邪火,正沒有好氣呢。你楊修還這樣一個勁擾亂軍心,能不殺你嗎?“來人啊,把楊修這個東西給我殺了!”
楊修死得的確不值,可是楊修死得一點也不冤。
寫到這裏,談歌不禁對楊修這種人更加小看起來,這種人極不可愛。他們總是習慣猜測著領導的意圖行事,習慣摸著領導的脈搏說話,習慣看著領導的眼色走路。老百姓常常貶損這種人,“你是領導肚子裏蛔蟲啊?怎麼領導想什麼你都知道啊?”他還挺髙興,“我當然知道了,我會猜啊。”這種人真的十分討厭。你還不能算他是小人。他可是比小人還討厭的小氣之人。楊修就是這種小氣人。總顯著比別人聰明,比領導還聰明(你比領導聰明,怎麼你沒當上領導啊?)可悲的是,這種小氣之人,千百年來,屢屢不絕。講一個現代的例子,談歌過去工作過的一個企業,就有這麼一位,聰明人。大學畢業就在廠辦公室上班,這位還真是個才子。各種公文都拿起來就寫,寫得漂亮,辦公室的其他工作也都拿得起來放得下,很讓人服氣。可這位先生就是有一個毛病,領導一表揚,他就樂不可支,眉飛色舞,總在領導眼前晃悠,總跟廠領導眉來眼去接話茬兒,他還總是私下猜測廠領導的意圖。打個比方說,每當廠裏的幹部調整的時候,他的周圍就一定有許多有“心事兒”的人去問他,這回提拔誰啊?他還真敢發表看法,“我看啊,誰誰能上去,誰誰不行。”還別說,他有時猜得還八九不離十。於是,迷信他的人越來越多。終於有一天,領導發火了,“什麼啊,你是領導?還是我們是領導?這種人根本不能在機關裏待著,太多事兒。拿下去。”得,這位先生到職工浴池賣澡票去了。後來有人給廠領導們提意見,說這位挺有能力的,也熟悉辦公室的工作,幹嗎非得拿下去啊?這不是對有才幹的幹部不好好使用嗎?一位廠領導恨恨地講,“這種人吃虧就吃在太聰明上了。他的聰明就是給工作添亂。留下他,機關就得讓他給搞亂了。”
是啊,這位先生也真是太聰明了,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都把自己聰明到溝裏去了。讀者你試著想想看,你身邊或許也有這樣的聰明人。領導或者同事,能不恨得肚子疼嗎?以今觀古,這應該是曹操殺楊修的真實原因。
楊修正是被自己的這種所謂的聰明一步一步地誤導著,一步步地向著他的生命的終結點滑下去了。更倒黴的是他自己一點兒還不知道呢!他還正在享受著“才子”的稱號給他帶來的社會榮譽呢!“雞肋事件”之前,他已經在曹操麵前賣弄多少回了,什麼“一盒酥”啊,什麼“闊”字的另解啊,種種,這不是變著法兒跟領導吊膀子飛媚眼兒嗎?這楊修說不定還自以為曹先生多麼喜歡他這套把戲呢。讀書讀到這裏時,總感覺楊修這種人沒勁沒出息。《三國演義》裏還有一個類似的人物,孔融。就是三歲讓梨那位。小時候懂事兒,大了可就差事兒。“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是一句針對聰明人沒有善終的經驗之談。孔融跟楊修關係好,都屬於才子一類的人物。最後也讓曹操宰了。有人說過一句非常解氣的話:才子向前多走一步,就是蠢材!
看過一出新編的曆史京戲《曹操與楊修》,把楊修寫得大氣得很。談歌感覺編劇有些草率,至少是對楊修這個人不夠了解。楊修這種小聰明的人,絕不會成大器的。古人有一句經驗之談:君子善斷,小人善猜。總是整天猜測領導的意圖,就是小人,就是小聰明。什麼是小聰明?就是小公眼兒、小把戲、小兒科、小玩兒鬧。
楊修的下場,為小聰明者戒。可是戒得了嗎?改也難。
寫到這裏,扯兩句正史,其實曆史上的楊修,是死在了曹植身上,跟“雞肋”一說無關。曹操本來就不想讓曹植接班。可是楊修幾個人(包括孔融)拉幫結夥,上躥下跳,就是想把曹植弄成曹操的首選接班人。這不惹曹操生氣嗎?這可是我們老曹家的事兒啊,我不想讓曹植當大老板,你們外人瞎鼓搗什麼啊?留著你們這幾根攪屎的棍子,不僅這天下安生不了,我老曹家也安生不了啊。殺!
這不該殺嗎?
誰成全了陸遜
讀《三國演義》,感覺陸遜是個讓人眼亮的人物。有一年,談歌在長安大戲院看京戲《白帝城》,京戲新秀宋小川飾陸遜,威風瀟灑,飄然通達,一位古代英雄的形象,活靈活現地樹立在了舞台上。鑼鼓喧天之中,觀眾席上一片叫好。談歌一時有些糊塗,是陸遜將軍沾了宋小川先生的光兒呢?還是宋小川先生沾了陸遜將軍的光兒呢?
讀《三國演義》,讀到關羽張飛死後,讀者多是泄氣。似乎情節和人物都沒有了什麼起伏,也沒有了懸念。劉玄德白衣白旗白甲,討伐東吳,一路浩浩蕩蕩。先是殺敗了孫桓,後是韓當周泰,大軍長驅直人,如砍西瓜、切白菜,如入無人之境。東吳簡直一點兒辦法沒有了,眼睜睜這東吳就得亡了。誰知道呢,這時偏偏跳出來了一個陸遜,真讓人大開眼界。可不是嘛,東吳自從周瑜死後,就沒出息過什麼讓人眼睛一亮的爽氣人物。跟張遼打的那一仗,孫權都親自披掛上陣了,還讓張遼將軍給殺得大敗。連江東的小兒都不敢夜啼了。不就一個張遼嗎?至於嗎?你東吳真是沒人了?現在劉備兵臨城下,更顯得東吳沒人了啊。真是讓人羞臊難當啊!
