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喜”，就是“紅事”，即作為兒子的竇爾墩成親。為了救母，竇爾墩無奈之下隻得同意娶齊金鳳為妻。其實，他內心也很喜愛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竇爾墩與馬小鼠娶親定在同一天。分跨兩匹高頭大馬的竇爾墩和馬小鼠，後麵緊隨兩頂花轎和吹鼓手吹吹打打，慶賀的人群將整個營寨變成歡樂的海洋。
二十五
金鏢黃三泰自從與竇爾墩比武使用暗器打傷竇爾墩，便留下罵名。武林曆來崇尚俠義。黃三泰的苟且被武林所不齒。所以，他幾乎每天都在恥笑和責罵中受到道義的無情譴責，常常被噩夢驚醒，總夢到竇爾墩找他來算賬，並嚴厲指責他背信棄義，是武林的無恥敗類。漸漸，他得了一種怪病，終日出冷汗，茶飯難咽，骨瘦如柴，臥床不起。
黃三泰病重的消息傳到連環套營寨，竇爾墩不以為然，覺得黃三泰多年與綠林好漢打打殺殺，氣血耗盡，暮年衰竭，也屬正常。可是，“賽燕子”馬小鼠卻不見了。
夜晚，要為竇爾墩討個公道的馬小鼠憑借出色的輕功，出現在黃三泰在京城的私宅。他躥房越脊，在夜幕中酷似飛燕，輕飄、快捷，沒有聲響。但是他俯身觀察，在黃三泰私宅寬大的庭院，手持兵刃的護衛來往巡邏把守。其中，每天夜晚都有黃三泰身懷絕技的“賽毛遂”楊香武，“小旋風”朱光祖，“塞地觀音”蕭銀龍和“蠻子”歐陽德分別輪流當值，他們似乎意識到竇爾墩的人趁黃三泰命如殘燭之際對其進行報複。今晚輪值的是“塞地觀音”蕭銀龍，這蕭銀龍在黃三泰幾個同門兄弟中力氣最大，性格最粗魯，也是個饕餮之輩。他今天值日聽說前幾天均平安無事，晚飯便來了個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還沒到二更時分，他囑咐在院裏巡邏的家丁睜大眼睛防止歹徒進來，自己卻找個僻靜處呼呼大睡。
馬小鼠在屋脊觀察良久，見沒有溜進黃三泰下榻的內室之機，正暗自著急時，隻聽緊閉的大門內“呯”地一聲響，幾個巡邏護衛以為大門處有人，一齊奔了過去，馬小鼠趁機飄落而下，飛奔到黃三泰的廳堂。被喚醒的蕭銀龍聽完報告，抄起重達六十多斤的月牙杖，帶著幾個護衛也奔進廳堂，幸虧馬小鼠飛身躥到光線昏暗的屋頂，雙手抓著檁條，雙腳斜蹬牆壁，方沒有被蕭銀龍和護衛發現。
但是，盡管馬小鼠身輕如燕，如果懸空在屋頂呆時間長了也吃不消。恰在這時，院子裏一個巡邏的護衛大喊“來人哪，房頂上有人！”蕭銀龍帶著幾個護衛又湧到院裏，馬小鼠這才飛身落到地上，火速衝到黃三泰睡覺的屋內，將準備好的一張紙用匕首紮在書案上，又飛去躥上房頂，差點與房頂的另一個人撞在一起。馬小鼠驚愕地壓低聲音問：“誰？”那人“撲哧”一笑：“你表姐！”馬小鼠立刻聽出原來是努爾格在配合他，他才如願以償。
苟延殘喘的黃三泰聽到書案上的響聲，掙紮著來到書案旁，拔下匕首，拿起那紙一看，見上麵寫有“竇爾墩是也”五個大字，驚悸地喊道：“竇爾墩——！”一口氣沒上來，便暈厥在地。
馬小鼠回到連環套營寨，自豪地到聚義廳見竇爾墩邀功請賞，卻被竇爾墩劈頭蓋臉地訓斥道：“大丈夫做事要擺在明處，不要幹夜貓子似的鬼鬼祟祟的勾當！”
二十六
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連環套營寨外的水麵上，打魚的船隻星羅棋布。竇爾墩除在營寨內儲備充足的糧草，還規定在沒有戰事，大部分男人要到寨外的農田種地和在河裏打魚什麼的，以自給自足。
竇爾墩三歲的大兒子竇飛虎非要韓伯帶他去劃船。起初齊金鳳不允，說韓伯年紀大了腿腳又太不方便。可是飛虎一再央告，齊金鳳因二兒子竇飛豹剛出生幾個月離不開身，隻得同意飛虎跟韓伯去，但一再囑咐不要亂動亂跑。
韓伯帶著飛虎來到河畔，恰遇一個老者要劃船打魚。老者認識韓伯，就請他與飛虎上船。當船至河心，老者一網下去，打上一條足有三四斤重的金尾鯉魚，高興得飛虎又躥又跳，韓伯一把沒抓住他，“噗嗵”一聲掉到河裏。
“小孩掉水了，快來救人呀！”韓伯腿跛，又不善水性，急忙向周圍漁船呼喊。
飛虎掉到河裏，掙紮了兩下，便沉到水中。
時間就是生命！如果待別的漁船趕來，小飛虎肯定溺水而亡。在這千鈞一髪之即，老者不顧年邁縱身跳入水中，摸到小飛虎，奮力托舉給船上的韓伯，自己卻因體力不支沉入河底。待趕來的漁船將老者撈起，老者已停止了呼吸。
