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三國演義》(3 / 3)

這就是孫權。沒主意的孫權啊。

孫權的再一次隆重出場是在濡須之戰中,他引舉國之兵,與曹魏開戰,此時的孫權已經不是赤壁大戰時的孫權了。孫老板親自披掛整齊,上了前線。可是人家曹操那邊根本就沒有拿他當回事兒,曹操根本就沒露麵,隻讓手下的張遼帶著人跟孫權打仗。你說窩囊不窩囊吧,孫權竟然被張遼殺得大敗,以至江東小孩子都不敢聽到張遼的名字,聽到張遼兩個字,夜裏都不敢哭了。就跟農村婦女夜裏哄孩子一樣,“別哭了,再哭,張遼就來了!”東吳啊,真是讓張遼給打傻了。這期間,孫權也反複跟部下開會研究,怎麼才能打勝仗呢?可是研究來研究去,就是沒有打敗張遼的好主意。

此時的孫權真是苦惱透了,像個弱智了。讀者也一定為小霸王的弟弟感覺到遺憾,小霸王的雄風不再嘍。這一場戰役,以簽訂了不平等條約才告結束。

寫到這裏,談歌常常想起些沒有準譜的男人。遇到什麼事情,他們在心裏邊總是盤算來盤算去,可是一個準主意也沒有。你在邊上看著,也跟著上火。其實孫權便是這樣一個男人。談歌這種對孫權的觀點,曾經在報紙上發表過,有讀者提出了疑問,如果孫權像你談歌寫得這麼沒主意,那為什麼曹操還說,生子當如孫仲謀。那是讀者忘記了,談歌上邊講了,曹操那句話,指的是《三國誌》上邊的孫權。我們現在說的是《三國演義》裏的孫權。後來宋朝的辛棄疾先生也引用過曹操這句話,詞中雲:生子當如孫仲謀。讀者別誤會,那時《三國演義》還沒有出版呢。辛先生沒看過這本小說。照著辛稼軒先生那個脾氣,如果他晚生幾百年,看了《三國演義》上的這位孫領導,也得氣得肚子疼。

其實,我們上邊對孫權的議論,或許有些絕對了。人嘛,都有兩麵性。我們上邊隻是講了半天孫權的毛病。有失公允。孫權也有其可愛的一麵,是常人做不到的。

且說,在使用幹部的問題上,孫權從來不是沒譜的。從周瑜開始,再到魯肅、呂蒙、陸遜、諸葛瑾等一幹人。他都敢放開手使用。也就是說,他敢於用人,而且用人不疑。人家孫權可不像現在某些領導,當麵拍著你的肩膀,“好好幹,你就放開手腳幹,出了問題,我給你兜著!”您千萬別相信,他心裏對您不放心著呢。備不住偷偷派人盯著您呢。如果您真的再出了問題,這位領導準是一推六二五,“我不知道嗎,你怎麼會這麼幹呢?行了,你趕緊自己檢査去吧。這事兒跟我沒關係!”孫權從來沒有這樣過,而且周瑜這幾個人在他手下都幹得不錯。這裏邊還有一個情況,即除了周瑜是孫策留下來的核心幹部,餘下幾個,都是孫權大膽啟用的啊。啟用陸遜的時候,他也就是聽了闞澤的幾句推薦,都沒有派組織部門下去考察考察,就拍板定了。而且還委以重任。有人說孫權是個賊大膽,也不無道理。想想看,用陸遜,舉國兵馬都交給他,萬一這年輕的後生真是一個趙括,怎麼辦呢?萬一闞澤真是收了陸遜的人民幣或者美元,昧著良心昧著黨性,向你推薦一個跑官買官的小人怎麼辦呢?豈不是全毀了啊。

這麼看,孫權真是像一個大賭徒?一著急,就敢把全部家當都押上。讀《三國演義》好幾回他都是這樣幹的。上邊講過的濡須之戰,他就敢親自上前線指揮作戰。什麼危險都不怕。有人說,這跟江山社稷不是他打下來的有關係。叫做仔賣爺田心不疼。輸就輸了,反正也是白來的。說孫權生性嗜賭。這話也似乎有些道理。

其實事情更是一分為二的,孫權如此不善斷,應該是周瑜、魯肅、呂蒙、陸遜等等這些幹部的福分,也造就了這些幹部後來的功勞。大家細想啊,如果人家孫權事事處處都顯得比你們還能耐,還明白,孫權還用你們幹什麼啊?你們也別動腦子了,就聽我孫權的吧。這裏邊便有了一個道理,常常是一把手的力量強大了,就不顯二把手三把手的力量了。如果孫策活著,便不會顯出周瑜陸遜這些人的力量。同樣,如果劉備比諸葛亮還髙明,何必還用諸葛亮呢?曹操是個敢於決斷的人,他手下的謀士如林,除卻一個郭嘉,都無顏色。所以郭先生死了之後,曹操並不聽別人的,都是自己做主兒。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應該說,是孫權領導水平低下和他敢於放手使用幹部的魄力,才襯托出了周瑜陸遜這些人的才能。如此說,孫權是一個甘於當綠葉的領導人物啊。你們都放手去幹吧,出了問題,我負領導責任。

這樣的領導也的確傑出。

孫權還是一個寬厚的領導者。他從不猜忌部下,對部下的過失,也從不過多指責。舉魯肅的例子,魯肅去劉備那裏追賬,討要荊州,可是三番五次地總是白跑腿,花了一大堆差旅費,就是討不回來,孫權隻是不髙興,(打到誰頭上誰也不會高興,比方你某個朋友做擔保,讓你借出去幾萬塊錢,借方信誓旦旦,可到期就是不還,你對這位朋友還能髙興嗎?)可孫權也沒有說過什麼過分的話啊。如果換上別的領導,行嗎?“老魯啊,我可是告訴你啊,荊州再要不回來,你得負責。就算是我給報銷差旅費,可是你的工資和年底的獎金,也得說說了。”要是遇到再性急的領導,“行了,魯肅啊,你也別幹了。識相點,回去寫個辭職報告給我。要不你也甭寫辭職報告了,你到會計那裏把這月的工資結了,你卷鋪蓋走人吧。”

孫權不會這麼幹。孫權寬容。

由此說,在使用陸遜的事情上,在處理魯肅的問題上,孫權真是一個好領導。試改曹孟德的話:領導當如孫仲謀。再續一句:得放手時就放手。

司馬懿是灰顏色的嗎?

前些日子,一個文友來找談歌聊天,七說八說,就說到了《三國演義》這本書,也就談到了司馬懿這個人物。文友說,司馬懿這個形象的色彩,底色應該是灰色的。談歌問,為什麼這樣說?文友堅持說,按《三國演義》所描寫的情節,司馬懿的所作所為,幾乎是曹操的複製版。野心家、陰謀家、篡位。他不是曹操第二還能是什麼?一句話,司馬懿就是新款的曹操!

談歌沒有苟同文友的這個意見,談歌覺得文友的這個結論還可商量。

先說,按照《三國演義》所給出的證據,司馬懿對於曹魏的天下,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他為曹魏王朝,可以說是殫精竭慮,貢獻了自己畢生的聰明才智。多大年紀了,還帶兵上陣打仗,餐風宿露,安營紮寨,別以為那是當代的城裏人精力過盛,閑得無事,出去旅遊呢。那是打仗!試想啊,如果沒有司馬懿的存在,或許曹魏的天下早已經被諸葛亮攻下。幾經他嘔心瀝血的艱苦工作,才使得諸葛亮六出祁山,無功而返。這很不容易了,人們隻看到司馬懿屢屢被諸葛亮打敗的事情,卻忽視了一個問題,即,諸葛亮大軍每每到來之時,司馬先生硬是頑強抵抗,雖然屢戰屢敗,卻使得諸葛亮最終沒能越進魏國一步,最後諸葛亮先生被生生拖死在五丈原。誰幹的?司馬懿啊!老爺子支撐著整個曹魏的江山啊。司馬懿的一生,應該是亮色的,怎麼會是灰色的呢?

再說,人們後來對司馬懿的誤解,的確和司馬家族最後奪取曹魏政權有關。司馬家族幾乎與所有兵權在握,最後擁兵自立的人物一樣,司馬家族最後還是替代了曹魏王朝。使曹操精打細算,奮鬥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曹孟德若地下有知,又該作何感想?曹操可能會說,“司馬懿啊,你這哥們兒可真夠可以的。我生前待你可是夠意思了。你怎麼打起我曹家的主意來了啊。哦,你把我收拾漢獻帝那一套把戲都撿起來,重新又玩了一把啊。”可這個結果,司馬懿並沒有責任啊,這都是司馬懿的兒子幹得啊。成語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裏邊沒有司馬懿這個當爹的什麼事兒嘛。如果設想一下,司馬懿在九泉之下會怎麼跟曹操解釋呢?他得說,“曹先生啊,您可誤會我了。這事兒跟我沒關係啊。那可都是我兒子幹得啊。兒大不由爺嘛,我活著他還怕我,我都死了,他還能聽我的嗎?這是兩代人的事情。就說您曹先生吧,多麼英雄的一個人啊,您的後代不也是有窩囊廢嗎。您管得了嗎?”估計,曹操也無話可說。

談歌覺得,司馬懿所為與曹操並不一樣。為什麼這樣結論呢?曹操是有意篡國,而司馬懿卻是無意為之。怎麼說呢?咱們試著比較一下:曹操從山東起兵護駕開始,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成就天下的事業。他當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個亂世中的軍閥,他當然要奪取漢家江山。軍閥奪政,中國自古從不鮮見,或者說是一個傳統節目。曹操就是想取而代之,人們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換句話說,是曆史選擇了曹操。誰讓你漢家的天下成了這樣一個爛攤子呢?都快趕上一塊爛棉花地了,誰想來踩一腳,誰就可以踩一腳。如果你們漢家皇帝重新振興一下子,跟漢武帝似的,還有董卓曹操這幫野心家什麼事兒啊?

司馬懿跟曹操的出身不一樣。司馬懿從到曹操的企業裏參加工作開始,並無二心。他作為一個知識分子,絕對沒有推翻曹氏家族的念頭,他既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這個力量,更沒有這個能量。他隻是想在曹操這裏找一份體麵的工作,掙一份可觀的薪水,找一個安身立命之處。再往深處想想,他不過是想通過自己的工作成績,逐漸被曹操所重視從而重用,最髙理想境界,不過是想當一個高級白領而已。他絕對沒有什麼勃勃的野心。

再則,雖然二人都在宮中進行過一場流血的人事變革,但是出發點並不一樣。曹操清洗了董承集團,是改朝換代的需要。董承是誰?是國舅,是皇上在朝中的死黨。曹操不清洗不行啊,這些人已經有了衣帶詔書,這些人就要圖謀曹操,殺之而後快。雖然董承他們企圖鬧事也是曹操逼的。可是我們如果站在曹操的立場上考慮一下,曹操能同意他們對自己的圖謀嗎?“哦,你們哥幾個想謀害我啊,我正找不到借口呢,這一下可讓我抓住把柄了,我先殺了你們吧。九族也得滅了。”曹操是為了最後篡位的成功,才徹底清除了名存實亡的漢獻帝的最後黨羽,是搬去了幾塊絆腳的石頭。

司馬懿也是用鐵血手段徹底清洗了曹爽集團。為什麼要這樣做,站在司馬懿的角度去考慮一下,他不清洗也不行啊,曹爽手下的謀士們已經策動曹爽,準備取司馬懿的性命了。司馬懿收拾他們,是給他們逼的,隻不過是先下手為強罷了。我不殺你們,你們就要殺我了。經過這一次次清洗運動,徹底使司馬家族在政治上和經濟上都有了安全感。至少司馬懿睡覺踏實了。不用每天晚上服用腦白金了。

這裏邊就有了區別,曹操除掉董承,是為了圖謀國家。司馬懿除掉曹爽,首先是為了自保。是為了自己的家族的政治安全和經濟安全。人家都準備朝我們家下刀子了,我司馬懿總不能伸著脖子讓人家宰吧。總結一下,曹操殺董承集團,是篡位的需要,是主動的。司馬懿殺曹爽,是大勢所趨,是箭在弦上,是不得已,是化被動為主動。

曹爽之死是曹氏政權旁落的一個轉折點。也是司馬家族權力加強的一個轉折點。

司馬懿垢病於後人,也就是清除曹爽集團。我們再詳細分析一下司馬懿清洗曹爽集團的主要過程:曹爽的父親是曹真,曹真是幹什麼的?是權傾一時的大將軍,國防部長,國家軍隊的總司令。他是司馬懿多年的老戰友。這二人合作多年,槍林箭雨出生入死,打了不少硬仗、惡仗(雖然大多是敗仗)。曹真與司馬懿也算得上交心換命了。可是曹真死了之後,他兒子曹爽竟然讓司馬懿給殺了。這叫怎麼回事兒呢?把戰友的兒子給殺了,這件事情怎麼解釋也說不過去啊!這司馬懿是什麼狼心狗肺啊?讀過毛氏父子批的《三國演義》,毛氏父子似乎比較公正地看待了這件事情。司馬懿殺曹爽也是出於無奈。是自衛。毛氏這樣說,屬於冷眼旁觀,比較合乎實際情況。

不妨再聽聽司馬懿臨終囑咐,他對兩個兒子說:“唉,我這輩子跟著曹老板幹活兒,可都是一直小心翼翼而且勤勤懇懇的啊。就這樣,人家還是懷疑咱家有二心啊。真是伴君如伴虎啊。我現在想起跟曹爽鬧矛盾這事兒就害怕。我死之後,你們兩個要好好幹工作,別出什麼差錯。小心啊小心!”(書裏講,慎之慎之)。若司馬懿真的有篡位之心,司馬懿如何能說出這番話呢。司馬懿一定得說:“行了,孩子們,這一下機會可來了,曹魏的天下就是咱們家的了。我是不行了,看不到勝利的那一天了,你們得趁熱打鐵,趕緊下笊籬,撈吧!”他決不會說什麼“慎之慎之”啊。老人家真是一輩子都戰戰兢兢,都快被嚇死了。

我們不妨再分析一下司馬懿當時所處的環境。曹窨即死,曹芳即位,曹睿希望司馬懿能好好扶持一下曹芳。司馬懿在曹眷麵前也表了決心,跟劉備托孤意思差不多。這時朝中的重臣就是司馬懿和曹真(曹爽的父親)了。可以想見此二人在朝中的分量。此時,司馬懿未必就想怎麼著。

之後,曹真病死在了戰場上。朝中的老臣就剩下了司馬懿。可是這是人家曹家的股份有限公司,你司馬懿當不上這個總經理,總經理是曹真的兒子曹爽。上邊講了,司馬懿跟曹爽的父親是多年的老戰友了,出生入死多少年,沒有感情,也有交情啊。就算是沒有交情,也得有點人情啊。兩家人逢年過節,還經常走動呢。兩家一塊包頓餃子一塊過年的事情,也許還會有的。或許曹爽小時候還經常被司馬懿抱著玩過呢。司馬懿還給過曹爽好幾回壓歲錢呢。曹爽能對司馬懿那麼不放心嗎?司馬懿如果這樣想,就是太幼稚了。