誰說沒人了?有人!陸遜,就在這個時候閃亮登場了。
怎麼登場的?作者有藝術處理。蜀國舉兵來攻,兵臨東吳城下,軍情十萬火急,天天都送雞毛信。東吳將官一敗二敗再三敗,這就給陸遜的出場做了聲勢上的鋪墊。山雨欲來風滿樓嘛,陸伯言先生就在這危難之際出場了。讀到這裏,讀者大概仍然為東吳暗暗捏著一把汗,這位陸先生年紀輕輕的,行嗎?不僅是讀者擔心,東吳上上下下的幹部們也擔著心呢。萬一這位陸遜燈是當年的趙括先生的再版呢,隻會吹大話,紙上談兵。屋裏成精,出門稀鬆,如果那樣,東吳可就真是慘了啊。古今中外,無論是軍事上或者政治上或者經濟上,凡是在這種危急時刻用人,都有點押寶的味道。當事者大話可是說了,牛皮也吹了,旁觀者可懸空著心呢。中國古時候的那位趙括先生,直是讓人們每每提起來,還心裏邊涔涔地直出冷汗。不能不說,一些紙上談兵的人物,真是把後來人嚇出毛病來了。報上經常講這樣的現代例子,上個月的《齊魯晚報》的報道,說某一家企業,在接連五年的時間裏,連續虧損,工人們的工資發不出來,還想貸款呢?銀行的大門也嚇得緊緊地關上了。銀行的人說,這家企業就是一個無底洞了,就是往裏成筐地扔金條也聽不見響兒了。市裏的主管領導召集開會,找專家論證之後,決定讓這家廠子破產,可是工人們不同意。為什麼?企業裏還有他們的集資呢,不能都打了水漂兒啊。這個時候,一個姓李的年輕人站了出來,在全廠的職工代表大會上一通演說,慷慨激昂,大講特講了一番,他如何能夠使廠子起死回生。工人們真是相信了這位李先生的演說,死馬當做活馬醫嘛,最後一搏吧,工人們幾乎傾家蕩產,進行了最後一次集資,這真成了生死未卜的押寶了。結果如何呢?一年過去,這家企業還是破產了,工人們的集資,也都泡湯了。你說這位李先生,光練嘴皮子了,這多讓人失望泄氣啊。這位年輕的李先生不就是現代的趙括版嗎?
可是陸遜不是趙括,他沒有讓人失望,他一出場就把劉備殺得大敗,一場火戰,就使得蜀國幾十萬大軍灰飛煙滅了。此時,蜀國那邊的神機妙算的諸葛亮,也隻能捶胸頓足了。諸葛先生沒有跟著劉備去征吳,他有招兒也使不上啊。也有讀者遺憾,說,如果諸葛亮去了,興許劉備不至於這樣全軍覆沒。還有人更遺憾,劉備也是大意了,怎麼臨出門,沒跟諸葛亮要幾個錦囊妙計呢?其實,諸葛亮能有什麼錦囊妙計呢?諸葛亮也不是神仙,您以為陸遜是周瑜呢?還想再讓人家東吳賠了夫人又折兵啊?省省吧,人家東吳總讓你劉備和諸葛亮算計了,窩囊透了。人家總不能讓一塊石頭絆倒兩回吧。
這一個陸遜,真是風光無限啊,他的確替東吳的全體老百姓出了一口惡氣。如果讀者站在東吳的立場上,來看火燒連營八百裏的情節,那會是什麼感覺呢?在劉備和諸葛亮這兩個借東西不還的賴皮麵前,東吳人民窩囊了多少年?憋氣了多少年?讀到劉備在烈火中抱頭鼠竄的情節時,讀者的心裏會不禁想到了當年被諸葛亮活活氣死的周公瑾,想到了大概也是窩囊而死的魯子敬。或許劉備諸葛亮作惡太多了,真是惹動了天意。上蒼才派下這一個年輕有為的陸伯言來,此人是東吳的救星,更是蜀國的克星。真是蒼天有眼啊。周瑜在天之靈若有知,一定會大大出一口胸中惡氣,“報應啊!劉備啊,諸葛亮啊,你們也有今天?”
可是,我們不要忘了,陸遜出場並不容易。陸遜出場前,還有一個情節鋪墊,即孫權對陸遜還著實有些不放心。就這麼個小夥子,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樣子,行嗎?可別誤了事兒啊。這可不是菜市場買菜,二斤蘿卜三斤土豆,買虧了就買虧了。這可是大敵當前,兒戲不得啊。稍有閃失,我們東吳可就真的玩完了啊。孫權心裏一直敲小鼓。這也怨不得孫權心眼小,這可是舉國之兵的事兒啊,真是出了差池,東吳即使不亡黨亡國,也就差不多了。可孫權權衡再三,高低還是同意了陸遜帶兵。孫權為什麼能如此痛快地同意陸遜帶兵前去與劉備決戰呢?一則,有闞澤這樣的老同誌從熱情推薦到極力保薦(用全家擔保,跟現在銀行貸款擔保差不多的意思),孫權心裏總算有了些底。老同誌總是有實踐經驗嘛。二則,劉備來勢洶洶,已經兵臨城下,滿朝文武也真無人可用了。用闞澤的話說:“周瑜之後有魯子敬,魯子敬之後有呂子明,現在呂子明也沒了,就剩下陸遜了。主子啊,咱們倉庫裏真沒什麼了,算來算去,也就剩下小陸這一棵蔥了,您將就著用吧!”孫權無可奈何之下,也隻能依了,“行,老闞啊,我就聽您的,就是他小陸了。小陸啊,是好是壞,就您了。您可得爭點氣啊。我們老孫家可是全指著您這塊雲彩下雨了。您要是幹好了,我得叫您一聲陸大爺。我還得請您喝茅台。”
一錘子買賣?
孫權也有賭徒的心理。他大概把陸遜當福利彩票了。抓著了算我福氣,抓不著算我倒黴。閉著眼睛幹吧!
可是領導的意見代表不了群眾的意見啊。就算是孫權這個店掌櫃豁出去賭了,可是東吳的夥計們不願意呀。東吳是老孫家的買賣不假,可是夥計們裏邊也有利益啊。如果這次真賭輸了,“孫家店”真的破產關張了,夥計們上哪兒去吃飯呢?於是,滿朝文武都不放心啊,罵闞澤吧。你姓闞的想幹什麼啊?你怎麼推薦這麼個嘴上沒毛的小子上台啊?你是不是收了這個陸遜什麼好處了,你看你,怎麼一個勁地替他張羅,替他掙口袋啊。老闞啊,你是不是糊塗了,怎麼是個人不是個人的,你都往上推薦呢?韓當周泰等等一些老同誌,都開始罵大街了,“完嘍!完嘍!孫老板怎麼能使用這麼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子呢?東吳完嘍!”
