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歎了口氣說：“眼看孩子快長大了，天，又打仗。這世道說變就變，地裏的莊稼今天還在地裏，明天就割了。家裏人商量要把這孩子藏到廟裏去，可來不及了呀，衣服剛做好，人家就殺進來了，竟把那可憐的孩兒擄了去，吃苦大了。”
老太婆說到這裏眼淚汪汪，眾人陪她落淚。
“兩年吧，三年，要不整整四個年頭，人都等昏了，天天不見天。沒有孩兒的消息，做娘的哭成了苦梿子樹。後來他大伯打勝仗，贖回來了。看哪，孩兒已經長成大人，個子高得撐滿天，嘴上一圈青鋼胡，見人不說話，眼睛像餓狼。喝酒喝烈的，騎馬騎烈的，找女人也找烈的，哪聽娘的話。”
聽到這裏，苻堅的臉上似乎變色了。眼神變得撲朔迷離，空空洞洞凝視前方。
老太婆轉臉看他，眼中噙滿淚水。老娘用枯藤幹殼一樣的手拉住他，說：“孩兒回來了好啊，娘高興！誰想兄弟不和，使勁拚搶王位哪。他大伯沒辦法，傳位給老大。天，後來他把哥哥給殺了。”
皇太後講到這裏，問他：“我的兒，你還要不歇氣地殺你的兄弟嗎？今天是我生日，為什麼看不見你的那些個兄弟來？為什麼每年過生日，我家裏的人越來越少？”
說到這裏，有人哭出聲了。接著，王室的女人哭成一片，傷傷心心啼號著，向苻堅號過來。
苻堅心裏煩躁，猛一甩手站起來，退了兩步，指著女人們說：“人都已經死了，找我也沒用！別給我演這出戲！”
皇太後奔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兒呢兒呢聽我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夢，你爹還要給你建一座金屋銀屋的皇宮大殿，要你和大家一起住。我再為你娶一房妻。”
苻堅再次把老娘的手甩開，轉過身去，用背對著老娘，向侍立在旁的呂光大聲說：“呂將軍，請你去西域的時候，把我們的皇太後也帶回老家！皇太後老了，喜歡住鄉下。”
“是！”呂光行了一個軍禮，重重地回答。
皇太後暈倒在眾王婦的懷中。
苻融急步上前，苻堅忽然猛地奪過呂光手中的鞭子使勁抽打苻融的臉。苻融極為惱怒，捂住臉低聲喝道：“大王你瘋了！”
“跪下！”苻堅狂叫：“別以為我不知道，開會你叫我不要南下，就想要我死在這裏，你是王猛一夥的，去死吧你！”劈頭蓋臉，當著眾人的麵把兄弟打了。劈劈啪啪，打一陣把鞭子扯斷來扔了，鐵青著臉，嗚嗚咽咽翻身上馬，將地裏的莊稼踩得稀爛。眾人聽得他猛地一聲長嘯走遠了，嘯聲裏似有無盡的悲涼。
嚼鐵翁評曰：此回書寫苻堅為母親祝壽，被母親勸阻收手。苻堅還沒南下就眾叛親離，這促使他對世界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