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言情感懷(2 / 3)

我徘徊在“胥門”外的廣場上,不時端詳“胥門”上端工整而遒勁的楷體並似新雕琢的“胥門”二字,並久久打量氣宇軒昂的伍子胥石雕像,腦海中浮現出一連串的問號。諸如是什麼終極原因造成伍子胥慘遭殺戮?又是什麼原因促使夫差橫行無忌?而通過伍子胥身首異處為什麼是伴君如伴虎?伍子胥雖然作古已有兩千多年為什麼直到今天蘇州人民還念念不忘其對蘇州的貢獻?時下,對於前三個問號不做拷問,而對於第四個問號覺得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而需要思考。

顯然,蘇州人民將伍子胥視為蘇州的開創者與奠基者並將伍子胥作為開辟與造福蘇州的英雄與恩人。英雄,無論是民族的還是地區的,則是民族的或是地區的精神旗幟與圖騰,是需學習和弘揚的典範,也是民族的或地區的風骨,應該敬仰。可是,如今確有一些“人碴”,對中華民族的或者地區的英雄極力歪曲、醜化與作弄,甚至公然對偉大的開國領袖都進行惡毒詆毀、玷汙與謾罵,這不僅是對民族的或者地區的人民精神上的強暴,並且還是通過這種鄙劣的手段,使民族的或者地區的人民大眾失去信仰,而迷茫、痿癖和一蹶不振。這種惡果倘若放在如今的國際形勢,正是企圖橫霸全球的美利堅對我國所采用的一種陰險手段所企望達到的。因此,對民族的或者地區的英雄進行惡意誣陷,對內則是個不肖子孫,對外則就是漢奸!

此外,我們通過蘇州人民對伍子胥的崇敬,說明人要懂得感恩。羊羔跪乳,烏鴉反哺。動物都知道報恩,何況知孝道、曉名輩、懂人倫的人類呢?懂感恩並付諸行動,活脫脫體現民族的情操與素質,反之就是十足的頑愚、混橫與卑下。

“胥門”,給世人帶來多少啟迪呀!

“胥門”,一個值得世人膜拜的地方!

寫於2014年4月26日

陽台一瞥

餘的寒舍位於塔樓15層,南陽台長約7米,寬為一米有餘,加之橫亙客廳及主臥,自晨曦噴薄至夕陽欻然墜落,光照充足,明亮燦然。不知是適宜養花還是餘生性愛花,整個南陽台除了在依客廳一隅擺放了一張供餘揮毫潑墨及潛心捧讀的書案,粗略數計,竟然擺放了20餘盆花卉蘭草。

倘若按花卉蘭草的科類分,有屬於楝科多年生灌木或小喬木的米蘭,有屬於百合科常綠草本的吊蘭,有屬於仙人掌科灌叢狀肉質植物的仙人球,有屬於天門冬科的文竹,有屬於假葉樹科的酒瓶蘭,有屬於木犀科的茉莉花,有屬於百合科的富貴竹,有抑或屬於毛莨科的美國鐵,等等,從而構成一個袖珍型空中屋內花園。以上花卉蘭草,開花者少,綠葉者多。原因是陽台有雙層玻璃阻隔,陽光不能直射,紫外線中的“養分”經過了過濾,加之不能“接地氣”,故花卉難以展現嬌美豔麗的容姿,因而綠成了陽台花卉蘭草的主色調與意態。

餘多在南陽台一隅的書案揮毫和耕讀,由於時常超負荷,加之年已古稀,常常感到兩眼酸楚,目光模糊。凡此,便習慣地向身旁的花卉蘭草投去鍾情而依戀的一瞥,刹那間便覺得全身心氤氳在世外桃源般清逸澄懷的韻致之中,去燥存靜意自平,又仿佛進入一種神奇的“物我合一”的禪境。