也有讀者說,陸遜這一回出場的情節,跟當年周瑜出場有些相似。談歌不同意這種說法。當年也就是一個程普將軍不服氣周瑜嘛,畢竟是少數嘛。現在呢,可是有一大幫人在底下瞎嚷嚷。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陸遜這個小子威信太低,群眾基礎不行啊。這個時候,真是要勁啊,隻要孫權稍微含糊一下。陸遜就得被立刻撤職。
讀《三國演義》讀到這裏,有讀者感覺陸伯言比周瑜當年難多了。按照一些專業評論家的看法,即當年周瑜的處境勝過陸遜的處境:周瑜那時候,東吳人氣正旺,孫策留下的產業,正在發展壯大之時。而陸遜接手的時候,人氣正弱,剛剛讓劉備打了一個三戰三負。朝中的許多文武大臣都悄悄地準備投降呢。周瑜那時候,他還有一群人幫忙啊,連諸葛亮也幫著。隻是一群文官反對。反對歸反對,那群文官在作戰方案確定之後,就不敢再瞎嚷嚷了。可是陸遜這裏,有一群人掣肘。文官懷疑,武將也懷疑。還有不斷寫告狀信的,直到火燒了劉備之後,孫權才告訴陸遜:“小陸啊,你小子真是不容易啊,我都替你捏著一把汗啊,那時我收到了不少告狀信啊,我就不信他們(諸將皆上書言其懦,孤獨不信)。”
不信就對了。
談歌不能苟同上邊那些看法,談歌感覺陸遜的處境其實比周瑜容易。上邊那些困難,談歌感覺大多是人為的,談歌甚至懷疑是陸遜自己嚷嚷出去的,其實並沒有那麼嚴重。陸遜為什麼嚷嚷這些困難?這裏邊有文章,陸遜精啊,這叫領導派下活來了,我得把困難講在前邊。你孫老板別總覺得我陸遜挺容易的。我也是困難重重啊。其實呢?細讀《三國演義》,陸遜真有比周瑜容易的地方。想想看,周瑜縱火,是在冬天。那東風不好找啊,不是花點兒錢就能到菜市場買來的。要不怎麼周瑜都急得吐血了呢。可你陸遜趕上是在夏天了,放火的事兒,你可比周瑜容易多了。高溫天氣,幹燥季節,你點哪兒哪兒不著呢?連汽油錢都省下了。周瑜呢,還得請龐統給曹操出主意,把戰船都鏈起來,好燒啊。陸遜不用啊,劉備的軍帳就一片片在那兒明放著呢,隻要你有本事,你陸遜就可勁燒吧。
放火的問題解決了,別的困難還叫困難嗎?所以講,陸遜不比周瑜困難。
下邊,談歌想說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即時勢造英雄。即使劉備三戰三捷,東吳也還沒有到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地步,東吳朝中還有許許多多文臣武將,為什麼就把這次建功立業的機會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陸遜了呢?再退一步講,當時東吳的年輕幹部肯定不少,有的也未必比陸遜遜色多少。我們下邊分析一下,陸遜為什麼能夠脫穎而出,順利地走到前台來的吧。
之一,按照書中所寫,陸遜的父親似乎是東吳一個不大重要的小官吏。雖然是這樣一個小幹部的家庭,老陸家還是能夠跟東吳的上層領導說上話的。至少老陸家認識闞澤先生啊。闞澤先生是孫書記身邊的人啊。如果陸遜的父親是一個賣烤羊肉串的,那肯定另當別論了,你上哪兒認識闞澤先生去啊。就算你家開著烤羊肉串公司呢,就算你家烤羊肉串的生意發了大財,掙了美元,那也沒有用。你肯定跟東吳的上層領導說不上話。就算闞澤先生喜歡吃羊肉串,是你陸記羊肉串的回頭客,他頂多也是多照顧你幾回生意,打死他,他也不會把一個賣羊肉串的介紹而且推薦給孫書記啊。問題是陸家認識闞澤,闞澤也賞識陸遜。這是陸遜後邊能上來的關鍵原因。闞先生因為賞識陸遜,才往上推薦陸遜的啊。你說你也是年輕人,你比陸遜還強,你比陸遜讀的書多,你的學曆比陸遜高,可是你不認識闞澤先生,也是沒用。你說你認識王澤或者李澤,也沒有用,他們不熱心推薦的事兒。再則,東吳似乎有一個民主推薦機製,至少那時的民主推薦幹部還管用,別說,像闞澤這樣的人物,可以說是東吳的顧問一級的人物,他要是說句話,第一把手還真得掂量掂量。他要是說誰誰能幹,孫老板就能夠見一見誰。麵試一把。陸遜的家裏能夠遇著闞澤,真是陸遜的一件幸事了。孫權起用了陸遜,這且不說是東吳這場戰爭的轉折。對陸遜自己,也是一個人生的轉折。對陸家也是一個輝煌的轉折。這個故事給後來人的啟示是,如果你想幹什麼,得有業內權威人士推薦你。你想幹大事兒,當大幹部,得有重量級人物推薦你。朝裏無人不做官。這是老話,老話是老理兒。老理兒不過時。
之二,陸遜還是個聰明人。他接受孫權的任命時,沒有像平常人一樣,腦袋一熱,就胡亂答應:“行啊,孫老板,我保證完成任務。”如果再換一位更淺薄點的人物,好啊,我好容易逮著出頭兒的機會了。還說什麼啊?“孫老板,這點小事兒算什麼啊?毛毛雨啦!灑灑水啦!您就一百個放心吧,我要是打不勝這一仗,您怎麼處分我都行。要不然,我腦袋朝下走三圈兒。”陸遜沒有吹大牛,他還拿著勁兒,穩穩當當地對孫權說:“行,孫老板,我一定好好幹,不過您得當著百官的麵兒,把權力交給我。”估計說這話之前,他已經跟闞澤商量好了,闞澤便給孫權出主意,“您啊,得學著劉邦拜將。”孫權也真聽話,“行!這好辦。”連夜讓人築了一個壇子。拜將。說到底,陸遜利用了孫權著急上火的心態。都這個時候了,火燒眉毛眼前急,孫權還不得要什麼給什麼啊。這等於是一個承包工程,至於利潤嘛,你陸遜看著提成吧。能提多少你就提多少,你按質量給我交活兒就行了。投資你隨便追加。這是陸遜的故事給後來人的第二個啟示,如果你想幹大事兒,光有重要人物推薦你還不行,你還得有機會。還是那句老話,如果沒有出現重大事件,就不會出現重要人物。如果不是劉備來勢洶洶,東吳危在旦夕,你陸遜想提拔?想拜將?你做夢呢?就算闞澤先生在孫老板麵前磨破了嘴皮子,把陸遜誇成了一朵玫瑰花兒,孫老板也最多說上一句:“照闞先生這麼說,這個姓陸的還真是個人才呢!行了,我記住這事兒了,以後再說吧。我最近太忙,沒空麵試這個姓陸的呢。先放放吧。”這一放啊,黃瓜菜都得涼嘍。由此講,如果說是闞澤這些老同誌推薦了陸遜,莫如說是劉備成全了陸遜。
