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生下來樣子就跟別人不太一樣，頭大，頭硬，她娘就給他取了個小名叫‘堅頭’，哎喲你們不知道，這個堅頭可把他的娘害慘了，且不出來呢。孩子的爹說‘取個文雅的名字吧’，想了想取名叫‘永固’，這‘堅’與‘固’不就一個意思嗎？查古書，又給他取了個什麼‘字’，叫做‘文玉’，意思倒不錯，希望他文雅點，像塊玉一樣待人溫和。不要做堅硬的石頭，要做溫和的玉。心腸不要硬，人的心裏擱不下石頭，一擱石頭就堵死了。做人得柔，不柔也得柔，不然剛硬剛硬的，讓人害怕。這孩子真好啊，小時候對人真的很溫和，誰不說這孩子漂亮、和人。他爺爺是國王，他大伯父也是國王，他爹是王公。這孩子福大，把他爹克死了，繼承爵位，也做了王公，後來做了國王，像他爺爺一樣出息，比他爹厲害。有件事我一直沒敢說，幾十年傳啊傳的，都傳到天上去了。其實那是真的，沒親眼見過的人說什麼也不信，是很神哪，就連他的老娘當初也被嚇著了：這孩子一生下來背上就被老天爺捏了八個肉字，摸摸他的背，肉鼓鼓的，那字一條一條，可不怪嚇人的嗎？聽他爹念這八個字，是什麼‘草、付、臣、又、土、王、鹹、陽’，請看相的悄悄來看，來一個嚇走一個，說這八個字的意思是這孩子以後要在鹹陽、長安立國稱王，要做比國王還大的王。爹娘高興又害怕，不許人亂說，不許他亂跑。不讓他上街，隻讓他上學。六七歲的時候，這孩子的聰明勁慢慢上來了，學校裏頭的小孩真不如他，都把他當王。到八九歲的時候，上了兩年學，可機靈哪，他爺爺寶貝他跟什麼似的。個子高，頭大，眼睛大，說話不說小孩話，誰見誰開心。有次溜到街上，碰到一個人，這人嚇唬他，說：‘頭大是強盜，綁了！’他說什麼來著？他說：‘司隸校尉隻抓有罪之人，從來不抓無罪之人。頭大江山大。’這人聽他小小年紀連司隸校尉都知道，還會說正道理，就對他說：‘小郎，我逗你玩的。你大富大貴，到時別忘了我。’這孩子馬上就封官許願，一條街的人都樂了。”
老太婆沉浸在回憶中，陶醉在幸福裏。
風從莊稼地吹過來，沙沙地響。瓜棚底下坐著的人一陣清涼，一陣恍惚，好像看見那個小孩向他們蹦蹦跳跳跑過來，就坐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