離餘最近的美國鐵,莖幹中通外直,亭亭淨植,莖幹上對襯的葉子,肉嘟嘟的,小孩子手掌般大,厚碧綠肥,一年四季透著旺盛的勃勃生機。與美國鐵比肩而立的是一盆富貴竹。富貴竹進入廳堂書案,多為瓶泡,而餘卻將其移至在一個碩大的花盆內,其非但死亡,反而生長得異常健壯。根根莖幹挺拔得象訓練有素的衛兵,精神抖擻,頗具“壯士拔山伸勁鐵”的器宇軒昂。富貴竹的葉子扁長帔針形,碧綠的葉片上銀白色的葉脈規則而遒美。所以,10餘根富貴竹莖幹組合而成的方陣,英姿勃勃,風流倜讜。餘將美國鐵和富貴竹並排擺放在客廳與陽台的接合部,從而構成一道森嚴的防護牆,在陽光的透射下又似一副寫意大幅山水畫,不僅阻擋灰塵對客廳的侵入,而且又形成客廳一道獨特的靚麗景觀,令不少客人擊節讚美。如果要說南陽台花卉蘭草中比例最多的,首屈一指的是吊蘭。吊蘭形態柔美,濃密的葉子細長素雅,從葉叢中抽拔而出的條條柔韌的枝條沿花盆下垂,枝條的每個節部和頂端生蘖出嫩芽和氣生根,嫋嫋婷婷,似窈窕淑女的秀發,瀑布般悠揚飄逸,頗為迷人。餘的目光外移,胸臆中頓時響起一首耳熟能詳的歌曲:“花開滿園,香也香不過它。”這無疑是享有“人間第一香”的茉莉花了。這盆並不高大粗壯的茉莉,卻在陽台具有無可匹敵的長達13年的生長史。由於餘的偏愛,終年多用“奶根”及米湯澆灌,枝葉扶疏,蔥蘢茂旺。花朵初為圓頭,綻放開來為重瓣,似嬰兒嬌嫩的皮膚,又如煮熟剝皮的蛋清,油光潔白,玲瓏剔透,並且散發著濃鬱的馥香,嗅一下,精神為之一振,什麼疲憊,什麼苦惱,什麼躊躇滿誌,統統飛到爪哇國去了,隻覺飄飄欲仙,整個身心得到淨化。還有那盆文竹,大概是餘過於鍾情,其長得很“瘋”。餘便將瘋長的枝條盤成一個花籃狀,倒也於別致中不失文靜、俊秀與意趣,似一曲優美的抒情詩,有韻味,有境界。再需一提的是那盆狀若宏鍾的仙人球,其雖然不生長碧綠茂密的葉子,卻具有尖刃般令人生畏的長刺,寒光閃閃,叱吒風雲,一幅威武不屈的霸氣,使人亢奮。其偶爾開花,也頗為絢麗可人。總之,餘之南陽台上的花卉蘭草,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它們不但能夠吸收灰塵,消解甲醛一類的有害氣體,並製造氧氣,而且美化環境,觀之賞之,立像以盡意,修身養性,陶冶情操。

餘想,如果居住在城市的數以十萬、百萬計的家庭都充分利用陽台廣植花卉蘭草,拚貼在一起,鋪展開來,將是一座多麼恢宏壯闊的城市空中花園啊!

寫於2014年9月27日

樹逝

從今年清明節起,抑或兩次回歸故裏到父母墳塋祭祀。路過村落街道旁的老宅,都不由一陣心悸。盡管我年已古稀加之因兩度患腦血栓腿腳並不利索,卻急步逃遁般地不敢停下來,哪怕斜視老宅一眼,似乎畏懼看到什麼又似乎畏懼看不到什麼。這一反常舉止和神態,連與我相依相諧近50載的妻子都覺得莫名與不解。

那是兩年前,一個堂弟要在房屋已經坍塌的老宅架梁起屋。我聞聽再三叮囑,對那棵位於院子東側並已存活60來年的班棗樹要設法保存,能原地不動最好,如果實在需要移動務必移栽,同時吩咐在天津市濱海新區從事園林綠化工作的弟弟派有經驗的員工協助,以確保其“健康長壽”。

那麼,我為何對這棵斑棗樹分外在意和情有獨鍾呢?我家這座宅院,是解放初屬於貧農並擔任村“武委會”主任的父親發揚“革命”風格,分得的四間曾是地主的“牲口棚”。這四間“牲口棚”不僅低矮,而且是土坯磚房,加之院落狹窄,所以顯得有些破落寒酸。我自幼喜歡在院子裏栽樹,但栽了死又死了栽。母親說我是“火命”,栽樹活不了,可我每年依然樂此不疲。直到1957年,當過“八路”並三次負傷之後在家務農的父親突然在院子裏栽了三顆棗樹,使渾黃的小院陡地憑添了綠的鮮活的生氣。