有了劉備的兵臨城下,就有了東吳的危機;有了東吳的危機,就有了闞澤的推薦,也就有了孫權的重用,陸遜也就有了這種傾國所有的優厚條件。陸遜這一仗還打不贏嗎?用句當代明星的話講:想不出名都難。
陸遜也就露了這一回臉兒。風光了這一回之後,竟再無建樹。他後來曾經跟著孫權伐了一次曹魏,也沒撈到什麼稻草,無功而返。孫權一直讓他守著荊州,等於當了荊州市長。陸遜還別嫌官兒小,這就是重用了。想想這荊州的事兒,著實讓人不放心啊。好容易從劉備那裏奪回來了,費了多大勁啊?這一回可得找一個明白人守著喲,不能再丟了。荊州成了孫權的一塊心病。“陸遜啊,你就給我用心用力看著吧。換了別人我還真不放心呢。”
陸遜死得很早,《三國演義》裏沒寫他多大歲數去世的。他是死在了孫權前邊。估計年紀不會太大。這樣一個年輕幹部早亡,讓人有些遺憾。談歌估計他不會是過勞死,談歌覺得他應該是“閑”死的。有的書評家很遺憾,希望陸遜再幹幾件漂亮的事兒。其實,有火燒連營八百裏的戰績就夠風光的了。一個人,一輩子能幹成一件大事兒就足矣。總想著一步一個輝煌,那是神話。估計世界上沒有這種人。至少談歌沒見過。
風光的陸遜啊!
魯肅為什麼窩囊?
魯肅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按照正史上講的,魯肅不僅是一位滿腹經綸、聰明能幹的知識分子,而且還是一條豪爽仗義、花錢大方的好漢。此人喜歡一擲千金,請客吃酒,與朋友們常常聚在一起,不醉不歸。而且魯肅脾氣暴躁,在街上遇到不平之事,一定要拔拳相助。這個魯肅有些像《水滸傳》裏的魯智深了。這篇文章,談歌不講這個正史裏的魯肅。談歌說的是《三國演義》上的魯肅。
《三國演義》裏的魯肅有些過於老實,老實得近乎於窩囊。
俗語裏,常常把老實與窩囊說成一個詞。其實這還是兩個詞。老實人和老實人在一起,老實還是老實。如果老實人與不老實的人在一起。那麼老實這個詞就變成了窩囊。是不是這樣?生活經驗告訴我們,老實人不吃虧時,就是叫老實。老實人一吃虧,就叫窩囊了。
許多人讀過《三國演義》之後,都說魯肅是大老實人。這話也是句老實話。跟他打交道的周瑜孫權之流,都非常敬重他。可是,當他在自己的人生曆程中,與諸葛亮劉備這些狡猾之徒遭遇的時候,魯肅的老實就變成窩囊了。由此可以說,生活中的窩囊者,多是由那些狡猾刁鑽之徒造就的。正如生活中,如果沒有精的,也就沒有傻的;沒有占便宜的,也就沒有吃虧的;沒有了壞蛋,也就顯不出好人了。談歌認識一個縣長,算得上是一個好官兒,算得上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了,他剛剛被派下去當縣長的時候,這個縣的經濟工作一直上不去,幹部隊伍也混亂,群眾意見多了去。這位原來是在市裏邊當副秘書長的,是搞文字的,職業的原因,使他有書生氣,而且十足。他到任之後,整頓政府工作,整頓經濟秩序,很是做了一些工作,縣裏的麵貌一新了。省市都表揚他,年富力強。能幹。老百姓誇他人品端正。老實。可是,上邊又派下來一位縣委書記。這位書記可算是刁鑽狡猾之輩,眼見得縣長的威信蒸蒸日上,他心裏就不得勁兒了。憑什麼上級總是表揚你?憑什麼老百姓總給你寫表揚信?都是你了,我往哪兒擺呢?於是,書記處處給縣長使絆子,下套子。這位縣長的能力就顯不出來了,他處處捉襟見肘,就顯得窩囊了。最後,髙低被這位書記擠走了。如此說,我們講某某人窩囊,多是被別人製造出來的。如果沒有人欺侮,誰能顯出窩囊來呢?閑話,帶住。接著說魯肅。
魯肅也算是東吳的老幹部了。小霸王孫策在世的時候,他就投奔過來了。當時,孫策剛剛在東吳立足,正在招兵買馬,江東許多能幹的人物都投到孫策麾下來了。魯肅這個時候投奔孫策,是不是時候呢?這種事情有正反兩個道理要講,一,是時機。革命正在風起雲湧,哪怕你魯肅就是一個在大街上“爆玉花兒”的,如果你能講出一套兒革命理想的話兒來,人家也能把你當個人才看待。至少你覺悟得比別人早嘛。你總不能等到人家革命成功了,人家明天就舉辦開國大典了,你才來投奔革命,人家還不一定讓不讓你參加呢。如此說,參加革命早,有參加革命早的好處。二,不是時機。你仔細想啊,人家招賢納士招得太多了,你魯肅也未必能夠受重視。那個時候,孫策招工的口子開得也太大了,什麼人都接納,他手下能人強人一定是多如牛毛了,就跟現在大學生招聘會似的,人都擠成了疙瘩,你連簡曆都遞不上去。魯肅如果奢望自己能夠跟孫策剛剛一見麵,就在眾人之中脫穎而出,被委以重任,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不重視你倒也罷了,你剛剛參加革命,上級也不認為你有才幹,趕上當天就要打仗,發你一支槍,上前線吧。你能不去嗎?說不定你剛剛上戰場,剛剛放了一槍或者一槍還沒放呢,你就“光榮”了呢。如此說,參加革命早,未必是一件好事兒。如此說,魯肅想在孫策手下發展,得有機會。可這機會難找啊。試想,魯肅又不能披掛上陣,他作為一個文人,也就是動動嘴皮子行,可東吳的文人如林,太多了。一時半會兒輪不上魯肅出鏡啊。諸葛亮舌戰群儒那一場戲,可真是掉進了知識分子堆裏。也虧得諸葛亮那張嘴能胡攪蠻纏,否則,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把諸葛亮淹了。這麼多人物,一個頂一個有能耐,一個比一個學問大,如何就輪到魯肅出頭呢?再者,孫策去世前,對他弟弟有兩句囑咐:“外事不決,可問周瑜;內事不決,可問張昭。”算是把這兩個大堂領班定下了。這裏邊也沒有魯肅什麼事兒。也就是說,魯肅投奔孫策之後,一直就沒有被重用過。他真正被提拔上來重用,是在孫策去世之後。
