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繼續說:“針對以上分析,我們的工作應該分為四條戰線,第一條,圍繞受害人的社會關係展開調查,看有沒有附和上述條件的,而且近幾天和受害人接觸密切的。這項工作,主要由刑警大隊負責;第二是對全市的人口進行大兜底,排查附和畫像條件的人,這項工作,由城鄉派出所負責,黎局長你來抓,各派出所一定把轄區人口查透,一個也不能漏下,哪裏出現漏洞,一旦發現,追究領導的責任。即使查不到有價值的線索,也要通過這次排查,搞一次人口清理整頓,從中破獲其它案件;第三是對全縣出租車、公共汽車進行調查,看近幾天有沒有可疑人乘坐車輛出入我市。不過,這條難度確實太大,也很難取得突破,可難度大那也要查。這條戰績,就由交警大隊和巡警大隊負責,周副局長指揮;第四條是查賓館旅店浴池舞廳影視場所。總之,凡外來人口可能留宿過夜的地方都要查到。這條戰線,治安大隊、政經文保科負責,人如果不夠,可以從其它科室抽調。目前看,隻有這幾條途徑,大家看可以嗎?”
幾個刑警中隊長都點起頭來,黎樹林、牛明、羅厚平也相繼表示同意。最後,方政委做了總結:“我看,林局長的部署十分周密,考慮到了各種可能,下麵就看各單位的行動了。我希望大家能以高度的政治責任感投入到工作中去,不放過一點蛛絲螞跡,盡最大努力在短時間內取得突破。有什麼情況要及時向林局長彙報!\\\"
最後一句話方政委是加重語氣說出的,林蔭明白其中的含意,很是感激。
會後,方政委私下對林蔭說:“林局長,你行。有些人還說你不懂業務,我看你談的比他們所謂懂業務的都強!\\\"
林蔭自信地一笑,說了句:“我在分局管過刑偵。”
他還有話沒說出來:行的人到哪個位置都行,不行的人到哪裏都不行。我林蔭搞歪門邪道不行,可從上小學、中學到大學,再到參加工作,在哪裏有不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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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部署下去了,可林蔭心裏卻一點底也沒有。他知道,這種部署是建立在推理上的,有些盲目,也太寬泛,把大兜底的方法都用上了,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取得突破,但又沒有別的好辦法。
回到辦公室,想一個人思考一下。可往椅子裏坐的時候,恰好看到桌子那摞沒有上報的立案登記表,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發現的情況,有一起盜竊某機關辦公室的未破案件,進而想起李飛的話……哎,作案手段差不多,能不能是一個人……
他興奮起來,一陣急急的翻動,終於找到了那起案件。果然,是去年7月,市工商局被盜,共五個辦公室,有局長、副局長,還有個體股長,共被撬抽屜二十多個,卷櫃三個,被盜現金2萬多元。林蔭看著看著忽然想起,李飛說的是國稅局,而這起案件發生在工商局,那麼還有沒有別的單位也發生過同類案件?
他又仔細翻找了一遍未立案件登記表,除了國稅局那起,又發現兩起,一起是地稅局,一起是財政局,好在被盜錢款不多,隻有幾百元,可能就是因為數額少才沒立案吧。從表麵看,這三起是撬盜案件,而市委大樓這起是盜竊殺人,手段和性質並不一樣。可是,被害人完全可能是犯罪分子在盜竊過程撞見而殺人滅口。所以,這完全可以並案偵查,可牛明他為什麼一口否定呢?!