尤其是小院東側的那棵班棗樹,沒幾年就長得膀乍腰圓,高過屋頂,壯漢般昂揚挺立,櫛風沐雨,威風八麵。每到春季,濃密的棗枝中抽拔出嫩黃帶綠的球狀棗花,一串串,晶瑩秀雅,毫不招搖地散發著沁人肺腑的清香,柔曼地飄落到左鄰右舍。當七月流火,酷暑如蒸,斑棗樹那如傘如蓋的龐大樹冠幾乎將半個院落義不容辭地籠罩在懷裏,被樹蔭潤出的地麵冰鎮般涼爽,午飯和晚飯,父母一家將矮腳方桌放在樹蔭下就餐,頗有一種高天臨風般的愜意。在農諺“七月十五發紅棗,八月十五棗落竿”的日子,紅瑪瑙般成熟的斑棗掛滿枝頭,火炬樣燦然,摘一顆,咬一口,嘎嘣一聲,又脆又甜。鄉親們慕名摘吃,父母臉上堆笑,斑棗樹慨然奉獻。我雖然在父親栽斑棗樹的翌年就離開家鄉到天津工作,三年後壯懷從戎,至今成為離鄉半個多世紀的“遊子”,但在父母生前每次回家探親,都會分享到斑棗樹的恩惠。漸漸,這棵斑棗樹在我腦海中的形象越來越高大,越來越深刻,有時還依稀將斑棗樹比作父親的化身:勇於擔當,不畏艱難,樂於奉獻。故而,斑棗樹便宛如矗立於我胸臆中的巍峨豐碑。即使在父母離世之後,我隻要回鄉祭祖,都不可或缺地到雖然變得荒涼破敗的老宅駐足,久久打量依然充滿勃勃生機的斑棗樹,並且每次都用相機存照。

然而,令人痛心不已的是,就是這個堂弟這次在老宅蓋新房,不知是我的叮囑缺乏征服力,還是堂弟原本就對區區一棵棗樹不以為然,那棵令我心儀令我豪邁的斑棗樹遭到了無情的屠戮。當我聽到這痛切肺腑的噩耗,悲痛不已,當夜因自責聲淚俱下。因為我覺得背叛了什麼,又忤逆了什麼。

自此,老宅那棵傾注父親摯愛情懷的斑棗樹永遠的逝去了,而我對老宅的緬懷與留戀也從此變得渾濁、陌生與蒼白,成了永久的不歸路。

人都懷舊,懷舊是一種感恩,是一種鄉愁。

寫於2013年8月20日

水至平和竟自流

親朋好友知道我仍然擔任北京世界華人文化院院長,對我叮囑所使用的字眼兒頻率最多的是:“你都是古稀之人了,該徹底歇歇了,還奔什麼呀?!”

每每聽了這種充滿關愛的話語唯有諾諾,但又相當無奈。因為,不附會,顯然是“狗咬呂洞賓”;而無奈,是其中有一種難以“竹筒倒豆子”般直訴衷腸的表述。

按說,都快70歲的人了,衣食無憂,看病不愁,應“白日掩荊扉,虛屋絕塵想”、“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找朋友聊聊天,再喝點小酒;或者到公園散散步,曬曬太陽補補鈣,終日“三個飽兒,一個倒兒”,頤養天年,倒是滋潤!

可是,常言說“人各有誌”,“各有各的活法”:有人醉心於“楚河漢界”的搏弈;有人堅持不懈地“碼長城”;有人傾力於“江山留聖跡,我輩複登臨”;有人鍾情於“小道通衢,丹青造化”的書畫求索;有人癡迷於“內煉精氣神,清淨值萬金”的修為;有人甘願過“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民化庸常生活;有人深居簡出,“讀破萬卷,神交古人”,“至老身猶書卷裏,不眠人在漏聲中”;有人居然“垂竿釣日月,願魚勿上鉤”;有人興趣盎然地“花開滿庭院,四季聞鳥鳴”而養花遛鳥;有人真真地“解甲歸田”,“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等等。凡此種種,都無可厚非。其共同點則都有一種情致、追求、使命與目標,實質是為了生活充實與生命質量的提升。西諺曰:知道明天幹什麼,今天身心充滿活力。有位年已耄耋且成就斐然的文友坦言:不要把名利看成洪水猛獸,其實名利好比春藥,總覺得青春永駐,活力無限。況且,已列入“老年”陣營的人,想再幹點事情,並不是追求物欲的膨脹,而是獲得精神層麵的快慰與自足,還有一種不虛度年華的成就感。“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線月分明”。

相反,我們身邊有些人,離開工作崗位後,因失去了往昔的阿諛奉迎和觥籌交錯,“架”與“價”掉不下來,終日耷拉著臉蛋子,無所事事,變得孤獨而怪癖,暴戾而小氣。不久,則是又憔悴又蒼老,甚至患絕症撒手人寰。所以,無事生非。失去了生活的目標,就失去了生命的活力,生活自然也不會快樂。生活不快樂,何談身心健康?又何談健康是福?!