老者因救竇飛虎而捐軀的噩耗傳到竇爾墩，要不是竇爾墩的母親將竇飛虎藏在身邊，竇爾墩氣憤之下準把小飛虎打個半死。
“老者家裏有什麼人？怎麼料理後事？”竇爾墩叫馬小鼠去打聽仔細。馬小鼠回來告訴竇爾墩，老者原本有個在我們營寨一起反抗官軍的兒子，結果在一次戰鬥中陣亡，老者淪為鰥夫。竇爾墩聽後決定，老者的喪事由他親自辦理。他自己掏錢用上好的木材打了棺柩，叫馬小鼠找人糊了紙人紙車紙馬，叫齊金鳳製作了足夠沿途拋灑的紙錢，送葬的隊伍一律重孝在身，齊金鳳領著竇飛虎肩扛招魂幡，他要穿重孝服親自抬棺。
“大哥，咱們營寨的青壯年多得是，您是一寨之主，使不得呀！”馬小鼠連忙勸阻，並且求韓伯一起阻止。結果韓伯不語。不語實際就是對竇爾墩決定的讚許。說明竇爾墩忠實恪守作為中華民族優良傳統的倫理綱常。
出殯之時，平躺著老者屍首的大型棺柩當街而立，前麵一排高大的紙人紙車紙馬，林立的招魂幡迎風飄蕩，凡參與者無論男女老少都身穿重孝。齊金鳳領著飛虎扛著特製的招魂幡雙膝跪地，披麻戴孝的竇爾墩沉痛地站在棺柩的前轅左側。待焚香摔碗後，隨著長長地一聲“起——”！竇爾墩與其他三人穩穩地抬起了棺柩，跟著吹鼓手向墓地行進。滿天的紙錢，滿目的孝服，一世界的肅穆。
二十七
是日，清太尉梁九公乘禦賜金鞍玉轡日月追風千裏駒，在眾多官兵的護衛下，到圍場狩獵。這梁九公是康熙年間的九門提督和大內總管，負責北京九道城門的防務和城內的治安，權傾朝野。
竇爾墩得知這一消息，心中大悅，覺得天賜良機，胸中一塊聚集多年的塊壘頃刻吐出。這是向黃三泰報一箭之仇的機會到了。這全稱的“木蘭圍場”，是康熙二十年（1681年）設置，歸直屬朝廷理藩院管理，主要供皇室貴戚騎馬射箭和行獵，屬京畿範圍。從保衛圍場的安全角度講，之於黃三泰責無旁貸。因而，竇爾墩決定為減少目標，獨自一人潛入圍場盜取禦馬。
皇家設置的圍場，又是梁九公去行獵，官府一定戒備森嚴，恨不得連隻蒼蠅都不讓飛過去，一旦出事，將會人頭落地。所以，在竇爾墩行前，齊金鳳和韓伯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他處處小心，切不可大意。竇爾墩表示一定謹記在心，以安全為上，同時向大家明確，他不在營寨期間，韓伯代施行他的職權，有什麼事情有韓伯定奪。
以連環套到木蘭圍場計，有好幾百裏之遙。喬裝打扮的竇爾墩先是披星戴月，縱馬馳騁。當抵進圍場，便棄馬步行。他住最一般的旅店，吃大眾的飯食，免得被官府的鷹犬發現破綻。
這“木蘭圍場”，果然警備得鐵桶一般。無論晝夜，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而且暗語一天兩次更換，連刮過的風都帶著冷兵器滲人的寒氣。
但是，老虎再凶也有打盹兒的時候。竇爾墩先是摸清了梁九公打完獵後的返京時間。在這個天陰月黑朔風怒吼的夜晚，他趁守備官兵的疲憊與鬆懈，施展隱身術和輕功，蝙蝠般“飛”進營地，潛入禦馬廄，先用熏香熏倒守衛，接著用匕首殺死門丁，盜出禦馬日月追風千裏駒，並留下其真實姓名，飛馳而去。
竇爾墩盜走禦馬，康熙皇帝震怒，下旨令步兵統領隆科多捉拿竇爾墩。隆科多責成戴罪立功的兵部大臣彭朋火速將竇爾墩擒獲並押送到京城治罪。
二十八
彭朋知道黃三泰已死，並“秘密”發喪，外界幾乎無人知曉。便火速將時任浙江紹興鏢局鏢頭的黃三泰的兒子黃天霸緊急召進京城，並秘密接到自己的府邸，謀劃如何從竇爾墩手裏討回梁九公的禦賜日月追風千裏駒。被降職的彭朋不單是與黃天霸目前的處境惺惺相惜，還有一點即彭朋與黃三泰是多年的至交，相處甚篤。從輩分講，彭朋長黃三泰一歲，是黃天霸的伯父。如果不能找回禦馬，彭朋即使被革職也無所謂，因其已接近古稀之年，早該告老還鄉。可是黃天霸年方三十來歲，前程似錦，如果因此受到株連甚至全家被抄斬，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友黃三泰？
彭朋向黃天霸分析說，竇爾墩雖然盜走了梁九公的禦馬，但畢竟是一匹馬，並沒有危及到朝廷。另外，他雖然刼了皇綱，但他卻把皇綱變成錢糧賑濟了災民和貧困人家，受到民眾的擁戴。平時，他又不欺壓百姓，而是自給自足。加之葛爾丹在西北興兵進犯，朝廷將主力部隊調往進剿，不可能再大舉進攻連環套。可是如果像前兩次一樣派一兩萬官兵前去，竇爾墩一來連環套有一萬多壯士，二來連環套又易守難攻，很難取勝。