那麼,還有沒有別的案件?這隻是未立的案件,正常立案的還有沒有?他拿起內線電話先找秦誌劍,沒人接,就直接給刑警大隊內勤王霞掛了電話,王霞迅速把去年的立案登記簿子拿了過來,很快幫助他找到三起,被盜的都是機關辦公室,有土地局,計量局,另一家居然是檢查院,這三起被盜現金12000多元。作案手法完全相同,都是從窗子進入,都沒留下任何痕跡和證據。
如果這幾起案件和目前這起是一個人幹的,那麼,圍繞死者的調查就毫無意義了。
林蔭坐不住了。
市委大樓已經恢複了正常上班。林蔭沒有進樓,而是帶著司機圍著大樓觀察,轉到大樓西頭時,見三個人正在忙乎著,是秦誌劍、技術科的洪宇和那個年輕刑警高翔,高翔手裏還拿著個一米多長勾狀的工具。隻聽秦誌劍大聲命令道:“再退後幾步,好,預備,上——”高翔隨著命令後退幾步,猛然發力衝向大樓牆壁,衝到跟前,“噔噔”向上猛竄兩步,手向上一搭,那一米多長的勾狀工具正好搭住鉗入牆壁的鋼筋,再一發力,身子懸空而起,人已經蹬到樓壁上。
原來,這一根根鉗入牆壁鋼筋是消防隊員救火用的爬梯,哪幢樓都有。高翔迅速爬向樓頂,一會兒就翻到樓上,消失了蹤影。
樓下的秦誌劍和洪宇調過頭來,這才發現林蔭,叫了他一聲,一起奔向正麵,見高翔變小了的身影從樓上探出來:“這上邊好象有人的足跡,不太清楚,洪科長,你上來看看吧!\\\"
……
一番周折,洪宇終於在樓頂尋找到了人踩踏過的痕跡,但不太清晰,接著又發現樓頂女兒牆有硬物搭過的痕跡。洪宇下樓,臉色通紅,也不知是累的,還是興奮抑或是不好意思,直奔林蔭道:“局長,能確定了,凶手是從防火爬梯攀上樓頂,再從樓頂用一種勾式的金屬物搭住樓沿,人抓著繩索從上邊墜下來的。局長,這可是秦大隊……不,是秦主任的主意,他讓我們來試一下。現在看,這個猜想是正確的,如果受過專門訓練或身體輕靈的人,再借助於工具,完全可以從爬梯攀上去,再從樓頂下到三樓,最後從窗子進入辦公室內。”
秦誌劍:“這就基本否定了裏勾外聯作案的可能性,我認為,這起案件極有可能與我市近年來其它撬盜機關辦公室案有關,應該並案偵查!\\\"
看來,他早有了這種想法,隻是在會上沒說出來罷了。
由於秦誌劍等人的發現,案件的偵查方向比最初要明確了,最起碼再不用圍繞被害人進行調查了。盡管如此,調查的範圍還是不小,一周過去,大兜底結束,全市符合年令段的左撇子男人都查到了,可一個一個又都排除了。旅店、飯店等住宿場所也查了,發案兩天內符合年令段的住宿人員數以千計,是不是左撇子誰也不知道,需要按登記一個一個調查,沒三五個月恐怕查不清楚。出租車和公共汽車及火車站的調查更有點望風撲影的意思。當然,通過這種大兜底式的排查,也帶破了不少其它案件,其中還有好幾起重大盜竊案。這如果放在平時,將是很大成績,現在卻沒有引起任何興趣和關注。
這幾天裏,又發現了新情況。法醫對屍體進行了全麵檢驗,還請來了地區公安局的法醫協助,發現被害人雖然被扼過脖頸,可是喉嚨和舌骨並沒有骨折,脖頸兩邊的動脈也沒有明顯的壓迫痕跡,卻發現死者有大麵積心肌梗死跡象。再一調查,他有心髒病史。這樣一來,案件的性質就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盜竊殺人,而是盜竊致人死亡。看上去,是死者聽到什麼動靜,出來查看時,被盜賊從後邊扼住脖頸,堵住嘴後嚇得心髒病發作死去了。
可這並不能減輕公安機關的壓力,因為人畢竟是死在案件中,何況,社會上流傳的就是盜竊殺人,公安機關也不可能去更正。因此,工作力度不減。
這幾天,林蔭從王霞處要來了近幾年的所有立案登記簿,又跟刑警大隊的一些中隊長個別進行了接觸,與秦誌劍也進行了較為深入的談話,終於得知,近三年全市發生很多機關辦公室被盜案都沒有破,僅立案登記簿和幾人回憶起來的就有二十多起,作案手段相同,都是潛入辦公樓內,撬盜抽屜卷櫃。而且,隻盜現金,不拿其它物品,所以難以查破。這二十多起案件,隻把超萬元的立案了,還不到十起。
經過對這些案件的深入分析發現,罪犯作案總是先從樓外攀到樓頂,然後從樓頂墜下,打開窗子,進入辦公室內,作案後,從裏邊打開樓門離去。
林蔭親自觀察了一些被盜現場,見辦公樓最低的三層,高的達六層,而且,多數爬梯為了防盜,都建得很高,刑警大隊內部,除了高翔,誰也攀不上去,而罪犯卻能在夜間來去自如,說明其攀緣能力極強。
這樣,罪犯的形象更清晰了,除了左撇子男人之外,年令段縮小了,應在三十五歲以內,最多不超過四十歲,而且根據其攀緣能力判斷,此人受過專業訓練,或許當過消防兵、武警什麼的。
在這種情況下,秦誌劍提出通過本市的有線電視台公布案情,動員群眾提供線索。林蔭同意了這個意見,可是電視台剛播了一天萬書記就發火了:“誰讓你們這麼幹的,還嫌丟人不夠嗎?這對清水形象是什麼影響,有沒有大局意識!\\\"電視台隻好停播,公安局隻能用常規手段開展工作。
盜賊到底是誰呢?住在哪裏呢?全市的常住人口和暫住人口都排查了一遍,雖有幾個相近的,可很快都排除了。看來,罪犯是外地流竄來的,可是,天下之大,從哪裏來的呢?難道還要上報省廳或公安部發協查通報?
