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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二明子送回監舍後,李斌良立刻和胡學正、沈兵進行分析研究,三人都覺得二明子的話有道理:江峰、劉乃君可能也卷入案件中來。楊明山和那個煙攤的攤主都提供,霍濤出事那天晚上,工地大門外曾經有兩個青年晃蕩過,當時以為是二明子和豁牙子,可他們都說不像,而郝柏生也被兩個青年綁架威脅過,看來,這兩個人有可能就是江峰的手下……
可是,既然劉乃君或者江峰介入這起案件中,使用了自己的手下,牛強為什麼還指使二明子和豁牙子找霍濤呢……
三人再次趕到看守所,提審牛強。
李斌良:“牛強,你指使二明子威脅毆打霍濤的事,都跟誰說過?”
牛強眨著眼睛:“誰也沒說啊!是我自己想這麼幹的……哎,你們別亂猜,這和我舅舅一點關係也沒有,還是你們開始查這件事之後,我舅舅才知道我幹了這事,他還罵了我一頓呢,說我胡來,把事情搞糟了。這件事真的和他無關!”
看樣子,他不像說假話。
看來,他自作主張,指使二明子和豁牙子威脅霍濤時,卻不知道,有人在替他采取同樣的行動,而這些人也不知道他找了二明子和豁牙子!
肯定是這樣。
那麼,下步怎麼辦?
李斌良想不出好辦法,回到局裏後,李斌良征求胡學正和沈兵的意見。
沈兵:“很簡單,傳詢劉乃君!”
胡學正:“沒用,拿不到確鑿證據,他什麼也不會說的,還打草驚蛇了!”
沈兵:“可以詐一詐他嗎,他知道我們掌握什麼了!”
李斌良和胡學正都搖頭。
胡學正:“不行,劉乃君非常狡猾,又有身份,沒有確鑿證據,絕不能輕易動他!”
沈兵:“可就這麼坐等著,證據也不會自己跑到咱手裏呀!”
這話對,坐等是不行的,證據不會自己跑到你手裏來。可是,該怎麼辦呢……
李斌良一時想不出好辦法,他隻能深籲一口氣說:“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我們心裏有數就行了,反正,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有劉乃君一份兒,咱們再從別的方向想想辦法吧!”
沈兵:“別的方向……高考舞弊的案子不許我們查了,還有什麼別的方向?”
是啊,還去哪裏查呢……難道,真的山窮水盡了,什麼時候柳暗花明呢?
桌上的電話又響起來,李斌良抓話筒,傳來的是看守所柳所長的聲音:“李局長,我是看守所老柳,這可怎麼辦哪?出了事誰負責呀?”
李斌良一時摸不著頭腦:“柳所長,你別急,怎麼了?”
柳所長:“還不是你們的案子!這不,一高的戴校長不是押在我們這兒嗎,啥人都來會見,萬一出事,算誰的呀……”
李斌良好一會兒才聽明白,高考舞弊案被聯合調查組接過去之後,經常去提審有關人員,其實,押在裏邊的有關人員也就是牛強和戴副校長,可是,由於聯合調查組人員複雜,看守所也搞不清誰是誰,經常有人拿著聯合調查組開的單子來提戴副校長,一高的程校長更是多次和戴副校長見麵,蔣副市長也親自和戴副校長談過話。看守所覺得很不正常,可是,又管不了。這幾天,戴副校長心事很重,經常在夜裏輕聲哭泣,同監舍的人反映,昨天夜裏,他正睡著,忽然大喊一聲:“我是冤枉的!”把大家都驚醒了。
有問題,很有問題。可是,李斌良卻感到無能為力。
他想了想,給治安副局長打了電話,詢問專案組的情況,治安副局長為難地說,他雖然名義上是副組長,可是,專案組什麼事也不通過他,所以,也不了解什麼。但是,他最後說:“李局長,這覺出來了,這裏邊確實有問題,我看,你不能就這麼不管了!”
說得對,真的不能不管。可是,即使你想管,又怎麼管?李斌良思考良久,終於想出一個好辦法。
他既然在主持全局業務工作,看守所的工作自然也在其中。
查號!
下午,李斌良和主管看守所的副局長及法製科、監管大隊的有關人員,同時也帶著去提審別的犯人的胡學正、沈兵等人一起去了看守所。
他說:“為了確保國慶安全,按照上級公安機關部署要求,節前,要對看守所和行政拘留所進行一次集中檢查清理,發現隱患,堵塞漏洞,防患於未然。”
當李斌良的警車駛到看守所大門外時,恰好一輛高級轎車從裏邊駛出來,雙方駛到對麵,都停下來。
李斌良走出警車,對方也從車內走出來。
對麵車中走出的是蔣副市長和程玉芳,從車窗看去,裏邊好像有個檢察院的人。
李斌良:“蔣市長,程校長,你們這是……”
蔣副市長:“啊,我們不是替你們查那起案子嗎,找有關人問問情況!”
程玉芳補充道:“對,聯合調查組擴大了,我和蔣副市長都給擴進來了……李局長,你這是……”
李斌良:“按照上級公安機關要求,對監舍進行一次大清查!”