“隻能智取！”聰睿並曾多次討伐綠林豪強的黃天霸立刻明了了彭朋的心意，表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隻身獨闖連環套。
“為安全起見，還是要帶上幾個得力助手。”彭朋關切地說。
黃天霸根據彭朋的建議，帶上有“小旋風”之稱的朱光祖，不聲不響地接近到連環套。
這天中午，竇爾墩的部下“三板斧”楊雄在一個門口掛著“酒”幌子的酒館暢飲。竇爾墩給部下規定，平時不允許酗酒，否則將受到懲處。楊雄嗜酒如命。經常借機溜出連環套到這個酒館一解酒癮。酒過三巡，坐在近桌的黃天霸立刻湊過去同楊雄坐在一起，並誇獎他好酒量，趁機向他敬酒。大凡酒徒往往在人麵前顯示自己有“百杯不醉”的海量。楊雄醉後被黃天霸“套”出他是竇爾墩拜把子兄弟。黃天霸說他對如雷貫耳的竇爾墩十分敬仰，想請他引見到連環套參拜。賀天龍拍胸脯應承。
轉天，竇爾墩在聚義廳經楊雄引見接待了黃天霸。竇爾墩見黃天霸一表人才，俊朗灑脫，頗有幾分喜愛。黃天霸借機談到他在一個叫馬良關的地方見過一匹蓋世奇馬，引誘爭勝好強的竇爾墩拉出禦馬日月追風千裏駒以取得其盜禦馬的證據。竇爾墩果然中了圈套。隨後黃天霸表明自己是黃三泰的兒子，規勸竇爾墩歸還禦馬。竇爾墩聞聽黃天霸是仇家黃三泰的兒子，要當場擒拿。昂然麵對的黃天霸譏笑竇爾墩對身無寸鐵的他逞凶算什麼英雄豪傑？
於是，兩個人擊掌，決定明日在寨外比武較量。如竇爾墩勝，黃天霸替父頂罪；如黃天霸勝，竇爾墩交還禦馬。
驕傲是失敗之源。當夜，對黃天霸不屑並由此失去防範的竇爾墩放在寢室的護手雙鉤，被“小旋風”朱光祖潛入偷走，同時將黃天霸的金刀擺放在竇爾墩寢室的枕邊。
黎明，醒來的竇爾墩見狀，馬上叫馬小鼠將禦馬牽來，要親自出寨將禦馬交付黃天霸。
馬小鼠對竇爾墩說，這豈不是自討羞辱？
竇爾墩講：怪就怪我大意失荊州。大丈夫要言而有信，贏得起，也輸得起，光明磊落，方能立於世上。
二十九
黃天霸從竇爾墩手裏討回的梁九公的禦馬日月追風千裏駒，到京城交給兵部大臣彭朋，立刻將師叔“賽毛遂”楊香武、“小旋風”朱光祖、“塞地觀音”蕭銀龍和“蠻子”歐陽德請來，敘述索禦馬的經過，尤其講到竇爾墩言必出、信必果，親自將禦馬交給他手裏，認為竇爾墩是個值得尊重的英雄好漢，同事預感到梁九公雖然是禦馬物歸原主，但決不會善罷甘休，必定責令兵部的彭朋繼續要自己進而捉拿竇爾墩。“蠻子”歐陽德也有人稱“智多星”，聽完黃天霸的述說就悟出了他的用意。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怨怨相報何時了？再說，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呀！”
“老四，你就直說，怎麼辦？”歐陽德在他們同門師兄弟中排行老弟，急性子的楊香武叫歐陽德把話說在明處。
“我說，想個金蟬脫殼的辦法，叫天霸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
黃天霸立刻想到前幾日就聽說居住在紹興的家母最近身體欠佳，莫如索性代家母修書一封，要他回紹興看望。
楊香武等一聽，認為是個好辦法。叫黃天霸馬上找人代書，並抓緊帶著家書向兵部彭朋告假。
事態正如黃天霸所料。果然，梁九公見到彭朋親自送回禦馬日月追風千裏駒，喜不自禁，連忙叫專職馬夫拉到馬廄精心照料，轉臉厲聲厲色地質問：“盜馬賊在哪裏？”
彭朋講黃三泰的兒子黃天霸隻向竇爾墩要回了禦馬，因連環套人多勢眾，加上竇爾墩武藝高強，沒有強取。梁九公以勢壓人，說他將奏明皇上，向步兵統領隆科多下旨，命他一個月內必須緝拿住竇爾墩。沒兩天，梁九公便向隆科多、彭朋等頒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盜寇竇爾墩屢犯朝廷，罪不可赦，著步兵統領隆科多一個月內將其擒獲，不得有誤。欽此！”
聖旨不可違。隆科多、彭朋等緊急商議如何擒拿竇爾墩的策略，最後決定采取對連環套同時內外攻擊的辦法，使竇爾墩腹背受敵，定方寸大亂，戰而勝之。
當彭朋從步兵統領隆科多處剛回到自己的府邸，見黃天霸在門口恭迎。他進到內府，問黃天霸有什麼急事？黃天霸叫聲“彭伯”，馬上神色凝重地將家母的書信交給彭朋，說自己要告假回紹興探母。
老於世故的彭朋立刻明白了黃天霸“英雄惜英雄”的胸臆，也不願作為姪子的黃天霸陷入這凶險的爭鬥之中，便順水推舟地告訴黃天霸，孝行可貴，貴在膝前，馬上動身，片刻不可停留。黃天霸跪拜而退。
