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瞧吧,一切都沒了。剛才那完全是一出鬧劇,醜劇!
這到底該怪誰?能怪誰?也許就隻能怪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好像從來就沒有過好運氣……極度的沮喪之下,薑宣在放縱他的憤怒,從在老公寓裏遇到妻子曉琴時開始,這發源自腳後跟的怒氣,壓抑得太久了,現在終於完全釋放了!並開始上行、集中到他的屁股,屁股的前麵,是的,他堅硬地勃起了!這因為憤怒而充血的勃起!這莫名其妙的衝動!完全背離薑宣的初衷!
--他不知道,他憤怒的最高形式原來是這樣!
5
像是夢中的一次飛翔,像是一次完全的暈蹶。薑宣把正在收撿衣物的胡蘭一下子撲倒在床上,三下兩下扯下她的衣衫。薑宣看到大衣櫃上的鏡子,這鏡子,像催情劑一樣,讓薑宣愈發無法自持。這鏡子,照出他所處的位置--堆滿衣服和被單的床,照出他的姿勢--僵硬卻又狂熱,照出他的表情--驚奇而又放縱,他前半輩子的隱忍和美德將在此刻得以通過爆炸的方式實現自我終結嗎?
高燒般的迷糊中,薑宣忽然意識到,他的施加對象胡蘭,她此刻怎麼樣?他不肯低下頭--他不願意直麵她的目光--而是再次通過那麵模糊的鏡子裏看胡蘭。呀,多麼讓人吃驚的女人。也許就在他撲向她的同時,胡蘭用最快的速度扯過一件衣服,遮住了她的臉!薑宣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他將要跟一個沒有表情的女人做愛!
正是胡蘭這遮住麵孔的一件舊衣裳,像一根最細最細的線繩,拉住了懸崖邊即將墜落的薑宣。
他僵硬地從胡蘭身上翻下,離開亂糟糟的小床,背過身去,把自己醜陋的身體對準那斑駁的穿衣鏡……在一種昏頭漲腦的假想中,他進入那鏡子裏下身裸露、仍然一動不動躺著的胡蘭,他可以準確地感知,這是個過分瘦小的女人,沒有豐滿的胸脯,沒有修長的大腿,更不要說呢喃的叫床和紅暈的雙頰,可是,薑宣知道的,這一切並不影響她有一個羞怯柔軟的下體……是的,薑宣甚至體驗到了某種虛妄的快感,帶著對自我的放棄與報複……
在他停止了他的動靜之後,鏡子裏,他看見胡蘭也慢慢地動了起來,把臉上遮著的衣服拿到一邊,把被薑宣扯下的褲子拉上去,然後下了床,略微僵了一會兒,又接著整理起衣服。她的頭發完全散下來,把她的臉全部遮住,薑宣什麼也看不到,隻是注意到:她的脖子現在成了粉紅的,而整理衣服的雙手則帶著微微的顫抖。
理智像回流的潮水,慢慢回到薑宣充血的大腦,帶著劫後餘生、難以置信的迷惑,薑宣用一種勉強的語氣輕聲嘟囔著:“我昏頭了……”
胡蘭像是沒有聽到,仍是在整理東西,可能是汗珠也可能是淚珠,從她的劉海裏滴落下來。
“對不起。”薑宣的口氣軟下來。“你看我一眼好吧。”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渾身的舒坦,無恥的愉悅,這從未有過的身心俱佳。多麼醜陋,可是又多麼淋漓多麼新鮮!
胡蘭仍是低著頭。她頭發不太幹淨,竟然還留著幾個紙屑,大概是在單位做清潔上碰上的,加上汗漬,頭發有些貼在頭皮上。
“就看一下,我好……放個心,然後我就走,你去接醜醜回來。”
胡蘭終於抬起頭。
薑宣看到,不僅是脖子,她的整個臉都是粉紅色的,發出濕漉漉的光澤,簡直完全像另一個人。但是她的眼中卻又充滿著巨大的痛苦,淚水亮閃閃地一一滾下。
薑宣看了好一會兒,完全地迷糊了,胡蘭這張臉,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和她之間,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和關係?也許,他此前在胡蘭心目中的形象已完全癱塌?又或者,他剛才的刹車不對?從他撲上去的那個瞬間開始,怎樣的刹車都不對了,他已經成為一頭牲口,他已經拉下了她的褲子,他甚至讓他與她的肉體赤裸相對……該怎麼解釋這失控的畫麵?是否,當初醞釀著送這套舊家俱時就在期許著這個場景,他需要她用身體來感恩?
回家的路上,薑宣走得很慢,幾乎快要走不動了,他衰弱地扶著一根方向指示牌,看著上麵的字,竟是一個都不認識了……自恨、否定、羞恥如暴雨般全盤襲來,把他打得渾身濕透。
--事情的糟糕處不僅僅是他對胡蘭未遂的非禮,還在於是他非禮的動機--薑宣呆立在路邊,聞著肮髒的塵煙與尾氣,他想來想去,找不到任何充分的理由,也許,是由於她習慣性的弱與順從,由於他深藏的惡與壓抑……但有一點絕對不可能:愛。那麼,自己何以偏偏要如此呢?薑宣真不敢往下想了,越想越覺得自己陌生得可怕……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那麼,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