這裏就給讀者留下了猜測的餘地。或許當初魯肅投奔到孫策的企業時,就沒有瞄著孫策使勁。或許魯肅會這麼想,現在孫策的灶火口這麼熱鬧,那麼多能幹的人都跑去了,咱沒有特殊關係,肯定擠不上去呀。人們都燒熱灶,我就燒冷灶吧。他大概就瞄上了孫策的弟弟孫權。當時孫權並沒有什麼權力呢,或者說,此時的孫權根本就沒有參政呢。而這個時候魯肅與孫權就交往下了,就很容易形成民間性質的私人友誼。這就為將來孫權有朝一日上台必定會啟用魯肅,打下了堅實可靠的基礎。但是,這種投資的風險也很大,如果不是孫策早早地去世,他活得結結實實,這位小霸王一直幹到八十歲不退休,成了老霸王,不隻是孫權沒戲可唱了,那也就沒魯肅什麼事兒了。或者說,孫策死之前,不想把位置交給孫權了,他想給他兒子了,這樣,孫權也就沒有什麼戲可唱了,魯肅也就更沒戲唱了。當然,我們還可以做另外的猜測,魯肅未必就是一門兒心思,想等到孫權接班之後,被孫權啟用。他或者是想通過孫權這個門路,與孫策接近。作為一個文人策士,又是孫權的好朋友,孫權給他哥哥推薦一下,肯定比別人推薦十回管用啊。孫策說了,“我親弟弟給我推薦的人,肯定錯不了,我得找他談談。”或許魯肅通過這一次談話,就上去了呢。我們這樣猜測魯肅,不能說沒有一點兒生活根據。
無論怎麼分析,魯肅肯定相信自己能夠得到孫策的重用,可是孫策什麼時候能重用他?魯肅是一點兒底都沒有。可是孫策突然去世了,這就給了投奔到孫權門下的魯肅一個重要的機遇。魯肅之前在孫權這裏的投資,就毫無疑問地增值了。用現代股市的說法,魯肅這一隻股票,還不得“噌噌”地瘋漲啊。
孫權上台之後,第一件事,就會重新考慮他的領導班子。這也在常理之中,孫權不是個完全的“凡是”派,不可能不動一動孫策的班底。周瑜啊,張昭啊,這都是我哥哥留下的老人了。你們過去怎麼幹,現在還怎麼幹吧。可我至少也得摻入自己的一些人啊。在這個時候,孫權就會把他自己平常看中的一些基層幹部,提拔到新一屆領導班子中來了,孫權半夜睡不著覺,就得給魯肅打電話,“老魯啊,我考慮再三,你還是進領導班子吧。”如此猜測,我們上邊的議論便不會錯了,魯肅一定是孫權在潛底的時候,就已經被孫權看中的人物了。
曹操帶著八十萬大軍直逼東吳。孫權急眼了,大概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轉圈圈兒。這可怎麼辦呢?思前想後,得找劉備說說這事兒,兩家一塊對曹操吧。可劉備能同意嗎?這麼大的事兒,得認真對待。得派一個得力的人去說。別說砸了啊。這時候就看出孫權信得過誰了。因為出使劉備這件事,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外交斡旋活動。這將為東吳如何製定對付曹操的方針策略,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孫權一定要派自己放心的人去辦理。我們可以想象,孫權一定會對魯肅這樣講:“老魯啊,你就辛苦一趟吧。這活兒挺重要,我派別人去,不大放心啊。還是你辛苦一趟吧。咱們的企業現在雖然不太景氣,可你也別太苦自己,飛機軟臥你隨便坐,招待費嘛,你看著花。全報。”魯肅從這裏開始,才算正式浮出《三國演義》的水麵。魯肅一生最風光的時候開始了。魯肅一生最窩囊的時候也算開始了。
曾經有人說過,這人嘛,風光或者不風光,窩囊或者不窩囊,得看你遇到什麼人了。這話用在魯肅身上挺對。他遇上了劉備諸葛亮這兩個超級賴皮,魯肅算是開始交上了黴運。換句話說,如果這次去江夏的公差,孫權也想派魯肅來著,可是正趕上魯肅鬧肚子發高燒,正躺在醫院裏打吊針呢,根本動不了。或者魯肅正好外出不在家,坐飛機也趕不回來了。孫權也就隻能派別人去江夏見劉備了,如此一來,壓根兒魯肅就不會認識劉備諸葛亮這二位了,後邊的事兒,可能就與魯肅沒有什麼關係了。可是魯肅沒事兒,孫權就偏偏派他去了,他還真把諸葛亮領到江東來了,他一路上還跟諸葛亮吃飯喝酒混上交情了。一句話,他還真讓諸葛亮給“忽悠”住了。這是魯肅開始窩囊的序幕。
讀書到這裏,直是讓後人感慨啊,這魯肅真是個實心眼兒啊,他肯定是覺得諸葛亮有才幹,有能力,能說會道,讓人佩服。所以,他願意交諸葛亮這個朋友。“孔明先生啊,您哥哥諸葛瑾跟我還是同事呢,跟我的私人關係還不錯呢。咱們交個朋友肯定能行。”諸葛亮一定眉開眼笑,“好啊,魯先生啊,我可是一見麵就喜歡上你了啊。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了。沒錯,我哥跟您是同事還是朋友,那咱們交上朋友更是親上加親了啊。”諸葛亮是什麼人啊?見麵熟啊!剛一見麵,就好像跟你認識已經八百多年了。嘴上說得熱乎,幾句話就能把你給燙熟了。可是,他能夠把心裏話講給你魯肅聽嗎?他跟他親哥哥都不說實話,還能跟你魯肅說實話嗎?