三十
幾天後，步兵統領隆科多將彭朋召進官府，問攻打連環套捉拿竇爾墩的行動準備怎麼樣？外攻，問誰打頭陣？彭朋說他自己。隆科多問為什麼不叫黃天霸？彭朋說黃天霸提前回紹興看望生病的母親。隆科多又問內攻選定的是什麼人？彭朋答一個是熟悉連環套營寨內環境的“小旋風”朱光祖和“塞地觀音”蕭銀龍。隆科多說內攻就這麼兩個人？彭朋講內攻主要是刺殺竇爾墩的家眷，兩個人足夠了，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目標。隆科多嚴厲地對彭朋講，聖旨已頒，此役隻能贏不能輸。否則，你我將被削職法辦！
這天，彭朋指揮十餘萬官兵，大舉進攻連環套營寨，竇爾墩指揮若定，捍衛連環套營寨的勇士個個奮力反擊。
與此同時，朱光祖和蕭銀龍手持兵刃溜進齊金鳳的寢室。求功心切地朱光祖揮動兵刃向齊金鳳和她身旁的竇爾墩的小兒子竇飛豹撲去，齊金鳳揮劍迎擊。
恰在這時，竇爾墩的大兒子竇飛虎和蟲兒聽到打鬥聲，一齊跑過來，正好被蕭銀龍發現，兩刀將兩個孩子斃命。聞訊趕來的竇爾墩見大兒子竇飛虎和蟲兒被蕭銀龍殺死，怒不可遏地大吼一聲，掄起護手雙鉤把蕭銀龍的腦漿打得迸裂，齊金鳳又用利劍狠狠地刺穿他的胸膛。朱光祖見勢不好，剛要躥出屋門，恰遇要進門給齊金鳳送吃的劉嬸，就勢一劍，將劉嬸刺死。他奪門而出，被趕來的楊雄砍傷右腿，束手就擒。
此時，彭朋率領的攻寨官兵因損失慘重而潰退。
三十一
竇爾墩的大兒子竇飛虎和蟲兒以及韓伯的老伴劉嬸同事被官軍派來的人殺死，整個連環套營寨籠罩在濃重的悲憤之中。
竇飛虎的母親齊金鳳看著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兒子和親如弟弟的蟲兒頃刻間變得冰涼僵硬，撕心裂肺，慟哭不止。韓伯看著對他體貼入微的劉嬸鮮血染衣，呆然不語。竇爾墩的母親怕齊金鳳哭壞身體，忍悲相勸，並把也感傷不已的竇爾墩叫到麵前，告訴他把飛虎葬在他爺爺的墳旁，先代替竇爾墩在另一個世界為他爺爺盡孝。蟲兒和劉嬸也葬在竇家的祖墳裏，她和韓伯百年之後都葬在一起。
轉日，竇家的墓地上增加了竇飛虎、蟲兒和劉嬸三座新墳。齊金鳳、竇爾墩和劉嬸的外甥女分別在三個墳前燒紙，齊金鳳囑咐兒子好好孝敬爺爺，劉嬸的外甥女哭泣著默聲祝願，一片悲愴的氛圍。
突然，隻聽馬小鼠大喝一聲“跪下”！令由兩個壯漢架著被砍傷右腿的朱光祖跪在三座墳塋間。罵道：“你狗日的血債要用血來還！”接著一刀，將朱光祖的腦袋砍落在地。
三十二
安葬竇飛虎、蟲兒和劉嬸後回到連環套營寨的竇爾墩仍悶悶不樂，畢竟是死了三個親人呀！這時，他得知，過幾日是恩師靜慈和尚八十歲壽辰。
入夜，竇爾墩對難掩淒惻的愛妻齊金鳳說，分散在東西南北各地的師兄弟都在那一天齊聚峨眉，共同慶祝恩師的上壽。
齊金鳳聽後覺得，竇爾墩此時出去散散心也好，省得心情不悅悶出病來。但是，又不解地問：“出家人不是遠離貪、嗔、癡，也不殺生，還過生日嗎？”
“他們不主動搞，但不是不可以過。”竇爾墩答。
竇爾墩知道妻子齊金鳳明通事理，也知道靜慈和尚對他的恩德，不會阻攔。所以他告訴齊金鳳，照顧好母親和飛豹，營寨的事情由韓伯管理。他去去就盡快回來。
誰知，竇爾墩前腳走，兵部的彭朋就得到他到四川峨眉為靜慈和尚祝壽的確切訊息。認為，竇爾墩堪稱是個大孝子，要誘使其就範，必須把他母親抓來。為此，彭朋專門找來武功高強又老道的黃三泰的師弟“賽毛遂”楊香武、“蠻子”歐陽德和“千裏飛俠”鄧飛熊，交付他們潛入連環套營寨，務必把竇爾墩的母親抓來，絕不可有失。
久在武林闖蕩的楊香武、歐陽德和鄧飛熊知道這次使命重大，彭朋在兵部已官複原職，萬一有失，輕者有牢獄之災，重者腦袋不保。所以，他們像立軍令狀似的在彭朋麵前保證決不負厚望。
果然，這三個身懷絕技的江湖“老油條”，利用夜幕的掩護，使出“隱、騙、殺”等手段，將竇爾墩的母親打暈後，捆在馬背上，馱到京城，被彭朋關進牢獄。
彭朋親自審訊，問她知不知道竇爾墩劫取皇綱？她說不知道，自己從來不管兒女們的事。彭朋叫她寫信，勸竇爾墩投案自首，還可爭取寬恕。她說自己一個莊稼人戶的老婆子，大字不認識一個，不會寫。氣得彭朋吩咐獄吏又是用鞭子抽又是用竹節夾手指等酷刑，可她至死不從，並且一連幾日滴水不喝、粒米不進，以絕食反抗。
“這個老東西，骨頭像鐵打的，怪不得生下竇爾墩這個桀驁不馴的硬種！”官至三品大員的彭朋沒有了往日的斯文，氣急敗壞地咆哮。