曹爽終於壞事了。曹爽怎麼能壞事兒呢?俗話說,不怕有壞事兒,就怕有壞人。

曹爽壞事兒就壞在他身邊的壞人手裏了。

這個曹爽,大概就是一位聲色犬馬的花花公子,整天除了吃喝玩樂,可能就沒有什麼正經營生。他周圍還有一幫陪玩的知識分子。數數吧,何晏、鄧揚、李勝、丁謐、畢軌。還有一個人稱智囊的桓範。這是他身邊幾個謀士。都算是當時的大知識分子了。按說他們應該多給曹爽出點兒治國安民的好主意,把你們那一肚子的文化知識都用上。也算你們學有所用了。也算你們沒有白白知識分子一回。知識分子嘛,不就是為了學以致用嗎。可看看這哥兒幾個都幹了些什麼吧,先是挑撥曹爽,“我說大將軍啊,你爹可是讓司馬懿活活氣死的。你可別忘記了。這是父仇啊,你得報啊!”真是挑唆啊,是這麼回事兒嗎?曹真是病死在軍營中的啊。還有的說,“大將軍啊,司馬懿有想法啊,別看他老老實實的樣子,他心裏邊是怎麼想的?鬼大了去了。他暗地裏準備圖謀你們老曹家的家產呢。”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這兩句話本來就挺可怕,就是智商再高的人,總有人在你耳根子下嚷嚷,也難免心生嘀咕。趕上曹爽又是一個智商低,玩商高的人,於是,曹爽心疑了,“司馬懿真是這樣啊?行,我聽你們哥幾個的,那就收拾司馬懿。”曹爽真就聽了這哥幾個的話了,就把司馬懿手中的權力都拿了過來,朝中大權曹爽一個人獨攬了,晾了司馬懿。司馬懿多明白啊,他知道有人在曹爽麵前說了亂七八糟的壞話了,他隻好裝病在家歇著去了。

這一下曹爽算是放心了,他身邊的這群知識分子也放心了,這哥兒幾個就開始放心大膽地圍著曹爽吃喝玩樂。又是搞收藏,又是搞室內裝修。這曹爽還能幹什麼啊?寫到這裏,談歌都忍不住罵,曹真這是生了個什麼混蛋兒子啊?這還不算,何晏還從江湖上請來了一個算卦的管輅,給曹爽算命。按說這哥幾個也都算高級知識分子了,怎麼都這麼不著調啊。曹爽覺得大權在握了,城裏玩夠了,又去野外郊遊。這裏邊還算有明白人,他弟弟曹羲和桓範,這兩人都勸他小心點。昏了頭的曹爽哪裏聽得進去啊。可是這兩個明白人一個勁地說,曹爽大概也聽麻煩了,“好,李勝啊,你去看看,司馬懿這老東西幹什麼呢?是不是玩什麼花招呢?他要是敢玩什麼花活兒,我就收拾他。”李勝就去了。李勝能看出什麼來啊?真沒有看出司馬懿是裝病。回來彙報,“曹老板啊,沒事兒,老家夥病得不輕,看樣子活不了幾天了。”曹爽樂了,“得,沒事兒了。咱們放心去玩吧。”

這一下,可算著了司馬懿的道兒了。曹爽前腳走。司馬懿後腳就行動。啟動了緊急應急機製。這一場政變,曹爽算是徹底歇菜了。身邊的那幫無用的文人也都丟了腦袋。

應該說,這一場政變,也是曹爽逼出來的。還是開頭的話,司馬懿為曹魏的家天下,算得上嘔心瀝血。司馬懿與他兒子最後的篡權,他孫子最後篡位並無關係,後人指責司馬昭有了篡位之心的時候,往往扯上司馬懿,這不大公正。檢點司馬懿生前所作所為,於己於國並無差池,他的兩個兒子,也的確出生人死,算得上報效國家。司馬懿之後,這哥倆兒生了篡位的心思,這跟司馬懿沒有關係。有人說,你司馬懿如果不想篡政,你兒子能幹嗎?這話問得無理。這事兒得重證據。沒證據不能猜著說。如果硬猜測司馬懿私下給司馬師司馬昭哥倆留下什麼篡位的錦囊妙計,這外人就不知道了。不相信咱們就到法院說說理去,法院肯定不受理。誰主張,誰舉證嘛。

可是就是這種由猜測而引來的株連,使司馬懿的名聲蒙上了灰灰的顏色。說透了,這也是中國文化的特征,誰要是出事了,賬就得從祖宗八代算起,至少要從他爹媽那裏算起。血統論嘛。老子英雄兒好漢,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司馬昭出事了,他爹跑得了幹係嗎?別說司馬懿了,考據者還得把司馬懿他爹的檔案審査一下呢。

手邊有一個當代的例子,也是報紙上看來的,說河南省有一家民辦企業,是一個姓方的農民幹起來的。後來企業越做越大,方老板手底下的人才也多了起來,還招進來一個姓張的大學教授。當了老板助理。後來方老板去世了,方老板的位置就交給了兒子,即小方老板。老張助理仍然努力工作,輔助小方老板。老張助理大概也是勞累過度,不久也去世了。老張助理的兒子小張,也在這個企業工作,小張就接替了老張助理的位置,成了小張助理,幫助小方老板工作。可是,後來兩個人鬧翻了。小張助理就另起爐灶,拉隊伍成立了一個公司。不久,就把小方老板的企業擠垮了,很快就破產了。現在小方老板已經成了普通的老百姓(據說生活得很落魄,還賣過紅薯)。可是小張助理成了有名的張老板。人們暗地裏就罵,說小張助理不是好東西,一開始就有野心。還說,當年小張助理的爸爸老張助理進企業時,就沒安好心,就有了野心,就想算計人家方家的企業。臨死還有陰謀詭計交待給了兒子。這種話可信嗎?當然不可信。人家張教授當年進企業,也是憑本事幹活吃飯的,怎麼會想到算計方家的企業呢?記者采訪小張老板,問到了這件事,小張老板當下就叫開了撞天屈,“真是冤死了喲,哪有這種事情。我爹為方老板工作十幾年,一直辛苦到死。也沒有對方家有過二心。他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打工的。就算我跟方家有些過節,就算我另起爐灶有些不仗義了,這跟我爹也沒有關係嗎!”

這老張教授應該是司馬懿悲劇的現代版。

通讀《三國演義》,司馬懿應該算是一個勞碌命,一生不得安閑。曹操生前,他忙前忙後,主意出了不少,也不大受重視。曹操死了,他作為新一屆領導班子裏的智囊人物,也是整天忙得屁顛兒屁顛兒的,一點兒閑空兒也沒有。好容易大權獨掌了,可是總上戰場打仗了,跟諸葛亮鬥了好幾年,也沒有占著什麼便宜,按書上講的,光吃虧了。他可是沒能好好幸福地生活幾天,就死了。是啊,按照小說的創作原則,一個人物的對立麵消失了,這個人物作用也就不大了。諸葛亮已經死了。司馬懿也就活著沒多大勁了。

有句俗話,人是為敵人活著。如此說,司馬懿的敵人就是諸葛亮。沒有了對手,司馬懿真的就應該去世了。

諸葛亮應該為馬謖埋單

想說說馬謖。

京戲裏有一出著名的《失空斬》,或許就是這一出戲,使馬謖先生成了中國幾近家喻戶曉的人物。常常拿來比喻那些嘴裏吹大牛,說大話,可實際上是不可大用的人物。真實的情況是不是這樣呢?其實這事兒還真有些別的說頭。

讀罷《三國演義》,總感覺馬謖是為了突出諸葛亮這個人物,才設計的。或許小說的作者已經先知先覺,早幾百年就懂得了幾百年後那樣板戲的創作原則,為了突出主要人物諸葛亮,才寫了馬謖這一出的?但是,談歌總感覺馬謖有些冤枉了。細讀《三國演義》,馬謖並非一無是處,還應該是一個可圈可點的人物。不能因為他丟了街亭,就一棍子打死,把他劃人曆史的另冊。咱們下邊仔細分析一下。

馬謖是哥倆兒,他哥哥馬良,進人劉備的企業時間較早,算是劉氏公司的老幹部了。或許有了馬良,馬謖才來到劉備的企業裏上班的。是不是馬良介紹的?或者是馬謖自己應聘進來的?書上沒說,咱們不好硬猜。馬謖進人劉備的企業之後,表現應該算是不錯,應該是一個有能力的年輕幹部,否則,他決不會提拔得那麼快。年紀輕輕的,就能在諸葛亮身邊做了參軍?情知,這是一個很高級別而且很重要的職務啊。諸葛亮準備伐魏的計劃,馬謖肯定都參與了而且參謀了。想想看,能參與或者參謀製訂國家軍事計劃的人,那應該是什麼人物啊?那可不是進快餐店裏買包子,摸摸腦袋就算一個的啊。而且舉凡一些重大的決策,諸葛亮大都是摒棄別人,而與馬謖單獨商量,而且馬謖也的確有許多好主意,比如使用離間計,挑撥司馬懿與魏主的關係,弄得魏國裏關於司馬懿的謠言四起,司馬懿被免職還鄉,去了諸葛亮的心腹之患。馬謖的計謀都很見成效嘛。

如此說,馬謖是一個有用的人才啊,至少是一個好參謀啊。怎麼會出現失街亭的事呢?這得認真說說。總不能豬肉羊肉一鍋燴,大蔥白菜一刀切啊。

寫到了這裏,還有一件事情得先說清楚,話說劉備臨死的時候,單獨對諸葛亮交待了一句話,他問,“丞相啊,您看馬謖這個人怎麼樣?您講實話,甭說虛的。”諸葛亮說,“您問馬謖嗎?人才啊。年輕,而且能幹。我正想重用他呢。”劉備一勁兒搖頭,“他真不行啊。丞相啊,我對你說,這個人啊,愛吹大牛,喜歡講大話,一點兒也不實際。你有吃飯喝酒的事兒可以讓他陪陪,出不了什麼大格兒,如果有大事兒呢,您可千萬別指望他。這個人不靠譜啊。”劉備就這樣給馬謖定性了。但是我們應該想到,此時的馬謖已經是蜀國中的知名人物了。你想啊,劉備現在都快死的時候了,有多少重要的事情得交待啊,可他把馬謖當個事兒給諸葛亮交代了。可以看出劉備對馬謖的重視程度。這時的馬謖至少應該在後備幹部之列。而且排位靠前。

劉備應該說的也都說了,諸葛亮應了也是應了,可是馬謖這個真的不能用嗎?諸葛亮有諸葛亮的考慮啊,您劉老板說馬謖不行,隻是您劉老板個人的觀點。馬謖到底怎麼樣我得親自使用一下才能知道啊。如此說,諸葛亮是堅持了實踐第一的觀點。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嚐一嚐嘛。

諸葛亮什麼人啊,人精似的。如果馬謖沒兩下子,諸葛亮能提拔他到身邊工作?還是參軍,參軍是什麼職務?按照字麵的意義,應該是參謀。如果馬謖真是一個參謀,這職務就一般了。可是馬謖不是一般的參謀啊。想想看,諸葛亮身邊得有一大幫參謀吧?可是他常常與之商量事兒的,也就是一個馬謖。這職務就有了另外的含義,應該說,馬謖的職務,就等於現在的助理。可以猜測,馬謖已經有了助理的資格。如果說諸葛亮是兵馬大元帥,諸葛亮不在的時候,他可以代理副元帥,諸葛亮是大督都,諸葛亮不在的時候,他就可以代理副督都。事實真相是不是這樣?書上沒有講明,咱們可以分析。但是馬謖的確受到了諸葛亮的重用。這是不必爭論的。

話講到這裏,就有了一個疑問,按照馬謖當時的地位和影響力,他應該是諸葛亮首選的接班人了。我們可以設想,如果沒有失街亭這一出,在五丈原之後,馬謖也有接班的可能啊。有人說,這裏還有薑維呢,沒馬謖什麼事兒啊?那可不一定,如果馬謖幹得不錯,沒有失街亭這一出,以至弄丟了腦袋,諸葛亮去世之後,軍中的人也許會民主選舉馬謖當帶頭人呢。諸葛亮收薑維,那是你諸葛亮丞相個人的意願。我們大家心裏邊還不服氣呢。沒準兒就有人會出頭力保馬謖,“老馬啊,你就先代理丞相的工作吧。我們大家夥支持你。薑維呢,你先靠邊站站吧。”是啊,你薑維畢竟是一個外來戶啊。憑著老馬家在蜀國幹了這麼多年,各方麵的人緣一定比薑維強多了,大多數人肯定會投馬謖的票。可是,唉,你馬謖幹嗎非要去守這個街亭呢?中軍帳前有多少將領閑著呢,誰去不行啊?就是隨便扒拉一個,也輪不上你馬謖出頭啊。你這不是沒事兒找累嗎?反過來說,這事兒也真怨諸葛亮,就算他馬謖非去不可。你諸葛亮幹嗎非派他去呢?莫非你真的不知道馬謖就是有嘴皮子上的功夫,實踐經驗根本不行嗎?也有人猜測,或者是諸葛亮跟馬謖昨天晚上為什麼事兒吵架了?抬杠了?兩個人慪氣了?馬謖說了,“行了,行了,丞相啊,你也別總瞧著我不順眼,我也不用天天跟著你當秘書了,我得下去鍛煉鍛煉了。”諸葛亮也就跟著來一句,“小馬,你行啊,你不想當秘書了就走吧。明天去守街亭吧。”馬謖說,“去就去。你以為我不敢去啊。”得,這就有了馬謖守街亭的事實。

京戲《失空斬》裏有諸葛亮一句唱:錯用了小馬謖無用之人。這句唱腔似乎有些無奈至極。聽馬連良先生的錄音,真是唱得淒淒惶惶,活現出諸葛亮那種後悔莫及的心境。可是這句唱得認真分析,前半句是對的,“錯用了小馬謖”,可後半句就有些不講道理了,“無用之人”,馬謖怎麼成了無用之人了呢?

