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蘭婺:不趕時髦古風存(1 / 3)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言人無二三”,既食人生煙火,難免世事煩惱。愁腸百結,向誰傾訴?可以是知己,也可以是愛物,譬如山水、書籍、音樂甚至煙酒。作為一個婺劇迷,端坐在屏幕前,看一看家鄉的戲曲,聽一聽熟悉的鄉音,或許多少可以平複這顆躁動的心,得到片刻的寧靜。而浙江省蘭溪市婺劇團在二零零三年錄製的經典婺劇係列《百花公主》、《紅梅閣》、《珍珠塔》、《楊門女將》、《三女審子》、《畫眉》,則是我看戲的首選。

不知為什麼,看蘭溪市婺劇團演戲,如沐春風,渾身舒坦,每個汗毛孔都流淌著“暢快”。或許是該團徽班出身,唱腔優雅動聽,念白字正腔圓,韻味悠長;或許是該團尊重傳統的表演程式,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動作優美;或許是該團的“四大台柱”許永芳、吳鳳花、陳咪咪、黃誌宏擎起一片藍天,演技精湛,“星”光燦爛。

除了堅守婺劇傳統唱腔和表演程式所洋溢的古典美和鄉土美以外,我想或許還與劇本所演繹的劇情有關吧。

深情繾綣之《珍珠塔》

《珍珠塔》又名《方卿見姑》,顧名思義,演繹了方卿和他姑姑的故事。按中國的傳統,女兒出嫁以後,一般都是很眷顧娘家的,晚輩的侄兒侄女也是心肝寶貝。因為姑姑疼愛侄兒,侄兒也喜歡去姑姑家,或許跟外婆家差不多。偏偏方卿的姑姑是個例外,欺貧愛富,對娘家的侄兒也是一樣,這便有了戲劇性。

貫穿《珍珠塔》全劇的主線,自然是嘲諷方卿的姑姑欺貧愛富,輔線是歌頌表姐陳翠娥的多情和姑父陳培德的多義,形成巨大的落差,產生鮮明的對比,從而更深刻地反襯姑姑的薄情寡義。

如何來判別主線和輔線,是不是用篇幅的長短來區分?按常理來說,主線的篇幅長,輔線的篇幅短。可蘭溪市婺劇團《珍珠塔》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於主線的篇幅短,輔線的篇幅長,濃墨重彩、不惜篇幅地突出表姐陳翠娥的多情,加重這個配角的分量。彰顯姑姑欺貧愛富的篇幅,包括前見姑和後見姑部分,分別是二十分鍾,一共才四十分鍾;在彰顯表姐多情俠義的篇幅,包括花園贈塔、別後相思、哭塔悼亡、庵堂上香、陳府重逢等部分,一共達六十分鍾。兩者的篇幅比例各占四六成。怪不得有人認為表姐陳翠娥演得有些過頭,喧賓奪主、主次顛倒了。

判斷劇情的主線和輔線,不能僅以篇幅而論,主要還是看劇目的總體框架結構。《珍珠塔》以前見姑開頭,以後見姑殿後,總體框架結構還是嘲諷欺貧愛富的陰暗思想。同時,把方卿和陳翠娥生死不渝的愛情盡情放大,讓觀眾多看到一些真善美的東西。譬如,陳翠娥在看到父親拿來的珍珠塔、誤以為方卿已經慘遭不幸時,有一大段唱:“一見珠塔眼模糊,不由我肝腸斷、心欲裂、痛肺腑、淚流如注。實指望身平安返回故土,誰知你罹大難路遇強徒。原以為贈珠塔將你來助,誰料到卻惹下塌天大禍。實指望能與你結成眷屬(表弟,我的夫啊),誰料想未成連理先哭亡夫。罵一聲珍珠塔情淺義薄,你為何像我母欺貧愛富。我盼你助表弟功成名就,誰知你連累他陷入狼窩。實指望珍珠塔珠聯璧合,有誰知並蒂蓮一旦萎枯。麵對著珍珠塔我聲聲哭,行行淚珠賽珍珠。千呼萬喚你不應,昏昏然好一似墜入雲霧”,一共十八個長句,長達七分鍾,時而如泣如訴,時而摧肝裂肺,催人淚下,富有藝術感染力。

扮演陳翠娥的花旦陳咪咪,有一副常人難以企及的金嗓子,舒緩處如行雲流水,高亢處如穿雲裂帛,向來以唱功見長。編劇特意加重陳翠娥的分量,或許有一點為名角量身定做的味道。陳咪咪在該劇中的唱功音雖不高,情卻樸茂,富有磁性;更為難得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演員,扮演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體態輕盈,身段柔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多情害羞,演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應該說,陳咪咪的做功得到超水平的發揮。

啟示:情感戲素來是婺劇的短腿。婺劇《珍珠塔》的成功實踐表明,隻要有高素質的編劇,著意加重和凸現情感戲的比重和分量,完全可以彌補這塊“水桶效應”中的短板。“挾泰山以超北海,此不能也,非不為也;為老人折枝,是不為也,非不能也”,婺劇演情感戲,不是“挾泰山以超北海”,而是“為老人折枝”,不是不能,而是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