三十三
竇爾墩回到連環套營寨，齊金鳳、韓伯和馬小鼠等生怕他得知母親被官府擄走暴跳如雷和怒不可遏，然而他卻表現得出奇的冷靜。
“哥，你早知道娘出事啦？”婚後對竇爾墩仍以哥相稱的齊金鳳試探地問。
竇爾墩告訴他，在回來的路上，於臨近連環套的村莊看到官府有意張貼的告示，說母親因拒不交代竇爾墩的罪惡而多次受刑，並絕食多日，已隻剩一口氣，如果兒子竇爾墩不馬上到監獄拯救她，她不日將離開人世。竇爾墩分析，根據母親的脾性，受刑和絕食是可能的，身體相當虛弱也不假，但急切盼著他到監獄拯救她未必是真，十有八九是官府為設下的圈套在造勢，讓人們知道竇爾墩的母親每天都在受煎熬，隨時麵臨死亡，倘若竇爾墩坐視不理，對母親生死於不顧，將是大逆不道，被世人所詛咒唾棄。
“哥，我也看是官府給你挖的陷阱，你打算怎麼辦？”齊金鳳感到難以決斷。去吧，顯然是自投羅網。不去吧，母親要是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所以她感到竇爾墩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就真的是刀山火海，為了娘我也要去上去跳！”竇爾墩說這番話時，並沒有激憤，而是異常平和。顯然，這是他經過左思右想而做的決定。於是，他安慰齊金鳳不要焦慮和牽掛，就當他很長時間去外地拜師學藝。之後，他召集營寨的各分隊的頭領，宣布從今天起由馬小鼠擔任寨主，韓伯任軍師，各分隊的頭領都要像服從他一樣服從新寨主馬小鼠，絕不可造次。竇爾墩將一切後事安排周全妥帖，便去京城解救母親。
當彭朋看到赤手空拳的竇爾墩真的來自投羅網，馬上令兵丁將他捆綁並帶上手銬，押送到監牢見他的母親。
已虛弱得爬不起來的竇爾墩的母親聽說兒子來了，愕異地硬是站起身，悲憤地斥責竇爾墩看似孝順，實則愚蠢，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麼不好好想想，這是官府的陰謀詭計。你就是想舍身救母能達到目的嗎？再說，自己已是黃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就是出了監牢還能活多久？可是，竇爾墩來束手待斃，連環套營寨一萬多兄弟姐妹誰帶領？一旦有戰事誰能指揮克敵製勝？還有年輕的兒媳齊金鳳和年幼的小孫子竇飛豹誰看顧？竇爾墩的母親訴說到這裏，感到官府會用她製約竇爾墩，便一頭撞在牢房背麵的牆壁上，頓時身亡。
“娘——！”完全理解母親自戕動因的竇爾墩跪在母親屍體旁，那痛斷肝腸的愧悔哭聲似受到致命傷害的狼嚎獅吼，震得監牢的鐵欄杆發出嗡嗡的響聲。
三十四
“竇爾墩被判了死刑，而且還很可能被淩遲！”這出自清王朝兵部的訊息不脛而走，刹時間傳遍連環套營寨乃至竇爾墩的家鄉，不啻於巨石擲池，掀起巨大波瀾。尤其是連環套營寨人心惶惶，覺得說不定哪天災難會落到自己頭上。雖然韓伯和馬小鼠一再安撫，不安定因素依然像沒有控製住的瘟疫一樣彌漫。
由此，新為寨主的馬小鼠和擔任軍師的韓伯由衷地感到，竇爾墩在連環套營寨不可替代的向心力與作用。
“得派兩個體己的人去京城探聽寨主的安危，我們也好心中有數。”休看齊金鳳是個女流之輩，卻處變不驚，向韓伯和馬小鼠建議。
“對，我們不能這麼幹等！”韓伯和馬小鼠表示讚同。
那麼，派誰去呢？
“大刀”王浩和“三板斧”楊雄請纓。馬小鼠和韓伯雖然知道這兩個人有勇無謀，不夠機智，但“蜀中無大將”，隻好同意他們兩個去。
果然，王浩和楊雄到京城不幾天便行蹤暴露，被彭朋預先布防的大內高手擒獲。
“一撮毛知府”蔣軒聽到竇爾墩已被判死刑，趕到京城找到幾個至交飲酒把盞，以表除去心頭之患的慶賀。遺憾的是衛千總不久前已病逝，看不到竇爾墩或在新街口上斷頭台或被淩遲的場景。同時，“一撮毛知府”蔣軒謀劃，竇爾墩不論怎麼被處死，肯定連環套營寨會來人收屍，提前安排埋伏，到時一舉將其全部拿獲。
“幹！”“一撮毛知府”蔣軒得意地暢飲慶賀。
三十五
竇爾墩被定於這日的午時三刻，在菜市口處於淩遲。