什麼叫無用之人,就是飯桶,就是弱智,就是廢物點心。馬謖可不是白給的,人家也是飽讀兵書戰冊,也是一個專門研究軍事的知識分子啊,也是你諸葛亮作戰處的髙級參謀啊。你諸葛亮把人家殺了,還這樣說人家,可是真有些說不過去了。至少,這是對一個幹部不公正、不負責任的評價,用老百姓的話說,你這種態度至少是昧良心。現在這種事也常常有,提拔人家的時候,說人家能幹,有文憑,有能力。出事了,就說人家原本就不是當幹部的材料,是窩囊廢。這叫什麼領導啊。

生活中常常有這種情況,比如一個技術水平很高的知識分子,被下派到一個車間當主任,他是不是能幹好?很難說。談歌曾經在企業裏待過多年,當年要求幹部“四化”的時候,一些技術上很出色的知識分子,大都一陣風被派上了領導的崗位。這事兒不能說不對,剛剛經過“文革”,撥亂反正,否定“知識越多越反動”的餘毒,讓有知識有能力的知識人才走上領導崗位嘛,應該叫內行當家嘛。這應該是古今中外曆史上一條成功的經驗。可是這裏邊往往出問題。領導是什麼?這個話題幾乎沒有什麼人研究過。其實領導也是一個行當,也是一門技術。不管你是大領導還是小領導,或者是大組長、小組長,進人這個行當之後,要講你當事者的技術水平,一句話,你能不能管人。我們總講領導藝術,其實這裏邊更多的是領導的技術。舉一個例子,中國曆代的宮廷建築,大都是木質結構,而曆代負責工程監理的官員,大都不是木匠,或者說,這些人大都不會木匠的手藝,可人家照樣把建築工程搞得優質。你總不能說人家都是外行吧。談歌曾經認識一個解放初期畢業的新中國大學生。此公性格有些孤僻,群眾關係也一般化,於是,在“文革”當中受了點兒迫害,去了幾年“五七”幹校,可是他的專業沒丟,他在他的學科裏,的確是一把好手。一些文章總在刊物上發表,國外也發。“文革”後,沒幾年就趕上了提拔知識分子,上級就讓他當了這個企業的領導,這一當就當到了退休。結果,這個企業他也沒弄好,他自己的學科也丟了。他後來感慨地對我講:“我真不是當領導的材料。”好馬馳千裏,耕田不如牛。這是指人才的使用。

有人講過,世人沒有不可用之人,隻是不要用錯了地方。這是一句從理論上概括性的話。現實生活中,用錯了人的事情太多。再講一個現實的例子,報紙上的。說南方某個城市,出過一個有名的醫生,專門治氣管炎的。據說有些祖傳秘方,大概屬於治愈率在百分之九十九那一類,一些高級領導也找此公看過病,療效肯定不錯,於是,領導們就誇獎,就表揚。這一誇獎,地方領導就坐不住了,“領導都看中了,咱們得重視啊,提拔!”這裏講句閑話,那時提拔幹部的風氣還是比較正的,也不須要送禮請客,也不用跑官買官。如果上邊看中了,就提拔你。那時的幹部部門還是很有原則的。於是,先讓這位醫生當了某醫院院長,可是這位先生沒當過領導啊,用他的話講,他長到三十多歲,連小組長也沒有當過,在家裏也是聽老婆的。一個醫院好幾百人,他怎麼能管得了呢?可是,他也有虛榮心啊,好容易當回領導,等於天上掉下來一個烏紗帽,他也想榮耀一下啊。可是,他當院長沒一個月,醫院裏就亂套了,誰也不聽他的,他也不知道應該聽誰的。張三找他告李四,他就認定張三有理;李四找他告張三,他就又認為李四有理,真是敢於堅持個人意見啊。一來二去,醫院裏的班子也不團結了,告狀信就滿天飛了。這是什麼院長啊?有準兒沒準兒啊?上級呢,也不問問怎麼回事兒,又把他提拔當了衛生局長。理由就是,知識分子應該重用。可是局裏的事情更多了。他後來講,他整天陷於事物堆裏了,專業也丟了。上級領導大概看他實在當不了一把手,就把他提拔到市裏當了一個主管衛生教育的副市長。由此,他是徹底脫離了醫學界。他還想著業餘時間行行醫,也就是八小時之外,給人看看病。可就有人講閑話了,一個領導幹部,怎麼能私下搞副業呢?他嚇得也不敢給人看病了。可是,既然當了副市長,總不能占著茅坑不什麼吧,他也想出點政績啊,總不能讓人家說自己是屍位素餐吧?於是,他就在市裏搞希望工程,蓋學校。還真是有熱心人幫忙,就蓋了三所希望小學。可是就有人鑽了空子,打著老鄉的旗號找到他,他看在老鄉的情麵上,也就批了。可是包工隊黑心啊,就是昧著良心掙錢啊,結果,有一個希望小學剛剛建了起來,房子就塌了,砸死了好幾個學生。捐助的不幹了,這是什麼領導啊?是不是吃了包工隊的回扣了。告!査來査去,他還真沒有貪汙受賄,可是他得負領導責任啊。瀆職啊!最後上級領導下了決心,這位的副市長職務也就免職了。這算是什麼?也應該算是一個當代馬謖的例子吧?

咱們回到馬謖的悲劇上,還得說,這裏邊有馬謖的問題,也有諸葛亮的問題。而且兩個人的問題至少應該對半開。馬謖出了事故,你諸葛亮首先要負領導責任的。

先說馬謖的問題,你自己吃幾碗幹飯,你自己不知道嗎?還別說,他或許真不知道。社會上這樣的人挺多,真不知道自己能吃幾碗幹飯。哦,你說你會照相,你未必能開照相館;你說你會烹飪技術,你未必能開餐廳;你說你會搞對象,你未必能開婚介所……或許馬謖想自己練練攤兒,想在別人麵前露一手。可也是,在諸葛亮手底下這麼多年了,還沒有獨立承包過什麼工程呢。這裏邊會不會還有一層賭氣的意思呢?你諸葛亮不是就看重薑維嗎,我露一手給你看看。這裏邊是不是還有爭寵的意思啊?也說不定。先不說你馬謖有沒有工作經驗,你包這個工程有沒有資質?那下邊的人能聽你的嗎?到了被司馬懿圍在山上,你手底下的士兵都不給你賣命,就是不往下衝。你就是多發獎金他們也不衝,這是為什麼啊?你根本沒有群眾基礎。所以說,馬謖根本就不適合帶兵去守街亭。他沒去之前,失敗就已經注定了。因為馬謖就不是這種帶兵打仗的人才嘛。

再說諸葛亮問題,你老人家可是明白了一輩子,閱人無數,經驗多多,怎麼就會翻錯了眼皮兒呢,在使用馬謖的事兒上犯了糊塗呢?馬謖是能說會道兒,腦子好使,可是他沒有當過包工頭兒啊。你把這麼大個工程交給他,這裏邊複雜多了,從開工到驗收得多少事兒啊,他幹得了嗎?哦,你說了,馬謖跟了我多少年了,大工程見過不少,他還經常幫著我畫圖紙呢。可這跟蓋大樓跟會畫圖紙是兩回事兒嘛。你吃過豬肉,跟你見過豬走路也是兩回事兒嘛。所以說,馬謖失街亭,首先是你諸葛亮的領導責任。你用人不明,誤了大事。往好裏說,你是好心,馬謖跟你這麼些年,你也想讓他露露臉,曆練一下,搞一個形象工程,這無可厚非,可以樹立一下馬先生的個人威信嘛。而且幹好了,獎金還高。為將來提拔重用,先搞搞業績。可這麼重要的工程,你諸葛亮派誰去不行啊?派馬謖?你諸葛亮是有私心嘛。哦,誰跟你關係不錯,你就把好活兒,利潤高的活兒派給誰。這不是私心是什麼?無論怎麼說,這件事上,諸葛亮無私也有私,說公也不公。

諸葛亮殺了馬謖之後,有一句意味深長的托詞兒,“唉,對了,我真想起一件事兒來了。”別人問,“丞相,什麼事兒啊?”諸葛亮說,“說來話長啊,當年劉備劉老板去世前,曾經跟我講過,說馬謖這個人成不了大事兒,總愛吹大牛。我怎麼就把這事兒給忘記了呢?而且忘記得死死的了呢?”

像話嗎?哦,你諸葛亮剛剛想起來啊?誰相信呢?你早幹什麼去了?這不外乎說,這失街亭的事情是馬謖自己吹大牛造成的。跟我諸葛亮沒有任何關係。殺馬謖是應該的,你們誰也別不滿意。

諸葛亮這樣說,有些失身份了。

更有一些聰明人猜測,這是諸葛亮為了提拔薑維,必須除掉馬謖,才使的一計,成心讓馬謖犯錯誤。這樣猜測有些陰損,談歌想,諸葛亮還不至於這樣幹。

可無論如何,馬謖失街亭,應該全部由諸葛亮負責,換句話說,這桌飯,馬謖不應該掏錢,得由諸葛亮買單。退一萬步講,也應該打五折,二人對開,AA製嘛。

龐統如果不死

龐統在三國演義裏,應該是風雲人物,他曾經與諸葛亮齊名,道號“鳳雛先生”。民間的廣告傳得更邪乎——“得一人可以安天下”。跟現在某些藥品廣告差不多,用一粒即可康複。可是,等龐統出場時,卻成了一個陪襯人物,他要陪襯諸葛亮。按照藝術觀點,這叫綠葉配紅花(好像是“三突出”的創作方法,羅貫中懂得樣板戲的創作套路?)。龐統是正麵英雄人物,他要陪襯一號主要英雄人物,即諸葛亮。

龐統出場不是很多,卻都是節骨眼兒的地方。要勁兒啊!先是給曹操獻連環計,曹操當然知道龐統的名氣,大概也是仰慕已久,是龐統的“粉絲”。龐統一說,他就真相信了,“行啊,龐先生,我聽您的。”把所有的戰船都鎖在一起了。得,就等著周瑜來放火了。龐先生這就把曹操給狠狠地坑了一下。給赤壁大戰打下了勝利的基礎。中國戲劇中關於反映赤壁大戰的不少,可是龐統的戲少。有名的京劇群英會,也沒有龐統的戲。小時候看過一出皮影戲,是專門寫龐統先生的。記得裏邊有這樣的唱詞:“論計謀我龐統是天下第一,小曹操怎能放在我的眼裏。人曹營先用上連環之計,用此計幫一幫那小周瑜。”然後就給徐庶出主意,告訴他如何躲開這一場劫難,“小徐庶且聽我把話說明,找差事趕緊走溜之大吉。轉眼間曹孟德就要兵敗如山,你先抽身而退把性命保全。”聽聽,這是個聰明人啊,也是一個狂妄的人啊。曹操、徐庶、周瑜在他眼裏一律稱作“小”,就是小兒科的意思吧。

龐統牛啊。此時他年紀並不大,也就是二十多歲,正是一個陽光熱血青年,滿肚子文化知識,又有獻連環計的英雄業績。按說,這樣又聰明又年輕又能幹的人物是應該受到東吳重用的。可實際情況出人意料。

為什麼?龐統有才是有才,可是長相不行,按書中描寫,龐先生相貌醜陋,個頭小、皮膚黑、估計也是小鼻子小眼兒。用女人找對象的理論衡量,這等模樣的男人實在拿不出手去。中國人自古就嚷嚷,人不可貌相。為什麼總嚷嚷這句話?就是因為以貌取人的事情太多了。龐統先生要是趕上現在的年代就能得意了,現在是醜星吃香啊。你在舞台上看,你打開電視看,男人真是長得越醜越吃香,什麼禿頭了,什麼小眼兒啊,什麼歪瓜裂棗啊,又唱又跳又胡鬧,出場費還是天價。當代的老百姓還就是愛這一口兒。你長得漂亮還不行呢,人們現在不喜歡小白臉兒。人們還有理呢,叫做審美疲勞。那咱們就審醜吧。什麼難看看什麼——演員越醜越有人緣;什麼難聽聽什麼——什麼破鑼嗓子都被稱為有個性。中國人真是吃細糧吃頂了?見過一幅漫畫,豬八戒絕食,大米飯?不想吃!白麵饅頭?不想吃!廚子不耐煩了,氣呼呼地問豬八戒想吃什麼,豬八戒羞答答地回答:想吃窩頭。現在的人們可真是的,好吃的不好吃了,好看的不好看了。山不是山了,水不是水了。可三國那時代不行,小白臉兒吃香啊。龐先生真是生不逢時了。

魯肅先生不俗氣,他沒有以貌取人,他領教了龐先生的才華之後,滿腔熱情地把龐先生作為重點人才推薦給了領導人孫權,“孫老板啊,您可得留下龐先生啊,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您也別管龐先生有沒有文憑,人家可是有水平啊。”孫權還真讓魯肅給說動了,“老魯啊,你說的這個人我聽說過,都說這人有才,行了,先把他找來,見麵談談吧。”可是一見麵壞醋了,孫權看不上龐統,麵試都沒有過關。什麼理由?他嫌龐統長得不好看。“魯肅啊,你推薦的這叫什麼人啊,你還說他有水平,瞧他長得這模樣啊,長得也太沒水平了。長成這模樣也好意思出門上街亂逛?老魯啊,你推薦的這人不行啊,我這裏不能用這樣的人,有損我老孫的企業形象啊。”讀到這裏,真是奇怪,你孫老板是找小蜜啊,還是找對象啊?你管人家什麼長相啊?這一來弄得魯肅老大沒麵子了,大窩脖。可是他說了不算,他也得聽孫書記的啊。

魯肅倒沒有像周瑜那麼小心眼,你孫老板不用,就得殺了。不能讓敵人去用啊。魯肅尷尬地說,“龐先生,孫先生這兒呢,就算了,也許孫先生有難處,不好安排您。這樣吧,您去劉備先生那裏去試試吧。劉老板那裏也招工呢。您這兩下子,到劉氏公司去,各方麵的待遇肯定也不會錯了。我再給您寫封推薦信。”寫到這裏,真感慨魯肅先生是一個愛惜人才的伯樂啊。自己不能用的人才,竟能推薦到敵人那一方去。按照階級鬥爭的觀點,魯肅真是有立場問題了。為淵驅魚,為叢驅雀,你這不是助長敵人的力量嗎?你可是真應該殺頭了。可是如果按照經濟一體化的原則,魯肅先生倒是沒有錯,人類資源共享嘛。

咱們先不提魯肅,接著說龐統。

龐統就臊答答地從孫權那裏出來了,揣著魯肅的介紹信跑到劉備那裏找工作。這之前,諸葛亮也已經給龐統寫了推薦信,他也揣在兜裏呢。可是龐統沒想到,讀者也沒想到,這位劉皇叔也有以貌取人的毛病(這是人類的通病吧?),一上來也麵試了龐統一把,也是一百個看不上,一向和氣寬厚的劉書記,這次怎麼了?竟跟孫權一樣,也是以貌取人,嫌龐統長得難看。好在劉備還不像孫權那樣搞關門主義,看不上歸看不上,他倒是挺客氣,把龐統留下了。大概意思是,“哎呀,您龐先生大老遠來了,也不容易,我總得給您個事兒由吧。”他把龐先生派到縣裏邊當縣長了。僅此一點,劉備就比現在一般的企業老板強許多,第一眼看不上,就趕緊讓你走人,多待一分鍾他也不樂意,怕得上“非典”似的。其實,你再仔細考察考察,或許人家真是個人才呢。現在的老板都牛啊,跟孫權似的。劉備不這樣兒,我看不上你是看不上你,可你終歸是一個人才嘛,也算是社會上的一個名人吧,我至少給你找個飯轍兒啊。至少我也給了一個縣長當啊。可龐統還不知足呢,這距離他的期望值太遠了。他滿心不快地去上任了。

等於說龐統在孫權那裏碰了個硬釘子。在劉備這裏碰了個軟釘子。

讀《三國演義》到這裏,談歌有些不大相信了,劉備看不上龐統,就是因為龐統長得難看?這就不對了。劉備對龐士元先生可是仰慕已久啊。當年三顧諸葛亮之前,也是滿世界瘋了似地找龐先生啊。哪怕是有人提供龐先生線索的,劉備也有獎金的。跟當代那些瘋狂的超級追星族沒什麼區別,大概做夢都想讓龐先生簽個字兒什麼的。怎麼?這一見麵,就嫌人家不好看了?你劉備也不是找女秘書,也不是給你閨女找對象,至於嗎?按照劉備的性格,這都不對。如果往深裏猜,劉備是動了心思了,他應該是怕諸葛亮不高興。他現在還不知道諸葛亮是什麼意見呢。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你龐先生跟諸葛亮有沒有什麼過節啊?你們知識分子之間最愛鬧意見了。你們別再有什麼很深的個人成見吧?你這就來我的公司上班,諸葛亮先生能同意嗎?如果諸葛亮不同意,再鬧開了情緒,一扔挑子,我這裏的工作還幹不幹了。我老劉的買賣還開不開了?你老先生先找個地方涼快涼快去吧。諸葛亮先生現在外地出差,等他回來,我跟他商量商量再說吧。

這應該是劉備的真實心思。怎麼說劉老板能當一把手呢?精啊!

