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要幫二嬸的事,本來是躺在床上的,立刻象蹦了弦似的坐起來,先撥他們兩兄弟的手機,照樣還是打不通,我又撥通我朋友的電話,接通了,我的人跟著也輕鬆起來,朋友吃驚的問我他們還沒有回家麼?都出發一周了。剛懸下的心又緊張起來了,按理搭火車回來,就算最慢的也隻需要三天的行程,難道路上出意外了?我不敢再想下去。下午的時候,我說要回去,正好母親也打電話過來,說是二嬸正等我的消息,表哥這才肯放我走。

回到家,穿著一件破棉襖的二嬸正坐在家裏和母親閑聊著,見我回來馬上站起來說,豹子,他們回來了麼?

我說,您老放心,正在路上呢。我看著二嬸緊張的神情緩和了許多,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有在心裏默默的禱告,禱告著他們一路平安。

二嬸坐了會,走開了,母親於是問我,我看你神情不對,他們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我說,我問過人了,他們都出發一周了,但願路上不要出什麼事情。母親的臉色一下就凝重了,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門外,隔了好半響才吐出一句話,你不應該瞞你二嬸的,那樣隻會讓她更傷心。

吃了晚飯,母親讓我去看看二嬸,二嬸正在整理著屋子,見我來了連忙倒茶,裝煙,二嬸笑著說,人不回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又指著灶台上的蠟魚臘肉說,小馬好這個,我做了20斤,小賽喜歡吃新鮮的,我就買了一些就在水缸裏養著。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二嬸實情,我想再等幾天吧,也許小馬他們就回來了。

很快兩天過去了,小馬他們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母親和我都急了,二嬸也不停的過來,我知道她是有事要問,母親告訴我二嬸昨天在村口站了一天,我說我再去問問。正說著時,二嬸一臉蒼白的走進來,我喊了聲“二嬸”,二嬸搓了搓手說,豹子,能不能麻煩你再給我打個電話。我點點頭,二嬸又從兜裏摸了好久摸出一遝鈔票,挑了張十塊的遞過來說,我知道長途很貴,這點錢,不知道夠不夠。

我說不用了,我還不缺這點錢。二嬸說那不行,我不能老是讓你吃虧啊。二嬸硬是把錢塞到我手裏,我又把它塞回去,二嬸又塞回來,我急了,二嬸你再是這樣,可就把我當外人看了。二嬸不動了,母親搬條凳子過來,二嬸坐下來說,豹子啊,看來二嬸這些年沒有白疼你。

我說那當然了,小時候母親病著住院的那段日子,多蒙你的照顧,別人說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我還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一席話說得母親和二嬸都笑了。二嬸說都過了這麼多年,虧你還記得。

正說著,我的電話響了,一看是朋友的號碼,我連忙接了,朋友告訴我,小馬出事情了,我聽著聽著心就冷了。原來小馬他們兩兄弟正準備回去的時候,在火車站遇到了他們打工的老板,那老板每次都信誓旦旦的說保證給工資,但都拖欠了快六個月了,最近幹脆躲起來不見人。

小馬立刻讓小賽回去喊工人,自己則悄悄的跟蹤。在老板的豪華別墅裏,一百多個工人湧進來,團團的圍住。老板見勢不妙,喊了很多穿黑色衣服的人過來,有個工人威脅著再不給工資,就跳樓,老板摸出把刀子來就朝工人刺去,小馬在旁邊看得真切,眼疾手快的抱住老板,工人得救了,小馬卻倒在了血泊中。我急問,人怎麼樣?朋友說幸虧沒有性命之憂。我又問,那麼小賽呢?朋友說,小賽喊工人回來的時候在火車站看見有人搶劫,就上了,在和歹徒搏鬥中也受傷了,知道你著急,我剛得到消息就馬上通知你了。

我心中釋然了,難怪那麼久都沒有他們回來的消息。我看了看二嬸,她臉上掛滿了淚水,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母親也跟著唏噓起來。

過了半響,二嬸長噓了一口氣,我說,二嬸,您有什麼話就說吧,不要憋在心裏。二嬸很是平靜的說,我一點都不難過,相反,我為有這個兩個好兒子而驕傲,我隻是想去看看,但我的身體又不容許我這麼做。

母親說,其實這些年來,豹子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娘,如果你信得過,就讓豹子代你去吧。

我點點頭說,那好,我收拾一下,下午就出發。下午我去買了票,是七點的車。

二老堅持要我送我一程,到了村口,我說,就到這裏吧,外頭冷。母親說你自己小心點,到了記得打個電話回來,免得我們擔心。

我恩了聲,又說,如果情況容許的話,我會把帶他們回來。

二老開始往回走,她們的身影很快融化在綿綿的暮色中,仿佛移動著的兩個墨點,漸行漸遠。我的淚忍不住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