身在連環套的新寨主馬小鼠、軍師韓伯、竇爾墩之妻齊金鳳以及竇爾墩的幾個磕頭把兄弟在聚義廳商議潛伏到菜市口即使血濺刑場也要搶救出竇爾墩。其中唯有軍師韓伯神態鎮靜。他認為官府不秘密處死竇爾墩而是大張旗鼓地在菜市口公開行刑，肯定屆時在刑場四處設伏，力圖將前來搶劫法場的連環套的人一網打盡，並進而蕩平連環套。可是，他明明知道這是官府設的圈套，但又難以阻止，那豈不是對竇爾墩見死不救？一時間舉棋不定。恰在這時，竇爾墩的恩師靜慈和尚天降似的出現在聚義廳，眾人大喜過望。靜慈和尚決定，大家可以去菜市口，但沒有得到他動手的口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有何行動。
由監獄通往菜市口的路上，眾多市民擠滿胡同兩側，爭相觀看綠林好漢竇爾墩。被鎖押在囚車上的竇爾墩，昂首挺立，一副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觀者歎息不已。
以處死要人之地的菜市口，行刑台四周手執兵刃的禁衛軍林立。監刑官是兵部大臣彭朋。護衛彭朋的是鐵血大內高手，在圍觀的人群中埋伏著從禁衛軍中挑選的身懷絕技的彪漢，整個刑場殺機騰騰，陰森可怖。來自連環套的馬小鼠等，由於有靜慈和尚坐陣，倒也並不慌張。
竇爾墩被袒胸露臂地捆綁在行刑柱上。行刑的劊子手相貌凶悍，手執牛耳尖刀，鋒利無比，在陽光照射下，閃著賊光，令人不寒而栗。
端坐在監刑座椅上的彭朋，不時用鷹隼般的目光窺測人群中的異樣者。站在圍觀者中的靜慈和尚麵靜如水，一副出家人超凡脫俗的神態。
淩遲是極其殘忍的死刑，俗稱“千刀萬剮”，是劊子手用刀將受刑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掉而致死。“時辰到，開始行刑！”隨著彭朋一聲下令，劊子手舉刀要先割掉竇爾墩的一個耳朵，此刻，齊金鳳和馬小鼠等閃電般將目光射向靜慈和尚，見靜慈和尚一動不動地好像默念“阿彌陀佛”，誰也沒敢妄動。
然而，就在劊子手手舉刀落的千鈞一發時刻，一聲“住手！”隨之一個內士手捧聖旨，跑到彭朋麵前，宣布免除竇爾墩死刑的“上諭”。
彭朋接過聖旨，當場宣布：“撤刑！”
頓時，刑場一片嘩然與迷茫。
三十六
竇爾墩在菜市口被公開執行淩遲，的確是彭朋設下的陷阱，想趁機將企圖搶劫法場的連環套的人一舉擒獲，但竇爾墩被康熙禦批免除死刑確是實情。
那是幾天前，封疆大吏駐守黑龍江的大將軍薩布索，急如星火地來到京城向兵部求援。因在收複被沙俄侵占的雅克薩城的戰鬥屢遭敗績，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缺少一個奮勇當先的督軍。薩布索過去曾在兵部與彭朋一起供職，並且過從甚密。彭朋聽後，將兵部掌握的能勝任薩布索要求的“奮勇當先的督軍”從頭到尾撥拉了一遍，也沒有定準一個。這時，他忽然想到了竇爾墩，並把竇爾墩劫皇綱和盜禦馬以及幾次打敗征討他的官兵的事情說給了薩布索。
“這個竇爾墩行，我就要他！”薩布索聽彭朋說完，馬上拍板定奪。
彭朋告訴薩布索這個人不能給。薩布索問為什麼？彭朋告訴他竇爾墩已被判處死刑，並且還驚動了聖上。求賢若渴的薩布索問有什麼辦法能免除竇爾墩的死刑。彭朋想起薩布索的父親與梁九公的父親曾一起跟隨清太祖努爾哈赤和清朝開國皇帝皇太極浴血奮戰，同是大清帝國的開國功臣。並且薩布索的父親還救過梁九公父親的命，兩個人情同手足。如今，梁九公的女兒嫁給薩布索的兒子成了地道的兒女親家。故而，本也愛英雄的彭朋告訴薩布索：“找一個人就行。”薩布索急切地問：“找誰？”彭朋言“找九門提督梁九公”，並說明找梁九公能行的原因。薩布索聽後哈哈一笑，說：“這還不是易如反掌”。說罷，起身去找梁九公。
結果不言而諭。雖然梁九公起初不肯免除竇爾墩的死刑，但抵不住薩布索申明收複國土雅克薩城之大義，梁九公隻得圓滑地說動了康熙皇帝，特地赦免竇爾墩的死刑而到薩布索麾下效命。
有道是：“水無常態，事無常理”。
三十七
薩布索見到剽悍的竇爾墩，打心眼兒裏喜歡。
可是，竇爾墩卻給薩布索出了個大難題，即提出請假三日，回家祭奠母親。
薩布索知道自己受康熙帝依仗為封疆大吏，但隻是與竇爾墩剛見一麵。況且竇爾墩原本是死犯，如果放他回家祭母，連環套營寨畢竟還有他一萬多兵馬，要是他不回來，甚至繼續與朝廷為敵，那坐監牢的就不是竇爾墩而是自己了。所以，他猶豫地說了一聲：“這——！”
竇爾墩看出薩布索的憂慮，立刻咬破食指，寫下“三日不歸，天打雷劈”而發下毒誓的八個大字的血書。