其實龐統也是玩票,他兜裏就裝著諸葛亮和魯肅的推薦信呢。他就是不掏出來,似乎就要憑著自己的真本事試試。這裏邊也就有了問題,龐統這事辦得顯著挺虛榮。既然有諸葛亮和魯肅的親筆信,你幹嗎不掏出來呢?要不你就別讓魯肅和諸葛亮寫推薦信啊。你長相不好,這你應該自己知道啊。如果沒有朋友的熱情介紹和推薦,哪個企業的大老板能上來就了解你呢?你長成這樣,把你放在公司企業裏,你出來進去的,也的確影響企業形象嘛。如果你是有臉麵的朋友介紹來的,那可就不一樣了。可這龐統有點小脾氣兒,使小性子。你劉老板不是不了解我嗎,好,咱們走著瞧。我非幹出個樣子來讓你看看。

說好聽點,龐統這人要強。說難聽點,這也是知識分子的臭毛病。叫勁!

下麵的戲挺有意思。諸葛亮辦差回來了,一回來就問劉備,“劉老板啊,新來的龐統先生幹什麼呢?”諸葛亮滿以為劉備不得給龐統一個重要差事啊。劉備挺不好意思了,“噴嘖!這事兒鬧的,真對不住您啊,我把龐先生放下邊去了。”劉備其實很聰明,這個人情我怎麼也得賣給你諸葛亮。你說用姓龐的,咱就用他;你說不用,咱就不用。諸葛亮多明白啊,他當然知道這是大老板賣人情給他,“哎呀,劉老板啊,老龐可是個人才啊。您怎麼能讓他當個小小的縣長呢?行了,快點把老龐接回來吧。”

這出戲還沒完呢。話分兩頭兒,這邊諸葛亮跟劉備商量怎麼安排龐先生的工作呢,那邊張飛正在下邊視察工作。老張就視察到了龐統的縣裏。這個龐統縣長剛剛多喝了幾杯,正躺著睡大覺呢,按書中所講,即“一應錢糧詞訟,並不理會。”就是說龐縣長不理政務,不作為,什麼也不管,公務一大堆,都耽誤著呢。看吧,知識分子的臭毛病出來了不是。你劉備不是不重用我嗎?我還不給你好好幹呢。縣裏工作一大堆,都扔在一邊了。張飛多負責任啊,這可是我大哥的生意啊,你小子敢給耽擱了。得,張老三發火了。其實,龐統就等著你發火呢。來啊,看看我的真本事。當場處理公務,一會兒的工夫。三下五除二,齊了。調頭問張飛:“老張,你看我怎麼樣?還有什麼事兒耽誤了?”張三爺服了,“嘿嘿,老龐,你行啊。人才啊。怎麼我大哥就讓你當個小縣長呢?不行,這事兒我得跟我大哥說說。”這也應該是在龐統的策劃之內。張飛成了見證人。這一個情節讀起來好看有趣,可細分析起來有點兒懸乎。龐統有點作秀的味道。想啊,一會兒的工夫,把積案都處理了?這裏邊的事兒你龐統一件一件地都調査過了嗎?這樣匆匆忙忙處理,保不齊就有冤假錯案。可是龐縣長就管不了許多了。反正我處理完了。

這出戲也就唱完了。張飛趕緊著把龐先生帶回去,張飛肯定進門就嚷嚷:“大哥啊,這龐先生怎麼當了個小縣長呢?這可是大人才啊。得重用啊。”劉備忙著賠情,“真是對不起了,龐先生,我這個人眼拙,老粗,沒文化,不認識人才(當年滿世界找龐統的事兒肯定不承認了),您就多包涵吧。”諸葛亮也賠禮啊,“老龐啊,你看這事兒弄的,正趕上我不在家。這些日子委屈你了。”接下來就是擺上一桌子,好酒好菜端上來,給龐先生正式接風洗塵。這麵子算是給足了。龐統心裏肯定美得不行。劉老板不錯嘛。其實,他就鑽了劉備給他下的套兒。你知識分子不就是要麵子嗎,給你!給足了你!你出死力氣幹活吧。

劉備給龐統封的職務,副軍師。也在諸葛亮之下。這叫水大漫不過船去。你風雛先生再能幹,可你也是後來的嘛。如果把劉備跟諸葛亮比做夫妻關係,你龐士元就是個二姨太太。你不能超過諸葛軍師啊(大概工資也跟諸葛亮有差距,至少年底獎金不一樣。當然,劉備年底偷著給你塞紅包,那是另說)。劉備再寵愛你,可也得大老婆當家做主。其實,劉備心裏也知道龐士元能幹,否則,他進軍成都,也不會讓龐統跟著。但是,誰讓你老龐來得晚呢?先來後到,自古通例。好在龐統挺樂意,這事兒也就擺平了。劉備聰明,他這樣安排,應該說是煞費苦心,有一個讓知識分子團結的策略問題。

龐統給劉備的確出了不少好主意,可惜劉備都沒有用。比如設宴殺劉璋。劉備下不了手。其實劉備這是作秀。你心眼軟,你幹嗎奪人家的地盤啊。眼看著快打到成都了,諸葛亮也忙著寫來信,讓劉備悠著點,或許龐統太想表現自己了,急功近利,不顧危險,催著劉備出兵進攻,在落風坡斃命。時年三十一歲。年紀輕輕的,可惜了。談歌猜測,這是老龐心眼太小了。他是急於建功立業,你們不是都認為我來得晚,工齡短嗎?好,我幹點實事,讓你們看看。我得超過諸葛亮。諸葛亮來信讓他們穩著點兒,老龐卻猜想是諸葛亮忌妒他。所以才冒險進軍,就有了落鳳坡這一個死劫。

不妨妄猜一下,如果龐統不死,把這個副軍師當到底,一直等到劉備死之後,龐統跟諸葛亮在一朝共事,這兩個人能不能尿到一個壺裏?還真是個事兒。就衝龐統總是猜測諸葛亮的情節,兩個人一起共事,打不打架?還真懸。善良的人們總是理想化,比如,對兩個能幹的人物在一起,多是猜測他們如何取長補短,如何精誠團結,很少去想他們互相猜忌,互相傾軋,互相陷害。這種事情,中國曆來不少,外國也同樣。人嘛,這似乎是一個弱點。比如春秋戰國時代的孫臏與龐涓,李斯與韓非子。本來是同學,有什麼比同學更親切的呢。如果兩個人不在一起,大概是好得不行。提起對方,自己也光榮,那是我同學啊。可是放在一起呢?就鬧事兒,還鬧出凶殺案來。這龐統啊,或許真的是死早了,如果晚些時候再去世,他與諸葛亮不定鬧出什麼新鮮事兒來呢?

不妨再舉一個當代的例子,談歌認識的一個作家,姑且叫他張三吧,是一個當領導幹部的,當然有些權力,對外省的一個名叫李四的作家比較認可,二人偶然一次交往了,張三是個熱心腸,得知李四在原來的單位處境不好,便極力向自己的上級力薦,把李四調了過來,安排了職務,還給了住房。按說,這件事兒對李四來講,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吧。李四呢,肯定得感謝吧?誰能想到,他調來之後,沒過多久,就使用陰謀手段把張三修理下去了。以至於最後張三都沒有了立足之地。這件事,許多作家都知道。人們除了罵張三目光短淺,不識好賴人,我們對李四還能講什麼呢?實在不好講什麼,他或許是李斯或許是龐涓這樣的人物。那天談歌見了張三,勸他想開點兒,他無奈地朝談歌苦笑,“想不開又能怎麼樣?也算是我人生的一個教訓吧。”

寫到這裏,談歌想起了知識分子常常窩裏鬥的毛病。談歌心裏微微有了些冷意。

劉備真的愛哭嗎?

有人計算過,中國從秦始皇開始,出現了四百九十四個皇帝。可讓人們記住的沒幾個。而一部《三國演義》,使劉劉備這個皇帝成了中國人大都知道的一個曆史人物。如果給中國皇帝搞一個排行榜,劉備應該在前幾名。

劉備是一個布衣皇帝。無論劉備怎麼說他祖宗是中山靖王,這事兒也不好落實。而且劉備已經死了這麼些年了,這件事情也不好求證。談歌總懷疑這是劉備偽造了檔案,這事兒完全是他自己虛構的情節。且不說,一個王爺的後代怎麼也得有點家底吧?怎麼也不能淪落到賣草鞋的地步嘛。就算是,也不會總拿著祖宗去說事兒吧。這不得給祖宗丟份兒嗎?有人會抬杠,賣草鞋怎麼了?現在大街上賣烤紅薯的還不一定是哪一位皇帝的後人呢。你談歌可別狗眼看人低啊。談歌沒說賣草鞋或者烤紅薯不對,談歌是說,當時世道亂哄哄地到了那個份兒上,國家的檔案館也肯定散攤子了,什麼戶口本啊,身份證啊,都統統沒人在意了,吹牛撒謊的人也肯定是多了。某某人說自己是某個王爺的後代,某某人說自己是皇帝的親戚,就隨便說嘛。這又不是人黨提幹,反正也沒有人去外調,也不用公示。吹牛撒謊的目的是什麼?有人大概隻是為了過過嘴癮,有人則動了更深的心思,比如劉備,大概就是這樣。自己要成事兒,總得找一個體麵的曆史人物給自己當說頭兒吧,龍生龍鳳生鳳嘛。這是一個策略上的行為。不好過分指責。反正也沒有人查你的身份證戶口本檔案袋,這種事真還是見怪不怪了。曆史上的一些大人物似乎都喜歡這種把戲,朱元璋還說自己是朱熹的後代呢。還找人專門替自己考證過。他總不會讓人費勁去考證豬八戒是我朱元璋的祖宗吧。

人們總是有這麼點虛榮心,外國人的虛榮心有多麼嚴重,談歌不知道。而大凡中國人,要想成點事兒的,或者成了點事兒的,總是跑不了亂認祖宗的這檔子事兒。談歌記得幾個前輩老作家,還正經八百地考證自己是某某著名古人的後裔呢。這是不是也透著不帶勁兒呢?是啊,如果我們都講死理兒,那我們都是黃帝的後人,這不是挺光榮的事情嘛。要是黃鼠狼會說話,也得說自己是黃帝的後代。黃鼠狼也姓黃嘛。可黃帝畢竟是大家夥的啊,這是公認的,我們家得自己來一個名人,這才顯得與眾不同。於是,亂認祖宗的事情就汗牛充棟般地多了起來。當然全都是認名人啊。中國人姓牛的挺多,談歌還沒有聽說有誰傍著《水滸傳》上的牛二認祖宗。不光榮嘛。談歌有一個同學姓秦,你如果問他哪個秦,他總是腦袋一歪,理直氣壯地說,秦始皇的秦嘛,還能是哪一個秦?談歌沒有聽他說過一回,哪個秦?秦檜的秦嘛。有人當場提醒他,秦始皇不姓秦。他脖子直直地說,反正我們家的秦是秦始皇的秦。向毛主席保證,不會錯的。

仔細分析,劉備未必就是虛榮心鬧的,才吹牛說中山靖王是自己的祖宗。一個賣草鞋的嘛,日常業務,肯定沒有人預定產量,走街串巷擺小攤,都市場零售行為。賣出去幾雙算幾雙,亂認祖宗也提高不了銷售額,沒大用。犯不著認誰當祖宗嘛。我們應該體諒劉備的是,他倒不一定有多麼強烈的虛榮心,他這樣做應該是政治上的需要。我們想啊,在那樣一個亂哄哄的世道,他如果不找一個體麵些的祖宗說事兒,誰跟著他幹啊。就實事求是實話實說你是賣草鞋的?你們家祖上八代都是賣草鞋的?那還有誰聽你的啊。盡管你強調說你祖宗八代都是貧下中農出身,根紅苗正,可那時候還時興不講家庭成分呢,貧下中農還不吃香呢。你硬說你家是扛長工的出身,恐怕你劉備連個對象也找不著。窮兮兮的,你連自己的肚皮都糊弄不圓,誰跟你玩啊。得了,我就說我是劉靖王爺的後代,我可是有家底子的人啊,怎麼樣?跟著我幹吧。讀書讀到這裏,談歌很是懷疑張飛關羽二位最初的動機,大概也就是看著劉先生出身高貴,才跟著他在桃園裏磕頭拜把子的。這二位也光榮啊,怎麼了?我們跟中山靖王爺的後代是哥們兒。這樣說著多氣勢,多場麵啊。

照上麵這麼分析,劉備先前姓不姓劉都得兩說呢。或許劉備之前叫王備李備或者張備呢,臨時改成了姓劉,就姓劉了。反正身份證就是劉備了。也就劉備了嘛。也沒有人追著屁股去給他做DNA測檢。

這牛皮吹到最後,劉備也就真的收不住了,先是在一些權貴們麵前吹,權貴們相信了,就拿劉備這個賣草鞋的當回事兒了。皇親嘛。髙貴的血統啊,不是平常人嘛。劉備嚐到了甜頭兒,就繼續可著勁兒吹吧。這一下就吹到了皇上麵前,劉備也隻能硬著頭皮咬著牙吹到底了。好,這一來二去劉備就把自己吹成了一個皇叔。讀者也別怪漢獻帝不搞外調亂認親戚,這是什麼混蛋皇帝啊,也不派人調査調査,怎麼腦袋一熱,就認下了?別忘了,那時候漢獻帝正讓曹操折騰得一肚子邪火,可算找到一個有點血緣關係還有些勢力的自家人了,認吧!管你真的假的呢,反正你劉備得幫著我收拾了曹操。我都叫你皇叔了,你還不得幫著我點兒啊。隻要你能幫著我,幫成事兒了,別說認你當皇叔了,就是讓我認你是皇爺爺也成啊。

此時的劉備成了漢獻帝手裏的一根救命稻草。這根稻草到底救命不救命?漢獻帝心裏也沒有實底兒。可是有一根稻草總比沒有強啊。而且這根稻草,在漢獻帝眼裏,已經看成了金條。而且還有很大的升值空間呢。漢獻帝認劉備當叔叔,也是政治上的需要。此時的劉備已經成了些氣候了,社會上也有了影響,每天總有飯局,出席各種會議,肯定也要在主席台上落座,也是名人了嘛。手裏頭雖然兵馬不多吧,也還是有幾個烏合之眾啊。漢獻帝幹嗎不認呢?如果劉備還在街上擺攤賣煎餅果子豆腐腦兒呢,漢獻帝打死也會不認這門親戚。倒不是漢獻帝愛不愛吃這一口兒,你幫不上什麼忙嗎。

劉備這個皇叔就這麼稀裏糊塗地當上了。當上了皇叔的劉備,等於給自己的企業弄了一塊金字招牌。開始了拉大旗做虎皮的經營活動。等於開了一個“皇叔公司”,就在全國範圍內招聘員工。無論怎樣,我們都得承認這種金字招牌是管用的。用現在的話講,這等於通過了國際質量認證。人們就不會再懷疑你產品的質量。你似乎就成了免檢的企業。想想一些企業,前幾年不是到處弄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金獎”“銀獎”嗎?這裏邊有多少是真的?大概沒有什麼真的。可是這些企業還真是蒙事蒙了幾年呢。還有一些企業,動不動就說自己與歐洲共同體有關係,或者說自己是美國或者德國在中國的唯一總代理。談歌到這種公司參觀過幾家,都是跟外國人的照片掛了滿牆。誰知道是真是假呢?這年頭什麼牛皮不敢吹呢?管它呢,反正企業的利潤上去就行啊。許可你今人弄金獎銀獎,許可你今人跟外國人冒充代理,就不許可人家古人劉備當皇叔嗎?