當然,老年人的生活要有個目標,有個追求,但這種目標和追求一定要適度,要恰如其分。可為方為之,不可為而為之就是自不量力,也勢必適得其反。所以,幹什麼和怎麼幹,要以快樂為其準則,決不能難為自己。

江水所以洶湧澎湃而狀若奔馬,那是因為高峽陡穀的擠壓與衝擊。然而,水至平和竟自流,心閑氣定方倜儻。

“收拾雄心歸淡泊”。老有所為,順其自然,自得其樂!

寫於2011年5月26日

鄰居狗的慘叫聲——淩晨見聞錄

這日,晨曦剛剛將我的居室的玻璃窗鍍上銀白,暮地從鄰居家傳來狗的慘叫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瀕臨我居室的這家鄰居,剛搬過來不久。據說這兩室一廳的房子,他花了三四百萬元購買的,並且進行了豪華裝修。在裝修前,他和他的妻子特地敲開我的房門,極禮貌地說明他的房子要裝修,會產生很大的噪音,希望我們體諒。新買的二手房進行裝修,完全在情理之中,我們當然表示理解。這對夫妻,看上去也就四十來歲。男方身材彪悍,像個東北大漢,說話聲若洪鍾,但並不顯得莽撞粗魯;女方身材嬌小,說話慢聲細語,呢喃款款,小鳥依人般溫順。從這對夫妻長相和性格看,反差很大。可是據說,陰陽相交,剛柔並濟,相濡以沫,夫妻生活會更和諧幸福。這話我信,但就這對夫妻說,他們自搬進來後,從沒聽到過兩個人爭吵,即使教導他們上小學的兒子都循循善誘,從沒有大聲訓斥。可是,今天怎麼大清早就暴打他們家的愛犬,並且不顧驚擾街坊鄰居呢?

我已進入古稀之齡的妻子性格內向,從來聽不得孩子哭。她雖然不主張養狗,卻也聽不得狗的慘叫。所以,便催我到鄰居家看看發生了什麼意外,不然為什麼狗叫得這麼森人!

恭敬不如從命。於是,我穿戴齊整,敲開了這家鄰居的屋門。開門的是身材嬌小的女主人。她穿著件粉紅色的純棉長袍睡衣,沒有梳妝的長發顯得有些淩亂,臉色煞白,並且流露出驚慌、懼怕與無奈。她嘴唇抖動地說:“對不起,驚擾您了吧?”