薩布索喜愛竇爾墩，是認為他具有寧折不彎的凜凜風骨。從朝廷的角度看，他是造次，是叛逆，是罪不可赦。但是轉換一個角度，他幹的每一件事都是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鋤強扶弱，正大光明，絕不是蠅營狗苟之輩。所以，他毅然準允竇爾墩用三天時間回家祭奠母親，並告訴他今天就起身，但今日不計算在限定的三天之內，還吩咐人給竇爾墩找來一匹快馬，又送他到大門外。
男人膝下有黃金。竇爾墩雙手抱拳拜過薩布索，飛身跨上快馬，揚長而去。
竇爾墩得以回到連環套營寨，韓伯和齊金鳳等見到他回來都以為是在夢中。
竇爾墩知道自己回來停留的時間有限，便爭分奪秒地辦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因母親暴死在牢獄，屍首被埋在什麼地方無從查找，隻得用自己為明誌給自己做的一口棺材裝上母親生前的衣物下葬，父親因戰死疆場墳墓裏也沒有屍體，故父母合葬的墳墓成為衣冠塚，並立一塊碑，鐫刻著“顯考妣竇自忠張三妹之墓”。因竇爾墩隻知道母親姓張，不知道名字，母親在他們兄妹中排行第三，所以定名為張三妹。竇爾墩還在連環套的孝敬堂擺上母親的牌位，作為靈堂供人吊唁。竇爾墩身穿孝服，一一跪謝。第二件是竇爾墩與韓伯和馬小鼠商議後，當眾宣布過去作為反抗官府圍剿的連環套營寨已失去原本的內涵和作用，所以將連環套營寨囤積的錢糧按戶分配，樂意還住在連環套營寨的以後以種田打魚為生，想返回老家的帶著分給的錢糧歡送走。整個連環套營寨將作為一個特有的村莊原樣保留。竇爾墩站在營寨大門口，向返回老家的男女老少恭恭敬敬一一送別。
竇爾墩回到連環套營寨的第三日淩晨，隻帶上自己的護手雙鉤，向韓伯、馬小鼠等簇擁而來的鄉友辭行。
“等等！”隨著一聲女人的呼喊，隻見齊金鳳領著小兒子竇飛豹跑過來，將飛豹交到韓伯手上，壓抑酸楚地說：“韓伯，小鼠兄弟，我將飛豹托付給你們，是我決心隨我哥一起走。我知道，我們此去好歹難料，留下飛豹，也好給竇家留下一棵根苗。拜托了！”
馬小鼠強忍淚水說：“嫂子，放心，韓伯就是我親爹，我會給他老人家養老送終；飛豹就是我的親兒子，我一定把他撫養成像大哥一樣頂天立地的男人！”
竇爾墩一來怕耽擱返京晉見薩布索的時辰，二來又不願沉浸在這生死離別般的氛圍中，雙手將齊金鳳抱起來放在馬背前端，自己隨後上馬，策馬而行，後麵騰起一股長長的久久消彌而不去的塵埃。
三十八
竇爾墩準時返回京城，晉見薩布索，薩布索見竇爾墩沒有食言，心裏讚揚竇爾墩是個名副其實的大丈夫和真英豪。不過，薩布索告訴竇爾墩，帶上他給璦琿大將軍帳的副大將軍的修書，先去位於黑龍江地域的璦琿，他因有一些要辦的事沒辦完，需多停留幾日。竇爾墩領命辭行。
轉日，天陰得像個水盆，隨時會下雨。齊金鳳問竇爾墩動不動身？竇爾墩說京城對他們像這個陰沉的天空，隨時會有不測。果然，當竇爾墩和齊金鳳各騎一匹快驥來到距京城僅有幾十華裏一個叫狼峪的地方，隻聽一陣殺聲，一彪匪徒樣的人馬將竇爾墩和齊金鳳團團圍住。這時，站在山坡上的“一撮毛知府”蔣軒喊道：“竇爾墩，冤有頭，債有主，今天是替我兒子報仇的時候到了！”說罷，向匪幫一揮手，下達了擒拿竇爾墩的命令。竇爾墩沒想到“一撮毛知府”蔣軒如此心狠手辣，便取出護手雙鉤奮勇反擊。沒多少時間，十幾個匪徒在竇爾墩的護手雙鉤和齊金鳳的利劍下喪命。“一撮毛知府”蔣軒見不能捉拿住竇爾墩，急令埋伏在山坡上的匪徒放滾木礌石。正在“一撮毛知府”蔣軒得意地預料竇爾墩難逃此劫時，不知努爾格從什麼地方驀地出現在他背後，一梨花槍刺了他個透心涼，接著飛起一腳，將“一撮毛知府”蔣軒踢下山坡。
這時，“嘎”地一聲炸雷，頓時暴雨如注。竇爾墩正全神貫注地隻顧追擊逃竄的匪徒時，一條滾木帶著呼嘯向他飛奔過來，齊金鳳見狀，猛地撲在竇爾墩身上，巨大的滾木從她身上砸將過去，頓時口吐鮮血。努爾格飛身奔到齊金鳳身邊，並抱在懷裏，大聲呼喊：“妹妹，醒醒，你醒醒呀！”在呼聲中蘇醒過來的齊金鳳知道自己已經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見抱著她的居然是努爾格，吃力地說：“姐，我已經不行了。我就將我哥托付給你了，願……”一句話沒說完，駕鶴西去。
“嗯。”努爾格下意識地答應了齊金鳳的心願。但剛說出口，發覺自己的回答有些唐突，不知所措地望著站在雨水中悲憤交加的竇爾墩，淚水與雨水一齊奔瀉。
三十九
竇爾墩和努爾格來到黑龍江璦琿城薩布索的行轅，將薩布索的書函交給副大將軍。待薩布索過幾日回來，向眾將官宣布了竇爾墩為收複雅克薩之戰的督軍。