劉備是個聰明人,光有這個皇叔的招牌還不行,他還得有一套特殊的經銷策略。劉備在大的經銷策劃上,就是一個字:哭。有細心人統計過,一部《三國演義》,白紙黑字記錄著劉備一共哭過好幾十次。愛哭,成了劉備的一大特征。

中國老百姓有一句俗話:劉備的江山,是哭來的。這話聽著有理兒,說得明白,算是說到了劉備的要害處了。是啊,猛一想這事兒挺滑稽,你劉皇叔也挺大個人了,又不是三歲兩歲的孩子了,怎麼會愛哭呢?動不動就哭一鼻子,動不動就“掩麵而泣”,怎麼跟個娘們兒似的啊?可細分析分析,我們就不敢笑話劉備了,劉備未必多麼愛哭,而是他必須哭,這裏邊學問大了去了。你不僅能哭,而且得會哭,得哭的是地方,是時候。你瞎哭,胡哭,亂哭,肯定不行!

用現代話說,劉備的哭,是一種企業形象建設,是一種企業營銷策略,是一種企業的外交手段。咱們揀幾回他哭的是地方的事兒說說。先說一哭,那一次曹操下了決心要收拾他,兵臨城下了,他就帶著荊襄的老百姓逃難,明知跑不了,可他還是硬帶著這些人逃跑。曹操的追兵越來越近,真是十萬火急啊。手下人都勸他扔了老百姓趕快走人,別讓曹操給追上了,那麻煩可就大了去了。劉備哭著說:“天啊,這怎麼行呢?我劉備怎麼能辦這種不道德的事兒啊?老百姓們可都是死心塌地願意跟著我,我能忍心扔下他們自己逃跑嗎?你們誰也別勸我了,要死我就跟老百姓死在一起算了。”哦耶,這話聽著好感人喲。其實,這話挺虛偽的,曹操又不是日本鬼子,他也不能胡亂屠殺老百姓啊。劉備這不是演戲嗎?可老百姓感動啊,“鄉親們啊,劉皇叔可是好人啊。了得啊,他能跟著咱們老百姓同生共死。好領導啊。下回選舉咱們都得投他的票啊。”得,這人心算是收上了。又一哭,趙雲費了好大勁兒好不容易才把他兒子救了出來,送到了他懷裏,他則把孩子一扔,哭著罵:“小兔崽子啊,為了你,差點犧牲了我一個好幹部。”趙雲能不感激嗎?就算是趙雲知道劉領導是玩虛的,可是這也不容易啊。領導能當著你的麵摔孩子,就算不是獨生子女,這也了不起啊。換成當代的老板們試試,別說摔自己的孩子了,讓他摔一回他的二奶,他也能不同意。他舍不得啊。可是人家劉備就真摔了,趙雲能不感動得五體投地嗎?“劉老板啊,您別這樣嘛,你幹嗎要摔孩子呢?再要摔,您就摔我得了。您放心吧,我是鐵了心跟您幹一輩子了。”再一哭,他將錯就錯娶了孫權的妹妹,孫權軟禁了他,他回不去荊州。他哭著對孫尚香說:“夫人,您得救我啊。咱們可是恩愛夫妻啊,我不是不想走,我真是舍不得你啊,我可是真愛你啊。”得,孫尚香感動了,也顧不得孫權的什麼國家大事了,也顧不得劉備是她哥哥的天敵了,“老公啊,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啊。我嫁給你了,就是你劉家的人了。行了,我跟著你回荊州。”得,她帶著劉備跑了。不一一說了,這種哭,劉備熟練得很,那眼淚也來得痛快,跟自來水管子似的,什麼時候擰,什麼時候有。還不計水表,也沒有人査水表。當然了,對方就得付出高額的“水費”了。

讀《三國演義》,我們眼看著劉備就是這麼一路哭下去了,手法雖然老套,路數雖然重複。可這也不是搞文學創作,不是寫小說,不怕情節細節雷同。這就給劉備帶來了一個好名聲,老劉為人厚道,心眼兒軟啊,仁義君子啊。反過來想想,假如你劉備不愛哭,盡管你老劉出門一千裏,好事兒做了一火車,一輪船,可是你天天耷拉著一張大臉,就是一天見了一百口棺材,你眼淚毛兒也不會掉一個,人家能說你什麼?肯定要說你這人心腸硬,說你沒有同情心。你冤不冤啊?

我們能夠苛求古人嗎?我們能說,劉備,你他媽的不許哭。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整天跟個老娘們兒似的啊?總是哭哭啼啼的,你好意思啊?這樣勸肯定不行。劉備不能不哭。哭,是劉備的武器,哭,是劉備的外交策略。想想看,人家曹孟德先生,挾天子以令諸侯,威風啊。人家有權有勢。曹操用不著跟誰哭。人家光剩下笑了。孫權呢,人家是繼承了父兄的基業,江東大局已經成了定勢,曹操也奈何不得人家。人家也犯不著跟誰哭去。劉備不行啊,他有什麼啊?什麼都沒有,美元、房產、存款都沒有。機器、廠房、設備都沒有。就有一個皇叔的虛名,還不知道真假呢?趕明兒曹操要是把漢獻帝哄舒服了,“行了,皇上啊,我也不收拾你了。可你得把這劉備是不是皇叔的事兒給我說清楚了。”漢獻帝就敢在媒體上辟謠:“朕可聲明了,劉備那皇叔是假的。朕認真査過了,朕的皇室的家譜上根本沒他這一號。”得,劉備的信譽全得玩完。一點兒生意都沒有嘍!沒轍,哭吧,人心都是肉長的。劉備得把你們的心都哭軟了,把你們的腦子都哭亂了。

眾所周知,哭是一種生理現象,可是如果運用到心理學上,就複雜了。兵法上有一個詞,叫做“哀兵”戰略。就是攻心為上。說通俗點兒,就是得把你們的腸子哭軟了,把你們的鼻子哭酸了,把你們的腦袋哭懵了。我們不要笑話劉備,無論古代與當代,這樣以哭為武器的人或事情,從來都是層不出窮的。且不講在大街上那些哭哭啼啼乞討的花子,他們隻是為了一口飯食,才流淚的。咱們講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常常會學習運用劉備這種技術。哭!這種技術容易入門兒,隻要你能拉下臉來,隻要你不怕害臊,隻要你能當眾擠出眼淚,你就成了。舉一個當代的例子,文化界的某位,名字談歌就不提了,姑且叫他“劉二備”吧。行當嘛,談歌也不提了,免得讓知情人說談歌有攻擊他人之嫌。這位劉二備,用功多年,心髙氣傲,可就是沒有成果,也沒有人賞識。他在京城使勁兒混了幾年,也沒有混出息了。據他後來講,他是受了高人指點,“哎呀,你得放下架子,有求於人嘛。”於是,他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立刻改變麵貌,一臉謙卑虛心的樣子,到處串門子,拜老師,他的武器就是哭天抹淚,以哭會友。一說,他身體如何不好,不一定什麼時候就跟大家永別了呢;二說,他如何熱愛事業,他為此耽擱了許多重要的人生轉折;三說,他家裏如何窮困潦倒,就等著他這勺子米下鍋呢……等等。還有四說、五說、六說呢。每次他都是哭得滄海橫流,人仰馬翻,泣不成聲。終於把許多人的同情心給哭得發揚光大了。同情弱者嘛,一些評論家真是用力扶持他啊。於是,這位劉二備先生就漸漸地走紅了,就成了事兒了。現在也是這個“家”、那個“家”的了。那天,談歌在一次會上看到了劉二備,真是容光煥發,到處舉杯,與粉絲們合影留念,一副成功人士的舉止做派,當年的小家子氣,已經蕩然無存。談歌感慨萬端:劉二備先生真成了一個人物了啊。

當代尚且如此,我們還能苛求古人劉備嗎?您就張著大嘴,使勁兒哭吧,不哭,諸葛亮能那麼容易出山嗎?不哭,魯肅能三番五次討不回荊州嗎?不哭,關張趙馬黃能夠死心塌地嗎?就連他動用陰謀之術,取了成都之後,他都好意思大著一張臉對劉璋哭道:“哥們兒啊,我也是不得已啊。”這叫什麼話啊?占了人家的地盤,還說不得已。就好像一個流氓,完事之後,還沒來得及提上褲子呢,就拉著人家受了欺侮的女子的手哭著說:“唉,我也是不得已啊。”讀書讀到這裏,真感覺到這位劉玄德,成了“劉缺德”了。

劉備最後一哭,可說是千古第一了。他都該死了,還竟然躺在病床上,哭著對諸葛亮說:“哥們兒啊,我真是快不行了,劉禪這孩子沒經過什麼大事兒,年紀輕輕的,工作經驗肯定不行,你可得好好幫著他啊。如果他實在幹不了,你就把他踢一邊去,你自己幹吧。”這要是客氣話,說說也就算了。可是劉備是哭著說的。這事情就嚴重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這人都快死了,還玩這套呢。可是,就這麼一哭,就哭出來一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一代名相。你說劉備厲害不厲害?

有人可能要抬杠了,不就是哭嗎,誰不會啊?行,你去試試,你除了能哭出一堆鼻涕眼淚,你什麼也哭不出來,你連一塊巧克力也哭不回來。別人還得說你,挺大個男人了,哭什麼?如此說,還是人家劉備會哭,“哭”的技術含量髙哇!別不服氣。

永不服老的黃忠

黃忠是《三國演義》裏的品牌人物。近乎是家喻戶曉的人物。是老年男人的英雄代表。被後來人比喻一些不服老的英雄好漢。看到過一本老年雜誌,封二上登著一個廣告,是賣一種保健食品的。上邊是一個演員,扮著《定軍山》裏的黃忠形象,拿著刀,捋著胡須。廣告語是:我黃某吃了這種食品,可以再上一次定軍山。能信嗎?就是騙人嘛!這句廣告,值一百個大嘴巴子,往他臉上使勁掮!講句閑話,現在的廣告商真是瘋狂得可以了,還把一個曆史人物從墳裏刨出來,頂著張燒紙出鏡,重新利用一下。真是處處是商機啊!

幹部終身製的時候,黃忠總被拿出來,用來誇獎一些到了退休年齡卻不肯退休,仍然願意為革命再幹幾年,再發揮餘熱的老同誌。那時,以老為榮。講究的是老革命,老資格。後來不提倡了,因為發現不少老資格變成了老糊塗。本來嘛,老了就是老了,不糊塗倒是奇怪了。你說你都八十多歲了或者九十多歲了,腦子還比小年輕的好用。那你真是成了妖精了。於是,上邊就提倡幹部要年輕化。可是,不願意退休的幹部們都怕說自己老。還有個別幹部牙都快掉光了,還總是找門路托關係偷偷地改戶口,當然是往小裏改(常常是三五年過去了,總還是五十八九)。談歌曾經的所在單位的一位科長,把年齡改來改去,退休拖了好多年,最後有人替他算了一下,他竟然成了三歲就參加革命工作了。這件事都能編進當代的“笑林廣記”裏去了。

怕老,怕人說老,成了當代幹部的一個非常忌諱的事兒。所以大街小巷裏染頭發發廊發屋的成了熱門行當。美容院裏各種剌皮兒的生意,也開始轟轟烈烈地火爆起來。前幾個月在街上,談歌遇到了一個當年的老上級,談歌與他在街頭交談了幾句,說了幾句閑事兒。他神采奕奕地站在馬路邊,陽光之下,他的頭發墨汁般地黑亮(大概是剛剛染就)。滿臉皮膚也竟是油光光的,顯示著他生命的活力(談歌聽人講,他長年堅持做皮膚護理)。談歌虛乎著誇獎了他幾句年輕的虛偽話。他調侃地笑道:“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啊!”談歌心裏頓生敬意。又講了幾句,就散了,談歌望著他的背影,感覺他的步履有些艱難。談歌感慨萬千: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嗎?老黃瓜刷綠漆,就真得嫩了嗎?的確,那天,談歌想起了黃忠這個人物。前幾天,聽人講,這位老領導犯了心髒病,倒在了馬路上,送到醫院,也沒搶救過來。據別人說,談歌這位老領導雖然有病,卻不常常吃藥,他不服老。他相信自己六十歲的身體,還是三十歲的心髒。醫生講,他如果能堅持吃藥,別扛著,也不至於。唉!這是何苦呢。此是閑話,帶住。

咱們接著說黃忠。翻査正史野史,老黃忠應該是繼戰國年代的廉頗之後,開創了又一個關於老年人不老的神話。為中國的老年男人爭了口氣。在中國曆史史冊上留了一個關於老年男人不老的鮮活例證。可是,這絕對是浪漫主義的。實在是不可信。

黃忠本來是長沙太守韓玄那裏的一員老將。後來投降了劉備。降將。作為一個降將,而且還是一員老將,一上來就能在新主子這裏受到重用,不容易啊。第一,證明你還能幹。第二,當然你還肯幹。蜀國還有一個老將軍,嚴顏。是劉備進攻成都的時候招降納叛過來的,談歌把他放在黃忠這裏也一塊兒說說。

其實,如果我們認真分析,劉備先後招降這兩員老將,有政治目的。否則,我剛剛把你們招降過來,你們就退休了。我還得給你們開退休金,還得給你們拿醫藥費,我這是不養閑人嗎?劉備絕對不會搞什麼慈善事業,想收養孤寡老人。為什麼要收降黃忠嚴顏?首先,劉備的公司剛剛開業,需要人才。招降納叛了他們,就等於向社會宣布,這樣的老頭兒我劉備都肯重用。你們還不明白我是多麼求賢若渴嗎?第二,劉備也的確是缺少人才,既然沒有什麼更合適的,你們兩個老頭也就將就材料先使著吧。年紀雖然大了些,你們也可以幹點兒力所能及的嘛。當代的老板們可沒有劉備這種眼光,據談歌了解,別說像黃忠嚴顏這歲數的了,一般超過四十歲,就不要了。有的企業,到三十五歲,就炒你的魷魚了。

