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樓中月,
幽幽樓中人。
年年灞橋上,
走馬折一春。
題灞月樓
灞水是送別的水。
灞橋是送別的橋。
那橋頭的灞月樓卻是京城人士結交朋友的最佳場所。
一天前,呂光收到慕容衝的貼子,上麵瀟灑幾行字:“暑熱未退,新涼漸起。西域美酒,南國佳人,明日正午之時恭候吾兄於灞月樓。慕容衝頓首。”字體用的是流傳天下的王體書法,真是雅極了。
呂光接到貼子時正在兵營中收拾文件,見慕容衝這個時候下請貼,其用意不難猜想。謀臣說:“眼下就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公最好不要去。此人是苻堅心腹,恐設鴻門宴。”呂光說:“他也不是苻堅心腹,灞月樓也不是鴻門宴。去去就回。我們呂家人做事來去明白,對誰都一樣。”謀臣安排了一番,陪同他前往。
呂光上了頂樓,看見慕容衝趴在桌子上睡大覺。
慕容泓解釋道:“酒還沒醒。”
“哦。”呂光說:“沒有關係。”隨隨便便坐下來,謀臣侍候著。
慕容泓道:“呂將軍,我請你先喝茶,一會兒舍弟醒了再請你喝酒。”
“好!”呂光說:“以後有機會我也請你們,喝茶喝酒都可以。”
“那好啊!”慕容泓聽他話中似乎有什麼暗示,一時猜不透。
一會兒早茶上來,有茶點,有奶酪。呂光不客氣,吃完一樣又一樣,抹抹嘴,坐在那裏好悠閑。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太陽照在樓上空空蕩蕩的,慕容衝兀自趴在桌子上睡覺,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那謀臣不住地扯呂光衣角,呂光不動,謀臣無奈何。
慕容泓笑道:“請人的人卻要被請的人等,真是沒道理啊,太失禮了。”
呂光說:“大家是朋友嘛,沒有關係。我這幾天閑,正要找慕容衝將軍聊天。等等吧。要解醉中酒,不在酒中醉。”
慕容泓有一肚皮的話要說,見那氣勢,隻得把話吞回。
樓上很清靜,陽光斜照進來,光線慢慢直了,照得前方亮堂堂,他們坐在陰影裏。店裏的夥計哈腰上來擦桌子,哈腰又下樓。大家盯著他看,古怪萬分,再看不過是個夥計。二樓的舞女漸漸有動靜,大家一起聽,聽見懶洋洋的嗬欠聲,“嗒嗒嗒”的拖鞋聲,倒水的聲音。
慕容泓無聊之極,開個玩笑說:“挖個洞,就可以看見了。”
呂光含笑點頭:“今天太陽好,她們在照鏡子。”
“別照到我們了,哈!”慕容泓忍不住狠狠抓住慕容衝搖,希望他快點醒過來,不要裝得太過份,把自己都耍了。慕容衝就是不醒。
呂光暗自好笑,正想說什麼,這時樓下“蹬蹬蹬”上來一個人,一個頭戴竹笠走遠路的人。這人腳步輕盈,精力充沛上樓而來,原以為樓上沒人,忽然看見一桌子的人就在眼前,愣了愣,往回走了兩步,想想不對,繼續往前衝,找個臨窗的位置坐下了,看樣子想隨時開溜。這人一坐下就不再張望,望著窗外看風景,竹笠解下來放桌子上,鬆鬆鞋底,叫來早茶,慢慢吃著。
謀臣悄悄對呂光說:“南邊來的探子。”呂光點點頭,示意他不要驚動。慕容泓這時終於把慕容衝弄醒了,大聲說:“看你喝的,呂將軍都來半天了!怎麼著,一定要大家等你?”
慕容衝一醒來就直嚷嚷:“陪罪陪罪!上酒!”
“還喝!一會兒再喝吧。”