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二十五年初夏,闔宮議論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就連皇子帝姬們也不例外。
柔安帝姬謝泠坐在湖邊,雙手直著下巴,歎了好多口氣才感慨出一句:“大姐姐這就要嫁人啦?也太快了。”
坐在旁邊的皇次子謝淙則笑說:“這還快?她都二十了,再留下去就太久了。再說,還在洛安城裏嘛,我看母後隔三差五就得叫她回來一趟。”
男孩子到底沒那麼多柔腸,倒把柔安帝姬也說得舒心了些。
兄妹倆又坐了一會兒之後就覺得這麼幹坐著也沒意思了,想了想決定找大哥去。
大哥近來幫著打點大姐姐的嫁妝呢,他們興許也能幫上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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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秋宮裏,皇後正悠哉哉地調著眼前的春卷餡。
她用了香菇丁、胡蘿卜丁還有雞肉絲,應該是因為雞肉鮮嫩的關係,引得一頭碩大的獅子都在她腿邊蹭了半天了,還好幾回站起來把爪子搭在她腿上,明顯是想要吃的。
“……走開!”皇後瞪著它一推,小聲斥它說,“你丟不丟人啊!孩子比我都多了,還饞成這副德行!”
“嗷嗚……”魚香挺委屈,耷拉著臉伏到地上,時不時抬眸瞅瞅,還是想吃。
於是平安公主一進來,就看見魚香趴在地上悶悶不樂。母後板著張臉,也不樂。
“母後。”平安公主繞到皇後身後去摟她的脖子,一看她正調著的餡就笑了,“呀,餃子還是餛飩啊?”
皇後手上沒停:“春卷。突然饞這口了就自己做來試試,你來得正好,幫我包。”
陸杳笑笑,讓宮女盛水來給她洗了手,一挽袖子就坐到旁邊幫忙了。
皇後邊剝邊問她:“去你爹娘墓前看過了?”
“看過了,跟他們說了婚約的事情,回來午睡的時候就夢到他們了。”
皇後淺一怔,笑問:“夢到什麼了?”
“夢到……”陸杳抿唇一笑,“他們說,我過得開心便好。讓我嫁出去之後記得常進宮看看您和父皇,不許隻想著夫君。”
夢到這個還真有點邪乎。
二人各自笑著一時沒再多說什麼,再聽見動靜,就是皇長子的一聲怒吼了。
“母後!!!”
謝沅大步流星地往殿裏走,嚇得兩邊的宮女嘩啦啦跪了一地。二人驚然望去,便見謝沅左手拎著謝淙、右手拽著謝泠,麵色鐵青。
“……怎麼了這是?”皇後不解詢問。
謝沅把人一鬆,隨在身後的十一二歲的男孩便探出頭來:“二哥和二姐給大哥搗亂,把大哥氣得夠嗆。”
“沒有!”謝淙立刻反駁,怒瞪著弟弟一副要擼袖子揍他的模樣。
“阿潤來。”皇後趕緊先把小兒子招呼過來,又問長子,“你說。”
謝沅瞪了眼前的謝淙謝泠半天,麵色才稍緩下來,說話間還是沒好氣:“我正在那兒看長姐的嫁妝有沒有什麼不合適的,這兩個不知道怎麼想起跑來‘幫忙’了。進來就要幫宮女宦官搬東西,您說,底下人敢讓他們倆動手?我在屋裏就聽一陣巨響,出去一看,父皇專門囑咐給長姐帶走的那個玉桌屏碎了。”
他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謝淙和謝泠就一臉心虛了。等他話音落下,謝泠立刻跑去拉著的手道歉:“大姐姐、大姐姐我錯了!我和二哥是好心想幫忙來著……”
皇後睇著她:“好心辦的錯事也是錯事。”
謝泠的小臉一下就垮了,望著陸杳雙目盈淚:“姐……”
皇後:“別等你姐給你說情,自己找你父皇謝罪去。”
謝泠和謝淙好懸沒直接給嚇跪下!
宮裏誰不知道,他們這位長姐的婚事,都算是這五年頭一等的大事了!
從精挑細選夫家、到精挑細選晉封公主的吉日、再到精挑細選昏禮的吉日……每一環都是皇帝親自把關的,弄得但凡和這事有點關聯的人,每天都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他倆倒好,一失手把姐姐的嫁妝摔了,還直接摔了個蒙都蒙不過去的大件。
二人一左一右磨了陸杳半天,陸杳沒轍,隻好帶著他們一起往紫宸殿去了。
在紫宸殿,謝淙謝泠如料挨了好一頓訓,末了還被罰寫三百張大字。
在陸杳求情之後減到了二百張。
二百張啊!謝泠一出殿門就抹眼淚了,謝淙心裏也不痛快,又不好意思跟妹妹一樣哭,還得反過來安慰她:“沒事啊,沒事,回頭哥幫你寫一百張。”
走在前頭的陸杳回頭瞧瞧,皺眉:“你們偷奸耍滑能不能不當著我的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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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平安公主下嫁大行令宋恢的長子宋凡,舉國矚目。
宋凡兩年前及的冠,飽讀詩書又生得俊朗。武學也不錯,十六歲隨駕去秋獮時的表現就已經引得眾人交口稱讚了。四年前陛下定下他做駙馬,那是從幾十個與他年紀家世皆相當的青年才俊裏挑的。換句話說,宋凡在陛下眼裏也是排得上號的人了。
平安公主頭二十年都在宮中隨著皇後,並沒有在宮外開府。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皇帝也並沒有在皇城內給她另賜府邸,隻將她生身父母留給她的陸府裏裏外外大作整修了一番,又將旁邊四處宅院買下並入,修成了符合公主府的規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