“沒什麼。”我表示不在意地回答,但在意的目光卻直盯盯地定格在男主人身上以及依然哀叫著趴在地上的狗。

此刻,映入我眼簾的景象是:高大的男主人赤裸著上身,右手倒握著一個藤杆雞毛撣子,鐵青著臉,怒不可遏地目光鐵杆樣砸在哀嚎的狗身上。這隻趴在地板上的狗,叫“京巴”,據說是日本種,並且還曾是個被遺棄過的流浪狗。男主人解釋為什麼狠狠教訓它的原因:就在他們剛搬到這個新裝修的居室沒幾天,女主人下班回來,正要打開門鎖要進屋,冷丁發現身後跟著不知何時尾隨著她的這條“京巴”。女主人生性喜愛動物,雖然眼前這條“京巴”髒兮兮的,她覺得這條狗肯定與她有緣,不然怎會天降般來到她身邊呢?並且這條狗還討好她地又搖尾巴,又舔她的腳。於是女主人愛心大發,喜不自禁地把它抱進屋。不僅打開熱水器給它洗了澡,還怕她感冒用吹風機的熱風把它身上的毛吹幹,並且又用自己平時使用的木梳子把它身上的毛梳理規整。待男主人回來,女主人告訴他要收養這條狗,還說已經個這條狗取名叫“貝貝”。男主人聽了並沒有執意反對,但把這條狗的愛稱叫“貝貝”卻瞪開了眼珠子:“我們的兒子叫‘寶寶’,你給這狗叫‘貝貝’,那它不就與‘寶寶’成哥倆兒了,我也不就成狗爸爸了?”女主人聽後咯咯一笑:“我當狗媽,你不當狗爸誰當?”男主人見嬌妻鍾愛,放學回來的兒子也挺喜歡,也就認可了。誰知沒過多久,男主人發現這條狗有不少惡習。首先它對女主人和他的兒子是極盡阿諛獻媚之能事,可是對男主人的目光卻總帶有一絲敵意與不屑,甚至還有些傲慢。其次,是其過於貪婪,占有欲極強。每當女主人給它在一個搪瓷盆裏放上食物,它立刻兩個前爪一左一右護住兩側的盆沿,一邊大口大口地吞噬者,一邊眼睛賊溜溜地左右窺測,防範有沒有與其爭食者。複次,是它在晚上隨處大小便。明明每天早晚都出去遛它,也多次引導它要是晚上大小便就在廁所固定的一個鋪著細沙的大盆裏,可它就是冥頑不化,我行我素。昨天女主人為兒子買了一部易於兒童使用的平板電腦,放在客廳一隅的寫字台上,同時將給男主人準備出差的一套西服上衣大意地放在沙發上。結果黎明時分,男主人要上廁所,突然聽到客廳“啪”地一聲,隨即奔過去一看,發現“京巴”不僅將平麵電腦摔在地板上;更可氣的是還惡作劇地在放在沙發上的西服上衣拉了一攤屎。男主人就知道這是“京巴”出於嫉妒,是惡意報複,能不火冒三丈恨恨地抽打它麼?隻見這隻被痛打的“京巴”,表示疼痛難耐地繼續嚎叫著,麵部一副求饒的可憐相,兩個眼角還淌著淚水,腹部痙攣地抽搐著,那由高轉低的嚎叫聲,顯得那樣的淒切與悲哀。臀部的地板上濕了一片。肯定是嚇尿了,瞧它現在的這副熊樣子!

“這狗日的,生來就不是好種,今天老子不打死你,你還不知道二郎爺有三隻眼!”男主人氣籲籲地吼道,揚臂又要抽打。

“得了,得了!”我奔過去搶下男主人手裏的撣子。我雖然沒有養過狗,但對不同狗的不同習性還略知一二。我勸說地告訴他,這種流浪狗,因為被人遺棄過,所以對人產生了一種敵意與仇視。另外,它們在流浪期間,忍受了不少欺淩,所以防範心理很強。同時,正因為它們在流浪階段經受風霜雨雪,常常忍饑挨餓,所以占有欲強和貪婪也不足為怪。至於隨處拉屎拉尿,也是因流浪無人管教形成的習慣。因此,對於這種流浪狗,重要的是有愛心與耐心。忍受是寬容,原諒是大度。首先不要歧視它,要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嗬護它,關愛它,理解它,尊重它,並且不厭其煩地誘導它。日久天長,它是會改邪歸正,成為一個訓練有素的愛犬。最後,我特地加了一句:“不過,這條狗,也惡習太重!”

男主人明通事理,聽了我的勸解,氣雖然消了,但還是狠狠地瞪著“京巴”:“狗日的,今天老子就饒了你這一回。不過,下次你再膽敢胡作非為,看我不把你扔到大海裏,你有本事就滾回你的祖籍小日本去!”

我轉身離開時不由瞪了呻吟的“京巴”一眼,心裏說:“我看你就是欠揍!”

兩瓶茅台酒

辛卯年正月初九,是幾個老友約定的聚會日。春節期間,彼此有暇,再說都是當爺爺和外公的人了,坐在一起,聊聊天,委實難能可貴。我自然積極響應,而且還是主辦者之一。

可是,當我提前到了聚會地點,卻瞠目結舌,舌頭根子僵硬得一時間打不過彎來。

因由是,在約定好的聚會地點,來得最早又並肩坐在一起的是年逾八旬的老魯和已近八旬的老曹。這兩個人二三十年形同水火,誓不兩立。

以往,隻要聚會,如果先給老魯打電話,他開口便問:“有沒有姓曹的那驢日的?”老魯是山東人,長的人高馬大,說話打雷似的震人耳朵。我們隻能說沒有。如果先給老曹打電話,他會劈頭蓋臉地說到:“要是姓魯的那家夥在場,可別怪我拂袖而去!”老曹是河北人,說話也是粗門大嗓。所以,每年幾個老朋友聚會,隻能是交叉約定老魯和老曹。