魯肅交下了諸葛亮這個朋友,唉,算是交瞎嘍!
魯肅犯了我們凡人常常犯的一個錯誤。人們交朋友,常常注意才幹,而忽略了德行。可最後取決朋友質量的,是德行啊。
諸葛亮作為劉備的全權代表,跟孫權談判的還算成功。兩家對付曹操,同仇敵汽,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這就有了取勝的把握。可是這裏邊的問題周瑜看得清楚哇。戰前是這麼回事兒,兩家合作嘛,得齊心協力。可是戰後呢?這諸葛亮不就成了東吳的勁敵了嗎。所以說,周瑜先是想把諸葛亮挖到孫權的公司來上班,找諸葛瑾去遊說諸葛亮,鼓動諸葛亮跳槽。可是諸葛亮不肯啊。周瑜見實在挖不過來了,周瑜就變著法陷害諸葛先生,這也是在情理之中。各為其主嘛。可是這裏邊摻和了一個魯肅,就有些亂套,他在裏邊非常不好做人,進退失據,左右為難。一邊是他的上級周瑜。一邊是他的新朋友諸葛亮。他著急上火啊。讀到這裏,魯肅的工作能力上的缺陷就完全暴露出來了。這是私人感情與工作關係弄不明白的一個典型。草船借箭這一回,他算是幫了諸葛亮大忙了。諸葛亮不讓他告訴周瑜,他就真不告訴(做人倒是君子了,可是對東吳,你魯肅先生也是太不恪守職責了),諸葛亮讓他找點船,他還真幫著找。難怪後來有人感慨,交朋友交魯肅這樣的。找下級可別找魯肅這樣的。
這也是周瑜的不幸。
可是,周瑜卻十分器重魯肅先生。或想有原因如下。
老實人常在。舉凡古今中外,大到國家的統治者,小到地方的企業買賣,五行八作,三教九流,誰都願意與老實人打交道。放心啊。周瑜先生算是一個氣量小的人了(《三國演義》上的周瑜),他能容下魯肅,為什麼?魯肅老實厚道啊。劉備跟東吳借荊州,魯肅還當了保人。周瑜生氣歸生氣,可是他仍然沒有過多指責魯肅。這也是周瑜的厚道。
赤壁大戰之後,周瑜得負責跟劉備要荊州。這是替魯肅擦屁股。可是荊州沒要回來,周瑜就去世了,魯肅接手了周瑜的工作。他的工作任務重了許多。可主要工作就一件,孫權心急火燎地派他出去追賬,要荊州。“老魯啊,這荊州可是你擔保借出去的,你得負責要回來。這都多少日子了,他們怎麼還不給我們呢?你這個保人怎麼當得嘛?你手裏的活兒都先放放吧,你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去找劉備要賬。”於是,魯肅的窩囊戲算是正式開始了。
劉備借荊州,一借不還。也就成了千古名句。魯肅這個擔保人就得催著要啊。魯肅去討要了幾回,都讓劉備給堵了回來。劉備或者哭哭啼啼,跟魯肅裝孫子,“魯先生啊,不是我不還您啊,我實在沒有地方去啊。咱們可是老朋友了,您就真忍心讓我四處流浪嗎?你就真忍心讓我背著鋪蓋卷,四下裏去找地方住嗎?現在房子也不好租啊!”魯肅的嘴笨啊,跟棉褲腰似的,說不上去啊。魯肅心也太軟,也讓劉備這種以哭會友的策略給哭糊塗了,是啊,劉備沒地方去啊。“行了!行了!劉老板啊,您也別哭了,這事兒啊,我去跟孫老板求求情,這荊州啊,您就再住些日子吧。”讀書到這裏,真讓人生氣啊。瞧瞧劉備這種下三爛的事兒辦得啊,真是欺侮老實人啊。荊州這事兒,就這樣把魯肅難受地夾在當間了。他這個保人當的喲,可是真窩囊啊。逼得魯肅最後沒轍了,就把關羽請到江東來商量。想擺一場鴻門宴。這屬於老實人辦不老實的事兒,這也是逼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可是也沒有弄成。關羽更無賴,比劉備不在以下。我們猜想魯肅,肯定後悔得腸子都青紫了。這劉備關羽都是什麼東西呢,還桃園三結義呢?狗屁嘛!我們可以猜測,魯肅臨終前肯定囑咐後人,“唉,你們幹什麼都行,可就是千萬別當保人了啊。我這輩子當保人當的啊,甭提了,窩囊啊!”
