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拉離海洋越來越遠,蔚藍色的海麵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覆蓋著冰雪的平原,裸露的岩石孤零零地躺在寒風中,遠處高聳的雪山顯得格外突兀。迪拉就像一隻陶醉在那茫茫白雪上的精靈,戴著月亮石,箭一樣穿過這片荒蕪的大地。雪原上站著十幾隻像雪球一樣的北極兔,他們把腦袋縮進圓墩墩的身體裏保暖,發現迪拉後紛紛警惕地朝他望去。迪拉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覺得越發寒冷,他的呼吸變得僵化,細小的四肢更是麻木到了沒有知覺的地步。是因為這裏綿延著數千公裏的冰雪?是因為這裏正籠罩著嚴冬的寒流?還是因為孤獨侵入了他的心脾?
幾天過去了,迪拉走走停停,除了幸運地撿到一隻快被凍死的旅鼠外,幾乎沒吃任何東西,也沒有再遇到其他動物。漸漸地,前方岩石後鑽出幾棵鬆樹,迪拉停下來張望著,判斷著前方能不能找到食物,他滿懷希望地向那幾棵鬆樹跑去……
一棵,兩棵,三棵……越來越多的樹木從迪拉身旁飛過,有黑鬆,紅鬆,還有落葉鬆,原來這裏是坐落於寒帶與亞寒帶交界處的一片鬆木林。所有鬆樹看上去十分高大,樹枝上都覆蓋著厚厚的積雪,樹與樹之間空隙很大,隨處可見被風吹落的針葉和堅果空殼。這些樹像列隊的士兵一樣排列得非常整齊,看上去已有些年紀。它們是人類很久以前種植的,可以隔離北邊的戈壁,阻止荒蕪和貧瘠土地的蔓延。迪拉站在鬆木林邊緣嗅著,寒風推著他慢慢融入這幅鑲滿晶瑩鑽石的油畫中,不一會兒,他的身影便逐漸消失在林子的銀裝素裹之中。
進入鬆木林後,迪拉發現原來看上去死氣沉沉的樹林,竟然充滿了生機,這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景象,鬆鼠在鬆樹枝丫間輕快地穿行,鳥兒在林子深處清脆地啁啾。迪拉走著走著,心情愉快了許多,這裏比起那個一無所有的雪原給了他更多希望,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尋找食物。想到食物,迪拉想起了丹尼爾和那鮮美的魚肉……他後悔當初沒多吃幾口美味的海魚,咽了一口口水後他匆匆忙忙地四處張望,捕捉著食物的氣息。
食物比預想中要難找,鬆鼠們幾乎不會爬下樹,它們在高高的樹枝上就可以享用秋天儲存下來的鬆果,鳥兒也在迪拉頭的上方飛來飛去,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寒冷夾雜著饑餓不斷蔓延,迪拉可以聽到肚子沉悶的鳴叫聲。他餓壞了,腦袋發沉,四肢像灌了鉛一樣重。他走不動了。
天色逐漸暗下來,天空像被蒙上了一層黑色天鵝絨般的幕簾,星星和月亮幾乎被寒冷凍結,有氣無力地散發著微弱的光。迪拉在路過身邊一棵筆直高大的鬆樹時,看到它靠近地麵的斷枝上掛著一頂黑色禮帽,禮帽裏落滿了白雪,他有些費解但沒有多想。前方是無盡的黑暗與饑寒,他越走越絕望,但是始終沒有停步。過了一會兒,迪拉看見前方有一個黃色的光點,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慢慢地朝它走去。
光點越來越大,漸漸變成方形,是從一座孤零零又有點舊的小石屋窗戶裏發出來的,這使迪拉想起了拉布爾小鎮的喬恩和瑪麗一家。這座被銀色樹木和白雪包裹著的小屋越來越大,迪拉可以看到灰色的石牆和屋頂上厚厚的積雪,還有那冒著青煙的煙囪。小屋的木門連著通往林子深處的小路,路上的雪已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木窗散發出溫暖的燈光,透過玻璃上的冰花,迪拉看見一張擺著幾個盤子的餐桌,一個麵容清瘦的漂亮女人抱著一個嬰兒站在桌子一邊。這個女人長著一雙深邃的藍眼睛,一頭黑發,穿著一件肥大的花條紋毛衣,胳膊的位置還破了一個大洞。一個金發瘦小的男人坐在一邊大口地吃著盤子裏的食物,他頭發亂糟糟的,長著一雙紐扣般小小的黑眼睛,看上去有點邋遢,但很和善。他一邊往嘴裏送著食物一邊逗著女人懷裏的嬰兒。女人笑著看看孩子再看看對麵的男人,嘴裏說著什麼。
雖然日子很簡樸,但這卻是一個幸福的家庭,男人叫米迪歐,是這片珍貴鬆木林的看守者,他的妻子莉莉和他一起生活在這個偏僻的小石屋裏,他們正沉浸在孩子裏歐納多的誕生所帶來的喜悅之中。為了更清楚地看清屋裏的動靜,迪拉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戶,一是判斷這家人是不是獵人,如果是,他就不得不快速逃離這個地方,二是他嗅到了肉的香味,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找到一點食物。迪拉不知不覺地來到了窗下,他弄出許多響聲,可他發現他已經不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行動了。
就在這時,小屋的木門打開了,光線像一張發光的地毯鋪向林子那無盡的黑暗中。米迪歐披著一件厚厚的褪了色的羊毛大衣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身影被門裏透出的燈光拉長,他轉過身提起木門旁邊的一個水桶,正準備進門時他那雙黑色的小眼睛發現了迪拉。迪拉本能地向後躲了躲,抬起頭注視著米迪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