蔣副市長和程玉芳對視一眼。
蔣副市長:“啊……那你們忙著吧,我們還有事!”
雙方上車,鳴了聲喇叭,交錯駛過。
李斌良表情平靜,可是,他卻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媽的,成什麼了,他們本身就是高考舞弊案的重大嫌疑人,卻由他們來查這起案子……好吧,看你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2
李斌良跨進戴副校長所在的監舍。
所有在押人員都剃著光頭,規規矩矩坐在地鋪上,盤著腿,臉衝著牆,李斌良乍一走進來,看著一片光頭,一時辨不出誰是誰,是柳所長指點了一下,才認出坐在中間鋪位上的戴副校長。看著他現在的樣子,想起在一高幾次見麵的情景,真有隔世之感。
李斌良走進戴副校長,站到他背後。
他感到了他的緊張,甚至感到他的脊背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可能已經看到了自己,認出了自己。
李斌良溫和地:“戴校長!”
這回,戴副校長的脊背明顯地抽動了一下。
李斌良:“戴校長,我是李斌良,你……還習慣嗎,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
戴副校長不語。
李斌良向柳所長示意了一下,離開了監舍,進了柳所長的辦公室。過了一會兒,戴副校長被帶進來。
李斌良急忙站起來:“戴校長,快坐下……來,喝杯水!”
李斌良給戴副校長倒上茶水,又要柳所長拿煙。戴副校長這才低聲吐出一句:“我不會抽煙!”
柳所長走了出去,李斌良坐在戴副校長對麵,看著他貪婪地喝著茶水,一時說不出話來。此時,一種憐憫的感情充溢在他的心房,好一會兒才開口
李斌良:“戴校長,我是來檢查監舍的,沒什麼事,咱們隨便談談。對了,剛才蔣副市長和程校長找你來吧,都談什麼了?”
戴副校長低聲地:“沒……沒談什麼,就……就是讓我如實交代!”
李斌良笑了一下:“戴校長,你別緊張,現在,你的案子由他們負責,我隻是隨便問問。對了,咱們嘮嘮別的吧,你好像說過,你有個兒子,前年考上了大學,是吧,他現在怎麼樣,還好嗎?”
戴副校長垂頭不語。
李斌良:“他知道你的事嗎?說這個你可能不好受,我看,暫時先別讓他知道,會影響孩子學習的!”
戴副校長眼皮垂下來,還是不說話。
李斌良同情地看著他:“戴校長,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雖然是我把你押進來的,可是,我真的對你很同情……對了,聽說,你對兒子要求挺嚴,兒子學習成績也很好,考上了很好的大學……”
戴副校長突然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李局長,你可別瞎想,我兒子是憑成績考上的,他可沒作弊,我最反對作弊……”
戴副校長突然住口了,又低下頭。
李斌良這回有話了:“戴校長,怎麼不說了?我真想相信你說的話,可是,我又很難相信你,你能幫別的學生作弊,能不幫自己的兒子嗎?”
戴副校長:“不……你不了解我,我不是這種人,我也沒辦法,是他們……”
戴副校長又住了口,可是,對於李斌良來說,這已經足夠了:“戴校長,是他們指使你幹的,還是他們逼迫你幹的?你為什麼不說呢?我早都感覺到了,這件事,不可能是你一個人做的,你也不會主動做這種事,可是,現在卻是你一個人坐在監舍中,你不覺得委屈嗎?對了,他們一定給你許諾了很多,從某一方麵給你補償,可是,你能保證他們會兌現嗎?就算兌現了,你從一個廣受尊敬的校長,變成一個階下囚,這種對人格的傷害,是能補償得了嗎?還有你的親人,你的妻子,你的兒子,他們都要受到怎樣的傷害呀,這些,是能夠補償的嗎?”
戴副校長頭垂得更深了,手也捂住了眼睛。
李斌良:“戴校長,我不想多說什麼,也不想表白自己,可是,從我們的接觸中你應該對我有所了解,我自認是一個正直的人,我說過的話絕不會失言,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兌現,如果你信任我,就跟我說實話,我一定會全力幫助你的,我不想讓你這樣的人替那些真正的罪犯蹲監獄。戴校長,能跟我說說嗎?”
戴副校長突然使勁搖起頭來:“不,你不知道這裏邊的事,你也幫不了我,你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已經豁出自己去了!”
李斌良:“豁出自己去了?為什麼要豁出自己去。如果這件事你真的沒起主要作用,就無須負主要責任,也就根本不必豁出去,你為什麼要為別人豁出自己去呢?想想吧,這件事,我曾經認真研究過刑法,你犯的是非法獲取國家秘密罪,而且情節嚴重,如果你真的一個人承擔了這件事,要在牢獄裏度過三到七年,即使刑滿釋放了,你還能恢複從前的樣子嗎?還能再當校長嗎?還能過正常人的生活嗎?你說的他們是什麼人,他們真的把你當成他們的人嗎?如果他們真的把你當成他們的人,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出來頂罪,替他們受過?戴校長,你應該知道,現在,能幫助你的,唯有我們,唯有我!”
不知戴副校長心裏想著什麼,他聽著李斌良的話,頭越來越低,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