雅克薩位於黑龍江上遊左側，今漠河縣境內的額木爾河口對岸。明末清初，野心勃勃的沙俄在長達數年間不斷派遣軍隊入侵我國黑龍江流域，蠶食我國國土。沙俄侵略軍占據雅克薩後，築城修堡，設置工事，不斷向外擴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康熙帝決意“創以兵威，則罔之懲畏”，反攻進剿。但多年卻“昔發兵進討，未獲翦除”。攻占了又失，失了又攻，致使敵愈發猖獗，而周圍百姓苦不堪言。
按說，具有八旗強悍兵將的清軍，加之冷兵器配有“紅衣大炮”，應該戰無不勝。是什麼原因致使在這次收複雅克薩的戰鬥一再受挫？竇爾墩到兵營觀看訓練和找將領攀談，發現由於一再失敗而導致對戰勝沙俄軍隊的信心不足，士氣低落。另外，官兵們反應，扼守雅克薩的沙俄軍隊對於進攻的清軍穿插割裂，分而殲之，變化莫測地玩弄於股掌之中。為了振奮八旗兵勇的戰鬥力，竇爾墩組織部隊觀看被沙俄軍隊燒毀的村莊和被打傷打殘的父老弟兄，激起對沙俄侵略軍的同仇敵愾。但對於沙俄在雅克薩的軍隊為什麼打起仗來出神入化，變化莫測，竇爾墩在征得薩布索的準允，決定搞一次試探和偵破性的佯攻詐戰。
進攻開始，竇爾墩一馬當先，奮勇殺敵，為清軍樹立了一往無前和有我無敵的勇武榜樣。轉而找到一個高處觀察，驀地發現在雅克薩城牆豎立的旗杆處，配有一個隱蔽的樓櫓，隻見樓櫓裏有一個指揮官兩隻手各拿一杆彩旗，居高臨下，調度揮舞。竇爾墩立刻明了，原來雅克薩城內外的沙俄軍隊如此攻防和穿插自如，是樓櫓裏的指揮官在居高臨下指揮調度。
對雅克薩的佯攻收兵後，竇爾墩向大將軍薩布索報告了至關重要的發現，並自報由他消滅樓櫓裏的指揮官，沙俄軍隊必然大亂，我軍將一舉收複雅克薩城。
四十
真正收複雅克薩之戰打響。提前化妝進入城裏的竇爾墩和努爾格機警地躲避巡邏的沙俄軍士，選擇好攀登位置，當喊殺聲四起，他們悄然而迅速地衝到城牆上的旗杆旁的樓櫓，努爾格砍斷旗杆，竇爾墩用護手雙鉤殺死剛要揮舞旗幟的指揮官。頓時，城內的沙俄軍隊變成了瞎子，橫衝直撞，亂作一團，不少沙俄軍士變成清兵的刀俎，其餘的奪路逃脫。
殊料，就在竇爾墩和努爾格完成使命剛離開樓櫓，埋伏在樓櫓下的沙俄軍隊的幾個火槍手要向他們開槍。努爾格見竇爾墩暴露在射程裏，不顧一切地擋在竇爾墩的身前，結果被槍彈打中胸膛。竇爾墩將努爾格抱在懷裏，大聲呼叫：“格格！格格！”努爾格見自己依偎在竇爾墩那寬厚雄健的懷抱裏，嘴角泛起慰藉的漣漪，以微弱的聲音說：“我好幸福……。”說完閉上了眼睛。竇爾墩見努爾格為掩護他被殺，猛喝一聲，怒獅般揮起護手雙鉤，一連砍殺死兩個沙俄火槍手，最後還是被剩下的一個火槍手擊中要害，大山般轟地倒下。
這時，整個雅克薩城被攻克。
四十一
身為黑龍江大將軍的薩布索得知雅克薩被收複，並得知為收複雅克薩而英勇捐軀的竇爾墩犧牲的噩耗，決定以隆重的儀式恭迎竇爾墩的屍體。
“大將軍，竇爾墩可曾是朝廷的死刑犯呀！”大將軍府的參事提醒薩布索。
薩布索聞聽臉一沉：“那竇爾墩現在是什麼？”
參事答：“為收回國土捐軀，應該是民族英雄！”
“對呀，今天竇爾墩是民族英雄，就應該以民族英雄對待！”
當竇爾墩和努爾格的屍體被運送到璦琿城時，沿街正黃旗，鑲黃旗；正紅旗，鑲紅旗；正白旗，鑲白旗；正藍旗，鑲藍旗；八種旗幟在薩布索行轅前的街道兩廂排列飄舞。八旗前跟隨竇爾墩征戰的清軍手持兵刃肅立。薩布索迎街擺桌，桌上焚香並放滿供品。聞訊趕來的民眾跪地。共同恭迎為國慷慨捐軀的民族英雄竇爾墩還有追慕他並為收複雅克薩同樣獻身的努爾格。薩布索率眾將官起身恭迎，並由大將軍府參事朗讀向朝廷陳述竇爾墩卓著功勳的奏表。氣氛極其莊嚴、隆重、肅穆、崇高。
不久，黑龍江大將軍薩布索還在璦琿附近的火石山給竇爾墩建了一座祠堂，祠堂門楣的匾額鐫刻著四個鎏金大字：“竇督軍祠”。
當“竇督軍祠”落成，特地從華北不遠數千裏趕來的馬小鼠、韓伯、“大刀”王浩、“金槍將”趙三嘯等，在黑龍江大將軍薩布索陪同下，肅立在竇爾墩牌位前，深情憑吊和緬懷這個綠林英豪和民族英雄的凜凜風骨與高尚情懷。
收複雅克薩之戰的意義：有力地製止了沙俄向我國黑龍江流域入侵，維護了中國的國家主權。此戰的勝利，為中俄《尼布楚條約》的簽訂奠定了基礎。
（注：《竇爾墩傳奇故事梗概》已在中國版權保護中心正式注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