這天晚上,九點多了,林蔭正在思索這起案件,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是秦誌劍打來的,他興奮地說:“林局長,你沒睡吧,我有個想法,馬上去一趟……”
原來,秦誌劍這幾天對這案子下上了功夫,把幾年來全市發生的同類案件一起一起進行研究,終於發現一些規律性的東西。
“是這樣,”秦誌劍落座後急切地說:“以前發生那些撬盜辦公室案子的時候,我還在刑警大隊,下了不少功夫。當時我們也曾對本市居民反複調查過,什麼也沒發現,因此我覺得,十有八九作案人不是本市人。可是,按照常理,如果他是外地人,應該有落腳點,可我們查過了全市的旅店和住人的場所,都沒有任何發現,也沒發現罪犯的同夥。那麼,我們能不能這麼想,罪犯是流竄作案,而且是行家裏手,有相當的反偵查能力,他有意不住旅店,得手後就離開清水,所以什麼蹤跡也不留下!\\\"
有道理,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說明,”秦誌劍忍不住站了起來:“罪犯的常住地不會離清水很遠。近三年來,他已經多次光顧我市,總不能隔著千萬裏吧,我認為,他就住在我們周邊市縣!\\\"
嗯?林蔭也站了起來,“說下去!\\\"
“你看,”秦誌劍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折疊的白紙放到桌子上,上邊用鋼筆畫著幾條曲線直線交叉線。他的手指在白紙上比劃著說道:“這是我們清水,這幾條是我們清水的鐵路線,這幾條是公路線……我想,他專程來我市作案,一定避免引人注意。如果是打出租和坐公共汽車都不理想,這幾天我們也調查過大量的出租車和公共汽車司機,沒有任何線索。因此,他極有可能是坐火車來去的,而且,作案後不會等天亮再走,一定是夜間離開的。那麼,他能坐哪趟火車呢……夜裏經過我市和從我市始發的一共這麼幾趟,而經過周邊市縣的,隻有兩趟……”
秦誌劍還在說著,林蔭的心卻興奮地跳起來:分析得對,目標範圍一下縮小了。
“林局長,你再想一想,這兩趟火車,上半夜一趟,下半夜一趟,他會坐哪趟呢?”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下半夜。因為,屍檢已經證明,受害人死亡是在午夜零時至淩晨3時之間,罪犯不可能在前半夜離開本市。
“對,”秦誌劍說:“他是乘下半夜的列車離開的。那麼,這趟車都經過哪裏呢?你看,前三站都是我市屬地,他來自這裏的可能性不大,再往下是哪兒,就是寶山縣,他極有可能來自那裏。如果說這還不夠的話,我還到火車站查了前兩年的列車時刻表,時間和現在不同,但隻不過是晚了一點,也是後半夜的火車經過寶山,更重要的是,那時是老鐵路線,繞了個彎。現在這條新鐵路線,原來的好幾個站都不在線上,唯有寶山縣還位列其中,這能是偶然的嗎?”
秦誌劍戛然住口,目光炯炯望著林蔭,眼中好象有火焰在燃燒。
雖然這都是分析,卻是建立在現場勘查、屍檢和有關事實基礎上的,可信度是很大的。在目前盲目摸索的情況下,這無疑是一道誘人的曙光。林蔭心情難以平靜,一把握住秦誌劍的手說:”誌劍,謝謝你。你不是刑警,卻能主動參與破案,下這麼大功夫,說明你有很強的事業心和責任感。真的謝謝你,你受累了。明天你隨我一起上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