先放下黃忠,且說一下嚴顏。嚴顏這員老將投降之後,便在劉備進取西川的戰事中,立下了不少功勞。他熟悉西川的地形啊。在冷兵器時代,還沒有衛星定位,找份幾萬分之一的地圖,都是難事兒。熟悉地形,這還了得。可以想象,劉備的公司招降嚴顏,是從軍事上考慮的。否則,劉備的公司絕對不會招降一個老頭兒,幹嗎?劉備又不開老年公寓。

為了表彰先進,更是為了進一步調動起義投誠過來的同誌們的積極性,劉備把自己多年的一副金鎖甲送給了嚴顏,以資鼓勵。這件事充分表現了劉備對老同誌的尊重。這也是劉備對順風來降的西川將士的一種經濟獎勵,一個政治表態。否則,這麼貴重的東西,劉備再大方,也不會輕易送人。那可是金鎖甲啊,就算沒有99K,也得有90K吧。得值多少錢啊?嚴顏當時感激得不得了,肯定是心裏湧起一股暖流,立刻傳遍全身了。這世上,自古總愛說禮輕情義重。這話說多了,也就成了虛套兒了。一般來講,還是禮重情義才重啊。千裏送鵝毛,這種事情現在真是用不上了。商品年代嘛,送禮總要送些實惠的。朋友過生日,你小裏小氣地送朋友一塊十塊錢的電子表,你再鄭重其事地告訴人家,你是不遠萬裏從加拿大帶回中國的,你是白求恩的精神,人家也不會稀罕。人們也許會感慨’說今人不如古人有君子之風。可過去也不是全靈。讀者也別淨信書上的,什麼君子之交淡如水啊之類的虛話,那是沒錢人說的窮酸話。古人也講實惠。如果劉備不是送給了嚴顏一副金鎖子甲,而是送雙草鞋,那勁頭兒就差多了去。“老嚴啊,咱們剛剛認識,我劉備怎麼著也得有點兒表示啊,我也沒什麼好送你的,這雙草鞋我親手編的,我已經穿了好幾年了,現在我也穿不著了。你留著穿吧。也不知道鞋號對不對。您就湊合著吧。”這行嗎?肯定不行!嚴顏當下就敢罵街,“劉老板,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你不能侮辱我的雙腳,我是穿草鞋的人嗎?你可看清楚嘍,我一直都穿皮鞋!而且,看準嘍,名牌!”

送金鎖子甲,禮重情義也重。送電子表,禮輕情也輕。別抬杠,就是這麼一個社會現實。相信讀者都有這種體會,你趕上同事結婚,你就掏一百塊錢,我相信你肯定拿不出手去。真坐到了酒席上,你也張不開大嘴死皮賴臉地開吃。劉備送金鎖子甲,肯定也考慮到了禮物的含金量的問題。這裏邊不僅僅是一個尊老的問題。這事兒還透著領導對老同誌的關懷啊。是一種工作上的情感,是一種政治上的態度。更是對老幹部這個品牌的一個肯定。

由此說,黃忠和嚴顏這兩個老將軍,是劉備的企業一塊對外宣傳品牌。

這兩個老頭兒也真露過臉,定軍山一戰,算是他們的代表作了。老哥倆並肩作戰,一幫一,一對紅,勇往直前。黃忠竟然殺了夏侯淵。夏侯淵是誰啊?曹操的愛將,還跟曹操沾親帶故,曹老板得多生氣啊,身經百戰的夏侯淵同誌,怎麼能夠讓一個姓黃的老頭兒給殺了呢?這是一個什麼老頭兒啊?莫非這位黃大爺天天打雞血?吃偉哥?這裏邊也有嚴顏的默契配合啊。這兩個老頭兒大大地出了一回風頭。此事過後不久,劉備封了黃忠為五虎上將。最後一個,是按貢獻大小,不是按姓氏筆畫。其實這裏邊肯定有照顧的意思,老同誌也要有代表嘛。真要按貢獻,民主投票,黃忠未必選得上。關羽就提過意見,“我怎麼能跟這老家夥站在一起呢?簡直是胡鬧嘛,這五虎上將的職稱豈不是兌水了嗎,評委們是不是都吃了黃大爺的賄賂了。”後來人們提到這件事情,總認為關羽太傲慢,看不起人。是他剛愎自用的表現。其實,關羽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呢?比如講,他是要提倡幹部年輕化呢。按說,他與黃忠在長沙一戰中,也結下了友誼,為什麼如此不依不饒呢?如果猜一下,也許與黃忠的年齡有關。關羽應該是對劉備的這種幹部政策有意見。是啊,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不退休,怎麼還占著個位置不讓賢呢?年輕的同誌怎麼能上來呢?

其實,定軍山之戰,有點表演性質。諸葛亮或許知道此戰必勝,才放心大膽地讓這兩個老將出馬的。如果事前真沒有取勝的把握,諸葛亮安排的這事情可就有些冒險了。萬一這兩個老將臨陣出點什麼事情呢?豈不是誤事兒了嗎?咱們試著分析分析:這件事開始有點戲劇性。定軍山一戰不可避免,派誰去?按書上寫的,諸葛亮最初想派年富力強的趙雲去完成這個任務,諸葛亮並沒有給黃忠和嚴顏派活兒的意思,黃忠和嚴顏屬於早就超過退休年齡的幹部了,吃什麼都咬不動了,一走路都恨不得長出四條腿來。可是他們二人肯定不願意退休,他們肯定改過戶口本或者檔案年齡。一提年紀大,他敢跟你急。你說他老了,他得嚷嚷:“誰老了?我還沒活夠呢!”寫到這裏,暗自猜測,古時候的退休年齡限製是多大呢?劉備的企業裏的退休年齡是多大呢?《三國演義》上沒寫,但那時候肯定也是有退休年齡杠杠的。定軍山戰役的時候,劉備的江山已經見了眉目,劉備也未必不願意讓他們退休,可是劉備也為難,如果硬性讓他們退休,他們還不得天天坐在劉備的辦公室裏鬧著要返聘啊,“領導啊,您就給我們老哥倆兒找點活兒幹吧,我們閑不住哇!孩子們都大了,還趕上買房子,這點退休工資不夠花喲!”這不還是麻煩嘛。算了,你們兩位先幹著吧。

諸葛亮不想給黃忠嚴顏派活兒,至少不可能給這兩個老頭兒派“硬活兒”了。可是黃忠不幹啊,老小孩兒,你越說,他越來勁兒。逞能嘛。還當場拉硬弓,自我表演,自我推薦,逼著領導表態,“劉老板,諸葛先生,你們看我行不行?”劉備也隻能順著說:“行啊,黃老將軍,誰說你不行了?”是啊,誰敢說你不行啊?老小孩兒,哄著說吧。黃忠說:“既然我行,那就讓諸葛軍師趕緊著給我和嚴顏派活兒吧。”接下來,黃忠的大話當場說了不少。書讀到這裏,也替諸葛亮為難。不派活兒吧,這兩個老頭兒不幹。派活兒吧。萬一出點兒什麼事怎麼辦啊?也不能說你黃忠和嚴顏責任心不強,可是這人一老病就多啊,別說你們大腦心髒都不及年輕人了,你們就是有點兒前列腺的毛病也不行啊,你一上馬就尿頻尿急,再趕上吃得不合適了,腸胃鬧出點兒毛病,衝鋒號一響,兩個老頭兒齜牙咧嘴滿世界找廁所,鬧不好,就敢在褲襠裏解決嘍。也誤事兒嘛!萬一出了問題,諸葛亮也真怕對不住他們一家老小,更對不住劉備啊。可是諸葛亮也抵不住這兩個老同誌一個勁兒地起哄啊,“行了,行了,那你們兩位就去吧。不過得立軍令狀。”這一筆好,不管如何,諸葛亮先把自己擇出去了。出了事兒可別怪我。有一出有名的京戲《定軍山》,我聽過唱片,譚富英先生唱得真好,把一個不服老的黃忠唱得活靈活現。可是戲曲歸戲曲,譚富英先生畢竟是在舞台上唱啊。諸葛亮用這兩位老同誌擔當重任,上戰場刺刀見紅玩真的,可真是有點兒懸乎。

定軍山一戰,黃忠還真長臉,斬了大名鼎鼎的夏侯淵。黃忠這下逮住理了,再次請戰。“各位領導,你們不是懷疑我和嚴顏的能力嗎?怎麼樣,我們把夏侯淵都宰了。領導上有什麼工作,再給我們老哥倆兒派點兒。”這人老了,就是愛逞能。行了,諸葛亮又給黃忠派了一個差事。結果,這次黃忠可沒有給自己長臉,就有了被曹兵團團困住的那一場險事。多虧了趙子龍救援。好像偃旗息鼓這句成語就是從這裏來的。行了,諸葛亮也小心了。好像從此再沒有給黃忠派過什麼硬性的任務。

這麼做就算對了。人老了,就應該待在家裏休息。因為你擔當的工作會直接關係到企業裏的成本和利潤,如果是你們自己家菜園子裏的事兒,多種幾根黃瓜,少收幾棵白菜,也沒有人說什麼。要真是把一份工作交給你。你完成了,你臉上有光了。可是萬一因為你年紀上的原因,把工作幹砸了。這單位真得受損失。到年底職工們的獎金眼睜睜地都得跟著受影響。這不招罵嗎?

上個月在報紙上見到過一個報道,寫一個中型企業的調查報告。說,這個企業近幾年來生產經營情況一直不好,換了幾個經理都不行。經濟效益一個勁兒下滑。董事會接連開了幾次會,也許真是逼得急了,想起了他們過去的一位老領導,這位老領導就是這個企業的前任廠長,已經退休多年了。這位前任廠長在位時,幹得不錯,有過許多讓人服氣的業績。董事會研究來研究去,決定請這位老廠長出山(這董事會真是急昏頭了,如何就想起這個老頭兒來了呢)。這位老廠長還真不服老,梅開二度,真就把頭發染黑了(臉上剌沒剌皮兒?報上沒說),第二天就來上任了。他是廠裏的老領導了,說話有威信啊。重新上任,先是一通改革,也還算大刀闊斧,可是企業的效益還是繼續下滑,客戶一天天見少。老頭兒急了,他指責經營的副廠長,“你們得跟客戶好好說嘛,什麼,說不動,得,我親自去吧,你們一個個嘴巴都跟棉褲腰似的,太笨!”他親自出馬跑市場,南方北方到處走,遊說四方啊。也是這位老同誌太盡心了,三個月後在河南去洽談一個合同,剛剛談到半截,就從椅子上出溜兒下去了,腦溢血,沒來得及送醫院,人就去世了。企業的經濟效益也跟著更不行了。這不是耽擱事兒嘛。後來知情者說,他家裏人就堅決反對他二次出山。勸他說,“你現在老了,不像當年了。”可是他不聽啊,“誰說我老了,我不老嘛。”這下可好,連命都搭進去了。還給企業添了麻煩。這也應該算做學習黃忠精神的一個現代例子。

黃忠再出場,就是劉備伐吳的時候。關羽張飛死了。黃忠也出來跟著嚷嚷著要報仇。真是老糊塗了,這是人家劉備跟關羽哥們兒之間的感情,你跟著摻和幹什麼呢?讀到這裏的時候,真有點讓人感覺到暈場。我們按照書上敘述的黃忠的年齡計算,這時黃老將軍得八十多歲了吧。劉備還真就稀裏糊塗答應讓他去前線。前幾天聽到一件事,談歌所在的這個城市裏,正在拍一部電視劇,在這一個電視劇裏,一個老演員找到了導演,她非要扮演一個角色。這位老演員過去紅過,有些影響(名字這裏就不提了),可是這次她非要飾演一位年齡與她相差三十多歲的一位年輕女子,她還一個勁兒地拍胸脯,說她有少女的經驗(這不是廢話嗎?哪個老女人沒有少女的經驗呢?都是大姑娘變的),她肯定能演好。導演心裏可沒底兒,為難得很。末了,導演還算是明白,咬了咬牙,沒讓她上戲。這位老演員氣呼呼地走了,跟導演多年的交情也就此掰了。其實導演這麼做就算對了。這畢竟是一部戲啊。就算是拍砸了,咱們再重新拍,最多也就是賠點錢的事兒,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兒。可這上戰場帶兵打仗的事兒,你死我活啊!黃大爺這把年紀了,您行嗎?您是不是把這次出征當成參加春節晚會了,您還想著上上鏡頭,出出名,露露臉兒呢?

黃大爺最後讓人給射死了。想想也是,人都老成這樣了,還出去打仗。體力不濟了(哪怕你天天吃補品),眼神兒也不濟了。不挨射才怪呢?劉備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大概他是想把黃忠做成一個品牌,讓東吳看看,怎麼樣?我們蜀國的老頭兒都這麼棒。可是理兒得反過來說啊,人家該說了,你們蜀國真沒有人了?派一個老頭來送死啊。

還真送死了。這算是黃忠人生最後的告別演出。劃句號了。

談歌要是能活到黃忠這麼個歲數,肯定不出來折騰了,早在家裏眯著了。人得服老啊。別讓後生們笑話。

可是,當代的黃大爺,還是為數不少呢!