在當今社會的經濟生活中,免不了常常有這種擔保的事兒。從銀行貸款也好,從私人手裏借錢也罷。總得有朋友擔著這份風險。倒不是說朋友之間不可相信,可人心隔肚皮,你知道誰是劉備啊。賴皮的人臉上有時看不出來,劉備看上去多厚道啊,也是一個麵目表情可親可愛的正人君子啊,可是他就硬幹出賴皮的事情來了。寫到這裏,談歌十分感慨,想起來一件舊事。談歌有一個姓楊的朋友,就是吃了魯肅這樣的虧了。話說二十年前,談歌這位姓楊的朋友為他一個姓趙的朋友擔保,從親戚那裏拆借了三萬塊錢,那時的三萬塊錢還真是個嚇人的天文大數。楊朋友的這位趙朋友,談歌也見過,長得也是一臉憨厚,不多言不多語,君子模樣,不像那種奸詐之徒啊。可是到了借期,這位姓趙的朋友竟然躲了,三萬塊錢賴著不還了。楊朋友能不著急嗎?換上誰也得著急啊。於是,四處找這位趙朋友,就差挖地三尺了。好容易逮著他了,可是這位趙朋友就真跟劉備似的了,死活就是不還。逼急了,他就哭天抹淚兒,或許他真的沒錢了?可是你當初是怎麼說的?你怎麼能一點信用也不講了呢?楊朋友那借錢的親戚聽說了,也都跟著急眼了,天天跑到楊朋友家裏來鬧騰。楊朋友臉皮薄哇。也是被逼急了,一時想不開,上吊自殺了。現在想起這件事,談歌心裏還不是滋味兒。心裏冷汗涔涔的。
魯肅倒是沒有自殺。可是他的滋味卻也真是難受。遇到劉備與諸葛亮這樣的賴皮,魯肅能不窩囊嗎?
談歌感慨,無論什麼社會,為人真是不能太魯肅喲。因為你不知道誰是劉備,誰是諸葛亮啊!裝扮著一臉忠厚老實相的刁鑽之徒,曆來不會絕跡。善良的人們啊,小心!
領導當如孫仲謀
《三國誌》裏的孫權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人物,稱他為“大帝”。對他的讚美之詞,勝過曹操和劉備。可是,讀《三國演義》,讀到孫權這個人物,總感覺這是一個沒有什麼魅力的男人。《三國演義》這部書裏,作者關於他的筆墨,大都是過場。較之他的父親孫堅,哥哥孫策,孫權身上似乎缺少一些男人應該有的氣質,如賁張的血性,遇事的果敢,性格的堅定不移,等等,這些都是孫權身上所缺欠的。三國中孫權與曹操劉備齊名,有點名不符實。如果真要搞三國英雄排行榜,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孫權就有點兒照顧的味道了。曹操劉備的天下都是自己擔驚受怕流血流汗闖出來的,孫權可是一個汗珠子也沒掉,空手繼承來的。可無論怎麼說,人家孫權就是一方領袖啊。這叫有福之人不用忙。
寫到這裏,講句閑話,談歌在網上寫這篇文章時,總有人抬杠說,孫權不是這樣吃白食的,孫權也闖過天下,打過硬仗。別誤會,咱們現在不是講《三國演義》裏的孫權嘛,這是個藝術人物;咱們不是沒有講《三國誌》上的孫權嘛,那是個曆史人物。
接著說孫權。孫權,字仲謀。這哥們兒有福氣啊,世界上,無論是誰,能夠繼承遺產,即使是繼承了一萬塊錢的一筆遺產。這也是叫人羨慕的一件事情啊。雖然錢不多,那也是白來的啊。何況孫權繼承的可不是小數啊,他是繼承了孫策一大筆遺產吧,當然更會讓人羨慕了,也讓人嫉妒。你曹操能幹吧,你劉備能幹吧,你們的家業得自己掙出來,你們得流血流汗、東跑西顛、吃苦耐勞、一個子兒一個子兒地往家掙。人家孫權屬於白得啊。舉個當代的例子,談歌有一個同學,一直混得不怎麼樣,用他的話說,“上了幾十年的班兒,連個班組長也沒混上。”他家裏的住房也緊張,一家三口人,也就住著四十多平米。擠!住房改革的時候,他也有機會改善一下條件,可是他連一個八十多平米的房子也不敢買。為什麼,他也不是守財奴。還是用他的話講,“我是有幾個錢兒,幾十年了,我都是從牙縫裏摳出來的呀,我敢花嗎?我們兩口子都下崗了,得吃得喝得過日子吧,孩子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得掏得拿吧,這不都是錢嗎。”偶爾同學們聚會,他也盡量躲著不去,他苦著臉說,“我怎麼好意思去嗎,我又掏不出錢來,總不能老是吃別人吧。我也是要臉的人啊。”可是前幾年,人家走運了,他在國外的一個叔叔去世了,叔叔是一個大資本家,有錢!可是沒孩子,留下一大筆遺產,等著他去繼承。這真是天上掉下來一張國外的大餡餅啊,結結實實地砸在他腦袋上了。這位同學就去繼承了。今年回來了,寶馬汽車也開上了,西裝革履也穿上了,高檔別墅也住上了,XO也喝上了。同學們聚會,人家也搶著參加,還搶著買單呢。人家說,“過去總吃你們的,現在你們得吃我了。”牛不牛?真牛!美不美?真美!同學們(也包括談歌)都羨慕死了,嘖嘖!看看人家!寫到這裏,咱們不妨展開一下想象力,估計當年的孫權繼承了遺產之後,消息傳開,還得讓曹操劉備之流妒忌得咬牙切齒肚子疼啊!“我操!看看人家!”