“這兩頭叫驢,什麼時候能夠把他們拴在一個槽上呢?”我和其他幾個老友為此大傷腦筋,又委實感到無能為力。

說起老魯和老曹的恩怨,那是“文革”時的事兒。老魯和老曹在“文革”前同時來到一個單位,起初都是“光棍”,脾氣秉性相近,好得幾乎“穿一條褲子”。結婚後,老魯的第一個孩子是兒子,老曹的第一個孩子是女兒,兩個人還私下為兩個孩子約定了“娃娃親”,期望兩家百年和好。可是,“文革”開始後,對毛澤東主席的崇拜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忠不忠看行動”,“革命工作千萬件,件件連著‘綱’和‘線’。”一天,單位傳達毛主席的接班人林彪副統帥的重要講話,其中有一句叫作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話一句頂一萬句。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在散會的路上,直性子的老魯憋不住嘟囔了一句:“一句就是一句,怎麼能一句頂一萬句。要是這個邏輯成立,那《毛澤東選集》還不印成泰山那樣高呀!”挨肩同行的老曹聽了老魯的話,嚇得臉刷地失去了顏色,驚恐地左右一看,似乎周圍的幾個人聽到後也震驚不已。老魯這番話,在那特殊年代屬於徹頭徹尾的“反革命言論”。老曹感到老魯的話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聽到了,肯定紙包不住火,不如自己向領導揭發,先保住自己,將來還會暗地裏幫助他;如果不主動揭發,萬一落個“包庇罪”,豈不等於同歸於盡。於是,老魯便因老曹的揭發而鋃鐺入獄。老曹因揭發老魯有功,不久就被提拔成處長。的確,在老魯被關押的那幾年,老曹對老魯的妻兒老小倍加嗬護。後來,林彪折戟沉沙,老魯被落實政策回到原單位,立刻猛烈炮轟老曹是林彪賊船上的人,致使老曹被充軍般發配到大西北戍邊,一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才回京。這時,老魯已經退休,沒過兩年老曹也離職。所以,兩個人對過去的怨恨一致如鯁在喉。

可是,怎麼今天這兩個老家夥化幹戈為玉帛,好得跟一個人似地坐在一起,滿麵春風,又說又笑。

“坐,坐。坐呀,誰也沒罰你的站!”老魯見我愣怔得像個木頭樁子,知道因為什麼,就粗門大嗓地喝令我坐下。八十多歲的人了,嗓門還像個古鍾。

“解鈴還需係鈴人。我來解開你的心結。”老曹笑哈哈地拉著我的胳膊,叫我緊挨著他坐下。

“那還是去年春天我參加一個國學係列講座。”老曹津津樂道,“這個國學係列講座前幾課講儒家的核心價值觀。第一課講‘仁愛’,第二課講‘忠恕’。第三課講‘惻隱’。我聽了三課下來,就坐不住了。如今,黨中央提出要構建和諧社會,我與老魯是幾十年的老友,都視若仇敵,還談得上什麼‘仁愛’愛人?哪有什麼‘忠恕’的胸懷和‘惻隱’之心?盡管我揭發老魯是時代的畸形兒,是萬不得已而為之,但畢竟使老魯身心遭到巨大的傷害,將心比心,我要是老魯,也會是可忍而孰不可忍呀?!於是,我立馬兒跑到老魯那裏,實實在在地來了個‘負荊請罪’。沒想到老魯這老東西寬宏大量,不僅原諒了我,還一個勁兒地罵自己是小肚雞腸。你說,我們能不像今天這樣親親密密嗎?”

“咳,人家沈醉與華子良前些年在全國政協會上,一個曾是國民黨的特務頭子,一個是被國民黨押在渣滓洞的革命者,還‘相逢一笑泯恩仇’呢?我們兩個是革命的老戰友,早該和好如初。再說,我們都離‘八寶山’沒幾步了,還能活著是冤家,到馬克思那裏報到的時候還是對頭呀?和為貴,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哎,我告訴你!”老曹得意地搶著給我說,那天我特地帶了一瓶保存好幾十年的茅台,我們兩個來了個一醉方休。最後,老魯的孫子一看到那瓶茅台酒瓶子,大呼道:“你們知道這瓶茅台現在可以拍賣多少錢嘛,是六位數呀!”我說,“管它幾位數不幾位數,我和你爺爺從此又變得像一對親兄弟,比多少位數都金貴!”

Tip:阅读页快捷键:上一章(←)、下一章(→)、回目录(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