董卓是個暴發戶

什麼叫暴發戶?辭典上解釋,就是突然得財得勢的人或人家。這個詞兒味道在“突然”二字上,是啊,別人得財,就得慢慢積攢啊;別人得勢,也得一步一步地來啊。可是暴發戶不一樣了,一夜之間,就能鳥槍換炮。沒事兒在街上閑逛,就能手,抓一張一千萬獎金的體育彩票來,就能一步從一個讓狗咬了好回的叫花子,一步登天,就當了大財團的董事長。董卓就是一個暴發戶。為什麼這麼說,大將軍何進死了之後,董卓進京來了。他可不是現在的“北漂兒”,先得背著鋪蓋滿大街找睡覺的地兒,睡醒了再找飯轍兒,辛苦啊!董先生可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啊。而且剛剛一腳踏進京城,就控製了全國的局麵。他名義上是來保駕來了,實際上,他是進京城篡位奪權來的。應該說,曆史給董先生創造了一次機會。誰讓當時的皇上沒出息呢。皇上輪流坐,今年到董家了。

無論怎麼看,當時的環境對董卓來說,都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天下大亂,雖然山頭林立,軍閥土匪多如牛毛,可是能與董卓抗衡的,沒有。他把持了朝政,手握著兵權。誰能奈何了他呢。好比有人請客,董卓先生先到一步,別人都還沒來呢,或者還在半道兒上慢慢騰騰地邁四方步兒呢,再“肉”點兒的,或許還沒起床呢。一桌子菜都擺上了,董先生無論從哪個角度去吃,也沒有人管的。幹脆說,這桌酒席,就是他的了,隻要您肚子裝得下,您就胡吃海塞吧。如果這個時候,他能夠收斂一些,裝裝樣子,哪怕斯文十天半拉月呢,哦,大家都沒來呢,我再等等。咦?怎麼回事?都快十二點了,還沒人來呢?那我就先吃了。得,你張開大嘴招呼吧!你就是奪了漢家的天下,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弄好,最後自己還因為男女之間這點兒事,把身家性命都賠進去了。也就是說,這桌子上好的酒菜,都被他糟蹋了。這是怎麼搞的呢?老百姓講話,這人啊,都是命,你沒有那命法兒,你就享受不了那富貴榮華。其實,這是指性格。你就是那種性格,你就成不了大事兒。什麼叫狗肉上不了大席呢。董卓啊,也就是一塊狗肉。

古今中外,凡是這種性格的人,大多都沉不住氣,小人乍富嘛,走路都得高興得順拐嘍。剛剛有了點兒翻身農奴的新氣象,就恨不得用大喇叭晝夜廣播了。就恨不得馬上組織隊伍上街遊行慶祝了。放個屁也得召開新聞發布會。請客!喝酒!派對!咱有錢了,咱就得像個有錢人的樣子嘛。早上起來買豆腐腦,也得買兩碗。吃不了?沒關係,我吃一碗,看一碗。一碗放紅糖,一碗放白糖。我有錢啊!什麼叫燒包兒?董卓就是一個典型的燒包兒!燒包兒,從來都是暴發戶的第一特征。

咱們從頭兒說董卓。

董卓本是一個無能的地方幹部,如果不是天下大亂,他一輩子也別想混到中央機關來上班,或許還半道兒給免職了呢。誰能想到呢,鬧開黃巾軍了。國家得鎮壓啊,可是天下一亂,就有人渾水摸魚啊。董卓也想乘機撈一把啊,可是,統一清剿黃巾軍的行動中,董卓也沒露過大臉兒,他屢屢失利,敗仗打了無數。清剿黃巾軍,這可是國家的形象工程啊,董卓毫無建樹能行嗎?這種人還能當幹部嗎?肯定有人舉報啊,“報告領導,董卓這小子屍位素餐,不幹正事兒啊!經濟問題還不少呢!”結果,上邊追查下來了,眼看著問題的蓋子就揭開了,董卓就得“雙規”嘍。他可真嚇壞了,“天喲!哪個兔崽子告我呢,這事兒可別鬧大了啊。給我免職了還不算什麼,別再給我弄到檢察院去啊。我得趕緊活動活動吧。”於是,他又是行賄,又是到處求情,上下打點,可以想象,老董一定忙出了一身臭汗,總算保住了官職。他也沒有想到,禍兮福兮,這場驚嚇過去剛剛過去,氣兒還沒喘勻實呢,好事兒就像天上掉焰餅一樣,“咣”的一下子,砸在他腦袋上了,上級調他進京了。真是好運氣啊,這是大將軍何進先生給他帶來的。

還得說說何進。唉,何進先生也是個暴發戶,要不說什麼人找什麼人呢?老何是個殺豬的出身。屠夫。如果沒有一個有出息的姐姐,何屠夫或許就得幹一輩子屠宰事業了,偏偏何屠夫有一個姐姐,偏偏他姐姐長得漂亮,偏偏何姐姐就被選進宮去了,按說,選進宮的得多少好看的女人啊,可是何進的姐姐偏偏讓皇上給看上了,後來就提拔到皇後的崗位上了。婦女同誌讀到這裏可別眼氣,誰讓人家何女士長得好呢。您也別說您委屈,您也更別看不起何女士,“哦,我都長得賽過瑪麗蓮·夢露了,我都是亞洲評選出的第一美女,跟我比,那姓何的女人就像個土豆,憑什麼皇上沒看中我呢?”別抬杠,皇上看中誰就算誰。男人看女人,跟吃飯一樣,您說您是鮑魚龍蝦?沒用!這位皇上就愛吃炒土豆絲!

如此說,這何皇後也是個暴發戶啊!

皇後的弟弟還能殺豬宰羊嗎?笑話!那是丟皇後的臉,也是丟皇上的臉,更是丟國家的臉!得趕快提拔啊。何屠夫就理所當然地永遠告別了屠宰事業,讀者可以想象,皇家車隊都到何師傅的家門口來接他了,何師傅打了打肥皂,洗了洗油膩膩的手,再買件高檔西服換上,髙級領帶紮上,就坐車進京當幹部去了。而且還是高級幹部。放心,幹部部門絕對不會檢查何師傅的學曆資曆,皇後的弟弟,國舅啊!這就是學曆,得頂一百個博士後,頂一百個海歸。何先生就一路春風得意地提拔上去了,就當了大將軍。書讀到這裏,也真是泄氣,一個屠夫啊,能當大將軍?這大將軍的技術含量還有嗎?一角錢還不得買一大堆啊?讀者別誤會,談歌這裏絕對沒有看不起普通勞動者的意思,談歌隻是感慨,某朝某代最後垮台,大概都是從亂提拔幹部開始的。可以想象啊,何進都當了大將軍了,何進對門兒那位崩爆米花兒的老趙呢,如果老趙也有一位姐姐或者妹妹在皇上跟前侍候著,老趙也得提拔當了文化部長啊。要不這東漢一朝怎麼就稀裏嘩啦地垮台了呢。

何進當了大將軍應該認真工作了吧?是啊,你至少得謙虛謹慎一點兒吧,你至少也得到澡堂子仔細認真地泡泡澡,去一去渾身上下的油膩味兒吧。你剛剛從一個平頭百姓提拔到中央來的,你怎麼也得裝個十天半個月的吧?可是壞了,他不會團結人,暴發戶嘛,從古至今的暴發戶,脾氣都大。何進跟朝裏的十個太監尿不到一個壺裏,他對十個太監有意見,而且意見還不小,他想把他們收拾嘍。可是他姐姐不幹了,他姐姐寵著這十個太監呢,她跟何進說:“我說弟弟啊,你可別胡來啊。這些人都是我的‘粉絲’啊,我稀罕著呢。”姐弟二人話講到這一步,何進就應該收斂了,是啊,你跟幾個太監置什麼氣嗎?既然你姐姐都說了,你就找他們談談嘛,太監嘛,能有什麼水平?找個星期天,喊上他們幾個上館子裏吃一頓兒,喝點兒小酒聯絡一下感慨,“行了,哥幾個,你們別再跟我鬧騰了,我知道您幾位都是我姐姐眼前的紅人兒,我呢,今後也照顧您幾位了。來,咱們幹了這杯。感情深,咱們一口悶吧!”太監們能說什麼呢?“哎呀,何大將軍啊,我們怎麼能跟您鬧呢?這裏邊有誤會啊。承蒙您看得起我們幾個,行了,從今往後啊,我們就是您的人了。來,幹一杯。”得,這就化解矛盾了。也就沒事兒了。

可是何進心眼兒小啊,暴發戶的心眼兒都小,自尊心都強得很。他不肯罷休。不是姐姐不同意嗎,行,我另想辦法。他還真是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寫信到各地,首選的就是董卓。讓董卓帶兵進京,來收拾這十個太監。這是什麼餿主意啊?你何進收拾這幾個太監還用費這麼大事兒啊?這不是用髙射炮打蚊子嗎?這下可好,這就成全了董卓了。可以想象,董卓先生一定美壞了啊。哎呀,調中央?我想了多少年了啊,那真是做夢呢。我請客送禮多少年了,都沒辦成,這回可行了,不用我費勁兒,就調中央了。

想起了一個生活中的小故事。說某市有一個飯店,老板的名字不提了,姑且就叫他何二進吧。何二進跟老婆開了這個飯店,也真是掙錢了。可是,跟天下所有掙錢的人一樣,過去的人際關係,開始重新糾纏了。姨家的、舅家的、叔叔家的、老同學、老朋友、老街坊、老工友,等等,都來了,要求找工作的,要求借錢的,要求什麼什麼的。何二進就煩了,這叫什麼事兒嗎,哦,當年我下崗的時候,你們都不答理我,現在我有點兒錢了,你們就來吃大戶了?最要命的是,他老婆有三個表弟,來這店裏打工,還總帶著親戚到這裏吃白食,這不亂套了嗎?何二進總想把老婆這三個表弟轟走,可是老婆不幹了,老婆偏向著娘家人啊,“何二進啊,你怎麼了?不就是吃你幾頓飯嗎?看你摳門兒的哎。”得,何二進就不好再言語了。可是這幾個吃白食的表親也不幹了,“憑什麼啊?這是我表姐開的店,你何二進算什麼啊。”於是,這三個表弟也就跟何二進較上勁兒了。何二進就真生氣了,可是他怎麼才能把他們轟走呢?其實,擺在何二進麵前有三條路可以選擇,第一,跟老婆攤牌,這三個人不行,如果他們不走,就勢必影響咱們的夫妻感情。這天天吃白食倒不怕,他們這麼一搞,飯店的員工情緒就得給搞壞了。老婆也得想想,何二進講得對不對。或許,老婆一認真考慮,就得把這三個親戚趕走了。第二,何二進可以搞民主測評嘛,讓職工打分,這三個表親還能幹下去嗎?再不行,還有第三呢,何二進讓這三個表親回家歇菜去,老婆不是照顧他們嗎,每個月給他們開點兒工資,你們什麼也不幹,還白給你們開工資,你們年紀輕輕的,都享受離休幹部待遇了,還不知足嗎?也就哄住了。可歎啊,這三條路何二進都沒有走,他選擇了一條跟何進差不多的計策,他從外邊把自己的同學招來了。他這位同學,姓什麼叫什麼咱們就不提了,姑且叫他董二卓吧。董二卓也搞過餐館,隻是破產了。正發愁如何東山再起呢,好,困了,有人正好塞了個枕頭,哦,有人請我當經理啊,高興啊,樂嗬嗬地就來了。何二進讓董二卓同學承包自己的飯店。何二進的真實意思是,你們是我老婆的親戚,我不好動手修理你們,我讓外人來整頓你們。後來的結果是,董二卓當了經理,就收拾何二進那三個表親。三個表親急了,跟何二進幹起來了。先是相互對罵,接著就動手了,雙方打得一塌糊塗,桌子板凳都飛起來了,混戰之中,何老進的老婆被一條板凳擊中了太陽穴,當下就犧牲了。何二進也被打暈了,送到了醫院也沒醒過來,成植物人了(截至談歌發稿前,何二進還沒蘇醒呢)。飯店呢,老職工們也都被董二卓趕走了,董二卓重新招聘職工,這家飯店,折騰來,折騰去,最後歸了董二卓了。你看,這事兒鬧的。

其實,何進與何二進都犯了一個錯誤,引狼入室。董卓與董二卓都不是來燒香的,他們都是來拆廟的啊。

咱們接著看書。真是該著董卓命好啊,他剛剛走到半路上,京城裏已經出大事兒了,何進被十個太監殺了,首都全亂套了,皇上也被趕出來了,董卓半路上就遇到了逃命的皇上。得,又是“咣當”的一下子!天上又掉下來一個大餡餅啊。董卓就算是保駕了。於是,他保著皇駕,大模大樣地進了首都,保駕有功啊,他就理所當然地接替了何進的職務。

按說,機遇就全堆到董卓的眼前了,第一,你是奉旨進京,正常工作調動。別人什麼也說不出來。第二,你保駕有功,你接替何進,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前途無量,你可就好好幹吧。

不,董卓就是一個暴發戶,他的行為方式,也就是暴發戶的心態。什麼規矩啊,製度啊,謙虛啊,謹慎啊,都去他的,老子得按自己的心思來。他得整人。朝中的幹部讓他殺了不少,讓他擠走了不少。這且不算,他還惦記上皇位了呢。他逼著皇上給他禪位呢。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這就惹起了公憤了,王允先生就給董卓使了連環計,呂布就把董卓給殺了。得,董卓屁股底下的椅子剛剛坐出點兒溫度來,就劃了句號了。

老百姓有句話,天下沒有受不了的苦,隻有享不了的福。這話或許就是給董卓這種暴發戶準備的。仔細想一下,也就是這路人,往往對突然到來的運氣或者幸福招架不住。何止是暈,是巨暈!在這種頭暈目眩的狀態下,他們很可能幹出許多駭人聽聞的蠢事來。這些年,報紙上總介紹那些摸彩票中了大獎的主兒,多數都是樂極生悲啊。隨便揀一個例子說吧,報紙上看來的:某市一個下崗工人,夫妻二人自謀生路,蹬著三輪車,走街串巷收廢品,風裏雨裏,辛苦自不必說了。話說某一天,夫妻二人路過彩票站,男人就好奇,兩塊錢買了一張。大概也沒當事兒,隻是想撞撞運氣罷了。可就真撞上了,就開獎了,哇!五百萬!可以想象,夫妻二人的眼珠子都差點兒瞪出來了。這不就翻身了嗎,我們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替他們策劃一下,他們當然先要考慮買一套房子,換換過時的家具,或者再買一輛汽車,享受一下生活嘛。餘下的錢呢,或者存進銀行吃利息,或者開一個店鋪,當一回小老板。這應該是一般中國人的規矩生活的套路。無論怎麼想象,他們都應該是幸福的。可是,他們沒有這麼幹,先是請客,親朋好友,都來吃,自尊心嘛,當然要滿足一下了。可以理解,然後呢?兩口子可就不好好玩了,高級飯店成了他們家的食堂了,高級賓館成了他們家的臥室了。男人還總找小姐呢。還讓公安局逮住過幾回,罰款!就這五百萬,過日子真是個錢,糟蹋起來,那還禁得住嗎?很快,這二位就重新一貧如洗了。老話說,由窮人富,挺胸走路;由富到窮,寸步難行。這二位花錢如流水花習慣了,可就不想蹬三輪收廢品了,夫妻二人幹起了偷盜的勾當,什麼自行車啊,摩托車啊,汽車啊,一概盜來就賣啊,後來還發展到人室搶劫了。還用說結果嗎?進局子了。暴發戶喲!寫到這裏,也還得說說另外的例子,生活中,也真有沉得住氣的,發了大財之後,還是裝窮。中央電視台播出過一個國外的例子,英國的,是一個撿垃圾的男人,家裏有妻子和三個孩子,生活一定艱難。是啊,撿垃圾能掙多少錢呢?他也是買了一張彩票,一下子中獎了三百萬塊,那可是三百萬英鎊啊,這位呢,領完了獎金之後,誰也不告訴,悄沒言聲,錢都匿起來了,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接著撿垃圾,一點兒也不露富。三年之後,這件事才曝光。他妻子一怒之下,跟他離婚了,說:“讓他跟他三百萬英鎊去生活吧!”這也是一個特例。其實,這樣謙虛謹慎的人很少,還是顯擺的多啊。說句不好聽的話,中國人更愛瞎顯擺。

接著說董卓這件事,他應該是小人乍富的典型示範。有人說,如果董卓不進京,或許就出不了後來的事情了。問題是,曆史從來不能假設,人的命運都是曆史安排的。董卓死在了曆史給他安排好的道路上了。

董卓的例子,應該讓世界上的暴發戶引以為戒。可是,暴發戶們能引之為戒嗎?難!

為人不可諸葛恪

諸葛恪是諸葛瑾的兒子,也就諸葛亮的侄子,按書上講的,他自小就聰明,反應快。僅憑這一點,真像他叔叔諸葛亮啊,腦子好使,嘴也好使啊。剛剛讀到這個人物時,真讓後來人羨慕啊,看看人家,嘖嘖!這遺傳基因!