生活中這種人常常遭忌妒,甭說你能趕上去外國繼承遺產了,就算你生在一個有錢人的家裏,別人也得羨慕死了,瞧瞧人家嘛,生在什麼家裏邊,爹娘老子都給預備好了,都計算好了,什麼都齊活兒了,什麼都不用自己操心費力了。買房,父母掏錢;買車,父母掏錢;娶媳婦,父母掏錢。看著聽著都是美啊,可是這種人也有這種人的弱點。因為他沒有經過他前輩的那些個事兒,著急了、上火了、發愁了、睡不著覺了種種,他大概都沒有體驗過,真遇到事兒上了,他就真扛不住了。
孫權也是這樣。大筆的遺產剛剛繼承到手,還沒有笑夠呢,他就想哭了。為什麼?事兒來了,曹操帶著八十三萬大軍,來搶他的遺產了。
作者在這一章裏,即在赤壁大戰之前,很是在孫權身上用了些筆墨。曹操率軍攻打江東的消息傳來了,孫權驚慌了、失措了、沒主意了、睡不著覺了。怎麼辦?趕緊開常委會研究吧,先聽聽大夥是怎麼說的吧,“諸位,你們可都是跟著我父親,或者跟著我哥哥的老人兒了,你們可都是扛過槍,渡過江,吃過糠的人老同誌了,你們先說說怎麼辦吧。”估計還得是常委擴大會,七嘴八舌地開過了,可是他手下的文人都是一些軟骨頭。(文人也有許多硬骨頭,不知道軟骨頭怎麼都讓孫權碰上了。或者說他們跟著孫策的時候,都是硬骨頭,跟著孫權之後,就都變成軟骨頭了?好比說,一些幹部跟著毛主席的時候,一個個都兩袖清風不貪汙,毛主席去世了,他們都開始明目張膽地亂貪汙?)謀士們都是一個腔調,紛紛勸孫權投降,這個先說了:“主子啊,咱們投降吧,咱們打不過人家。曹操的兵將太多了,八十三萬啊,別說是八十三萬精兵強將了,就是八十三萬隻蚊子,也得咬死咱們啊。”那位也跟著說:“是啊,主子啊,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別拿著雞蛋往石頭上撞了。”孫權被主降謀士說得動心了,“按你們說的,真不行了?那我就投降?可我心裏不想投降啊。你們讓我再想想,散會吧,先別急著做決議吧。”於是,孫權真是上了大火了。孫權猶豫不決的性格也讓作者給寫得活靈活現了。
讀到這裏,許多讀者常常感慨,如果孫策活著,東吳的局麵絕不會是這個樣子的。這是抬杠的話,孫策要是不死,曹操或許還不來打東吳呢。曹操也知道小霸王的厲害啊。如果我們猜測曹操的心態,他或許就是看著孫權剛剛接班,經驗不足,手底下的謀士們也都是一幫稀泥軟蛋,才打定主意來收拾孫權的。曹操或許心裏想,我趁你小子的翅膀還沒長硬呢,我先下手吧。我也不用跟玩什麼希特勒的閃電戰術,我就是把八十三萬大軍,往長江上一開,你小子就得尿褲子了。
孫權尿沒尿褲子?書上沒寫,可是孫權害怕,書上真是寫得活靈活現了。其實,孫權這種驚慌的舉止是可以原諒的,孫權沒經過事兒嘛。他長這麼大,還沒有上過前線呢,地盤都是他哥哥打下來的,他還沒有經過血與火的洗禮呢。眼瞅著曹操的八十三萬大軍就要殺過來了,要打仗,這仗怎麼打?他沒經驗;要投降,怎麼個投降法?他更沒經驗。下邊的一幫文人和武將,也是雞一嘴鴨一嘴的,都沒有一個準主意,他孫權能有什麼主意啊?隻能每天晚上吃安定了。
還是當媽的心疼兒子啊,孫老太太在這個時候出場了,她知道孫權就過不了這一關啊。這孩子還年輕呢,沒經過什麼事呢。能有什麼主意呢?其實,孫老太太也沒主意,可是老太太不能看著兒子不吃不喝地瞎著急啊。“傻兒子啊,你著急管什麼用啊?就是你急得腦袋上長出犄角來,曹操該來還是得來啊。你忘了你哥哥去世前留給你的話了?外事不決,問周瑜啊。你找周瑜商量商量吧。”
孫權這才一拍腦袋,把周瑜想起來了,“是啊,我這些天都急懵了,怎麼把周先生給忘了呢?周先生在哪兒呢?外地呢。趕緊給我喊回來。”聽周瑜的吧。此時,這條路是孫權的唯一選擇了。或許有人抬杠,沒有張屠夫,還吃帶毛豬?這話得看什麼時候說,此時的情況還真特別,沒有周屠夫,孫權就得吃帶毛豬了。
周瑜還沒到呢,諸葛亮先到了。諸葛亮幹什麼來了?勸孫權別投降。諸葛亮唾沫四濺,一頓勸說,周瑜來了,也跟著引經據典一頓勸說,“投降什麼啊,孫老板,你沒病吧?這投降的事兒,別人做得你做不得啊。”孫權這時候簡直就像一個“傻缺”了,“我沒聽明白,我怎麼做不得了?你們給我說說。”周瑜一定心裏生氣,我怎麼趕上這麼一位“傻缺”領導啊?“您想想啊,人家投降,等於換個單位上班,各項待遇不會變,再在新老板麵前表現好點兒,曹操興許還得提拔得拔他們,鬧好了,還會給他們長幾級工資,再分套躍層的住房。那小日子一點兒也不比在您手底下過得差。您投降算什麼啊?亡國奴。就算是曹操優待俘虜,您孫老板也不能過上像現在這樣的幸福日子了。什麼司機啊秘書啊私人醫院啊小灶啊,肯定都沒了。您出門兒還得自己打的。您仔細想想,是不是這麼個理兒啊?”孫權這一下才算想明白了,“是啊,周瑜和諸葛亮說得對啊,我手底下的人投降,等於換了個工作單位。我要投降,可是等於徹底破產了。”他真的惱火了,拔出寶劍劈下一個桌子角(如果是紅木家具,就真是可惜了),怒衝衝發脾氣,“他媽的,敢情這幫人勸我投降,都是為了他們自己啊。行了,如果誰再勸降,便如此物。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兒吧。散會。周先生,咱們準備跟曹操打仗吧!”這真是幾句提氣的話,孫權像個大丈夫了。讀書讀到這裏,人們似乎看到孫堅和孫策的影子在孫權身上複活了。可是周瑜剛剛高興完了,諸葛亮便猜到孫權還會猶豫,“周先生啊,你別高興得太早了。孫老板這個人啊,我看透了,他的思想還沒有真正通了,他啊,一會兒還得猶豫。”周瑜不相信,“諸葛先生,不可能吧?剛剛在會上孫老板不是都表態了嗎?”諸葛亮搖頭,“表什麼態啊,您還當真啊?你們孫老板沒經過事兒,他能有什麼準主意啊?周先生啊,你還真得再去做做工作。”真讓諸葛亮猜中了,剛剛散了會,孫權心裏又不踏實了。周瑜一進孫權的辦公室,就看見孫老板皺著眉頭正發愁呢。“小周啊,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你說,咱們打得過曹操嗎?他們可是八十三萬啊!我可是心裏一個勁敲鼓,真沒底啊。”周瑜心裏肯定得罵,這他媽的是什麼領導啊?可他還得耐住性子,再一番勸說,“放心吧,孫老板,這一仗啊,我們肯定能打贏啊。”於是,周瑜又重新費了一番唾沫。孫權這才算安下心來。“行了,小周啊,你不用再勸了。我不改主意了,我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