現在民間還留有他許多聰明伶俐的傳說,比如,他六歲時,跟著父親諸葛瑾(字子瑜)上朝(不大明白,古代上班還可以帶小孩兒?),孫權愛開玩笑,一時來了興致,便拿諸葛瑾逗悶子,取笑諸葛瑾臉長,還即興讓人拉來一頭小毛驢,用粉筆在驢臉上邊寫了“諸葛子瑜”,眾人哄堂大笑。諸葛恪不慌不忙把粉筆拿過來,在下邊添了兩個字,就成了“諸葛子瑜之驢”,眾人皆驚訝,“這孩子真聰明啊,諸葛家有福氣啊,怎麼生了這麼個聰明兒子呢。”孫權也喜歡他了,“這孩子行啊,聰明啊。長大人準有出息。”就把這毛驢賞給了諸葛恪。類似這種表現諸葛恪智慧的傳說,還有許多。如果當代人有了這麼一個寶貝孩子,那臉上還不得整天笑啊,還不得笑“爛”了啊。是啊,這種孩子根本不用上什麼英語提髙班、奧林匹克班種種,人家是天生的啊。可是,諸葛瑾一點兒也不高興,他還擔心呢,這個當爹的,還總歎息“這孩子啊,不行啊,將來不是保家的人啊。”這絕不是諸葛瑾謙虛,也絕不是諸葛瑾賣乖,他的話,果然讓後來的事實驗證了。諸葛恪果然連累全家都沒得好死。知子莫如父,還是諸葛瑾看得明白啊。

中國信奉神童,也推崇神童,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嗎,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你長大什麼樣兒,小時候就能看出來。其實,中國古人還有句話,“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翻譯過來就是,你小時候是個機靈鬼,長大了可能是一個大傻瓜。

什麼叫聰明人,按照生活慣例,聰明人的第一個指標,往往在嘴上。也真應了老百姓那句話:好馬在腿,好漢在嘴。什麼意思?出來混世界,你得能說啊。怎麼叫能說?你先得腦子轉得快,人家轉一圈,你得轉三圈;你嘴皮子還得利落,人家說一句,你得說十句。你說你聰明,可是你的嘴皮子不行,笨得跟棉褲腰似的,人家說十句,你一句也說不出來,盡管你是博士後畢業,盡管你會八國外語,外國人都考不住你,可是能說你聰明嗎?

說一件舊事,談歌有一個同學,叫什麼就不說了。順著諸葛恪這個例子,姑且叫他小諸葛吧。小諸葛從小聰明,“文革”前上小學的時候,老師提問,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他搶答,而且總是都答對了。聰明啊!老師誇,同學誇,家長也髙興啊。他也就落了一個“神童”的稱號。一轉眼,就到了“文革”,這位神童剛剛上初中,別的同學還懵懂著呢,“文化大革命”是怎麼回事兒啊,可是他早就看準了方向,“我得積極參加啊!”有人勸他,“你先看看再說,你爸爸還是走資派呢。”他說什麼?“我得跟我爸爸劃清界限。”得,他起來造反了,參加了批鬥他爸爸的大會,還帶頭喊口號,堅決打倒他爸爸。《毛主席語錄》一百多頁,他能倒背,而且如流。一來二去,他在學校當了一個紅衛兵的頭頭兒。這一造反,他就更紅了,而且他的嘴能說會道,很快就出名了。結果,別人下鄉,他被當做造反派積極分子留城了,到了工廠,成了工人階級一員,又很快當了幹部。在廠裏,他整老幹部,跟整小雞子似,整得老幹部們沒法幹工作了。這麼說吧,“文革”當中,緊鑼密鼓,他步步都沒有踩錯了,可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準,“文化大革命”能夠結束,他成了“三種人”。檢查交待了幾個月,幸虧他沒有人命,總算過關了。隻落了一個開除黨籍,留廠察看。又別別扭扭幹了幾年,小諸葛就別別扭扭地提前退休了。前幾年,同學們在一起聚會,他也來參加,幾十年過去了,他還是那種“神童”的樣子,聰明勁兒不減當年。嘴皮子還是劈裏啪啦,炒黃豆似的。可是大家都聽出來了,他的知識結構都已經老化了。或者說,他還生活在當年的時間表裏,一張嘴還都是紅衛兵的詞兒呢。時代進步,小諸葛就一直沒有倒過時差來喲!有人感慨,小諸葛啊,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所以說,聰明人,並不是天下的事情你都懂。老子講,“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辯者不善,善者不辯;博者不知,知者不博。”大凡聰明者,絕不是諸葛恪這樣子的,好家夥,又能說,又能狡辯,一張嘴,天底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兒,沒有他講不出來的理兒。這不叫機靈,這叫“抖機靈”。這也不叫聰明,這叫“瞎聰明”。

咱們接著說諸葛亮這個“聰明”侄子。

孫權用“開心辭典”的方式問過他,“諸葛恪啊,你說說看,是你爹聰明優秀呢,還是你叔叔諸葛亮聰明優秀?”孫權這個題目出得有點兒損,什麼意思嗎?非讓諸葛兄弟二人評選出一個傻瓜來?為什麼讓人家諸葛兄弟二人對決呢?你怎麼不說你孫權與孫策誰更聰明優秀呢?這是個難題,怎麼回答都不對。可是諸葛恪馬上回答了,“這道題容易啊,孫領導啊,這還用問麼,當然是我爹聰明了。您別急,不是因為我爹是我爹我就向著我爹,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我爹知道為誰服務,我叔叔不知道啊。換句話說,我爹知道您是好領導啊,我叔叔諸葛亮不知道啊,他還跟著那個破劉備整天瞎幹呢。要我看啊,他那一肚子書真是白讀了。”孫權高興了,“嘿嘿,諸葛恪,你回答得好啊,給你加十分。”諸葛恪真是答對了?答對什麼啊,就衝諸葛恪這個答案,就值一百個大耳光子!諸葛恪這就是拍馬屁嘛!為了取悅孫領導,不惜貶損他的親叔叔諸葛亮。再有一次,孫權的兒子(太子),大概也看不慣諸葛恪了,當麵罵他:“諸葛恪啊,我看你小子就是吃馬糞的。”這話太難聽了,吃馬糞的人還是人嗎?這孫領導的兒子也真是仗勢欺人,你對諸葛恪有意見,你可以提嘛,正常的批評與自我批評都可以,你怎麼能張嘴罵人呢?或許也是諸葛恪真把太子惹急了,否則,太子也不會罵這樣的髒話。這種髒話罵到誰頭上,也得生氣。你猜諸葛恪怎麼樣,他一點兒也不生氣,他還笑嘻嘻地回答呢,“孫少爺,您說的沒錯啊,我就是吃馬糞的,那您就是吃雞蛋的。”孫權在一旁聽著奇怪了,“哎,我說諸葛恪啊,你怎麼回事兒呢?你怎麼聽不出好賴話呢?太子罵你吃馬糞長大的,你怎麼說他吃雞蛋呢?”諸葛恪就等著問呢,他笑了,“孫領導啊,您想啊,這兩種東西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嘛!”得,又把孫權給逗樂了。太子,肯定氣得肚子都疼轉筋了。行了!服了!諸葛恪這小子真能腦筋急轉彎啊。這種例子還有許多,足以證明諸葛恪是一個腦子活,心眼兒多,而且嘴上不吃虧的人。這樣的人真的不吃虧嗎?

古話講,“大智若愚”。意思是說,人聰明可以,但是不可以表麵上也聰明,生活中聰明人適當裝得傻一些,好生存。老百姓講,聰明不可以使盡。也是這個道理。隨便打個生活上的比方,您如果上菜市場買大白菜,一棵白菜才幾個錢兒一斤呢?如果那錙銖必較的菜販子精得跟鬼似的,嘴皮子呱唧呱唧的倍兒能說,秤杆子上耍得不僅是斤斤計較,都跟你兩兩計較了,秤杆子剛剛高了一點兒,他就嚷嚷得驚天動地,“哎呀,我賠了!我都賠得掉底兒了!我們這生意還怎麼做呢?”你如果還想讓他饒上你一頭蒜,一棵蔥,那你是做夢呢。他更得喊了,“哎呀,你還讓我活嗎?我這都賠死了。我們也得吃飯啊,你們這買菜的以為我們容易啊?”得,您買他一棵白菜,他能跟你矯情一火車廢話,你還想買他的菜嗎,或者說,你還樂意跟他打交道嗎?

生活的經驗告訴我們,凡是這種仗著自己的小聰明,處處要占上風頭,話裏話外,處處讓別人難堪,這樣的人,肯定招人忌恨啊,你想啊,周圍的同事,都恨你這張嘴,就你能說?就你反應快?行了,別著急,有你哭的時候。這種人啊,很難長久。談歌的朋友老李講過這麼一位,說他們單位就有這麼一位副科長,嘴皮子太溜了,您說什麼,他都能接上下句,甭管接得對與不對,甭管驢頭還是馬嘴,比如,你說原子彈,他就插嘴說茶葉蛋;你說布什,他就說洗衣粉;你說你兒子昨天結婚了,他就敢插嘴說他家的哈巴狗昨天剛剛生了一窩兒;你說你家老爺子明天過生日,他就敢說薩達姆沒活到七十,就被絞死了……總之,他嘴裏全是說辭兒,常常弄得你下不來台。他能說會道啊,十八個郭德綱捆在一起,也杠不過他。久而久之,大家都煩他了,誰也不願意跟他搭腔兒,是啊,話頭話尾,誰也別想占他的便宜。有一年年底考評,大家把他選下去了,副科長的位置也丟了。老李說,這個人就是嘴上太缺德了。招了眾怒嘍。唉!犯得上嗎?再舉一個外國的例子,說,有一位先生上飛機,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間,有人閑說話兒,說,這洗手間裏有監視器,藏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他不服,“什麼?找不到?那是你們笨!看我的!”於是,東找西找,四下裏搜尋,終於在某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被他發現了,他得意極了,“哈哈!怎麼樣?就沒有我找不到的。”結果,服務生告訴他,“先生,很遺憾,您乘坐的航班,已經起飛了。”這種人,跟上邊說的那位副科長一樣,已經超出了聰明的範疇,屬於逞強好勝之徒了。經常耽誤正事兒啊!比如,光顧誇獎他的水杯了,水喝了,藥片忘吃了!再比如,飯桌上,隻顧上講他胃口好,從來不便秘,不拉稀,把別人的胃口都倒了。這種人,談歌真見過不少。

什麼叫逞強好勝?就是不服氣啊!天底下什麼事兒,他都不服。這還能有好嗎?諸葛瑾或許想到了這一點,才替寶貝兒子擔心的。

有人講過,凡是神童,大多沒有好下場。為什麼?社會對這種孩子太嬌生慣養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生活的曲折與艱辛,隻是一味地逞能較勁,還能不撞南牆嗎。如果隻是撞撞南牆,也就罷了,頂多弄幾塊創可貼的事兒,可是如果撞厲害了,就得把小命搭進去了。與諸葛恪同時代的還有楊修、孔融二位,也是神童啊,聰明!後來也都讓曹老板給殺了。往後再數,明朝出過一個名叫解縉的,也是從小神童,就被破格提拔起來了,朱元璋很喜歡他,真把他當成了人才,當下沒用他,讓他回家歇著去,意思是給下一任皇上儲備人才。新皇帝上台了,他可是受到重用了,可是他仗著自己的聰明,絕不能“埋沒”自己啊,到了皇宮裏就給皇上亂出主意,還摻和皇上家裏的爛事兒,天天在皇上的耳根子底下亂說,“皇上啊,我看誰可以接您的班,誰誰不行。您可千萬得聽我的,我說的不會錯。”結果呢,讓人家在雪地裏活活給埋了。就因這一張破嘴,把小命兒都搭進去了。這值嗎?

接著說諸葛恪,他後來真是受到重用了,當了吳國太傅,帶著兵攻打魏國,他倒是建功立業心切,可是九分人算,還有一分天算呢,攻打了人家幾個月,他硬是打不下來。是啊,你嘴上能說,卻未必能打仗啊。還中了人家的計,丟人啊。諸葛恪肯定想,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能吃這種虧呢,我這麵子也丟得太大了。不行!我得接著打!這仗打到這個時候,有點兒像賭博了。可是他運氣不好,把把不開和,不僅沒有取勝,他自己還中了一箭,這就更丟人了。按說,到了這般時候,他就應該撤兵了。士兵們水土不服,多數都鬧病,這還叫部隊嗎?簡直成疫區了。這應該是他下台階的好時機啊。回去也有理由啊,“皇上,可不是我諸葛恪無能,主要是咱們的將士不適合哪兒的氣候條件,藥品也供應不上,我隻好先撤兵了。您別著急,咱們接下來再說。我肯定得把魏國攻打下來。”他如果這麼說,皇上能說什麼呢?“行了,諸葛恪啊,我也知道,你也盡力了。這次戰爭失利,責任不在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你也外出這麼多日子了,夠辛苦的了。”可是諸葛恪顧麵子啊,他就是不肯下這個台階,堅決不撤兵,接著打!士兵們可受不了了,“行了,咱們別再跟著諸葛恪在這裏瞎泡著了。”於是開始紛紛地開小差兒了,各級幹部也沒有鬥誌了,他看著實在不行了,這才灰溜溜地回來了。回來之後怎麼辦呢?還有一個台階,如果他能學習他叔叔諸葛亮,趕緊寫份檢討,主動要求上級處分,上級還能真處分他嗎?上級肯定會說,“好了,諸葛恪同誌啊,勝敗乃兵家常事嘛。你不要太往心裏去。你先休息幾天,咱們再分析研究我們輸掉這場戰爭的原因。”可是這位神童要麵子啊,他大概覺得沒臉見人,回來之後就請了病假,什麼檢討啊,承認錯誤啊,他一律不會,他還不上班了,躲在家裏,還得讓領導和同事們一趟一趟到家裏來看他。這還不算,他還讓人私下打聽呢,“你們去給我聽聽去,看誰講我壞話了?都給我記下來。”結果,還真聽到了不少議論,能有好議論嗎?你打個敗仗還不讓別人議論?諸葛恪的臉上就掛不住了,把議論他的人關的關,殺的殺,處分的處分。寫到這裏,真是感慨,諸葛恪這種人搞政治,也太“八卦”了。

這一下,就招惹了公憤。那些暫時沒有被他處理的幹部,也擔心害怕啊,行了,咱們先下手為強喲。大家一商量,就去找第一把手了,這時候喜歡諸葛恪的孫權已經死了,第一把手現在是孫亮了。孫亮說了,“哎呀,你們怎麼才說啊,我早就恨上他了。他眼裏還有我這個第一把手嗎?行了,我批準了,殺了他吧。記著,早點動手,別超過今天晚上!”結果,就把諸葛恪給殺了,還被滅了門。唉,真讓諸葛瑾給說中了啊。

生活的經驗告訴我們,凡是把別人看成蠢豬的人,他自己距離豬圈就不遠了。而且他一定先把自己趕進去。而且這些人,多數都是聰明人,是根本看不起別人的。

諸葛亮啊,家門不幸,出了這麼一個蠢豬式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